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代价

风和日丽。冬日的太阳暖洋洋的，晒在人的身上，感受不到丝毫的温暖，却凭空多了几分懒散之意。景宁宫，一颗光秃秃的桃花树下，四下无人，唯有一张椅子摆放在树下，宋小爱坐在椅子上，脸上过分苍白了些，因为眉眼低垂的缘故，导致整张脸看上去有些无精打采。轩辕澈和夏青阳成亲的消息，对于她来说，无异于天雷般的打击，她想了千种万种可能，却没料到结局会是这样子？如若不是在内心深处一心说服自己这事有隐情，一定要等待轩辕澈来解释的话，她现在绝对不会似现在这么安静。可是她的这种安静，对于轩辕宸来说，则是实在是太过诡异了，以至于除了三天前轩辕宸来过一次之外，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再也没有露过面。而宋小爱这样子，就连不知情的宫人们都感觉到了不对劲，如果说以前的宋小爱高高在上凛然不可侵犯的话，那么现在的宋小爱，满脸憔悴无精打采的模样，给人的并不是我见犹怜，而是一种抗拒，一种对全天下所有人的抗拒。没有人敢和她说话，甚至连路过的时候，都要特意绕远一点，生怕惊扰到了她，宫人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个个心头惴惴不安。所以这几日来，景宁宫内的气氛，诡异的很。她坐在桃花树下，阳光穿越树枝在她身上留下斑驳的光影，阳光在她的身上跳跃，有如一个个小精灵在蹁跹起舞，只是宋小爱内心深处，一抹寒意，却越来越重。这三天来，她努力说服自己选择观望，想从这场突如其来的婚事中找寻到一丝隐情，以此来证明轩辕澈的迫不得已，但是没有，丝毫没有，这三天来，即便景宁宫的宫人们谈话的时候都小心翼翼的避而远之，但是宋小爱还是听到了风声，传闻这三天轩辕澈和夏青阳一直没有离开过王爷府的白露苑，就连吃食，都是佣人们送过去的，前去贺喜的宾客们，自然也被拒之门外。这事虽然大家都极有默契的不说穿，但是新婚夫妻，三日之内不出门代表着什么含义，稍稍一想便知。而每次一想，宋小爱内心的寒意便要深上几分。“原来没什么事情是不变的。”她仰头看向天空，发出一声长叹。叹息过后，耳尖微微一动，听到身后传来一个脚步声，这脚步声远远不似轩辕宸那般厚重，宋小爱略吃一惊之后，赶紧回头，然后在看清楚那个人的样子之后，又失望的回过头来。风暝站在他身后一丈之外，穿着一袭黑袍，衬得身材挺拔修长，尤其是一双眼睛，亮如星辰。“你来做什么？”宋小爱轻声问道，声音懒洋洋的，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我来看看你。”风暝道，声音中带着一丝沙哑，好似说一句话，就要费很大的力气一般。“看看我？那你看到什么了？是不是很失望？”宋小爱自嘲一笑。风暝叹息一声，“你好像过的不是太好？你怎么了？”关心的话语，只是声音中带着一丝不确定的怯弱。宋小爱的心头本就**至极，此时一听这话，更感不舒服，冷冷道，“这些都不关你的事，如果你是来管闲事的或者是来看笑话的，你现在可以离开了。”风暝脸上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压低声音道，“小爱，你不要这样子好吗？我可以帮你。”他叫她小爱？宋小爱一怔，印象中，他应该从来没有叫过她这个称呼，不管是当初在快活林第一次相遇还是被轩辕宸打入天牢几乎被判死刑的时候被他救出去单独相处的那段时间。风暝应该是一个克制能力极强的人，甚少在别人面前感情流露，可是此时，他不止叫出了她的名字，而且声音，竟然带着一丝的酸楚。这让宋小爱很意外，她不得不回过头来看着风暝的脸，担心自己是不是产生幻听了，可是风暝脸上真实情感的流露，却是让她有些恐慌。“你……你为什么会这样子？”宋小爱问道。风暝苦笑一声，“有时候人站在暗处，看了太多的事情，也是会累的，而如今，我真的很累很累了，可是，我却又不能放下。”“如果轩辕宸听到你说出这话，你猜他会怎么做，他是绝对不会允许他的属下变得**而软弱的。”宋小爱提醒道。风暝摇了摇头，“只要你不说，皇上是不可能知道的。”“不，这世上原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如果他知道了呢？你会怎么办？”宋小爱逼问道。