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苏浅静却是倔强至极,不管他怎么问,就是不肯多话,特别是关于她自己的事情,更是只字不提。轩辕澈只感觉自己惹了一个天大的麻烦,头疼不已,又多问了几句,苏浅静只是一个劲的掉眼泪,捏着衣角瑟瑟可怜的站在他的面前,怎么看都像是被他欺负了一般。轩辕澈见状只得一摆手,“算了,先别哭了,去拿两壶酒过来。”苏浅静听轩辕澈不再赶她走,这才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拿过酒壶,飞快的朝外面跑去,生怕轩辕澈会反悔似的。轩辕澈眉头轻皱,他本无意管苏浅静的闲事,只是不知道为何,苏浅静所表现出来的固执和宋小爱何其之像,隐隐为他近日来的烦心事增加了一笔。出门唤了一个丫鬟,然后很快,丫鬟将老妈子叫了过来,轩辕澈开门见山的问起了苏浅静的情况。老妈子扇动着手里的大红手帕,眉开眼笑的道,“澈王爷还真是怜香惜玉啊,怎么,是不是看上静儿了。”“本王是在问你的话,而不是你质询本王,回答本王就是。”轩辕澈不悦的道。老妈子见轩辕澈面色温和,一副极为亲近的模样,本想套套近乎,哪里知道轩辕澈的脸一下子就黑了,也不敢乱说话,老老实实的道,“澈王爷,这静儿可是老身花了大代价买回来的,老身绝对不是什么强人所难,当初买回静儿的时候,她也可是心甘情愿的。老身是看她颇有几分姿色,这才不惜血本。说起来,为这事,老身也是担了很大的风险啊……”“说重点。”知道是老妈子在刻意宣扬苏浅静存在的价值,轩辕澈哭笑不得。老妈子嘿嘿一笑,“澈王爷,是这样的,老身有听到一个事情,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好像这静儿丫头,在外面有一个老相好。那老相好是一个穷书生,来到陵城也有三四年了,每一年都参加秋季会试,可是次次都名落孙山……估计是受了不轻打击的缘故,自此之后就将书籍全部给焚毁掉,日日流连于赌坊和青楼,欠了一屁股的债,这静儿丫头,是为了替他还债才自愿到望春楼来卖身的,说起来,也是一桩孽缘啊。”老妈子说到后面,有点感慨。“原来是这样。”轩辕澈若有所思的道,他果然没看错,那苏浅静常年陪伴在那个书生前后,自然多多少少读书识字,自身气度,与这青楼的寻常姑娘大不相同。只是为何,不肯将这事告诉他呢?内心隐隐有点奇怪,思咐着一会再问问苏浅静,这时却对老妈子道,“那个穷书生叫什么名字,现在住在哪里?”“好像是叫龚俊,喏,和静儿丫头住在一块,就在隔壁的深水巷。”老妈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嗯,本王知道了,你先退下吧。”随手扔了一锭银子给老妈子,轩辕澈沉着脸道,“今日本王问你的话,尽管烂在肚子里就是,本王不希望任何人知道,还有就是,苏浅静的身份从今往后也要保密,不然出现什么问题,本王第一个唯你是问。”他心思一转,一个计量上了心头,这才对老妈子严厉了几分。老妈子吓了一大跳,连连点头,慌不择路的退了下去。虽然望春楼不乏达官贵人,但是轩辕澈身份之超然,隐隐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趋势,即便素来待人平和,但是最起码的威严还是有的。老妈子每天接待的客人数以百计,自然最能深切感受到这种威严,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满心惶恐,哪里还敢多说什么。