第098章 亲人

宋小爱从不讳言自己是一个聪明人，但是这阵子发生的事情太多，也见识过太多的聪明人，吃一垫长一智，她可再也不敢胡乱表现自己的自作聪明。将那一纸血书交给轩辕宸之后，她就彻底置身事外，冷眼旁观。轩辕宸算不上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好男人，但是无疑是一个成功的君王，有魄力、有心智、有手腕，自然知道怎么将那一纸血书的利益最大化，这些都不用宋小爱再去操心。如此安逸的在华浓宫待了几天，偶尔听香雪带回来的一些八卦消息，轩辕宸做事果然卓有成效，雷厉风行，势力整合之速度让人瞠目结舌……当然，有监察院和将军府那头老虎在背后撑腰，各方势力虽然蠢蠢欲动但是有心无力，只能任凭轩辕宸收割。短短三天，林朗诸多罪状败露，宰相府树倒猢狲散，林朗就被迫辞去了宰相的职位，轩辕宸念他年事已高，为朝廷效力多年，也没有深入追究，而是允他回乡养老。但是这件事情并没有影响到林贵妃，相反的是，林贵妃被加了品衔，但是这不过是打了林朗一大棒子之后所给的一个小小的蜜枣而已，无关痛痒。而且宰相府东窗事发，外加林贵妃背后陷害李贵妃的事情也被揭露出来，即便是名分再大，这一生中，也不可能再得轩辕宸的宠幸了。六部和尚书苑以及御史堂，其势力不可能连根拔起，但是就着春季殿试的机会，轩辕宸亲手安插了不少人手进去加以牵制，其中饶有趣味的是，那个在碎云城救过宋小爱一面的李慕白也在其列，进入了六部。一想起李慕白那呆呆傻傻的模样，宋小爱就有点想笑。……如此一连过了几天，京都陵城一场表面上没有任何腥风血雨的洗牌在轩辕宸手中终于完美落幕，各个部门在势力重整之后各归其职，轩辕宸虽然没有将全部势力掌控在自己的手里，但是至少也掌控了百分之八十……自此，轩辕王朝各方分散的势力，终于重归于轩辕皇室的掌控之中。宋小爱对权势之事向来不热衷，作为一个熟读中华上下五千年历史的现代人，各个朝代的改革和变动她都是了如指掌，但是那些对她来说，并不值得炫耀，也没办法炫耀，最多是关键时候用来保命而已。而因为上次在坤宁宫提到过监察院的事情，对龚自闭的做法宋小爱一直心存疑虑，逮着一个合适的时机，向轩辕宸告假一天，乘着銮舆，带着香雪，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走上了回家省亲的路。穿越过来以来，宋小爱对宋家这个家的观念一直很单薄，除了很久之前随着轩辕澈回宫之后，父亲宋辛柏因为担心她的安全，特意进宫和她长谈一番之外，基本上没有见过另外的人。虽然彼此之间有血缘关系，但是宋小爱始终没办法全身心投入进去这个角色，甚至走出宫门的时候，都没有香雪所表现出来的那么欢呼雀跃。自从宋辛柏因为宋小爱出事而主动辞去太傅之职之后，就搬离了原来所居住的府邸，而搬到了东正街，东正街隔着皇宫的朱雀大道有两条街还要远，有点距离，途中经过荒雪原，看上上面绿草葱郁的景致，宋小爱那颗波澜不惊的心，才稍稍动了动。什么时候，与心爱的男人，能够到荒雪原上一行，并辔双蹄，放风筝于高空，倒也是一件难得的快乐事吧。不过显然，少女的梦想早就为残酷的现实所打破。到看见宋府那几个刚劲的大字的时候，宋小爱的心再是一动，无论怎么假装不在乎，终究是血浓于水吧。下了銮舆，领着香雪，在管家惶恐而卑微的眼神中，走进了大厅。