风暝面色一凛，“不论如何，我都是不可能背叛皇上的，最坏的结果，就是死。”“果然如此。”宋小爱吁了口气，她原本以为风暝会给她一个别的答案，却没想到他所给的答案还是意料之中，她无法说清楚这种愚忠是好是坏，但是对她个人而言，却是极难了解的。风暝看了她一会，缓缓道，“虽然不能背叛皇上，但是我想，我还是可以为你做一点事情的。”“哦，什么事？”宋小爱饶有兴趣的道。略略沉吟一会，风暝道，“就我所知道的，你好像一直想出宫，虽然这件事情很难，但是却也不是不可能的。”“你的意思是，你送我出宫？”宋小爱眼睛微微一眯，并未被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情给冲昏了头，而是极为理智的问道，“我出宫了？你怎么办？”“还是那句话，在皇上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的情况下，我是安全的。”风暝自信的道。宋小爱不解的道，“我不知道你哪里来的自信，有办法让轩辕宸不知道这件事情，毕竟这偌大的皇宫，到处都安插着他的眼线，甚至很多眼线，都是你所不了解的。要想送一个大活人出去，制造出这么大的动静，不觉得难度太高吗？”“事情都是人做出来的，既然是人做出来的，就会有弊端，更何况，我在宫里待了这么多年，虽然有些事情皇上有意隐瞒着我们这群人，我们也不会去多问，但是我们长着眼睛，长着脑子，可以去看去想不是吗？”风暝问道。“不，我还是感觉有点疯狂，除非你打算将我送出去之后不惜身死，不然你的这些假设看似无限可能，到最后，却是一点可能性都没有。”宋小爱眉头微皱，“如果真的是如上我所说的那样子的话，我还真没觉得自己有让你以死相护的理由。”“我强调两点，第一，我不会死；第二，关于理由，如果你真的想要理由，我可以给你。”风暝在说这话的时候似乎有些犹豫，不过对上宋小爱那双清亮无双的眼睛，便又多了几分勇气，继续道，“宋小爱，我从小就在宫里长大，时时刻刻感受到的都是生存的压力和危机，就像是一个机器一样遵循着各种规则和命令，从来没有按照自己的本心做一件事情，也从来没有爱上过一个人。虽然到现在，我还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爱上你，但是却足以，让我以自己的本心来做一件事情。”“我不想你死。”宋小爱重复道。对风暝，她真都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有时候明明恨之欲死，但是在很多时候，在最关键的关头，第一个出现的那个人，偏偏是他。这使得她的感情没办法不复杂。“我也不想死。”风暝笑了笑，那笑容有如一个大男孩面对自己喜欢的女孩子一般，有几分羞涩。“如果你死了的话，如果你今天骗我，我不但不会感激你，还会恨你一辈子的。”宋小爱咬牙道。她明明一心一意的想离开这里，可是当风暝站出来告诉她，可以想办法让她离开的时候，她的心里却是一点喜悦的情绪都没有，却反而觉得悲伤，因为她隐隐觉察到了，这种离开背后，注定要付出的代价，而现在她和风暝所说的话，不过是两个人在互相掩饰，自欺欺人而已。“嗯。”风暝点了点头，眼睛若有若无的瞟了她一下，又似乎没有，道，“我走了，晚上三更，会有人来接你，到时候你跟着走就是。记住，到时候就一直走，不要回头，永远不要回头。”说完这话，风暝就离开了。宋小爱看着风暝决绝离开的背影，眼角不知道何时湿润了，这深宫对她来说，是一座囚牢，可是风暝今日的所作所为，在日后，何尝不是在她的心里，设置下了一座无形的囚牢。而在宋小爱彷徨悲伤的时候，景宁宫宫墙之外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已经离开的风暝，却一直没有离开，因为他舍不得，他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她，所以此时，他要多看她两眼，要将她的模样刻在脑子里，这一辈子，永远都不要忘记。“宋小爱，你说如果我死了，你会恨我一辈子，可是你不知道的是，就算是被你惦记着去恨，也是一种幸福不是吗？”喃喃自语说完，脸上再度闪现一抹羞涩的笑，风暝身子弹射而起，化作一道淡淡的黑影，很快消失在皇宫的屋宇之中，转瞬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