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陈零受伤“几点了?”我迷迷糊糊地从帐子里探出头来问。正趴在桌上描花样子的裁云回道:“快到午时了。”在脑子里换算了一下时间,我跳了起来:“十点多了?画纹怎么也不叫我?”裁云过来把帐子挂好,一边叠被,一边道:“她倒是早早就来叫姑娘起床的,可是怎么都叫不起来。听画纹说,姑娘赖床的时候简直就像恶魔。”我汗颜:“真的?我一点都不记得。”裁云叫人进来倒水,侍候我梳洗,我都快变成《大林与小林》里的那个懒惰的大林了,就差吃东西都要人来帮我搬着嘴巴嚼了。洗漱完毕,坐到镜前让裁云给我梳头,我问道:“镂月呢?”镂月应声进来,顶着两个老大的黑眼圈。我诧异:“变国宝啦?”镂月茫然,我改口道:“你这黑眼圈是怎么回事?”镂月撇嘴道:“姑娘什么时候添的毛病,睡觉的时候还要在人家身上**,躲又没处躲,睡又睡不着的。”我吐了吐舌头,这个毛病可是由来已久了。我常常说自己是得了“皮肤饥渴症”,从小就爱摸着别人睡觉。小时候和爸妈睡一张**,临睡前我总要求:“爸,把你的胳膊借我一下。”不管多冷的天,先把爸爸的胳膊放到被外面晾凉了,然后用小手细细地摸呀捏呀,我才能入睡。对于我这个恶习,爸妈也是深表痛恶,妈妈是从不肯让我这么**的。幸好好后来楚重山出生,爸爸就逃离我的魔掌,我改去折腾弟弟了。有时候楚重山被我摸得受不了,就会反抗:“姐,你光摸我胳膊也就算了,干什么还要把手伸进人家衣服里来摸啊?”“我摸我的,关你什么事?”“拜托,被摸的人是我啊,当然关我的事。”“那又怎样?”“…………=^=妈!姐姐非礼我!!!”于是妈妈就会挥舞着铲子从厨房里奔出来敲楚重山的头,说:“胡说八道什么,给你姐摸两下能掉块肉啊?”回头又说我:“你也是,早点找个男朋友给你来摸,省得小山成天鬼哭狼嚎的。”我的男朋友,唉,还没亲爱到能让我随便摸他的时候,他就对我说:我再也不想看见你。想不到,我真的如他所愿,他真的再也不会看见我了。心里痛了一下,我不自觉地把阿不抓在手里拧来拧去,镂月后退一步,警惕地道:“姑娘,你该不是想把我拧成那个麻花样子吧?”我抓起昨天换下来的陈零的衣服,道:“我找七哥去。”一边蹦蹦跳跳地往外走,一边大声唱:“吃一块鸡蛋糕,美丽的包包。吃一块鸡蛋糕,美丽的包包……”暂时忘记那些不愉快的事吧,我的前男友,你再也看不到我了,开心吗?“小妹,你唱什么呢?”路上遇到了陈平和明妍,陈平笑眯眯地问我。我扑上去抱他,有便宜不占简直就是浪费啊。“天使之歌呀,有一只红狐狸叫包包,他最爱吃鸡蛋糕,这歌就是他唱的。”明妍含蓄地微笑:“小妹真有趣。”陈平也笑:“你这是要去哪里啊,包包?”我噘嘴道:“我不是包包,我又不是狐狸。王子哥哥,你们去哪儿啊?”陈平道:“王子哥哥?哈哈,对了,我听说你给哥哥们都起了外号。为什么叫我王子哥哥?”“因为你就像王子那么高贵那么有气质啊,我最喜欢王子哥哥了。”也不怕他会起一身鸡皮疙瘩,我甜甜地道。陈平笑道:“我听说你管老五叫妖精哥哥,这又是为什么?”“他的腰那么细……咦,王子哥哥,你的腰也很细呢。”揩油,揩油。陈平无奈地把八爪鱼似地攀着他的我拉开,道:“好啦,怪热的。你干什么去?”“找七哥去。”“那你去吧。”还拍拍我的头,把我当小孩。“吃一块鸡蛋糕,美丽的包包……”我继续蹦跳着向一天院而去,当小孩有什么不好,当小孩快乐得很哪,什么都不用操心,最大的任务就是吃好睡好玩好。