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迷了几天,就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轩辕澈为这些事情困扰不堪,感觉这深宫后院就像是一座囚牢,哪里还有心思住下去。当天便离开了坤宁宫,返回王爷府。虽然薄太后并没有对夏青阳多说什么,但是轩辕澈的态度已经让夏青阳隐隐感觉到了隔阂,夏青阳也在当晚,和薄太后告辞,回到了郡王府。夏青阳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大家闺秀,因为早年家道落败的缘故,父亲夏央痴迷于酒色财气,常年往返于青楼赌坊,无心打理家事,所以家里的很多事情,都是她在打点,甚至夏央的一些侍妾,都要看她的脸色行事。这样一个外表娇柔实则心志坚毅的女人,自然不会因为轩辕澈疏离的态度便放弃了一切。就在第二天早上,夏青阳就登王爷府拜访,接下来一连几天,都是如此,尽管每次都被轩辕澈拒见,她的名声也被传的十分难听,但是她一直都坚持着,为这事,轩辕澈头疼不已。……天气愈发寒冷了,就在昨晚,大雪飘落,积雪深达几尺。宋小爱站立在院子里的一棵桃花树下,唇红齿白,人面比白雪更要娇艳。她穿着一袭纯白色的毛裘。连脖子也紧紧的包裹住,只露出一张精致的脸,白色的头发随意披散着,自由写意。下了雪,天气反而没有往日寒冷,没有风,天地之间,空阔无垠……大雪反射着阳光,无比刺眼,没办法远眺,所以视野的范围,反而相当的狭小。宋小爱眉眼微微低垂着,有着一抹无法抹却的忧虑,这几日,坤宁宫的事情,王爷府的事情,有意无意的,全部都传到了她的耳朵里,她对这事原本就关心,虽然听了之后很努力的克制住自己的行为,但是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思想。夏青阳在陵城各个阶层的风评还不错,如果不是因为身份尴尬的话,宋小爱倒还希望能与之成为好朋友。但是现在,夏青阳夹杂到了这个事情当中来,就让人没办法再心态平和理智的思索她的所作所为,也没办法理解一个女人不顾颜面的死死坚持……这件事情,女追男追上门,有人赞赏,有人嘲讽,喝倒彩看热闹者,更是比比皆是。宋小爱弄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想的,但是她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夏青阳,让她产生了危机感。一个女人,不管她如何优秀和善良,但是一遇到男女情事,其目光就必然变得短浅,心性也注定变得自私……宋小爱不认识夏青阳,甚至连这个名字,也是随着轩辕宸的一纸赐婚诏令才知道,但是,或许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这么一个女人出现了。低头苦苦思索这件事情会这么解决,当然,目前看来,最主要的还是轩辕澈的态度,轩辕澈如此迅速的离开坤宁宫,某些方面,已经表现出了自己的抗拒之意,只是可惜的是,这种抗拒并不明显,所以宋小爱内心深处,颇为恐慌。她站在这里也不知道多久了,身上都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牛皮小靴子下,冰雪被体温融化,湿了鞋面,但是这一切,她并没有发觉。猛然,宋小爱抬起头,精致的小脸上露出几分倔强之意,“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如了你的愿了,什么时候放我离开呢?”说完叹息一声,仿佛是在自言自语。身后,无声无息的,一道明黄色的影子飘落,脚步极轻,一路走来,雪地上,竟然没有留下一个脚步。轩辕宸走到宋小爱背后丈许距离,停了下来,缓缓道,“再等等吧,朕现在也很是好奇,澈到底是一个什么态度。”“他的态度,对你而言,重要吗?即便轩辕澈心存不满,为一个女人,大抵也是不敢和你翻脸的吧。”宋小爱自嘲的道。轩辕宸嘿嘿一笑,“怎么,你是对自己没信心吗?”“这不是信心的问题。”