宋辛柏在大厅里迎候着，见着宋小爱，慌忙请安，宋小爱赶紧上前将他扶住，嗔怒道，“父亲大人这是做什么，女儿好不容易来一次，怎么又是这些俗礼。”宋辛柏上次进宫见过宋小爱之后，就发觉自己的这个女儿有些变化了，自己养了十多年的女儿，竟然变得一点都不了解，也知道宋小爱不喜欢这些俗礼，就抬起头，站直了身子，邀请宋小爱坐，很快，下人送了茶水点心过来。宋辛柏道，“爱儿可是有段时间没有回府了，你母亲大人可是想的紧呢。”宋小爱笑了笑道，“是女儿不孝，总是任性妄为让二老操心了。”这坐的近了，仔细一看，发觉宋辛柏比之前段时间所见更要老了，两鬓大片的苍白，真是岁月催人老啊，这才多久没见，就老成这样子了。宋辛柏抽出缩在袖子里的双手，端起茶水喝了一口，润了一下喉咙才道，“爱儿，为父辞去太傅之位，其实和你并无多大的关系……为父从一介草根一步一步往上爬，在官场上摸爬滚打的，虽然有了一些成就，但是说起来，这后半生，最大的成就就是生养了你这么一个好女儿，为父这么多年以来，一直都很少有时间陪陪你们母女俩，这年老了，也就没了年轻时候的雄心壮志，辞官在家，陪着你母亲，也好过一个安详的晚年啊。”宋小爱内心微微一酸，这宋辛柏不过五十上下的年纪，哪里老了，太傅之职虽然是个闲置，但是如若他表现的好的话，步步青云官至宰相也并非不可能的事……可是宋辛柏此时为了照顾她的情绪，竟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令她如何能不感动。宋小爱拿起杯子遮挡在眼前，遮挡住自己的视线，不让宋辛柏发现自己眼睛红了，道，“父亲大人能有如此念头，也是母亲大人的福气，女儿不孝，不能常伴身侧，还望父亲大人不要见怪。”宋辛柏混迹官场多年，察言观色的本事早就炉火纯青，哪能听不出宋小爱话语中的真情实意，感叹一声，这父女之间，因为那种封建等级关系而形成的隔阂无形之中就消散不少，他宽慰道，“爱儿能有此心就好，如今我和你母亲二人衣食无忧，也没什么可以担心的……倒是你，伴君如伴虎，为父这半年浸**官场，陪伴君侧，对这句话的含义的体会可谓是无比深刻……爱儿你性子纯良，不喜争斗，虽然目前皇上的心思挂念在你的身上，但是女儿家的，总有老去的那一天，等到红颜老去之时，皇上一旦喜新厌旧，那个时候，势必举步维艰啊。”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这些宋小爱从来没有想过的问题，却没想到甚少交流的老父亲，竟然全部为她想过了一遍。内心一时感动泛滥，点了点头道，“父亲，女儿省得，自会多多注意点的。”“省得就好，省得就好啊……”宋辛柏今日感慨良多，接着道，“为父自从辞官之后，清闲下来，近段时间想起你的际遇，就时常在想，自己为了一个虚幻的前程而将你推到了皇上身边，这事到底是对是错……我们宋家虽然发迹了，但是也不是什么大的官宦人家，如果你喜欢上了某个平常的世家子弟，就这么平平淡淡的过上一辈子，或许也是幸福的吧。”“父亲大人，这话以后可不要再说了，女儿过的很好……父亲放下心来就是……”宋小爱生怕宋辛柏一愧疚起来就没玩没了，只得出言阻止道。宋辛柏一听这话，就望向大厅之外，发现并没有闲杂人等不可能存在隔墙有耳之事之后，才叹了口气，道，“总归是为父对不住你啊。”“父亲大人说这话还是对女儿不太了解，虽然女儿并非什么大家闺秀，但是也是有点小野心的，一辈子甘于平凡，恐怕未必过的下去……后宫虽然局势复杂，多有你争我斗之事发生，但居高位者，就得付出相应的代价。