身后隐约传来明妍的声音:“小妹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是一点也不端庄。”陈平道:“小妹从小就病着,玩也玩不畅快,现在身体好了,就让她玩去吧。况且,我倒是觉得她这么活泼泼的挺好,比她病恹恹的样子强多了。”明妍不再言语了。我回头一看,两个人相伴着走远了,刚才或许是从留余堂回来的吧。“007!”一进一天院的门我就大声叫。见夏迎出来,笑道:“姑娘怎么有空过来?”“来还衣服。七哥呢?”“今天是苏三少爷的生日,七少去苏家了。”“哪个苏三少爷?”“将军府的苏云锦苏三少爷啊。他和七少是从小的玩伴,感情好得紧,三天两头的就要见上一面。”“就是昨天你说送花来的那个?”“是。”嘁,男人给男人送花,不怀好意。要真是有见夏说的那么好,怎么我穿越来都一个多月了,也没见陈零和他见面呢?哪天陈零不是陪在我身边的。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对那个未曾谋面的苏云锦充满了敌意。“三天两头见面?最近我怎么没见七哥和他见面啊?”“咦?姑娘不说我还真没注意到,最近三少派人请七少过去,七少都推辞了,说是要陪着姑娘的。”“……哦。”“姑娘进来喝喝茶?”见夏把我往屋里让。我没了情绪,把衣服交给她,道:“不进去了。我到别处去玩。”出了一天院,我逛来逛去的就进了以沫居。陈鱼和陈忧两个正在下棋,陈忧抓耳挠腮,一个劲儿说:“再让我两个子儿吧。”陈鱼道:“你都悔了十多把了,不许再悔了。”陈忧看见我,立刻把棋盘一拂,笑道:“小妹来了,我不玩了,我陪小妹说话。”陈鱼气得把棋盘棋子都推到地上,指着陈忧骂:“无赖!”陈忧也不以为意,乐颠颠地冲我过来,拉着我的手道:“小妹,让六哥看看,长胖了没有。”陈鱼道:“小妹别理这个无赖。”我笑道:“二位哥哥下棋哪?”陈鱼道:“就知道这家伙会耍赖,不想跟他下,他还非缠着我。下这一盘棋,我得短寿十年。”还是气鼓鼓的。陈忧只当没听见,冲我媚笑道:“要不,小妹陪我下一盘?”我连忙摆手道:“我可不会下围棋,我只会下五子棋。”陈忧道:“那也成啊。来,来。”忙拉我坐下。陈鱼的书僮药泉早过来把棋子棋盘都捡了起来,我着意看了他几眼,是个浓眉大眼的小孩,长得还不错,但比之拈豆儿的嚣张、小萤火虫的伶俐、端砚的温厚,他却显得有些平凡。以前我在网上常和人下五子棋,也认真研究了一段时间,那时候就知道五子棋是中国自古便有的棋类游戏,后来经高丽国,于元禄时代传入日本,在明治时代定名为“连珠”,取其“日月如合壁,五星如连珠”之意。此外,五子棋又称“五目”、“五子连”、“连五子”、“五格”、“五目碰”、“串珠”等。陈忧厚着脸皮道:“我执黑子如何?”陈鱼鄙视道:“跟小妹玩你都要抢先手,丢不丢人?”我笑道:“不要紧,不过执黑子的三三禁手、四四禁手、长连禁手。”陈鱼哈哈大笑,陈忧苦着脸道:“不要那么严吧?”我笑道:“我可不像四哥心软,举手无悔哟。”陈忧以斜月式开局,我以守为攻,但却发现陈忧的棋力真的是弱得可以,才落八九子便已失了章法,先机全失,光顾着堵我的棋路了,把他自己大好的攻势先机拱手相让。开始我还以为他是“占先不攻”,后来才发现他根本就是臭棋篓子。我当然不会客气,一子双禁先封了他的路,再来个一子双杀。陈鱼看得心怀畅慰,不住大笑。陈忧恼道:“都怪你在旁边笑个不停,害得我分心,不然也没那么容易输。”