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肇事某UFO中传来的对话:“报、报告船长,刚才我们从海中启动升空的时候不小心撞死了一个地球人。”“……早告诉你不要酒后驾驶的!快看看还能不能救活。”“没可能了,那个地球人的身体已经被发射器的高温给烧成灰了。”“怎么办?根据《联合星球宇宙穿梭保护生命法》,我们是不能伤害任何生命体的,要是被发现了我会被吊销航行执照的!你这个酒鬼,当初要不是看在你薪水超低的份上,我根本就不会聘请你当驾驶员!给我惹这么大的麻烦!”“咳,咳,船……长……别掐我的……脖子……那个地球人的能量体好像还没消失。”“能量体没消失又怎么样?地球人又不像我们可以随意将能量体调配到任何生命体里,在地球上单独存在的能量体叫鬼魂!”“但是我们可以帮这个可怜的地球人找一个生命运动频率相同的躯体呀,这样她不就可以复活了?”“……还愣着干嘛?快去找!”“是!”………………“报告船长,找到了,是在地球的5642时间维区。而且这个躯体的能量正在消失,正好让这个地球人的能量体进入,同时也不会违犯《保护法》,让我们再背上伤害一个生命体的罪名。”“那还不快把这个能量体送过去!”“只是那个躯体好像非常衰弱,我担心它没有办法再承受能量体的进入。”“那就用我们的技术给它治疗一下吧,要做得不落痕迹……然后把这个地球人在这里生活过的痕迹都抹去,消除所有与她有关的记忆……还不快点,不然被监察小组发现了,你也吃不了兜着走!”“……是!船长英明。”某个仓惶逃窜的UFO迅速消失在茫茫天际。1被吓到了突然受到惊吓的时候,你会有什么反应?记得念中学的时候,我们学委神秘兮兮地把我拉到空无一人的储物间,让我背靠着墙毫无退路,然后给我讲鬼故事,就是那个著名的“绣花鞋”。她用阴森森的声音讲道:“……男人盯着那双绣花鞋,问:‘你的脚呢?’绣花鞋说:‘没有了~~~’‘你的腿呢?’‘没有了~~~’‘你的身体呢?’‘没有了~~~’‘你的手呢?’‘在这呢!’”她得意洋洋地猛然把手伸到了我眼前。已经被这个很有讲鬼故事的天份的学委所制造出来的恐怖气氛完全笼罩的我,在她伸出手的一刹那,尖叫了一声,然后…………狠狠打了她一个嘴巴。后来,很不甘心的学委又给我讲了一个鬼故事,是“老护士的牙”。这次伸过来的不是她藏在背后的玉手,而是呲牙咧嘴的脑袋……于是,学委的嘴巴肿了很久……我想要说的是,在突然受到惊吓的时候,我是会做出完全不受控制的暴力反应的。所以,当我睁开眼睛,看到枕边端端正正地摆着一个脑袋的时候,无论那个脑袋的五官有多么秀致美丽,无论那透着红润的皮肤显得多么生气勃勃,我的第一反应都是伴着尖叫声扬手狠狠地打过去。但出乎意料的,我的尖叫声微弱得像是小猫在叫,我的手也只是掸灰似的在那张脸上拂了一下。那个脑袋抬了起来,欣喜地叫道:“你醒啦?”我这才发现原来他是坐在地板上的,只是把下巴放在**而已,突然看到还以为是单独一个脑袋摆在那儿呢,吓死我了。可是,这个人是谁?我仔细看了看,这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有着一双黑白分明不带一丝杂质的大眼睛,那正随年纪增长而从孩童的圆润逐渐拉长的清俊轮廓,那花瓣一样鲜嫩的嘴唇,都美丽得让人自惭形秽。唔,我在做梦,还是个有帅DD出现的美梦。但是,为什么这个帅DD穿的是古装啊?根据我以往做梦的经验,梦到穿古装的人,那意味着下一刻他会带着我飞——当然是用轻功。来吧,我做好准备了,我要直接飞去紫禁城看西门吹雪和叶孤城决斗!少年已经站了起来,先扬声唤道:“谁在外面侍候呢?妹妹醒啦!”然后又坐到我的床边,把我的一只手放到他的手心里,笑道:“我守了你一夜啦,总算盼到你睁开眼睛了。妹妹,要不要喝水?饿不饿?我叫厨房给你做东西吃?”自他的手上传来的温度让我警觉,这好像不是梦境。……难道,是鬼压床?要不然我怎么浑身没力气呢?说起来,鬼压床也是个从未尝试过的新鲜经验啊。如果来压床的鬼都长这么可爱,我倒是不介意被多压几次。还没等我想明白,有两个古装少女推门进来,先是向我躬身行礼,然后鹅蛋脸的那个说:“既然姑娘醒了,琴筑这就让厨房把煎好的药端来。”说着走到门口不知道吩咐了什么人几句,只听到外面有人轻声答应。另一个年纪稍幼喜眉笑眼的少女便沾湿了帕子给我擦脸。好像不是鬼压床?“你们……是谁?”看到这么多穿古装的人,我还能镇定的问话,连我自己都佩服我自己。两名少女相顾愕然,随即鹅蛋脸的少女温柔地道:“回姑娘话,我是大少奶奶房里的琴筑。日前侍候姑娘的镂月病了,大奶奶怕她的病气过给你,就让她家去歇着,叫我来服侍姑娘几日,待镂月病好了再让她上来。”年纪稍幼的那个则愣愣地道:“姑娘你不认识我了么?我是画纹啊,从小就服侍你的。”一直握着我的手的少年忙指指自己的鼻子,笑道:“我是你七哥陈零。”陈零?我还仔仔花泽类呢!又不是拍《战神》,搞什么?看着这三个穿着古装的人,我越想越怕,颤声道:“这是哪里?不,我是问,这是什么朝代?”天啊,千万不要让我的猜测变成现实。琴筑画纹面面相觑,只有陈零很快乐地答道:“现在是凤麟国乾喜十年四月初一呀。”四月一号,原来是愚人节啊……等等,凤麟国是什么东西?目光扫过室内只在古装电视剧里才见过的陈设,我不停收缩的心脏终于承受不住这个刺激,我尖叫起来。我居然穿越了!难道这就是在看穿越文看太多的下场吗?我怒!我一没跳崖二没撞车三没跳河四没买什么乱七八糟的古董五没懂法术的亲戚六没科学疯子给我做时空穿梭机……我只不过好端端的在海边散步,凭什么就让我穿越?穿越也就罢了,还架空历史!