宋小爱摇了摇头,后面的话却没有多说,轩辕澈生于皇室,封建等级思想根深蒂固,要想在一朝一夕改变,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轩辕宸默然,随即道,“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但是你现在所想的,也正是朕所想的。你想要自由,朕不是不可以给,但是必须在各个方面,有所钳制,不然的话,朕虽然以胜利者的姿态出现,但是反而变成了输家。”宋小爱冷冷一笑,“你怎么可能输。”轩辕宸喟然一叹,没有接话。宋小爱本也无心和他多说,再站了一会,就迈步离开。她一走,轩辕宸便站在了她之前的那个位置,极目远眺,远远可以看到王爷府府邸的屋棱,原来此处,风光竟是如此之好,轩辕宸的脸,瞬间便阴郁下去。……王爷府的后院,没有一丝雪的痕迹。一大清早,仆人们就将院子里的雪扫落的干干净净,地面的青石板砖被雪水浸透过,显得比以往颜色更加深重。轩辕澈手中一柄长剑随着他人影的游走,发出震荡的风声。从坤宁宫回来之后,除了第一天卧床难起之外,接下来的几天里,轩辕澈都在练剑,接近自虐的练剑。此时轩辕澈穿梭在院子里的灌木丛林之中,矫若惊鸿,宛如游龙。满地的落叶随着剑气游走激荡,如枯叶蝴蝶蹁跹,凌厉的剑气让三丈之内的树枝乱颤,枝干上的黄叶飘落,仿佛是簌簌下了一场冬雨。明明是很简单的招式,但是在他的手中,却偏有一股狠厉的味道……这股味道,和他平和的面色极不相符。剑光闪动,人影飞舞。他的性格凝重,飞扬的剑气灿烂中带着点萧瑟的寒意。却又偏偏坚忍内敛,心思缜密周全,总能料敌于机先,所以每一剑在极致的灿烂之后归于平静,如他古井不波的面容。可是,却可以看的出来,他此时身上处处都充满着矛盾。前一步,枭雄;退一步,奸雄。可是他,却该往哪里走?还是应该原地踏步不动?这个问题,没有人能给他答案,能够给出答案的,只有他自己,可是,向来坚定如许的轩辕澈,在这一系列事件当中,将自己迷失了。此时就见他手握长剑不依常规的前前后后进进退退,看似凌乱却暗合天理命数、太极阴阳,极为廓然大气。此时树枝上的冰雪还没有彻底消融,阳光又薄又嫩,在白色雾气中被分散成丝丝缕缕,朦朦胧胧的。冰霜迎合着阳光结成一色,隐隐可见一两滴雨水轻摇,再加上一夜无人之后,污浊之气散尽,此时正是一天中最美好的时刻。可是,轩辕澈的额头上,却是慢慢溢出了汗水。他的剑招慢慢变化,从平和的昨日之剑,到带有空虚和悲痛的情怀的遗憾之剑,然后随着温和的阳光,最后一剑变成了一招雄心之剑,浑厚而宏大,像大海之潮绵绵不绝。清晨的阳光中,他的人和他的剑好像都已经在后院中蒸发掉了,既不见人,也不见剑,只有树枝上的冰霜不断的融化成露水不断凭空飞了起来。无数颗露珠像一串串宝石,排着队向后院中间空地上的一个木桶飞去,一滴一滴地落了下去。很快,所有的树枝上都没有了冰霜,而木桶也随着最后一次滴答之声被盛满了。刚才被蒸发掉的人和剑又重新出现在了木桶边上。霜露之剑,这是练剑十年来最大的瓶颈。然而,这岂非也是他心性的写照。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他的所有心思和所有必须去做的事情其实都像冰霜一样,仅仅只是轻轻地附着在表面,随时都可能消失不见。轩辕澈人和剑归于静止之后,但是后院中所有结霜的树枝,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仿佛被人用刀削过一样,一层一层的表皮剥落下来,就像是冬天里的枯枝发出了新芽。站在屋檐下的阿三,忽然觉得有些冷,明明这后院中已经没有冰雪,他却仿佛是置身冰窟一样,温和的阳光没有一丝温度,而后院中,也是无端由的,刮起了一阵萧瑟的冷风。轩辕澈随意一挥手,手中长剑“当”的一声,刺进了旁边的柱子上,他拿着毛巾擦了擦手,才问道,“有什么事。”阿三恭敬的道,“王爷,青阳郡主今天一大早就在王爷府外面等着了,现在还没走。”轩辕澈眉头微拧,“这是第几天了?”“第六天。”阿三道。“还真是执着啊。”轩辕澈叹了口气,转身往房间走去。阿三一见忙问道,“王爷,要不要属下去处理一下。”轩辕澈摆了摆手,“不必,随她去吧。”脚步声渐渐远去,阿三苦笑一声,不知道为何,忽然觉得轩辕澈有点变化了,确切的说,他温和的心境,就如同这院子里的树枝一样,似乎一夜之间,被蒙了一层冰霜。……望春楼。望春楼是陵城最大的一家青楼,东南西北,环肥燕瘦,只要你有钱,不管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你都可以在这里找到。