陈鱼瞪一瞪眼,正想骂他,药泉过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陈忧缠着我道:“小妹教教我,怎么下那么好?”我飘飘然起来,道:“我教你个口决吧:先手要攻,后手要守,以攻为守,以守待攻。攻守转换,慎思变化,先行争夺,地破天惊。守取外势,攻聚内力,八卦易守,成角易攻。阻断分隔,稳如泰山,不思争先,胜如登天。初盘争二,终局抢三,留三不冲,变化万千。多个先手,细算次先,五子要点,次序在前。斜线为阴,直线为阳,阴阳结合,防不胜防。连三连四,易见为明,跳三跳四,暗剑深藏。己落一子,敌增一兵,攻其要点,守其必争。势已形成,败即降临,五子精华,一子输赢。”陈忧喃喃地念了几遍,道:“有道理。”那当然,这可是那威九段的那氏兵法啊。听完药泉的话,陈鱼皱眉道:“老七出事了。”我正和陈忧摞棋子玩,听他这么一说,都是一惊。我站起身,道:“他不是去给苏三过生日了吗?怎么了?”陈鱼道:“刚才将军府派了人来,说是老七在将军府里撞上了几个不长眼的官家子弟,那几个人错以为老七是戏班的小倌,调笑了他几句。偏偏当时苏三又不在场,唉,你们也知道老七最恨被人说他像女孩儿,一时没克制住就打了起来。”陈忧皱眉道:“那些是什么人?”陈鱼道:“为首的是常都尉的外甥,叫水夜。”我不知道都尉是个什么官,但见他俩的神色也知道那官大概不小。陈鱼又道:“常都尉对这个外甥疼爱得紧,还派了个高手保护他。若是单和那几个混帐打架老七倒未必会吃亏,可是偏偏那个高手就在旁边,而且当时苏三又不在……”我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急道:“七哥受伤了?”陈鱼安慰我道:“药泉说,苏三已经请了城里最好的大夫过去了,应该没事的。”我急得直推他:“快带我去看看。”陈鱼道:“大哥二哥都已经去将军府了,咱们就不要去了吧,不然倒像是去将军府兴师问罪一样。”我大怒:“我就是要去兴师问罪!把七哥请去他家里,又不好好保护他,还说是好朋友?屁!”陈忧被我吓了一跳,陈鱼见我怒气冲冲一时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拔脚就往外跑,陈鱼陈忧在后紧追:“你干什么去?”我头也不回地道:“我去将军府。”陈鱼道:“你认识路吗?”我停下脚步,怒道:“不认识!你给我带路!”陈鱼连忙叫人准备马车,也等不及带什么丫环婆子的跟着我,我催他带我快去。到了将军府也来不及看那府邸有多么富丽堂皇,通报了一声,就直闯入苏三的居处。陈野陈平正坐在外间吃茶,见我们进来都是吃了一惊,下首陪着的一个年轻公子忙站了起来,道:“是婴姑娘吧,有失远迎……”我怒道:“少废话!你就是苏三?干什么害我家陈零受伤?你不是他的好朋友吗?他被人欺负的时候你在哪里?还有心思坐在这里喝茶?要是我家陈零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拆了你的骨头!不要以为你们是官我们是民就治不了你,姑奶奶我手段多的是,大不了咱们同归于尽!”满屋子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我,陈野的脸红得像西红柿,叫道:“小妹,别胡说。”我冲他叫道:“七哥都受伤了,你还跟没事人似的……”心中一阵委屈,眼泪跟断线珠子似的滚落下来。陈平叹了口气,上前把我揽入怀中,我揪着他的衣襟哇哇大哭:“七哥在哪里?他是不是死了?”陈平柔声道:“老七没事。”