别的JM穿越都去清宫看拼命十三郎,要不就到开放的唐朝做女侠,凭什么把我往一个一无所知的朝代丢?我楚轻云一向奉公守法不干坏事,为什么要遭此报应?我最多不过是买买盗版碟看看霸王文,就是跟老弟吵架,那也是因为他偷了我的KAT-TUN的《海贼帆》看还把它给弄丢了呀。难道是因为我没给超女投票?可是那并不影响我做一个玉米偏盒饭偏荔枝偏笔迷偏凉粉呀!就算我骗老妈说是去打工,其实是跑去和朋友喝酒,可那也不是什么滔天大罪啊。我一个二十三岁的现代女孩,在21世纪过得好好的,从没有过厌世行为,也从来没想过要到另一个时空发展什么鸿图霸业或是爱情养成,我不具备穿越的条件呀!凭什么让我穿越?凭什么让我穿越!!凭什么让我穿越!!!(太空中某UFO里传来接连的喷嚏声。)陈零还是坐在地板上,把下巴放在**,眨着那双乌黑纯真的大眼睛看着我,拖长了声音道:“诶——?”我才发觉自己不知不觉已经叫出声来,画纹已是一脸骇然,哆嗦着往琴筑身后躲。琴筑倒还做得到脸色平静,只是那眼中的神色也是十分惊慌。我狠狠瞪了陈零一眼:“诶什么?”陈零还是那种懒洋洋的声调:“穿越是什——么?”倒数第二个字拖长音,最后一个字断得又轻又快,好似漫不经心又天真可爱。人家正在受打击你知不知道?还来拿这种幼稚的问题折磨我!我瞪他,再瞪他……“嘻嘻,”他笑了起来,颊上显出两个可爱的梨涡,伸手摸摸我的脸:“妹妹你今天好有精神哦——”去死!我一拳打在他脸上。陈零捂着黑眼圈,高高兴兴地道:“妹妹,你真的很有精神哦!”咦?力气恢复了?我翻身坐起,陈零忙过来扶我,絮絮叨叨地说:“你刚醒过来,不要乱动,不然一会儿又头晕。”“镜子。”我命令他,我没忘记通常这种情况下我的身体都会变成别人的,我要确认一下。琴筑忙拿来一面菱镜,果然,镜中映出的是一个形容憔悴的瘦弱女孩,眼窝深陷犹如骷髅。MyGOD!吓得我差点把镜子给扔了。“我几岁?”这话问出来自己都觉得别扭。陈零眨巴眨巴眼睛:“十三岁。”穿越第一定律:新换的身体一定比原来的身体年纪小,算是重活一次,不知道这算不算是给那些穿越到没有抽水马桶和牙刷的世界的JM们一点点补偿。我是不是应该谢谢老天爷没让我从婴儿时期开始活起?如果还需要每天让人换尿布,那我宁可去死。这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吧,谢谢波丽安娜教我乐观的方法,在这种时候还是很有帮助的。“那你呢?”“十四岁。”唉,小屁孩一个。根据穿越的第二定律,睁开眼看到第一个人若是个帅哥,那不管我的身体是男是女,多半都会与我发生感情纠葛,难道在这里也不例外?我瞪着陈零,陈零脸上绽开慵懒且无辜的笑容,询问似的:“诶——?”语调微微上扬,好像、不,明摆着是撒娇的语气。我收回目光,我喜欢正太是没错,可是这个脑袋里明显少根筋的家伙不在考虑范围之内。我喜欢的是又聪明又敏锐又倔强又开朗的正太,不是只会撒娇和傻笑的家伙,更何况这个家伙还是我这个身体名义上的……唉,是血缘上的……哥哥。沉默,沉默,再沉默。“我不要!”用力将菱镜掷出,重重砸在墙上,我抱住膝盖哭了起来。谁稀罕什么穿越?我要回家!我要回到我原本的身体里!我、我要我的亲爸亲妈亲弟弟,我才不要在这个鬼地方给一个小鬼当妹妹!陈零轻轻拍抚我的背,柔声道:“别哭啊,头会疼的,要是再吐了,更难受。”他说得没错,我的这个新身体果真虚弱,哭了一小会儿我的头已经疼得不行,胃也翻江倒海,只得暂时停了下来。就着陈零手里喝了几大口水,才算压住了那股作呕的感觉。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推开门,细声细气地道:“七少爷,给姑娘的粥煮好了,药也煎好了,您看是先吃药还是先吃粥?”陈零看了我一眼:“先把粥端来吧,妹妹昏睡那么久,一定是饿得紧了。况且不吃些东西,药吃进去也会吐出来。”说着把枕头倚在我腰后,让我靠着舒服些,又把被我弄掉的被子扯上来盖到我的胸口。很快就有人端来两碗煮得宣软的米粥和几碟小菜。陈零很小心地一勺一勺吹凉了喂我,琴筑在旁边道:“七少爷,您也一天没吃东西了,您也吃些,我来喂姑娘吧。”说着想要接手,但陈零微笑道:“还是我来吧。”仍是很有耐心地一勺一勺喂着我。“我要吃菜。”光给人家吃粥,也太小气了吧,虽然这粥的味道的确不错。陈零笑道:“诶——?那个?你还不能吃,克化不动的。再调养几日就能吃了。”郁闷,这是什么**体,连蔬菜都消化不了,肠胃是纸做的吗?既然都穿了,为什么不痛快点给我个铁臂阿童木的身体啊?一口一口咽下微甜的粥,我想念起妈妈熬的皮蛋瘦肉粥还有地瓜粥,那时候我总爱在粥里加上大勺的白糖,老弟就笑话我:“还吃糖,再吃就变啤酒桶了。”眼泪忍不住噼哩啪啦地掉了下来,陈零沉默了一下,道:“好妹妹,别哭了。要不,我讲个笑话给你听?”我不理他。陈零道:“那天五哥出去玩,半夜才回来,结果翻墙进来的时候,正好被大哥堵了个正着。你猜怎么着?原来大哥那天正巧也才回来。结果五哥被罚写了二十篇字,还是小楷哦。哈哈哈……好笑吧?哈哈哈……”他自顾自地笑个不停。我想,现在我的头上一定是挂满了黑线。这也叫笑话?拜托,我好像看到乌鸦从头上呱呱地飞过……“你到底会不会讲笑话啊?还是我给你讲一个吧。”谁叫我好为人师呢。陈零立刻睁大了眼睛,非常期待地连连点头:“好呀。”“有三个酿酒的人,都夸自己的酒最好最烈,于是商量抓几只老鼠来,给老鼠灌酒,看看谁的酒最好。第一个人给老鼠灌了酒,老鼠绕墙跑了几圈,就一头栽倒,醉得不醒人事。第二个人给老鼠灌了酒,老鼠踉跄了几步,也醉倒了。第三个人给老鼠灌了酒,那只老鼠一溜烟地跑出屋去,其他两个人都笑话第三个人,说他的酒一点劲都没有。