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明通神,神归形,形归气,气归精,精归化……”什么口诀啊,完全是云里雾里。这样就能练成绝世内功?耍人的吧?我睁开眼睛,看着面前打坐的客路。他的样子沉静泰然,像是口诀里说的“调息固握,心定息微,虽无所念,而卓然精明,毅然刚烈,如火之不可犯”。其实,我还是看看就好了……“怎么不练了?”他睁开眼睛,问道。“呃……”不能说是我懒吧?“口渴。”客路起身,倒了杯水,递给我。啧……骗人是不对的,特别是骗客路……“你……”客路看着我,开口,“不要偷懒了。”我险些将水喷出来。看出来了?“我没有偷懒啊。”赶快辩解一下。他叹口气,“你的气息一直没有平顺过……练功的时候有杂念,很容易走火入魔的。”呃,那是因为……“知道你在,自然会有杂念啊……”我红着脸,小小声道。他的脸一下子红了,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就是嘛……他突然一下子走到门边,打开了门。一堆人立刻装没事地走开。客忆已经笑得快趴下了。“我的妈啊,这种偷懒的借口都想的出来,姐姐,我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什么借口啊,我是说真的!接着,便看到,袁藏幽一脸不爽地站在一边。“啊,不打扰了,你们继续。小心不要走火入魔啊~”客忆笑着,转身就走。我立刻起身,“你什么意思啊?”“没什么意思~”客忆眨眨眼睛,无辜道。可恶!嘲笑我?我正想动手,君临却疾步走了过来,“不要玩了!”她伸手,把客忆拉到一边,“小汀姐姐,我刚受到线报,各大门派已经聚众而来,似乎是要剿灭圣教。”啊?不是的吧?客忆笑笑,“不奇怪啊。江湖中人一直视我们为邪魔外道,要不是一直找不到我们的总坛,他们早就替天行道了。”他轻叹口气,“‘圣剑’将我们的消息广布江湖,看来是想借刀杀人了。”干嘛说得那么轻松?“姐姐放心,他们要剿灭圣教,还早了五百年~”客忆的笑容里隐掩着杀机。“大言不惭。”君临悠然地嘲讽,“也不知道是谁,区区几个‘刃’就把他伤得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姐姐放心,我们朱雀堂,不会那么没用的~”她的话,好像有什么针对性……“噢?那又是谁,在与‘刃’交战的时候,还要少尊护着啊?”客忆开口,一样有针对性。“……”“你们两个好了吧?”我叹气,“现在大敌当前,麻烦严肃一点。”“姐姐啊~”君临凑过来,委屈道。“找靠山算什么?”客忆不屑地侧开脸。这样的人,靠得住吗?我是不是要考虑打包走人?“呵呵,这么大的事,怎么没有人通知我?师傅你不是看不起我吧?”银枭?!唉,被一个四十多岁的英挺男子叫做师傅,感觉真是复杂。“汀姑娘。”小齐笑笑,开口打招呼。“姐姐,他是?”君临问道。“银枭。”“啊?姐姐你是银枭的师傅?”异口同声啊。不要这样啊,我会很不好意思的……“‘银枭’不是那个江湖大盗,打家劫舍,无恶不作……”客忆道。“改邪归正啦~”银枭开口,笑容可掬,“在下齐衡,多多指教啊~”“哟,这世上,谁敢指教你啊~”这个声音……媒婆?!媒婆还是摇着扇子,一脸的笑容。“李妈妈,你没事啊?”太好了,我还担心那天夜里,她会被‘刃’伤到呢。“她哪里会有事?‘鬼媒’李丝也不是省油的灯。”银枭很开心地开口。“啊?就是那个专为阎王做媒的‘鬼媒’李丝?”客忆惊叹。“改行了改行了,叫我一声李妈妈,给你做个称心媒啊~”媒婆笑道。“没想到,这个小镇不仅潜伏着我们圣教的人,还有那么多武林奇人啊。”君临娇笑。“呵呵。”银枭走过来,拍拍我的肩,“我倒要看看哪个门派敢动我的师傅。”“尚书公子的谢媒礼我还没拿呢,新娘子的事就是我的事~”媒婆笑得开心。我是不是要和这个“鬼媒”好好商量一下,什么尚书公子的,我现在……“原来,你已经和尚书公子定亲了!”我就料到袁藏幽会听到这一句。她走过来,微怒道。“呃,不是这样的……”我干嘛解释?“你也听到了。”她看着客路,道,“她有几分真心,你到底知不知道?”