内室的门一开,小萤火虫探头出来,惊讶道:“姑娘怎么来了?”我冲过去:“七哥在里面吗?”小萤火虫道:“是。”深吸一口气,我走了进去,原以为会看见一地沾满血的白绷带(古惑仔电影看太多了才会有这种印象),却只见一个月白衣衫的少年立在床边,而陈零正在**倚着枕头,一脸惊讶地看着我。“你伤得怎样?哪里疼?哪里受伤了?快让我看看。啊,你该不会是受了内伤吧?有没有觉得身上一阵寒一阵热的难受?有没有吐血?”我一边问一边检查陈零身上,《倚天屠龙记》里张无忌不就是被玄冥二老用玄冥神掌打得好多年都抱病在身吗?陈零眨巴眨巴眼睛,可怜兮兮地说:“我脚扭了。”“啊?严不严重?还能走路吗?会不会变残废…………=^=脚扭了?”陈零指指自己的左脚,脚脖子上还贴着一块大膏药。我瞪大眼睛,:“就只是扭了脚?”陈零点头:“那个叫刘什么的人一掌打过来,我往旁边一躲,被躺在地上的人绊了一下,就扭了脚。然后苏三就来了,把我扶到这里来了。”“躺在地上的人?”“嗯,被我打趴下的。”我无语,白激动了半天,他竟然只是扭伤了脚而已,害得我一点形象都没有了。听得众人都走了进来,我已经没有勇气回头看他们了。陈零伸手给我拭去眼泪,突然展颜一笑,道:“害得妹妹担心了,对不起。”不要说得那么温柔好不好?我的眼泪又有决堤的趋势,连忙道:“谁担心你了,我是后悔没看到热闹。”陈零只是看着我笑,握住了我的手。陈野干咳一声,道:“小妹,还不快跟苏二公子道歉,刚才冲着人家胡乱发脾气,多不像样子。”那年轻公子笑道:“无妨,婴姑娘和七公子兄妹情深,一时情急罢了。”咦?他是苏二,那苏三是谁?那月白衣衫的少年向我一揖,一脸惭愧:“没照顾好零,让婴妹妹担心了,是苏三的不是。苏三在这里请罪了。”连人都没弄清就乱发了一通脾气,我丢人都丢到太平洋去了。红着脸给苏二道了歉,想想又不服气,“四哥为什么说得那么严重?我还以为七哥被什么高手给打成了重伤呢。”陈鱼无奈地道:“我也不知道老七伤成什么样子了啊,是药泉告诉我说苏三请了名医过来的。”苏云锦不好意思地道:“给零看病,当然要请名医啊。”我白他一眼,叫那么亲热,肯定不怀好意。我讨厌你到底。原来当时那个刘姓高手只出了一招,就被闻讯赶来的苏三喝止了。苏三的父亲苏洪苏大将军是朝廷重臣,大哥苏裂石也是镇守边关的武将,因此镇守一方郡城的常都尉也对苏家很是忌惮。由苏二苏织锦出面斥责了水夜一干人,他们虽然是被陈零打得鼻青脸肿,但本来错就在他们,因此什么也不敢说,全都灰溜溜地走了。苏三担心陈零伤势,连那些客人也都不顾了,立刻派人给陈家报信,又快马将城中最好的大夫给请了来,却没想到他把声势闹得这么大,吓坏了不明情况的我。无论如何,陈零平安无事,我的心也就放下来了。其实我之所以会如此慌张,是因为以前楚重山就出过这么一档子事。等我收到消息赶去他打架的地方,只看到满地的血和碎酒瓶碎玻璃,再跑去医院,他都已经送进手术室急救了。那一次,我亲爱的弟弟差点没了命,我是心有余悸啊。说起来,那次打架的理由可能比这次更可笑,起因竟然只是某个女孩向楚重山告白后被拒绝,那女孩觉得自己自尊心受伤,便找了人来打他。事后当然报了警,可都是未成年人,也不过是罚款了事。最可笑的是那个女孩还守在楚重山病房外痛哭,说是他要死了她就跟着自杀。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呢?真是让人哭笑不得。“妹妹在想什么?”马车上,陈零牵着我的手,问道。