苏浅静刚拿了两壶酒走过来,看到老妈子脸色不太好看,以为自己会被挨骂了,哪里知道老妈子亲热的上前,拍拍她的肩膀道,“静儿丫头,好好伺候王爷,说不定此次就是你飞黄腾达的机会了,以后有机会,可不要忘记提携提携老妈子我啊。”说着,笑吟吟的离开,而苏浅静,则是满头雾水。她愕然的进了房间,发现房屋内还是没有变化,轩辕澈安静的坐在桌子边,气质卓然,凛然不可侵犯。恭敬的将酒壶放在桌子上,小心翼翼的给轩辕澈倒满一杯,苏浅静红着脸道,“王爷,奴家给您铺床。”“好啊,本王今晚就在这里歇息。”轩辕澈喝一口酒,微笑着道。而苏浅静走了几步,身子一顿,肩膀抖动了一下,回过身来,缓缓道,“王爷留宿青楼,不知道可否合适?”“怎么,难道你想跟着本王回王爷府吗?”轩辕澈轻笑道,话语中隐隐带着几分轻佻的味道。苏浅静脸色一变,当即跪地道,“奴家不敢。”轩辕澈摇了摇头,“胆子还真是小的,一个可以孤身前来望春楼将自己卖掉的女人,胆子居然会这么小,实在似乎出乎人的意料之外,本王倒是很好奇,到底是什么勇气在支撑着你这么做呢?而且,那个男人,真的有那么好吗?值得你如此牺牲?”苏浅静一张小脸变得无比苍白,终于知道为什么老妈子会出现在这里了,原来轩辕澈已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部知道了。只是很快,她的脸色便恢复了一些,昂起头道,“王爷,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这些不过是民女自己的家务事,想必不用王爷来操心吧。”“哦。”轩辕澈愣了一下,倒没想到苏浅静会这么有骨气,饶是有趣的看她两眼,似是轻叹道,“苏浅静,本王也不是那种多管闲事之人,只是看到你的时候,隐隐想起了一个故人,这才多问了几句。你或许不知道,你和她,真的好像好像……”语气中,带着丝丝伤感。苏浅静本也是可怜之人,听到轩辕澈的话,眼睛一红,又欲流泪,啜泣道,“王爷,奴家多谢王爷关心,只是……奴家乃是不祥之人,实在是不想给王爷您带来麻烦?”“不祥之人?”轩辕澈略略沉吟一句,就想起刚才老妈子说将苏浅静弄进望春楼,担了很大的风险,然后又说那个龚俊来到陵城三四年,每年秋季会试的时候总是名落孙山,表情隐隐有点奇怪……蓦然又想起另外一件事情来,这三四年来,坊间一直都流传着一些所谓的才子诗人的诗作,其中有一首最朗朗上口的,可不正是一个叫龚俊的人所作的?如此说来,公认为大才子的龚俊连连名落孙山,众人觉得不可思议,便将祸端推到苏浅静身上来了?思咐到这里,轩辕澈暗叹一声,这苏浅静心智如此坚毅,可是心思却又如此的简单和单纯,被人利用了,却一点警惕心都没有。轩辕澈没有见过龚俊,甚至那首在坊间颇为流传的诗作也没什么印象,但是如果真的胸中有丘壑的话,在轩辕宸如此求才若渴的机缘下,居然都没提名金榜,那么就有点奇怪了。当然,这也不排除朝廷官员的大意疏忽,可是这三四年来,每一年的监考官和阅卷官都在变化着,一年有问题,或许还有情可原,可是两年、三年,接着出了问题,那么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如此说来,问题一定是出在龚俊身上才对!轩辕澈苦笑一声,“本王知道你说这话的意思,但是本王的命向来硬朗的很,百无禁忌,不信的话,本王现在就带你去看点东西。”“现在?”苏浅静面色有些奇怪,她还想着去铺床,然后想想铺床之后可能发生的一切,就浑身上下都无比不自在,毕竟轩辕澈无论被传的多么神乎其神,他始终是一个男人,而她,是一个女人,还是一个颇有姿色的女人。“当然。”轩辕澈笑着站起身,走到床头,将被子微微卷起,然后塞了两个枕头进去,不走近看的话,还真的会以为是有两个人在睡觉。