呃,误会啊!“她有几分真心都没关系。”客路平静地开口。“她是脚踏两条船,你这样都无所谓?”我……我确实是想过答应这门婚事,可是,我……“那是我的事。”“你……为什么?你宁可喜欢一个三心二意的女人,却不肯看着我呢?”袁藏幽大声道。什么?!“你说谁三心二意啊!”我哪里有!“那是,我们家小汀,那对尚书公子是一心一意~”啊?……媒婆你不要乱讲啊!“你都听到啦!”袁藏幽看着客路,道。客路……客路依然平静,“那又怎么样?”什么叫“那又怎么样”?你不在乎吗?我要是真的喜欢石斫,也没关系吗?袁藏幽咬着唇,然后,掉头跑开了。“哟,脾气好大的姑娘~”媒婆摇着扇子。“哎?她就是上次那个比武招亲的姑娘吧。”小齐的兄弟里,有人恍然大悟道。“啊?比武招亲?”媒婆合上扇子,“那就是很想嫁了?哇,生意啊~姑娘,等等——”她立刻奔向袁藏幽。“真的假的,那种女人谁敢娶啊?”小齐叹口气,道。“师傅,你怎么了,不舒服?”总觉得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塞住了……他如果生气,该多好…………我站在二楼走廊的窗口,看着街上密密麻麻的武林人士。我究竟是招谁惹谁了?想我这十八年来,虽然是没做过多少好事,可是,也没有作奸犯科啊?为什么要被这些名门正派围攻啊?“姐姐,你在看什么?”客忆走过来,笑问。他换了一身白衣,手里还拿着虎纹的面具。昨天夜里,这里的人都换了行头,看样子是不希望被看破真实的身份。是想保持神秘感,还是想尽力维护平凡的幸福。要知道别人的心事,果然是很难……“啧啧,这么多人……”客忆也看了看外面的局势,“姐姐,待会无论别人问什么,你只管说自己是这儿的掌柜,其他一概不知……”“啊?”难道要我置身事外吗?客忆笑笑,“我们这儿所有的人,都是为了保护少尊而存在的。生死都没关系,最重要的,是少尊是否平安……”“……”突然之间,不知道要如何应答。他带上面具,转身,“姐姐,休息去吧。”休息?怎么休息?……“你们这群妖人,再不乖乖投降,别怪我大开杀戒!”门外,双方对峙,只听到名门正派的人这么说。“哈哈哈……”银枭的声音,浑厚,“这句话该我说吧。今天可是管杀不管埋,有胆子的尽管上来!”刀剑出鞘的声音,让人觉得心寒。我知道,那些为我守在门口的人是谁……隔壁的刘大哥,街口杂货店的小赵,卖煎饼的王爷爷,白菜婆婆……还有,祁锋爷爷,月姨,君临,客忆……所有的人,看似平凡,却背负着同样的使命……可是,为了我,值得吗?“慢着!”我跑了出去,站在了对峙的双方中间。“……”没有一个圣教的人开口阻拦我。当然,如果他们那么做,就是暴露了我的身份……“姑娘是?”那群道貌岸然的正义之士中,有人开口。“我是这儿的掌柜!”我大声道,突然觉得也没什么好怕的,“他们是我店里的客人,我不管你们是谁,反正要伤他们,先过我这关!”名门正派不由面面相觑。“姑娘,此乃江湖恩怨,姑娘何必趟这浑水?”“江湖的事我不懂,我只知道,做生意的,不能怠慢了客人!”“冥顽不灵!”有人喝了一句,立刻向我攻来。刀剑的碰撞声,震得我耳膜发痛。客路将我护在身后,隔开了那个人的攻击。“住手!”人群中,有人喝制。攻击我的人立刻退了下去。“刚才门下失礼,对姑娘多有得罪,望姑娘海涵。”一个看起来就很德高望重的男子走了出来,开口,“不知这位少侠是?”客路没有答话。“我店里的伙计!”我开口。总不见得说是刃七吧?那个人不由愣了愣,“伙计?”他看了看自己的门下,“在下倒想讨教几招。”讨教?假的吧……不行,要是真动起手来,那种老江湖一定马上发现客路的功夫路数。干脆……“找我伙计的麻烦也得问过我啊!”我四下看看,怎么就没有人用长枪的?上次我的枪留在“圣剑”那里,一直没拿回来的说……竹竿?凑和吧!“姑娘……”那人一脸的惊讶。干什么?不相信我的身手?“别乱来啊……”客路上前,按着我手里的竹竿。乱来?连你也不相信我?“哎呀,你是伙计哎,管起老板来了?扣你工钱噢!”我笑了笑,小声道,“就三十招。”客路不禁笑了,松开了手。“我是认真的啊!”我又大声道。对方已经有人笑了起来。