“我弟弟……007,你做我弟弟好不好?”我有点神思恍惚。陈零笑道:“我是你七哥啊,怎么做你弟弟?”我道:“除了你我还有六个哥哥呢,你就给我当一下弟弟又怎样。”陈零道:“诶——?可是我比你大呀。”我道:“其实我比你大。”陈零笑道:“你骗人。”我没了脾气:“可是我想听你叫我姐姐嘛。叫一声来听听。”陈零:“喵——”“不是让你学猫叫。”“汪——”“我咬你啊!快叫姐姐。”“………………姐。”“嗯。”摸摸他的脸,我的眼泪又充满了眼眶。8讲鬼大会(一)回到一天院,陈野板着脸教训了我一顿,无非是说我闯去将军府大吵大闹太有失体统了,但我掉了两滴眼泪之后,他就改去骂陈鱼和陈忧了,说他们不该带我过去。后来又改骂陈零,说他不该打架,害得大家都替他担心。陈零用一只脚蹦来蹦去,给这个倒茶,给那个递扇子,连连赔不是。陈平道:“其实也怨不得老七,那个水夜名声很差,仗着他舅舅的势力横行霸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陈忧道:“可不是,我听说他前年还逼死了一个戏子呢。”我立刻竖起了耳朵:“怎么回事,讲来听听。”陈忧刚想说话,被陈野在头上敲了一记:“那些混话也是能讲给小妹一个女儿家听的?”陈忧吐了吐舌头。我道:“那戏子是男的还是女的?”陈忧笑道:“哪有女戏子啊?除非是谁家里自己养的小戏。”我一拍手,道:“那肯定是水夜有断袖之癖,想强迫那个戏子和他欢好,那个戏子很有骨气,誓死不从。结果就被他逼死了。对不对?”叫戏子可真不习惯,应该叫小明星的,不过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陈忧傻傻地点头,陈野皱眉道:“小妹,这些话你跟谁学的?”目光在几个弟弟身上一扫,陈平回望过去,陈鱼做无辜状,陈忧连忙摇头,陈零呆呆地一笑。陈野不由得叹了口气。嘻嘻,有点得意忘形了。铺宣进来禀道:“大少爷,大少奶奶说二少奶奶房里的敏儿家里头来赎她出去,大少奶奶念在她服侍二少奶奶这么多年,没收她的赎身银子,还赏了她二十两,方便她家去做个生计。大少奶奶叫人来知会大少爷和二少爷一声。”陈平一愣,道:“敏儿家里不是只剩一个叔叔了吗?当初卖的又是死当,怎么会有心来赎她回去?”我猜多半是秋素商查出敏儿的行为,又碍着陈平和明妍的面子不好处罚,当然这其中更可能是因为如果处罚敏儿就会牵出舞燕和姜姨娘来,所以便叫她叔叔来带她回去,对其他人就说是赎身。这倒是个不惊动大家又处理了事情的好办法,那个倒霉的小丫头不必无辜受罚,敏儿也不至于被人牙子卖去青楼妓院,各房主子的面子又能保全。可是,既然查出了敏儿,就不可能不知道是舞燕在背后主使的。秋素商又会如何处置舞燕?用不着我站出去揭发,事情就已经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看来不能动不动就太拿自己当回事啊。可是,纠缠我这么久的愧疚心理又算什么呢?我只不过是想明哲保身,做一个懦弱的缩头乌龟,冷眼看旁人各扫门前雪。陈平也只是随便一问,没有再继续深究,看来对府内事务的确不甚在意。陈言和陈棋也过来看陈零,一进门陈言就笑道:“老七,你怎么成了独脚虾啦?哈哈哈。”爽朗的笑声把陈野脸上的严肃都驱散开来。众人闲话了一会儿,我的心情渐渐好转,一时起了兴致,笑道:“刚刚想起一个故事来,要不要听我讲?”陈忧连忙点头:“要听。”陈零也好奇地看着我,其他人看起来兴趣不是很浓,但都很给面子,做洗耳恭听状。