谁知过了一会儿,这只跑掉的老鼠又回来了,手里还举着一块大石头,气势汹汹地叫道:‘猫呢?猫在哪儿呢?’”站在一旁的画纹和琴筑忍不住咯地一声笑了起来,又自觉失态,连忙捂住嘴偏了头偷偷地笑。陈零却很茫然地看着我,似乎根本没听懂。我挫败地叹了口气,这家伙不仅少根筋,根本还是个低IQ。等到画纹端来热气腾腾的药,陈零还要一勺勺喂我,我道:“还是让我一口气喝下去吧,一勺勺吃岂不是要苦死我?”接过来凑到唇边,虽然我不爱吃药,但是这个身体显然是需要的,我不想刚穿越就病死。当然如果有人向我保证死了之后我就能回到现代,那我立马撞墙自杀。“哈哈哈……”陈零突然大笑起来,吓得我几乎被药呛死,一边咳嗽,一边怒视着他。陈零笑得从**滑到地上去,用拳头不住捶床:“太好笑了!哈哈哈……猫、猫在哪儿……哈哈哈……”我用看白痴的眼光注视着他,这人的反射弧也未免太长了,和长颈鹿是亲戚吧?琴筑画纹倒像是习以为常的样子没有大惊小怪。陈零笑了半天才爬起来,过了一会儿又扑哧一笑,再过一会儿又是哈哈一乐。我叹道:“你真给面子,我从来不知道我讲笑话的威力这么大。”看来这个笑话够他过完下半辈子的。不过,被他这么一闹,我方才低落的情绪好转了许多,几乎都忘记要为自己莫名的穿越而愤怒悲伤恐惧了。有这么一个傻乎乎的家伙在身边算是幸运的事吧,再次感谢波丽安娜。而且他对于我刚才的那些问话全然没放在心上,若是换了个人,恐怕都已经要怀疑我了。至少,我看到琴筑的眼里就满是疑虑。吃过药,喂了我一颗糖去除嘴里的苦味,陈零道:“妹妹要不要再睡会儿?”他眼里还留存着笑意,仿佛随时随地都会再笑出声来似的。我道:“我不想睡。你给我讲讲家里的事吧。”根据穿越第三定律,我应该假装失忆,然后了解所处的环境,并且判断周围人对我是善意还是恶意。虽然问得很唐突,可是,在这么单纯的孩子面前我也用不着掩饰吧,反正他都不懂。还没等我说出“我忘了从前的事”这个理由,陈零已经开口滔滔不绝,这孩子竟然根本没有好奇我为什么提出这个荒唐的要求。一旁侍候的琴筑悄悄抬眼看了看我。从陈零东扯西扯语无伦次的叙述中,我了解到,我的新身体叫陈婴,从娘胎里带来的病症,身体非常虚弱,动不动就会昏睡个八九天,所以陈家上上下下对陈婴非常紧张。因为总在生病,陈婴的脾气也很暴躁古怪,常常会扔东西打人。陈婴的父亲陈鹤儒原本是太子侍读,后来太子登基后,他官拜吏部尚书,但没两年就以回家守制为由远离朝政,在家乡胤川建了这座宅子。皇帝不忘旧情,常有赏赐,所以地方上的官员对陈鹤儒也是恭敬有加。陈鹤儒结发妻子赵氏几年前不幸身故。之后陈鹤儒没有续弦,也没有将两个妾室扶正,倒也算对赵氏一往情深——当然是在这个娶老婆如同买衣服一样方便的时代里的一往情深。因为妾不是妻,所以陈鹤儒现在可是个没有妻子的鳏夫。陈家有七个儿子,长子陈野,二十五岁,娶妻秋素商,有一子陈幼睿,一女陈幼烟;次子陈平,二十三岁,娶妻明妍;三子陈言二十岁,已与表妹顾纤尘订婚,再过三个月就该成亲了;四子陈鱼,十九岁;五子陈棋、六子陈忧均十七岁。老七就是十四岁的陈零了。这其中陈野、陈零都和陈婴一样为赵氏所出,陈棋为妾室姜氏所出,陈言、陈平、陈鱼、陈忧都是另一个妾室顾氏的儿子。现在由陈野之妻秋素商打理府内事务,琴筑就是她身边的一等丫头。最近陈鹤儒带了陈平、陈鱼去邻近的瑜县拜访朋友,不在府中。否则以陈鹤儒对女儿的呵护,此时必定是守在床前的。可是当老爸的不在,怎么也看不到姜氏、顾氏和两个嫂子,反而是陈零这个当哥哥的来照顾我呢?陈零笑着点点我的鼻尖:“她们就算来了,还不是要被你赶出去,与其让你生气,不如彻底不出现,你也清静。所以父亲早就说过,除了我们兄弟,其他的人不许轻易来扰你。”我晕,陈婴这个小丫头还真是有脾气呀。不过,有此为借口,以后我也不怕哪里行事不当惹人怀疑了。呸呸呸,我在想什么啊?难道我还要在这里待一辈子吗?当然是有机会就……我的心一下沉了下来,我连自己怎么会穿越的都不知道,怎么找机会回去?如果我是跳海跳崖跳湖之类的穿越,那或许回去再跳一次还能回到我的时代;如果我是捡了什么月光宝盒之类的东东,那拿着它们天天拜月或许也有效;如果我是坐时空穿梭机来的,那希望更大一点。可是现在,我该怎么办?难道我真的要留在这个一无所知的陌生国度,顶着一个脾气古怪身体病弱的小女孩的身份活一辈子?我才不要!2阿不说来也奇怪,按照陈零的说法,陈婴的身体应该是缠绵病榻多年的,但是短短五六日里我却觉得体力充沛起来。找来大夫诊断,大夫也是大吃一惊连连称奇,最后宣布我的病完全好了。对于陈家来说,这可是天大的喜讯。对于我来说,也是非常好的消息,至少我不必再一天三顿地吃那苦得要死的中药了。我想过了,那天我在海边散步的时候挺困的,没准是我走着走着就睡着了(汗,这好像是加菲猫的本事),然后一觉睡醒就穿越了。那么也许我再睡一觉就能穿越回去,所以为了早点回家,我天天猛睡,从月上柳梢头睡到日出东南隅,从日出江花红胜火睡到月落乌啼霜满天,一直睡到脑子都成了浆糊,我也没能回去。这一连几天的昏睡可是把那几个哥哥吓坏了,以为病情有又反复,陈零更是每日守在我床边,熬得小脸发黄,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再睡下去没等穿越回家,反而会先把自己给睡成一瘫泥,我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从**爬起来,决定A计划失败,B计划准备。唔,这个B计划的具体内容嘛,暂时还在酝酿中。但是,既然不能马上回家,我总得为自己目前的生活考虑,拿出穿越女主的小强精神来自强不息。