吹灭了桌子上的烛灯,拉起苏浅静的手,如一阵风吹过窗户一般,没有发出任何声响的,一跃而出,很快,几个闪掠,就到了深水巷。“王爷,您这是要干吗?”苏浅静受惊不轻。“这里想必你熟悉的很,一会你就知道本王的意思了。”轩辕澈也不多说,侧耳倾听了一会,辨识方向,然后带着苏浅静,往附近的一家赌坊行去。苏浅静一开始极为茫然,可是在看到那家赌坊的招牌的时候,脸色就变了,“王爷……您……您这是在奴家来这里做什么?奴家……奴家不想进去。”“怎么了?里面有什么人是你不想见的吗?”轩辕澈故意问道。苏浅静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显得极为为难,轩辕澈却不容她拒绝,直接拉着走了进去。赌坊内灯火通明,宛如白日,各式各样的赌桌面前,都挤满了人,沸反盈天,极为热闹。苏浅静不敢乱看,但是稍稍抬起眉眼,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她马上低下头去,但是她的一举一动,岂能逃过轩辕澈的眼睛。轩辕澈只是随意看了那个背影一眼,也不说话,就拉着苏浅静,站在不远处,静静等待着,大约过了盏茶功夫,忽然听到“啪”的一声,一个满脸虬髯胡须的大汉一掌拍在桌子上,指着那个人影道,“龚俊,你这厮今日空手套白狼,已经玩了二十多手了,再不拿钱出来,信不信老子将你的双手给剁掉了。”那龚俊连连赔笑,“今天手气不太好,放心,我再赌十把,不,二十把,到时候绝对将银子一起给你。”“混蛋,你以为老子是白痴啊。”那大汉怒吼一声,一个巴掌扇在了龚俊的脸上,龚俊一介书生,身子极为羸弱,根本没有任何反抗之力。那大汉走上前,一脚踩在龚俊的胸口,慢慢用力,“姓龚的,老子昨天还听说望春楼来了一个新的清馆,可不正是之前一直跟在你身边的那个女人,可是卖了不少银子吧,怎么,还敢在老子面前装糊涂,我看你是找死不是。”重重一脚,踏了下去。苏浅静看不下去,挣扎几下,想冲过去,可是轩辕澈的手却纹丝不动,就这么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看戏一般的看着事情往下发展。龚俊惨叫一声,痛的像只虾米一样蜷缩起来,颤声道,“别打了,别打了……我说,小静的确是卖给了望春楼,我也得了五百两银子,可是那银子,就在昨天,就还给天九爷了,现在我身上,可是一分钱银子都没有。”“操蛋,你身上没银子还敢来赌坊撒野,来人啊,将这个家伙给老子废了。”大汉一脸戾气的道。马上两个护院站了出来,手中持着两根大棒子,抬起来就要打。这龚俊被吓个半死,两腿一瞪,裤裆就湿掉了。“别,别打……我有钱,我有钱。”龚俊带着哭腔道。“有钱,有钱还不给老子拿出来,看样子你是真的嫌命长了。”那大汉怒道。“不,不是这样子的……刚才不是说了吗,小静被卖到了望春楼,今晚就要接客了,肯定会有银子的,我敢保证,明天一定将银子还给你。”龚俊结结巴巴的道。那大汉细细一想,觉得就算是将龚俊打死了,也是得不偿失,搞不好还要打官司,就点了点头,只是很不解气的又踢了龚俊几脚,“滚吧,如果明天这个时候还没看到你带着银子过来,就叫人给你收尸吧。”龚俊慌乱的爬起来,慌不择路的往门外跑,连轩辕澈都苏浅静都没有注意到。苏浅静一开始是刻意压制着哭泣,可是,看大龚俊惶惶如丧家之犬一般跑出去的时候,就再也控制不住了,泪断如落雨,大声哭泣起来,这哭泣中,有心痛,有伤心,但是更多的却是,难以言说的失望。轩辕澈看她如此模样,递过一块丝绢给他,轻叹一口气,拉着她往外走。