其实这个故事是我从网上看来的,清清嗓子,稍作编排,我讲道:“有一对年轻的姐妹,和父亲相依为命,有一年父亲忽然死了,伤心的姐妹俩就为父亲办了一个隆重的丧礼。在灵堂上来了一个远房亲戚,是姐妹俩从未见过的,那是个很好看很好看的少年。姐妹俩不知不觉都芳心暗许。一个月后,妹妹杀了姐姐,请问:为什么?”他们都没料到这个没头没尾的故事居然还有问题,都是一怔。陈忧茫然道:“什么为什么?”这个不开窍的脑袋,我在他头上敲了一记:“为什么妹妹要杀死姐姐?”陈言道:“她们父亲都过世了,就剩姐妹俩相依为命,她哪有理由要杀自己的姐姐啊?”我道:“可她就是杀了。为什么呢?”陈忧道:“那个妹妹疯了。”我摇头。陈野道:“难道是那个妹妹和姐姐吵架,错手杀的?”“也不对。”陈平道:“这个故事太离奇了,不可能是真的。”“没让你猜是不是真的,只是问你为什么。”陈言道:“猜不出来。”陈鱼道:“难道是为了争夺家产?”我推推身边的陈零,道:“你猜呢?”陈零道:“姐妹俩抢点心吃,妹妹抢赢了,姐姐输了,一生气就气死了。”陈鱼道:“莫不是和那个出现在灵堂里的少年有关?”我喜道:“对,贴边儿了。”陈忧道:“是那个少年把姐姐杀死的?”我摇头道:“不是。”陈棋眼皮都不抬一下,淡淡地道:“会不会是那个做妹妹的还想再见到那个少年,就把姐姐给杀了?”陈言大笑道:“哪有这种事,想见就见呗,杀她姐姐做什么。”我用崇拜的目光看着陈棋:“没错,就是因为妹妹爱上了那个少年,可是又找不到他,因为他是在父亲丧礼上出现的,所以她认为再来一场丧礼,就又能看到他了。所以她才杀了姐姐。妖精哥哥,你有做变态杀手的潜质呀。”陈棋抬眼看看我:“什么是变态杀手?”“就是那种很不按常理杀人的,嗯,想法和别人都不一样,很阴暗的,对杀人过程蛮享受的,可能会杀死自己亲人的,会用很异常的手段去杀人的,可能还会和尸体共处一室然后仍旧照常生活的……”我发现随着我前言不搭后语的解释,室内的气流越来越显得诡异,所有人都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我。我只好笑道:“故事嘛,听听就算了,当不得真的。”陈棋沉吟了一会儿,道:“变态杀手……这个称号不错。”拈豆儿在他身后道:“对,比‘财神少爷’好听多了。”陈野道:“老五,你要是敢让人出去张扬你是什么‘变态杀手’,我就让你这辈子都住在祠堂里对着祖宗牌位去。”陈棋和拈豆儿的脸上都出现了遗憾的神色,我也连连叹气。陈平笑道:“小妹这个故事真离奇,是从哪里听来的?”我高兴地道:“好玩吧?这据说是美国FBI测试变态杀手的题目,能做出正确答案的人就有可能成为变态杀手呢。”“美国?爱福什么爱?”陈忧问道。呃,又得意忘形了。正在想着如何瞒过去,陈零道:“再讲一个吧。挺有趣的。”我忙道:“这也是姐妹俩的故事,姐姐的情人要和她分手,她就告诉妹妹说那天晚上她要在门口跟那个情人谈判,让妹妹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到了晚上,妹妹一个人留在房里,听到外面传来‘吱——扑——,吱——扑——’的声音,然后又是三声敲门声。因为姐姐有言在先,妹妹就没有理会。第二天一早,妹妹打开门,发现姐姐已经死在了门口。请问:姐姐是怎么死的?”陈野大汗:“小妹,你就不能讲些不血腥的故事吗?”“可以啊,有一对情侣,一年前女孩掉进河里淹死了,男的下水找了很久也没有找到她的尸体。