没错,我坚信自己是女主,绝对不是女配!幸好我没穿越到什么王宫里面,不然凭我的那点小伎俩恐怕是斗不过宫廷里那些老谋深算的人的。再说了,要是穿越成个公主什么的还好说,要是成了什么妃子宫女,要和三千多人抢一个老公,我、我还不如去撞墙!幸运的是我现在是个大家闺秀,是那个尚未谋面的老爷子的掌上明珠,而且芳龄十三,暂时还不用担忧出嫁的问题——即使真的想把我嫁出去,大不了我装病,谁会娶个病秧子回家当媳妇啊?这时代的人不都很在意传宗接代吗?连林妹妹那样的才貌都因为身体不好而与宝哥哥失之交臂呢,何况是这个远近闻名从小拿药养着的陈婴?不用担心温饱问题,只要和家里的哥哥嫂子姨娘老爹搞好关系,扮好陈婴这个大小姐的角色,基本上我在这里的生活是没什么问题的。再一个优势就是,陈零这个傻小孩很用心地在照料我,有什么事情他也会帮我——呃,帮陈婴的。嗯?这么说起来,我是不是该感谢老天让我穿越到了一个如此幸运的环境里?……呸!我会感谢你才怪!强行把我和亲人分开的贼老天,我恨死你啦!闲来无事,我让画纹找来布料棉花等物什,开始剪剪裁裁。以前老妈就常说我:“不在正经学业上下功夫,却专弄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其实,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对于我这个以混日子为主要生活目标的人来说才是正务啊,嘿嘿。琴筑画纹看着有趣,也过来帮我,按我的意思缝制了起来。陈零就趴在桌上看着,我瞪他一眼:“无骨人。”陈零便笑:“诶——?”到底是做惯了针线的人,琴筑和画纹做得又快又精细,那针脚不知比我的细密整齐了多少倍,我干脆全交给她俩去做,自任技术指导和艺术总监。过了小半日,一只憨憨的尺许长的小布熊就端坐桌上了。左脚心绣着一片幸运草,右脚心绣着“gohome”。“这是什么?”陈零问。“熊。”我随口答了一句,开始给它起名字,叫香草冰淇淋、草莓奶昔、鸡腿汉堡、新奥尔良烤翅、海鲜披萨?不行不行,口水要流出来了。那叫韩庚、谢霆锋、姜东元、山P、小龟、基范……不行不行,心都要碎了,没准我这辈子都看不到他们了。叫藏马、飞影、道明寺、花泽类、柯南、犬夜叉?不行不行,眼圈开始红了,我要哭了。“阿不!以后你就叫阿不!”我举起小熊郑重其事地对它说,不许哭,不放弃希望,不退缩,不要永远留在这个世界里!阿不,你就是支持我的力量。“七少爷,姑娘,老爷和二少爷、四少爷回来啦。”小丫头茧儿一脸喜色地来禀道,她就是那个八九岁大的小丫头,每次看到她我都觉得陈家使用童工是很不道德的。陈零道:“妹妹,我们过去给父亲请安吧。看到你,他老人家一定高兴。”我也正好奇着这个陈家老爷是何等人物呢,便拎着阿不的耳朵同陈零一起去正房。这些日子我一直待在自己的住处,出去了才发现这个陈家还不是一般的大。从我住的苔痕馆出来往西(我自是分不清楚东西南北,这是陈零告诉我的)就是大哥陈野所居的涤俗堂,若向北直行经过杭秋亭便是陈零的一天院,再折向东北就是正房。一路行来但见秋柏古槐,绿翠幽篁,景色秀丽幽致,甚至听到久违的鸟鸣,半路上还有一头梅花鹿在散步,只恨手边没个照相机,不然我一定要和那头气度从容的小鹿合个影。穿过垂花门,绕过紫檀大屏风,便进了一个大院落,五间大正房外两边还有厢房,格局规矩但轩昂。堂屋的匾上写着两个大字:留余,后面那行小字是行书,基本上我虽然能看懂大部份繁体字,可是若是它们长成草书状态那我就不识得了,所以也不知道那行小字写的是什么,左右也无非是年月日和作者的名字吧。“姑娘可来了,老爷正催我打发人去叫呢。”一个穿秋色缎绣梅竹衣裙的年轻女子先上来携我的手,见我并无不悦之色,脸上的笑容便越发灿烂。这家里的人我这几日多半都见过了,认得她便是大嫂秋素商,旁边那个穿胭红起花绣百蝶兰花衣衫的女子便是二嫂明妍。一个留着长胡子的老伯早已站起,红着眼眶把我拽到身边,抚着我的头发道:“婴儿,总算老天眷顾我陈家,让你的病好了。”必须承认这个长胡子老伯长得也蛮好看的,但是被他这么抚弄我可不习惯,又不便扭身躲开,我只好咬牙忍耐。而且,“婴儿”这个称呼也太寒啦!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陈鹤儒倒真是非常疼爱女儿,看到我健康得活蹦乱跳,竟忍不住流下泪来。忽然之间我心头一酸,虽然我老爸没有留长胡子,可是他看我的那种疼爱的眼神和陈鹤儒是一模一样的。我抬手给陈鹤儒擦去眼泪,笑道:“有砂子进眼睛里了么?我给您吹吹。”故意凑上去吹了两下,陈鹤儒哈哈一笑,泪水也就止住了。他身边那两个少年也是喜不自禁地看着我,我发现陈家的基因还真是不错,至少我这几个哥哥长得是一个比一个帅,十分养眼。不过,我不知道他们俩哪一个是陈平哪一个是陈鱼,便只好对着他们傻笑,也不开口叫人。其中一个长得柔弱青涩些,笑起来抿着的嘴巴尖尖的,像只小鸟,明明是很纯真的脸庞,但那双闪着星光似的黑眼睛却偏偏深邃得让人看不懂。另一个身材略高些,有着王子一样高贵的气质和天使一样俊美的容颜,简直帅到让人想扑进他怀里去(偷偷擦口水,幸好我在电视杂志上见惯了各类型的帅哥,不然在陈家还不每天流鼻血啊?)。“妹妹胖了些呢。”小鸟哥哥先开口道。其实我这个身体大病初愈,身上除了骨头就是皮没有三两肉,每次照镜子都会把自己给吓到,以为错拿了风月宝鉴照到了背面的骷髅,到后来干脆就不照镜子了。不过我想我现在的气色总好过生病的时候,因此看起来倒还精神。偷眼看见明妍的目光一直盯着王子哥哥,我心里就有数了,看来被她紧盯着的王子哥哥是陈平,另一个当然就是四哥陈鱼。于是答道:“四哥可是晒黑了些。”