赌坊里人来人往,输赢数目巨大,时常可以听到有人大哭有人大笑,所以他们两个的出现,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深水巷。深水巷在旧朝的时候,曾经无比繁华,居住在此地的,非富即贵。可是日月变换,朝代变迁,轩辕朝纪年以来,就以朱雀大道为轴线,建立了两个全新的巷子,分别是朱雀巷和乌衣巷。朱雀巷里多以商贾为主,而乌衣巷,居住的,则是朝廷百官。久而久之,这一习俗沿袭下来,深水巷就年复一年的衰败下去,时至今日,反倒是成了陵城最落败的一条巷子,居住的,也是生活在最底层的居民。此时,月上中天,深水巷尽头,一处破旧的青石瓦房内,换了一身衣裳的龚俊,正在井边打水,他的脏衣服,则堆放在水盆里。苏浅静走了进去,看到这一幕,赶紧向前,“阿俊,今日怎么想起洗衣服了,这家里的事情平常你都不做的,今天怎么了?”龚俊脸色变得有几分难堪,“是这样的,我看闲着也是闲着,就做点事情也好,总不能总麻烦你。”“你不会是看到我在望月楼伺候别人,就嫌弃我了吧?”苏浅静道。龚俊讪讪一笑,“怎么会呢?这些年来,你为我所做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放心吧,我一会会好好努力,出人投地的。”“嗯,那就好……”苏浅静苦笑一声,将龚俊拖到一边,“天气冷,水凉的很,还是我来吧。”“不,还是我来,你先去做饭吧。”龚俊连忙道。“怎么了,这衣服有问题吗?”苏浅静故作好奇的道。“问题……啊……当然没问题,我只是不想看到你太辛苦了。”一把推开苏浅静,费力的打了半桶水上来,将衣服泡了起来,这才吁了口气。苏浅静在一旁默默的看着这一切,没有做声,但是眼睛微微发红,而龚俊也没注意到她的神色变化,泡好了衣服,搓着手走到她面前,“小静,这么晚了还回来,是不是客人提前走了。”“嗯。”“那你今晚有没有赚到银子?”龚俊在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很亮很亮。“有。”“多少。”龚俊迫不及待的道。“客人出手很阔绰,看在我服务很好的份上,给了我五十两。”苏浅静面无表情的道。“五十两啊……”龚俊张开手指数了数,一个晚上就五十两,这可真是一棵摇钱树啊。脸上不由闪过一丝惋惜的神色,当初他怎么就没发现苏浅静这么值钱,不然肯定不止卖五百两,五千两都不止啊,只是现在可惜也没用,他郁闷的抓了抓头发,道,“小静,最近我手头有点紧,你看……”“要银子是吗?”苏浅静道。“嗯,小静真聪明。”龚俊兴奋的点头道。“要多少?”苏浅静还是一脸木然的道。龚俊张开手指,“这个数。”“给你。”苏浅静没有丝毫犹豫的,将五十两银子全部给了龚俊。龚俊接过,大喜,大步往门外跑去,可是没跑几步,就看到门外,一个青色的人影,慢慢走了进来。“急着去赌场还债吗?”来人微笑着道。龚俊脸色一变,“你是谁?”“我是给你带来好运气的人,你欠钱的对象我帮你带过来了,这么晚了也不必跑出去了,省得累的慌。”让开两步,然后就看到原本趾高气昂的大汉一脸颓然的站在轩辕澈的背后,就像是一只霜打过的茄子。可是龚俊看人的眼力实在是太差了,一时半会竟然没看出来,巴结的走到大汉前,将手里的钱袋子递了过去,陪着笑脸道,“银子在这里了,您数数,看有没有错。”“错你祖宗十八代啊。”大汉看也没看龚俊手里的银子,再度一个巴掌,将龚俊扇倒在地。龚俊再一看苏浅静满脸悲戚的走了过来,瞬间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脸色就青掉了。【过度章节,这两天更的有点慢,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