一年后男孩又来到河边,看到一个老人在钓鱼,发现钓上来的鱼身上一根水草也没有,就问老人是怎么回事。老人说这河里从来不长水草。于是男孩大哭着跳进河里自杀了。请问:他为什么自杀?”陈野无奈地揉着太阳穴,道:“我还要去看看秦海送上来的帐本,先走了。”说着站起身。陈平忙道:“我约了朋友在正德楼见面,再不去就要迟了。”两个人都忙忙地走了,我好生无趣。陈忧追问道:“这两个故事的答案是什么?”我懒洋洋地道:“不告诉你。”陈零道:“诶——?”陈忧也道:“这不是吊人胃口嘛?好妹妹,讲给我听听。”我道:“你问妖精哥哥去。”陈忧果然便去缠陈棋,陈棋淡然道:“我不知道。”说得也是,他要是全都能猜出来,那就真成了变态杀手了。见我无趣的样子,陈鱼道:“小妹想玩什么,告诉四哥,四哥给你买去。”我道:“啊,对了,不如我们今晚来个讲鬼大会吧。”陈言打了个寒颤:“讲鬼?”我来了兴致,这游戏以前常和朋友们玩的。“对,就是在一间黑屋子里,每人面前点一根蜡烛,每个人都要讲一个鬼故事,讲完一个故事就吹灭一根蜡烛,等最后一个故事讲完了,屋子里全就黑了。很刺激的。”陈言站起身,道:“啊,我突然想起来了,我还有事没办呢。”我一把拉住他的衣摆,把小脸皱起来,可怜兮兮地道:“nod哥哥,你不陪婴儿玩了吗?婴儿好孤单啊。”陈言无可奈何地又坐了下来。陈鱼笑道:“既然如此,不如今晚就在以沫居后头的曲水亭,我做东,请大家吃酒。”陈忧喜道:“这样最好。”陈零道:“不知道大哥二哥肯不肯来?”陈鱼道:“只说是吃酒,他们定是会来的。药泉,你就去准备一下吧。”我在药泉身后叫道:“把气氛弄得阴森点。”药泉不知何故踉跄了一下。既然定下了晚上的聚会,大家也就散了,临走时陈忧还道:“晚上妹妹可要告诉我那两个答案啊。”兄长们都不在面前,陈零也就不用那么规矩,倒在**歪着,让见夏给他按摩肿起来的脚腕。我也歪到**去,有一搭没一搭地和陈零说话。今天折腾了这么一回,我还真有些累了,不知不觉就迷糊过去了。陈零叫醒我的时候,已是掌灯时分,他拿着一张月白色压青花纹的纸笺,笑道:“四哥还特意下了贴子呢。”我拿过来看,上面的字倒还认得:“曲水亭上请喝酒,来是不是来?”字迹如灵蛇飞舞,豪放而不失俊秀。我忍不住笑:“这样就叫请贴吗?”陈零笑道:“四哥一向不爱在繁文缛节上下功夫。”我纳闷:“那还真看不出来,我以为他会是很计较小节的人呢,还是说他单只在生意和银钱上最为专注?”洗了把脸,我便和陈零赶去曲水亭。陈零还不便行走,小萤火虫就背着他,想不到这个脸蛋鼓鼓像个小包子似的小家伙还是很有力气的,背着陈零居然还行走如飞。曲水亭下是一条贯通全府的活水,水流到此处九曲十八弯,亭在水上状如飞翼,从亭中向外看去,弦月映着流水,清风吹着树梢,很是雅致。曲水亭内设了两张席,其中一张是给小萤火虫他们准备的,酒菜也颇为丰富。四角都设着明灯火盏,照得亭内一片明亮。陈野陈平果然也都来了,众人落座,另有小丫头侍候,便叫拈豆儿、小萤火虫他们自去另一桌吃酒。陈平的洗毫和陈忧的研墨我都是第一次见,洗毫长得高高瘦瘦,样子有点呆呆的。研墨长得倒和见夏有几分相像,有些阴柔之气,但笑容灿烂,看起来倒也是个没什么心机的人。酒过三巡,拈豆儿他们便热闹起来,不知是谁提议的,大家开始扳手腕子,输了的被弹脑门儿。拈豆儿一路过关斩将,很是得意洋洋,铺宣、端砚等都被弹得满头是包,研墨捂着额头眼泪汪汪。拈豆儿又拽过小萤火虫要比,小萤火虫嘴里塞得满满的,含含糊糊地道:“我吃饭呢。”拈豆儿道:“比完再吃。”