女儿虽然不如何聪慧，但是这点道理还是明白的。”宋小爱道。宋辛柏因为这话没由来多看了宋小爱两眼，宋小爱毕竟是他的亲生女儿，所以无论宋小爱变成什么模样，他都可以一眼就认出来，而没有任何梳理之感……漂亮的脸蛋没有丝毫的隔阂，但是宋小爱那种隐隐透露出来的强大的心智，却是让宋辛柏倍感陌生。一个从小就被养在深闺，偶尔习读四书五经，却也未必肯花费大量心思钻营的女儿，一直以来，给他的印象都是唯唯诺诺没有主见的那种……如若不然，当初在那么复杂的形势下，轩辕宸迫于各方压力，也不可能会娶他一个小小太傅的女儿做皇后。只是现在呢，宋小爱身上那种胆小怕事的模样荡然无存，说话大气，做事隐然有大家之风范，又想起宋小爱前次出宫，在白虎大道和青龙大道所做出的两件事情，就愈发觉得陌生，这还是他的女儿宋小爱吗？不过这些宋辛柏也就是放在心里不会说出来，这时他道，“为父知道你的心思，这事以后再也不会说了。不过如若是在宫里过的不舒心，就和皇上说说，回家来住上一段时间……你母亲，也是想要有个说话的人呢。”宋小爱“嗯”一声，随即道，“母亲大人呢，怎么不见出来。”“这大厅是为父会客之用的，一个妇道人家出来成何体统，你母亲在后院，现在就去看看吧。”宋小爱头疼这些封建等级观念，也是知道这些东西不是靠自己的能力就可以改变的，点了点头，当下放下茶杯，带一个婢女的领路下，慢慢走出大厅，朝着后面走去，然后，她就看到了泪流满面的母亲——宋氏，这个温婉贤惠的女人，在看到她的第一眼，竟然泪流满面。……宋小爱向来不是一个感性的女人，前世不是，现在就更加不是。她看似没心没肺全无心机任人揉捏的模样，但是仍旧有着自己不能让人逾越的原则和底线，而其中之一，就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别人伤害到她的家人。特别是在穿越过来之后，见识到种种斗争，更是让她觉得，如果一味的软弱下去，一味的妥协退让，这个社会，迟早会将她吞噬的一点渣滓都没有。可是当看到宋氏那泪眼婆娑的模样之后，宋小爱还是觉得内心某处重重一跳，某个本来坚硬如铁的地方，渐渐软化。“母亲大人。”她轻声叫了句。“爱儿，果真是你，果真是你啊……”宋氏喜极而泣，不敢置信的上前把宋小爱抱在怀里，紧紧抱住，生怕一放手宋小爱就会消失掉一样。“是我，母亲大人，女儿不孝，这么长时间才来看你。”宋小爱激动片刻之后，情绪慢慢转为正常。宋氏也知道自己现在的举动有点过激，缓缓放开宋小爱，拿出手绢擦干眼角的两滴泪水，拉宋小爱到一旁坐下，询问道，“爱儿，前段时间听说你踹了李贵妃一脚，将她肚子里的孩子给踹没了，为娘就一直在担心，担心皇上会责罚你……可是没想到，后来你居然被人掳掠到了碎云城，失去了消息，为娘更加是五雷轰顶啊，以为你已经不在人世了。如今看到你，为娘很高兴，真的很高兴。”“女儿本来也以为再也见不到母亲了，不过上天保佑，女儿福大命大，总算是一路化险为夷……母亲，你看，我不仅没死，人也变得漂亮了很多，这就是所谓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吧。”她自然知道作为母亲对子女的那种切肤的担心，不想让宋氏有太多的负面情绪，是以尽量将话题说的很轻松。宋氏激动的摸了摸她的脸，不住的点头，然后忽然，眼泪又掉了下来，抱住宋小爱一阵大哭。