其实我哪知道他是黑了还是白了,不过出门这么多天,古代又没有防晒油遮阳伞,他肯定是不可能反而变白的。小鸟哥哥陈鱼笑道:“可不是,总骑在马上,让风吹着日头晒着,哪能不黑。”王子哥哥陈平指指我手里的阿不,奇道:“这是什么?”“它叫阿不,性别不详,种族是熊,年龄半天。”我摇摇阿不,吩咐它,“叫二哥。”陈鹤儒哈哈笑道:“婴儿,你又想的什么新花样?”我撒娇道:“人家就是做个玩具来玩嘛。”想在这里舒舒服服地生活下去,光凭着陈家小姐的身份还不够,我得尽量让掌权的人宠着我护着我。虽然人人都说陈老爷疼爱小女儿,不过我可不敢就信以为真,毕竟陈婴躺在病榻上多年,性格又是刁钻古怪,在陈老爷心中是不是真有那么大的份量可不一定。GOD啊,原谅我吧,我也不想心机这么重,您是知道的,在21世纪的时候我哪曾绕过这些弯弯肠子啊,可是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我可不想让自己出事啊。哈利波特……呃,不对,哈里路亚。阿门。在心里胡乱祈祷了一通,偷偷划个十字,也不管祈祷得对不对,反正求个心安理得。陈鹤儒叫下人拿来几个箱子:“婴儿,看看爹爹带回来的东西,喜欢什么你就拿去。”箱子一打开,里面尽是些珠宝首饰绫罗绸缎胭脂水粉,还有一箱是竹编的小篮子泥捏的小娃娃之类的玩具。我拿起一个不知道是什么木料做的首饰盒端详,黑漆描金,绘着如意、花树、蝴蝶、山水等图案,上层盖子掀起来后里面就能支起一个小镜子(居然还是玻璃镜子),下层两扇小门一打开,左右各两个小抽屉,中间还有一对小门,再打开,里面是一个稍大些的抽屉。这个首饰盒做工实在精致,让我爱不释手,连声道:“这个好看。”满屋子的人忽然都松了一口气似的,我茫然四顾,姜姨娘掩口笑道:“总算有一回得了姑娘的欢心,不像往日不入姑娘的眼,都砸了烧了,可惜了那些东西。”她年近四十,但保养得法,貌美肤白不亚少女,一举一动都风流婉约。陈鹤儒脸色一沉,瞪了她一眼,姜姨娘知道说错了话,神情尴尬。陈平忙道:“以前妹妹在病中,心思烦躁,自然是只爱清静素淡。现下病好了,心情也就舒畅了。”王子哥哥处事真周道,虽然姜姨娘不是他生母,他还是帮姜姨娘说话。反观姜姨娘的儿子——老五陈棋,独自坐在一旁摇着折扇,眼神散漫,灵魂都不知道去哪里闲逛了。陈鹤儒亲切地道:“婴儿,你也该打扮打扮,不可再像以前那样只穿些素净衣服。年轻女儿家,太素淡了反而不好。”秋素商便道:“我看老爷带回来的这些衣料颜色都还好,就叫人都裁了给妹妹做衣裳穿吧。”陈鹤儒笑道:“也不单是给婴儿的,还有你和妍儿的。”秋素商笑意融融地道:“我和妍妹妹有衣服穿呢。倒是妹妹的衣服都是些白色、青色,寡素得厉害,多给她做几件是正经。”明妍也连声附和,陈鹤儒点头微笑,显然对知情识趣的儿媳十分满意。既然老爹有话在先,那我也老实不客气地在几个箱子里翻找自己喜欢的东西,又拿了一把象牙骨的团扇、一个镂空金桂银链香球、一副九连环、一个竹根抠的小杯子、一套十六个泥捏的胖娃娃,琴筑和画纹早过来一一接在手里替我拿着。“好啦,就这些吧。”我心满意足地道。秋素商惊讶道:“就这几样?妹妹到底是小孩子心性,净挑些玩的,也该挑些胭脂首饰才好。”在21世纪的时候我就不爱化妆,对这些东西也不怎么感兴趣,况且古代的胭脂水粉又和现代的不一样,一时间也不知道要挑哪个。秋素商道:“待会儿我选些好的出来,让人送到妹妹房里去。”一直微笑不语的顾姨娘开口道:“不如今晚就在漱玉斋设家宴,给老爷洗尘吧。”她身材微胖,模样也不像姜姨娘那样妖娆,而是端庄沉静。陈鹤儒点头道:“你去准备吧。”姜姨娘别转了头,用帕子掩着脸悄悄撇了撇嘴。又说了些闲话,陈鹤儒怕我病刚好,还经不起劳累,总算肯放我回去休息。刚回苔痕馆还没坐稳,老五陈鱼和老六陈忧便大驾光临。“小鸟……呃,四哥。六哥。”我差点说溜了嘴。陈忧捏捏我的鼻尖,笑道:“小丫头,病好了,人也懂规矩了,知道叫哥哥了。”我纳闷,以前陈婴不叫他们哥哥,那叫什么?总不会直呼其名吧?陈鱼也道:“可不是,难得听你叫一声四哥。来,看四哥给你带的什么。”说着拿出一只粘着羽毛的栩栩如生的小鸟放在桌上,我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来,刚想着他像只小鸟,他就真的弄出只小鸟来。陈鱼倒了杯水放在小鸟跟前,在小鸟的头顶按了按,那小鸟便缓缓低下头去喝水,又缓缓站直,过了一会儿又低下头去喝水,如此反复。我把它抓过来研究,却怎么也找不到机关在哪里,放下来它仍是动作缓慢却持续地低头喝水,简直像个永动机。真不知道是怎么做出来的。见我喜欢,陈鱼也很是高兴。秋素商派她的贴身丫环巧篆儿送了些珠宝首饰、胭脂水粉来,巧篆儿还道:“大少奶奶说了,今儿就叫人照姑娘的身材裁衣服,只是不知道姑娘有什么特别喜欢的样式没有?”见我摇头,琴筑便笑道:“你回大少奶奶,就说姑娘谢谢大少奶奶惦记,这些首饰胭脂姑娘都很喜欢。衣服就凭大少奶奶的意思去做吧,只是以雅致简单为好。”我心想这个丫头也真有趣,她明明是秋素商的人,但却好像在我这里待了十年八年似的,讲话做事滴水不漏。陈忧在旁闲闲地道:“巧篆儿,你替我问问大嫂,我房里的研墨罚下去那么多天了,是不是也该上来了?要不,我亲自替他去给大嫂陪个不是?”巧篆儿抿嘴一笑:“六少说笑呢。研墨虽说冲撞了二少奶奶坏了规矩,可是打也打了罚也罚了,想来他受了教训,以后断不敢再惹事让六少生气了。昨儿个我们主子还说研墨这孩子性子是顽皮了些,可是对六少那真是忠心不贰。要是没研墨这样个伶俐贴心的人在身边侍候六少,我们主子也是担心呢。”