此时还是白天,客人稀少,望春楼内的姑娘一个个搬了凳子,坐在桌前,懒洋洋的晒着太阳。而就在这个时候,望春楼的外面,来了一个客人。来人穿着一身平常不过的青色长衫,干干净净,没有一丝多余的装饰,特别的是他的长相,眉眼细长,鼻悬若胆,温和到没有一丝锋棱的脸,初看起来,似乎没有一点特色,但是如果你静下心来多看一眼,就会发现他的脸上,有一股精致的风韵散发出来,无可抵挡。这个客人出现在望春楼下面的时候,姑娘们一个个以为自己被太阳光迷了眼睛,看错了人,连忙用力擦了擦,没错……一个个,就没有一点矜持的高声尖叫起来,提着裙子纷纷的往楼下跑。轩辕澈站在门口,眼睛微微眯着,虽然知道会很容易造成这般轰动的效果,但是真的面对的时候,还是觉得场面太过疯狂了一些。姑娘们下了楼之后又是连连尖叫,一起奔涌过来,轩辕澈迎着这些热情的姑娘们,朝里面走了进去。看似很慢,但是当那些姑娘们近了他的身的时候,就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将她们往外推,姑娘们都将门口挤的水泄不通了,可是轩辕澈还是如闲庭漫步一般,悠闲的走了进去。姑娘们有些泄气,一个个嘴巴翘的老高,而老妈子则像是被打了鸡血一般兴奋的快要死去,这望春楼虽然从来不缺达官贵人,但是轩辕澈这可真的算是稀罕客,立时让她有种蓬荜生辉的感觉。小跑的走到轩辕澈面前,巴结的道,“澈……澈王爷,您这是?”平素多利索的一张嘴,此时却激动的有点说不出话来。这老妈子也是有几分姿色,只是脸上身上的胭脂味太浓了点,使得看上去多了几分俗气,她说话的时候舞动着双手,想和轩辕澈靠的更近一点。但是却连一片衣角都碰不到。“自然是来喝酒的。”轩辕澈淡笑着道,他的这张脸本来就生得极媚,这一笑,更是颠倒众生,望春楼本也不乏美女,可是都感觉被他这一笑给比了下去……犯了花痴的姑娘们,一个个围在身边,幸福的要眩晕过去。老妈子一听这话,眉开眼笑,大声道,“好,好……澈王爷,楼上请,马上给您安排。”又朝旁边的姑娘们使了使眼神,示意赶快安排下去。轩辕澈点了点头,众星捧月一般的簇拥着上楼,很快,酒水上来,姑娘们一个个在最短的时间内穿上最耀眼的衣服化了最精致的妆容,排成一对,任他挑选。轩辕宸漫不经心的喝着酒,看也不看,随手点了一个……一个?众姑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觉得点得少了。可是老妈子在陵城也算是手眼通天,也是知道轩辕澈的性格的,知道他喜静,今日能来望春楼已经算是一个逆天的奇迹了。立马会意,让轩辕澈点中的那个姑娘留下,其他的姑娘们则一个个全部给赶走。那姑娘一直低着头,看上去有几分面嫩,被轩辕澈看一眼,脸就红了起来,声音如文呐一般的道,“王爷,我给您倒酒。”纤细的小手,拿着酒壶,微微颤抖,酒水洒了一桌子。轩辕澈拿过酒杯,一口饮尽……他平素没有饮酒的习惯,除非心烦意乱的时候,如今,夏青阳就是那个让他心烦的理由。一个女孩子舍得豁去脸面向一个男人示爱,毋庸置疑,是需要勇气的,只是可惜,轩辕澈早就心有所属,所以注定不会去欣赏那种勇气。“再倒一杯。”他道。“是。”那姑娘又小心的给他倒了一杯,这次没那么忸怩了,手倒是沉稳了些。轩辕澈喝了酒,吁出一口气,忽然道,“你叫什么名字。”“奴家啊……奴家叫苏浅静。”姑娘红着脸道,她的眼睑一直微微低垂着,可是又时不时的偷偷抬起来,偷看轩辕澈。“苏浅静,好名字。”轩辕澈赞赏一声,拿过酒壶,自己替自己满上,招手道,“你也坐吧,别光顾着伺候我。”“王爷,奴家伺候您是应该的。而且老妈子特意吩咐过,要将您伺候好。”苏浅静站着不动的道。“老妈子?”轩辕澈眉头轻皱,他虽然不上青楼,但是轩辕朝的风气本就极为开放,而青楼中的女人,更是以大胆和风~骚出名,可是眼前这个苏浅静,一说话就脸红,行为忸怩,全身上下完全没有一丝风尘之气,说话和行为举止规规矩矩,倒像是从小地方走出来的小家碧玉一般,一时好奇道,“在这里你什么都听老妈子的吗?你来这里多久了?”苏浅静犹豫了一下,咬着嘴唇道,“奴家是昨天才来的……王爷……王爷是奴家接待的第一个客人。”“本王看你性子柔弱,说话做事规规矩矩,也不像是别的姑娘那样动手动脚,一看就是教养极好,怎么也到这个地方来了。”轩辕澈不解的道。苏浅静脸一红,红的跟苹果似的,低着头,不肯说话了。