宋小爱轻轻的拍着她的肩膀，安慰道，“母亲大人，女儿这不是没事吗？你应该高兴才对，怎么又哭了。”“是啊，为娘应该高兴才对，怎么可以哭呢，爱儿好不容易回家一次……不能哭，不能哭……”拿起手绢，慌乱的擦着脸，将一张脸的脂粉擦的沟壑纵横。宋小爱拿过她的手绢，轻轻的给她擦拭，模样温柔。擦干净了，宋氏一把抓住她的手，颤抖着声音道，“爱儿，为娘知道你这些年在外面受苦受难了，但是不要怪你父亲好吗？”“母亲大人这是……”宋小爱一头雾水。宋氏接着道，“当年你父亲将你送到皇宫，为娘一直是不允许的，可是最终拗不过你父亲的性子……这些年来，眼见着你受苦，为娘可没少在他耳边抱怨……可是不管怎么抱怨，他终究是你的父亲，所以，不要怪他更不要恨他好吗？”原来是为了这事，宋小爱苦笑一声，道，“母亲，女儿何曾怪过父亲大人，是你多想了。”“真的吗？”“真的。”宋小爱认真的点了点头。宋氏这才眉头稍稍舒展，道，“爱儿，其实你父亲当年将你送进皇宫之后，这些年来，也一直在后悔，但是事情已经做了，后悔也没有……加上皇上这些年锐意进取的缘故，更多的时候，你父亲的所作所为，实在是迫不得已。你不知道，在两年前，你父亲就开始思虑着辞官归田了，可是皇上一直不答应，一直到最近，皇上才肯松了金口。”“有这样的事情？”宋小爱内心微微一惊，她从来就没有细想过，原来自己的一言一行居然牵扯着宋家的命脉。看样子有时候还是太糊涂，思考的太少了啊，宋小爱叹了口气，道，“母亲，父亲的所作所为，也都是为了宋家着想，我又怎么会怪她呢，你不要多想了。”宋氏看着一脸坚毅的女儿，陡然惊觉，这个十月怀胎的女儿，不止是容貌变了，就连心智都变了，变得比以前更加果断了，这是她所不认识也从来没有接触过的一面，微微一愣，还没来得及说话，宋小爱就笑着道，“母亲，我有点累了，先去休息一下好吗？你吩咐下人去准备饭菜，我和你们一起吃了晚膳再回宫。”宋氏一听这话连连点头答应，一家三口，都不知道多长时间没有在一起吃过一顿饭了呢，赶紧下去张罗去了。而宋小爱，而由下人带着，进了专门为她安排的房间休息。……她倒不是真的觉得累，而是突然接触到这具躯体的父母，倾听他们的情绪发泄，有些不太适应，觉得无法调整好心态，所以才会躲避的吧。躺在**休息一会，就有下人过来叫她吃饭，宋小爱睁开眼睛一看，来的时候是响午，这个时候，居然都要天黑了呢，时间过的好快。在下人的领路下，来到用膳间，就见到宋辛柏和宋氏都站在桌边等着她，又是封建等级观念在作祟啊，宋小爱苦笑一声，先拉了二老坐下，然后自己才坐。这一顿饭吃的其乐融融，无论是向来木讷不太会表现父爱的宋辛柏，还是话夹子一打开就收不回的宋氏，一直都在给她夹菜，到最后，宋小爱吃饱了，碗里还是堆着满满的一碗菜。她好长一段时间没有享受过家庭的温暖，虽然鸠占鹊巢让她有种不自在的罪恶感，但是这种罪恶感很快就被二老浓浓的爱意给冲淡，而转化成了温馨的亲情。唯一让宋小爱遗憾的是，饭席间她有打听过关于监察院和宋家的关系，宋辛柏一问三不知，显然和监察院没什么往来。一顿饭吃了一个时辰，饭后一看天色，天已经完全黑了，好在来的时候准备充分，风灯什么的都准备好了，当下向二老告辞，宋小爱领着香雪，往皇宫的方向行去。却没想到，在荒雪原上，她遇到了一个好久不见的熟人！【求红票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