陈忧眉头一展,神情顿时温和了许多:“可不是,没他在旁边磨墨,我写字都不顺畅。其实我看二嫂也没有生气的样子,那件事她也没放在心上吧。大嫂有时候未免太多虑了。”巧篆儿笑道:“六少说的是,二少奶奶是主子,宽宏大量慈悲心肠,哪会和我们下人多计较。就是平时有人言语上不留神,二少奶奶也是一笑就过去了。只是不能因为二少奶奶是个菩萨,就由着下人去坏了规矩。大少奶奶知道六少最是知礼的,就连老爷都时常称赞呢,断不会为了研墨的事恼大少奶奶,所以才略惩戒得严了些,不过是为的给府里下人们立个规矩。”陈忧笑道:“哟,哟,四哥你听听,巧篆儿这丫头的嘴可真是越来越会说了。左右都是维护你们主子,她是断断不能错一星半点的。”陈鱼带着笑意看了巧篆儿一眼,道:“大嫂**出来的人,哪里会差。”巧篆儿福了一福,掩口笑道:“少爷们又取笑奴婢了,奴婢这笨嘴笨舌的,又心直口快,常常冒犯了主子们都不晓得。还是多亏了主子们待人宽厚。”陈忧笑着摆摆手:“得了,也不知道大嫂是怎么教出你们这些机灵丫头的,我可说不过你。”刚看到巧篆儿时他还一副想兴师问罪的样子,现在已经是心平气和了。巧篆儿笑道:“我出来也有半日了,大少奶奶让我纳的鞋底子还没做完呢,一会儿问起来又要骂我偷懒。”又向我道:“姑娘闲暇时多去我们那里坐坐,大少奶奶时时惦记着您呢。”看她腰肢轻摆着离去,我轻轻舒了口气,刚才真有看《红楼梦》的感觉。我真要好好景仰那位当家的嫂子才是,手下一个做事稳妥的琴筑还不够,这个巧篆儿又是个精明人,怎么培训出来的呢,要是在现代,秋素商没准能当个人力资源经理什么的。陈鱼问道:“研墨怎么冲撞二嫂了?我去了这么些日子,家里的事竟然都不知道了。”陈忧笑道:“也没什么大事,不过是那天和二嫂房里的小丫头敏儿吵架,言语上不当心。偏就让大嫂路过的时候听到了,就把他罚下去,还打了二十棍子。”陈鱼嗯了一声:“论理研墨也是该打,平时就无法无天的,挨了打长个记性,省得以后给你惹事。”陈忧不作声,神色有些郁郁,半天才道:“研墨从小跟着我,从没吃过苦,这番打可够他难过的。”陈鱼不以为然:“你也太宠着他了,一个小厮,被你宠得比主子差不多少。也就是父亲和二哥都不在家,大哥又不爱理会这些事,不然他要受的何止二十棍。上次还听父亲提起过,研墨若再不知收敛,只怕就要给你换个书僮了。”陈忧脸上立刻阴云密布,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陈鱼见我和陈零都趴在桌上,对着那只点头喝水的小鸟傻笑,便道:“时候不早了,我们也回去了。妹妹略歇一歇,等晚饭时再见。”我笑着道:“好呀。”走了最好,我可不想听他们罗嗦那些琐事,弄不好再牵引出家里谁和谁的内部矛盾来。唉,清静清静,听不到才清静。陈零站起来送他们出去,回来依旧对着小鸟发傻。琴筑道:“姑娘要不要睡一会儿?”我摇摇头:“你和画纹先下去吧,我和七哥说说话。”待琴筑画纹出去,我才拍拍那个脸蛋儿漂亮脑子灌水的陈零:“007,我有事问你。”007是我给他新取的外号,谁叫他名字叫零,排行又是老七呢。只是这个007显然没有邦德那样英明神武,一大遗憾。陈零乖乖地抬起头:“诶——?”“是不是六哥他们都有书僮?”“是啊。大哥的书僮叫铺宣,二哥的叫洗毫,三哥的叫端砚,四哥的叫药泉,五哥的叫拈豆儿,六哥的叫研墨。”最后指指自己,“我的书僮叫小萤火虫。”他回答的总是内容丰富得很,超出我的预期值很多。“我怎么没见过你那只萤火虫?”这是个疑问,虽说陈零天天来我这里报道,可每次都是一个人。“因为妹妹不喜欢别人常来苔痕馆啊,妹妹喜欢清静。有一回五哥让拈豆儿送了幅画来,妹妹不是还大发脾气,把画都给撕了。”陈零一手托腮,懒洋洋地回答我。真晕,送幅画就能让陈婴发怒?这什么孩子啊!陈鹤儒应该反省他的教育方式,瞧瞧把女儿给惯成什么德性了。不过,这种宠溺对我有利而无害,所以我就不必去提醒他老人家啦。3传奇是这么来的基本上我使唤陈零就像使唤我老弟一样得心应手,而他也确实如同我老弟一般乖巧听话,甚至比我老弟更温顺,但是我还是无与伦比地想念着我那个笨蛋弟弟。记得以前我和他吵架,总是一字一顿地大叫他的名字:“楚、重、山!你给我听好!我是你姐……”他便坏坏地笑:“谁说不是呢。”一下就把我下面的话都堵住,噎得我半天喘不过来气,他那边早剥好了桔子递过来,笑眯眯地道:“吃桔子吧,我亲爱的老姐。”于是吵架总是虎头蛇尾不了了之。偶尔他也会想认真和我吵一场,学我的口气大叫:“楚、轻、云!你给我听好!比我早出生几年没什么了不起的!”我没他那么好涵养,恶声恶气地叫:“那你让妈把我塞回她肚子里去呀,让她先生你出来呀。嘿,我倒是想要个疼我的哥哥呢,才不想要你这个小混蛋当我弟弟。”他就怪里怪气地笑:“我是小混蛋,你是大混蛋。谁叫你是我姐呢。”有时候也会打架,当然都是我打他,他不敢还手,一还手我就装哭。被打得忍无可忍时他也会怒发冲冠:“你不是我姐!你是我哥!哪有女人这么狠的?跟野猫似的。不,分明就是野老虎。”我不依不饶:“老虎不是野的难道还是家养的?哼,反正你生下来就是给我欺负给我打的。”他会气得抓头发撞墙,一副不想活了的样子。不过只要我叫一声:“老弟!”他还是会乖乖地任我驱使。不止一次,楚重山都抱怨:“姐,你都被我给宠坏了,以后要是你的男朋友不这么宠着你听你的话,你可怎么受得了?”我大咧咧地一挥手:“那我就不要男朋友,有弟弟就够了。”楚重山坏坏地笑:“你想得美,我以后还要侍候我女朋友去呢。”唉,想不到现在没有弟弟了,倒是有了疼我的哥哥,还是七个。不过,他们疼爱的人是陈婴,并不是我楚轻云,这一点我清楚得很。想着想着便有些黯然,温暖的手轻抚上我的脸颊,给我擦去眼泪,陈零轻轻地笑:“妹妹眼里也进了砂子么?