轩辕澈知道青楼素有逼良为娼的习俗,一时也不知道是不是文青的毛病发作了,多嘴问道,“怎么了,是不是老妈子逼迫你了?”苏浅静听他语气不善,吓了一跳,脸色大变,“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连连摇头,急促的道,“不,不是的,没有人逼我,是奴家自愿来的。”“自愿来的?本王倒是奇怪了……以你的身材长相,要找一户好人家原本也不难,何必到这里来自甘堕落?”想到这里,不由问道,“难道你有什么苦衷不成。”“奴家没有苦衷。”苏浅静带着哭腔道,显然不想多说。见她如此,轩辕澈也不想勉强,加之他自己的烦心事还没解决,也没心思去多管闲事,只是也不让苏浅静伺候了,一个人自斟自饮,没过一会,就喝了一壶酒。他抬了抬手,对苏浅静道,“你去告诉老妈子,让多准备点酒过来,还有……今晚你不必陪在本王这里了,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吧。”说完,掏出一锭银子,扔到了苏浅静手边。苏浅静站起身来拿起酒壶,却不敢拿那锭银子,走了两步,眼泪就像是断线的珠子一般,簌簌掉落下来,“噗通”一声再度跪下,磕头道,“王爷,是奴家让您不满意吗?您要赶奴家走……奴家,奴家……”声泪俱下,连话都说不下去了。轩辕澈微微一愕,苦笑一声,“本王没赶你走。”“可是王爷说今晚不需要奴家伺候在身边,奴家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情,让王爷不喜欢了,王爷说出来,奴家会改的,一定会改的。”苏浅静哭泣着道。“不,你没什么不好的,只是本王不需要人陪罢了。”轩辕澈摇头道。“可是老妈子说……老妈子说……说奴家今晚一定要好好伺候王爷。”“老妈说的话你听,难道本王说的话你就不听了吗?”轩辕澈声色一厉。苏浅静吓了一大跳,身子一个哆嗦,要说的话全部吞了回去,只是眼泪不停的往下流,她看上去本就柔弱不堪,此时满面泪水,更是有如梨花带雨,惹人垂怜。只是轩辕澈来这里本就不是寻花问柳的,不过是逃避夏青阳无休止的纠缠而已,被苏浅静这么一弄,心情更是糟糕。那苏浅静见轩辕澈脸色越来越差,哭泣声亦是越来越大,哽咽着,几乎要哭的断气过去……轩辕澈从没见过这种场面,最终还是招架不住,败下阵来。起身上前两步,将苏浅静扶起来,那苏浅静身子骨极小,他这一扶,就像是柔若无骨一般,一下子就滑进了他的怀抱里,同时用力紧紧的将他抱住。同时像只小猫一样使劲的往他怀里蹭,青涩的挑~逗着他。轩辕澈无语,他本来是见这苏浅静可怜,同情一把而已,哪里知道她如此不识好歹,手臂一震,便将苏浅静震开,低吼一声,“滚。”苏浅静被震的靠到桌边,被轩辕澈这一声低吼给吓坏了,整张脸都木掉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就连眼泪停住了。轩辕澈头痛不已,厉声道,“怎么,没听到本王的话吗?”“不……不……”苏浅静使劲的摇着头,“奴家不走,奴家要留下来伺候王爷,奴家要伺候王爷。”说完,手一扯,衣襟滑落,露出胸前雪白的肌肤来,巍峨的高耸两点粉红接触到寒冷的空气,冻的站立起来。“你这是在做什么?”轩辕澈人影一闪,便到了近前,将她的衣裳给她穿好,感觉他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逃之夭夭,他完全被苏浅静的一系列行为给弄昏了头了。“王爷,如果您不让奴家伺候的话,那么奴家,今晚就死给你看。”苏浅静一脸决绝的道,这种决绝,和她初时的柔弱,极为不相符。“你到底想要怎么样?”轩辕澈不耐烦的道,他完全没想到,苏浅静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威胁他。“王爷,奴家只需你要了奴家的身子就可以了……奴家,求求你了。”苏浅静央求道。“为什么?”“王爷,您不要再问了,奴家别无请求,只请王爷怜惜。”苏浅静昂着脖子道。不知道为何,看她这神韵,轩辕澈隐隐有种错觉,就像是在看宋小爱一样……没错,眼前这个苏浅静,和宋小爱何其之像……脑海中宋小爱的印象一闪,轩辕澈忽然明白了,这苏浅静先柔后刚,一定是有什么隐情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