“姑娘,这……”那人有点为难。“喂,你不是怕我吧?”我挑衅。那人叹了口气,“好。”“慢着。”我又开口。“又怎么了?”人群中有人不耐烦起来。“我们打啊打的,万一到了明天还没分胜负怎么办?”“好,我和姑娘就过十招。”那个年纪够做我爹的男子大方地开口,“十招之内我若赢了姑娘,姑娘就不要再管这档子闲事了。”“若你赢不了呢?”哈哈哈,上当了吧~这些江湖人士,仗着自己有些经验,老是十招十招的~“我们岳岚剑派立刻退师。”这一句更大方。“好!”赚到!我开心地拿着竹竿,摆开架势。十招,不过是转瞬的事。我退开一步,转了转竹竿。那人一脸惊愕。“敢问姑娘这套功夫是?”“不出三十。”我柱着竹竿,笑。“不出三十?”“就是三十招之内,一定制敌。”总不能说是只有三十招能唬人吧?“岚剑十七式,江湖上罕逢敌手,今日遇到姑娘,在下才知道‘天外有天’的道理。”那人抱拳行礼,“在下心服口服。”他转身,挥手,“走!”人群一阵**。就这样容易啊?那我是不是可以如法炮制?“这个女人一定也是魔教妖人,大家不要讲什么江湖道义了,一起上!”什么?正当大家都严阵以待的时候,风中突然飘来一种很奇异的香味。一瞬间,那些名门正派纷纷东倒西歪。“哼,就这两下,还敢替天行道?”秦素~秦素悠然地踱步而来,那种丽绝尘寰,让人不禁屏息……等等,屏息?刚才的香味是毒吧?我要不要屏息啊?“秦素!”正派中有人喊道。秦素笑着,“这种软骨散的味道,不错吧~”寒——可是,为什么我们这儿的人看起来都很精神的样子,一点儿也不像中毒啊……“你,这香味有毒……”秦素笑,“没有啊。”她深吸几口气,“这是天竺幽兰的香味,明目安神,哪里有毒?”啊?“你……”“好了好了,告诉你,免得你死不瞑目……”秦素走过来,站到我身边,“你们喝的水里一直都有散花散……”“不可能,我们一直用银针……”“谁说散花散有毒了?”秦素又笑,“不过,散花散这种药物,一旦配以不同的药,效果也不一样。比如,加上天竺幽兰,就变成了软骨散……”“艳绝天下,毒布江湖”,江湖上的名号果然不是瞎吹出来的……“哈哈哈……秦素果然名不虚传!”银枭开心地笑。眼看局势已经一边倒,突然有人走了出来。“冤家宜解不宜结。”一个看起来四十上下的妇人走了出来,一身的雍容华贵。“南宫夫人……”南宫夫人?客行正一脸严肃地走在她身边。看到我的时候,轻轻笑了一下。我不禁又转头看看秦素。有预谋的吧。依秦素的性子,要下毒早就下了,何必等到这个时候,还下了些没有杀伤力的软骨散。南宫世家这个时候出来圆场,一定是计划好了的……正巧,看见客忆转头偷笑,我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秦姑娘,得饶人处且饶人。”妇人开口,对秦素道。“饶?”秦素笑笑,“是谁不饶谁啊?他们攻打圣教我管不着,但是,小汀姐姐的事我就非插手不可。”说起来,他们还不知道我是“少尊”吧?那还是不告诉他们好了……“各位武林朋友听我一言,圣教虽是行事诡异,但却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如此攻打圣教实在有违江湖道义,折了我们正派的威名。传出去岂不是让世人笑话?”南宫夫人立刻转口。人群中纷纷有人应和。“秦姑娘,退师一事,我们南宫世家答应下来了。请把解药拿来吧。”秦素轻叹口气,“好吧,就算给南宫世家一个面子。”她挥手,奇异的香四溢。这出戏演的……“南宫夫人!”突然有人开口,“俗话说,除恶务尽。圣教行事狠辣,难保他日不成为武林大患。决不可轻易退师!”哇,毒一解就不认帐啦!这些正派……正在局势严峻的时候,突然一队兵马赶来。领头的竟然是石伯伯……“放肆!”石伯伯一声令下,弓箭手就立刻满弓。好像不会有事了。“你们这些江湖匪类。这位乃是骁骑大将军之后,镇西侯的千金,你们也敢造次!还不速速离开,否则就是跟朝廷作对!”石伯伯大声道。镇西侯的千金?我?什么时候的事?看来,愣住的还不只我一个。“我们圣教一向不与朝廷来往,也无意与朝廷为敌。今日之事,就此作罢!”我身后有人这么说。听起来是卖煎饼的王爷爷。