要不要我帮你吹吹?”从回忆中挣扎出来,我没好气地瞪他一眼,知道他是在借下午我和陈老爷子的对话来打趣我。不过,我还是有点感激他没有问我为什么会哭。这阵子我总忍不住会哭,看到什么都联想起我在21世纪的家,想念我的家人,想到心如火烧。抱紧我的阿不,我眯起眼睛:“007,你说今天家宴会有什么好吃的?”阿不给我力量,食物帮我转移注意力。陈零也眯起眼睛,无限向往地道:“不知道爹会不会让我喝他的那坛青荷梅蕊酒。”“我想吃糖醋荷包蛋。”“梅子蒸排骨。”“灯影牛肉。”“黄芽菜煨火腿。”想像了半天,两个人都流了好多口水。时候差不多了,琴筑进来催我换衣裳。其实我很纳闷,都是一家人,又在一个园子里住着,怎么一起吃饭都要换衣裳,活像要出门访客一般?陈零也先回他的一天院换衣服,临去前又叮嘱我:“妹妹等我回来一同去。”这边画纹帮我梳头,笑道:“七少还是这么黏人,老夫人在世的时候黏着老夫人,老夫人驾鹤了,就黏着姑娘。不过姑娘病好了,脾气也好了,不像从前对七少没个好脸色,我猜七少最近心里一定是高兴着呢。”她年纪小,说话也没什么心眼,有了事都在心里藏不住三分钟。琴筑在旁只是浅笑,并不插嘴。我猜这是因为画纹是我的贴身丫头,所以她不好说什么,不然依她的性格肯定是要让画纹别乱议论主子的。画纹心眼虽实诚,手却还灵巧,不一会儿把我的头发梳成一个漂亮的双髻,髻下还留出一些头发编了几根细辫子垂在肩上,又用下午巧篆儿送过来的金花钿用做装饰。她在我脸上淡淡地施了一层薄粉,稍涂胭脂,轻描青眉,又在唇上涂了淡淡的红——这化妆步骤倒和现代差不多,只是没有眼影。只是照我现在这鬼样,再打扮也是让人不敢多看镜子。琴筑从衣橱里挑了件水绿色的裙给我穿上,裙摆上绣着疏离的竹与兰。等我妆扮好,陈零也回来了,身边还跟着一个脸蛋肉嘟嘟的笑嘻嘻的小小少年,见到我便行礼,笑着道:“小萤火虫给姑娘问安,姑娘吉祥。”这个小萤火虫很是伶俐,我们出门他就抢在前面打帘子,对着琴筑画纹茧儿都是一口一个姐姐的叫着,嘴巴甜却又不让人觉得过份讨好,十分招人喜欢。漱玉斋就在涤俗堂西边,但中间却要走过一个竹子搭的桥,咯吱咯吱的,桥下溪水潺潺清澈见底。陈鹤儒让我和陈零挨着他坐,又让姜姨娘顾姨娘也坐,笑着道:“既然是家宴,就不要那么些规矩了,大家都坐了一块儿吃,也热闹些。”姜、顾两位这才坐了,但秋素商和明妍还是侍立在一旁布菜上茶,直到陈鹤儒发话,她们俩才挨着各自的夫君坐下。幼睿和幼烟这两个小东西,一个五岁,一个才三岁,都跟雪娃娃似的精致可爱。陈鹤儒从奶娘手里抱过幼睿,在怀里逗弄了一回,又抱抱幼烟,然后才让奶娘抱他们下去吃饭。幼睿从奶娘肩上回过头来看我,大眼睛骨碌骨碌的,我冲他笑了笑,他好像吓了一跳,连忙把头缩了回去。杏仁佛手、合意饼、如意卷、翠玉豆糕、金丝烧麦、怪味腰果、蜂蜜花生、甜酱萝卜、虾油黄瓜、杏腻胭脂鹅、麻辣乳瓜片、宫保野兔、五香酱鸡、明珠豆腐、首乌鸡丁、笋肉柳蒿芽、山珍刺嫩芽、百花鸭舌、珊瑚白菜、红油鸭子、蟹肉双笋丝、火腿烧圆鱼、牛柳炒白蘑、花菇鸭掌、砂锅煨鹿筋、罗汉大虾、鸡丝银耳、蚝油仔鸽、清炸鹌鹑、一品官燕、凤尾鱼翅……这一桌子的菜惹得我口水都要流下来了,这要是在现代,这么一桌酒席得花掉我多少银子啊!别人吃饭的时候声息全无,我也只好耐着性子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生怕发出声音来让人看笑话,再馋也不敢多吃,不然就太丢人了。陈鹤儒果然拿出来家酿的青荷梅蕊酒,我好奇这让陈零惦记的酒是什么滋味,就着陈零手里尝了一口……在现代的时候我就喝不惯白酒,怎么也品不出爸爸说的什么醇香绵回,但是这个青荷梅蕊酒还真是很好喝,不那么杀口,倒有点像红酒,可是又比红酒香气更冽。尝了一口,再尝一口,陈零杯里的酒很快就让我喝完了,他再倒一杯又被我偷偷喝掉,第三杯他就不肯再让我喝,笑道:“妹妹的脸都红了,再喝就醉了。”老三陈言笑道:“记不记得老七小时候,才八岁吧?不知道那天淘的什么气,跑去厨房偷了做菜的黄酒喝,结果醉得直打猴拳,还打翻了爹的童子戏春白玉笔架,幸好没碰坏。”陈零嘻嘻一笑:“我只记得三哥有次喝了酒,写字手都打颤,还非要给我写春联,还非得贴出去给大家看。那手草书写得好啊,连屠先生都不认识。”陈鱼也笑道:“我还记得有一回大哥领着我们在后园子烤狍子肉吃,喝的是女儿红,二哥兴致来了一边舞剑一边吟诗,还差点划伤了大哥的腿呢。”陈忧赶紧道:“可不是,那次老七喝醉了还要爬树,最后被大哥给拎回去打了屁股,他还不服呢。”说得众人都笑了起来,我也忍不住笑,这个陈零,怎么喝醉了就和猴子一样啊?****“猪——,你的鼻子有两个孔,感冒的时候你还挂着鼻涕牛牛。猪——,你有着黑漆漆的眼,望呀望呀望也看不到边。猪——,你的耳朵是那么大,呼扇呼扇也听不到我在骂你傻。猪——,你的尾巴是卷又卷,原来跑跑跳跳还离不开它~~~”唔,好熟悉的歌啊,唱歌的声音也好熟悉……“007!”我一下睁开了眼睛,果然看见陈零那张还有些babyfat的脸出现在我床边,而且他正摇头晃脑地唱着《猪之歌》。一瞬间我以为我又回到了21世纪,但是这几天来已经看熟了的古代家俱打破了我的幻想,激昂的情绪一下跌落谷底。几个丫头站得远远的,神色惊惶地偷瞄着我。陈零还在唱:“……算命先生说它命中犯桃花……”我忍不住问:“你怎么会唱这首歌的?难道你也是穿越来的?”心里不由得怦怦直跳,就差要抓住他的手大叫革命同志了。陈零道:“这是你昨天喝醉的时候唱的啊,还唱了别的,我都记下了,接着唱给你听啊。死了都要爱,不淋漓尽致不痛快……”啊,模模糊糊的好像有这么个印象,昨天家宴的时候我偷着喝陈零的酒,后来好像就醉了,好像还抱着陈零唱歌,抱完了陈零抱小鸟哥哥,抱完小鸟哥哥又抱王子哥哥,把所有的哥哥都抱了一遍之后,我还抱了陈婴她老爹。天啊,想不到我在21世纪时醉酒后的习惯到这里也没能改变,仍然是逮着什么抱什么。嗯,不对,应该是有些改变的,至少审美趣味提高了不少,而且专往异性身上发展。想当年我跟同学出去喝高了,可是只有些歪瓜裂枣给我抱的,当然最后抱住的总是闻讯赶来的楚重山,然后第二天酒醒后就要被他嘲笑得恨不得将他塞进邮包里随便邮去哪个荒山野岭再也不要看见他。“……我知道我一直有双隐形的翅膀,带我飞,飞过绝望……”回过神来,陈零还在唱,这家伙该死的过耳不忘啊。我狠狠瞪他一眼,却听到心中有什么东西再次碎裂的声音。“妹妹,你怎么又哭了?”陈零小心地问,“其实我是想问问你,这些是歌吗?曲调好古怪,词也古怪,好多地方我都听不懂。你是从哪里学的?”见我瞪他,他忙摆手道:“好啦,我不问啦。”想了一下,我说:“你没听过鬼附身?”陈零一怔,脸色有些古怪:“你昨晚不是喝醉,而是被鬼附身?难怪会一直说你不是爹的女儿呢。”我已经懒得再说什么了,但是我发现了陈零的一个新功能,我可以教他唱歌,然后把他当mp3来用。只是当我正教他唱《双截棍》的时候,很不幸的,被陈野请来的捉鬼道士给打断了。其实也难怪大家那么惊慌失措,哼哼哈嘿的《双截棍》在古人听起来,不是不像鬼念咒的。本来我是很想好好配合一下那个山羊胡子的老道的,让他装神弄鬼一番好让大家安心,可是这个不学无术的老道,竟然把主意打到我的阿不身上来了,竟然说它就是我被鬼上身的源头。而画纹这个笨丫头居然还作恍然大悟状:“怪道呢,姑娘素来不动针线的,而且做的这个东西又怪里怪气的。原来是……”说着就打了个哆嗦,害怕地缩到琴筑身后去了,不敢再说下去。老道深沉地对一脸晦气的陈野道:“无妨,只要将这妖邪之物涂以狗血,于明月高悬之时焚毁,再给令妹服下此符,七七四十九天之内不见荤腥,即可平安无事。”TNND,敢烧我的阿不,我冷笑一声,再冷笑一声,看见所有人都不由得在我眼神飞刀的情形下后退了一步,茧儿还很没用地吓哭了。只有陈零站在原地没动,事实上从陈野他们带着老道进来起,他就一直守在我身边没动过,这让我小小地感动了一下。“大哥,你可知我为什么会唱那些曲子?”我冷笑完了,大脑开始高速运转,从陈野能请道人进来作法一事就可看出至少陈家人还是相信鬼神的,既然真以为我是鬼附身要烧我的阿不又要给我喝什么符水,那我就把事情往神仙身上扯,牛鼻子老道总不敢得罪神仙吧。陈野作洗耳恭听状。我开始编故事:“这要从数日前我昏睡不起时讲起,其实当时我并不是昏睡,而是被九天玄女接引到了太虚幻境,太虚幻境的大门上有一对联,乃是: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我心里暗道,曹雪芹大人得罪了,小小地剽窃一下您的大作来应急,这里应该没人听说过《红楼梦》吧?顿时一片倒吸凉气之声,陈野自言自语道:“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这个对子倒颇有些堪破的意思。”有门儿!我沉住气,接着道:“那九天玄女说是与我陈家先祖有缘,先祖怜我自幼多病,拜求九天玄女救我一命。于是九天玄女才来接引我,又给我喝了千红一窟茶、万艳同杯酒,用群芳髓熏香,根除了我身上的病气,我的病这才好了。”陈野喜道:“难怪妹妹一夜之间就病好了,原来是九天玄女的恩德,我陈家有神仙佑护,真是陈氏之大幸啊。”“当时九天玄女还请我吃了顿饭,席间有舞姬唱了好些曲子,我记得了一二,但醒来就模模糊糊了。昨天喝了些酒,不想这些曲子又都想起来了,所以就唱来给爹和哥哥嫂嫂们听一听。”我继续瞎掰。陈野疑惑道:“可是为何你又吵嚷着说自己不是爹的女儿,还说什么穿什么越的。”我假装口渴,陈零忙给我倒茶,慢悠悠地喝了半杯茶,我才想到理由:“九天玄女曾给我看了自己的三世簿子,原来我本是西方灵河岸上三生石畔的绛珠草,因有赤瑕宫神瑛侍者以甘露灌溉,受天地精华,遂得脱草胎木质,得换人形,终日游于离恨天外……咳,咳,”对不起林妹妹了,“后来天帝命我下凡历练,才投生到陈家。”陈野已经信了,我再下一剂猛药:“九天玄女送我回来的时候,还让我带段话给父亲和哥哥们。”陈野忙问:“什么话?”幸亏本姑娘的记性不错,当年又是把《红楼梦》当枕边书来看的,我清清嗓子,道:“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蛛丝儿结满雕梁,绿纱今又糊在蓬窗上。说什么脂正浓、粉正香,如何两鬓又成霜?昨日黄土陇头送白骨,今宵红灯帐底卧鸳鸯。金满箱,银满箱,展眼乞丐人皆谤。正叹他人命不长,哪知自己归来丧!训有方,保不定日后作强梁。择膏粱,谁承望流落在烟花巷!因嫌纱帽小,致使锁枷扛;昨怜破袄寒,今嫌紫蟒长;乱烘烘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这番戏作的,热得我一身是汗。陈野反复吟着:“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脸上渐有灰败之色。那道人还想再找些事出来,已经被陈忧吩咐人赶了出去:“什么东西!连仙气和鬼气都分不清楚,还说自己是什么天师传人呢。”从此以后,坊间流传陈家有一个天仙下凡的女儿,于是又有传言说陈婴当年出生的时候陈府上空紫云盘绕观音现身。于是我明白了传奇是怎么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