他话音一落,圣教的人就纷纷用轻功闪了。各大门派一看这架势,也说了几句,散了。接着我就很寒地看着原来家家闭户的大街上渐渐有了人,王爷爷挑着自己的煎饼摊,一脸雨过天晴的表情走出来;客忆从街那头跑过来,开口就是,“姐姐,你没事吧。”……一大群刚才还喊打喊杀的圣教教徒,现在都换上平时的装束,聚在一起指指点点地看热闹。我佩服得没话说了…………“是这样的,斫儿蒙皇上厚爱,领军抗击西夏。战胜而回,皇上封赏时,他提及了你爹的事。于是皇上追封你爹为镇西侯。我就是为这事而来……”追封?“还有就是你跟斫儿的婚事……”我险些将茶喷出来。我还没开口,就有人说话了。“尚书大人,我想令郎应该提及过我们南宫世家与江姑娘的渊源吧?”南宫夫人的眼神里颇具杀气。“噢?本官只听犬儿说,南宫世家的少主是个见异思迁的薄情男子,不值得托付终身。我们石江两家乃是世交,这档婚事门当户对……”“见异思迁?男人谁没有三妻四妾?不过,尚书大人尽可放心,我们南宫世家自然不会亏待了媳妇,江姑娘自然是正房。”我无言了……“客行,这是搞什么啊?”我拉过一边的客行,小声问。他一脸比我更哀怨的哀怨,“我什么都没做啊……你在韩志心目中树立那么高大的形象做什么?”高大形象?有么?“那秦素呢?”别告诉我秦素答应这种莫名其妙的事噢。客行恶狠狠地叹气,“你在秦素心目中树立那么高大的形象做什么?”啊?真的啊……“小汀姐姐根本就不喜欢令公子,尚书大人还是知难而退吧。”立刻就听到秦素冰冰的声音。“啊哟,你怎么知道?我看这南宫世家的少主一副没正经的样子,小汀也不见得喜欢他吧!”媒婆不甘示弱,手叉腰道。不知道秦素和“鬼媒”李丝打起来,谁比较厉害……我怎么想这个?“南宫夫人乃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何苦要与本官抢姻缘?”石伯伯继续说。“大人说笑了,凡事都有先来后到,究竟是谁抢谁的姻缘?”南宫夫人喝口茶,依旧毫不让步。“夫人,小汀乃是本官故友之女,本官不愿相让。”“江姑娘讲信重义,不同寻常女子,我也不愿相让!”……我怎么会变得这么抢手啊?“石伯伯,南宫夫人,”我小心地开口,“其实我……”“小汀啊,我知道你和斫儿还有些生疏,但是感情是可以培养的嘛。”石伯伯立刻插嘴。“江姑娘,我知道北辰曾有负于你,但是你可以放心,我们南宫世家决不会亏待了少夫人。”我不是要说这个!“我要嫁给谁是我的事,你们适可而止吧!”真是无名业火啊!安静——“哼。”清清楚楚地听到冷哼声,不用猜,一定是袁藏幽。“你舍得吗?”我简直快要抓狂了!“袁藏幽!”我几步过去,“你给我听着,客路是我的,你趁早死了那条心!”更安静——真气,好像乱了……“小汀,你说什么?”石伯伯大惊失色地问道。“我说……”好痛,该死的“炎神觉天”。我伸手,拉过站在我身边的客路,“我喜欢的是他,要嫁的也是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变过!尚书公子也好,南宫少主也好,我高攀不起!”“江姑娘……”我都快痛得不能思考了。“我们走。”我拉着客路,上楼。……关门关门!“你还好吧?”客路伸手,扶着我。“不好……”我努力平复自己的心神。那个瞬间我突然下定了决心……“客路,别把我让给别人……”他什么都不答,只是看着我。“我没有喜欢过石斫,客行的事你也是知道的……我没有三心二意过……”内力像是火一样四处冲撞,“所以……”“别说了,稳住真气。”他开口,“行气小周天。”“小周天……是哪里?”“从下丹田引真气至督脉,经尾闾、夹脊、玉枕三关,接任脉……”“更加不明白啊……”我大概真的不是练武的材料……他微微蹙了眉,然后,将我拥进了怀里。“傻瓜……”他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突然,没那么痛了……傻瓜吗?指什么?这个天下,不知道小周天的人不只我一个吧……不过,傻瓜就傻瓜吧。他枕起来,真的很舒服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