小萤火虫还不肯,研墨怂恿:“和他比,弹他个老大的爆栗子。”拈豆儿已摆好姿势,小萤火虫只得擦擦手,伸出右手与之相握。研墨等人都凑到跟前去,有的给小萤火虫鼓劲,有的给拈豆儿加油,热闹非凡。洗毫道一声:“开始!”拈豆儿手上用力,竟然是…………秒杀!只不过,是拈豆儿被小萤火虫秒杀了。研墨兴奋得跳了起来,大声叫道:“弹他!弹他!”小萤火虫笑嘻嘻地在拈豆儿额门上弹了一记,拈豆儿疼得直咧嘴,不服气地道:“再比一次。”“好,好。”研墨等人都起哄,推着小萤火虫再比。小萤火虫恋恋不舍地放下刚刚抓起来的筷子。这次拈豆儿多坚持了两秒钟,大概是男子汉的自尊心受损了,他生起气来,凶巴巴地瞪着小萤火虫。小萤火虫在他头上又弹了一下,这次拈豆儿也不去揉,直接道:“再来。”小萤火虫的表情有点为难,但经不住伙伴儿起哄,只得再比。拈豆儿还是输,他怒气冲冲地把头伸过去:“你弹吧。”小萤火虫犹豫道:“算了吧。”拈豆儿怒道:“愿赌服输,弹吧。”小萤火虫道:“真的算了吧。”拈豆儿大怒:“快点!”小萤火虫吓了一跳,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地在拈豆儿头上轻轻弹了一记,拈豆儿火冒三丈地大声道:“多谢手下留情!”小萤火虫赶忙道:“对、对不起。”研墨道:“嘁,明明就是他输了,还生气。”被拈豆儿一瞪,连忙闭上了嘴。我在这边看得忍不住笑,真是一帮小孩子啊。待酒席撤下,众人围成一圈坐下,让拈豆儿他们也都过来坐着,每人面前摆一个小几,放一壶酒一碟点心。小萤火虫还心有余悸,远远避开拈豆儿,坐到洗毫和药泉身边去。四角的明灯也都熄了,每人面前点一只蜡烛,光线顿时黯淡下来。方才还觉得清心明目的夜景,此时却变得有些阴森,淡淡的月光让潺潺的河水闪着微微的鳞光,树林里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清。连前面的以沫居里都一丝光亮也无,这气氛顿时压抑下来。陈野奇道:“这又是什么新花样?”陈鱼笑道:“讲鬼大会啊,大家轮流讲鬼故事。”陈平笑道:“这一准儿是小妹的主意,别人再没这么精灵古怪的。”我把蜡烛举到下巴那里,明知道光线从下方照上来时人的脸会显得很恐怖,还要咧嘴一笑,把对面的端砚吓得一哆嗦。故意压低声音道:“那么,从谁那里开始呢?”侍候的小丫头们都已离开,这里就剩下我们十几个人,风从背后一吹,端砚先忍不住回头张望了一下,嘀咕道:“白天来这儿的时候也没觉得这么阴森啊。”陈鱼道:“我先来吧。”他学我的样子把蜡烛举到胸前,道:“我要讲的这件事,就发生在咱们胤川城里。”端观移动了一下身子,挨近了旁边的拈豆儿。“有一个人在城西北角上租了座房子,价钱很低,但是房子也很小。因为他孤身一人,没有什么家人,这个人也不在意房子大小,有地方住就很高兴了。第一天安然无事,第二天夜里他就常常被不知何处传来的哭声给吵醒,开始的时候他以为是邻居家的孩子在哭,后来觉得有些奇怪。因为那孩子一哭就是一整夜,而且不住地叫:‘娘……娘……’。天天如此,这个人睡不好觉,实在忍不住了,有一天晚上又听到孩子哭,他就跑去敲邻居的门。邻居家出来的是个老丈,他向老丈抱怨了一通,老丈却回答他:‘你听错了吧,我家里只有我和老婆子两个人,哪来的什么孩子?’这人一听就愣住了,只得又回到房里去,但那哭声却越来越凄惨,越来越清晰,就像是从院子里传来的。于是他就趴到窗前去看,只见院子里一个红衣服的小孩正在飘来飘去,忽然,小孩飘到窗前来,正好和那个人脸对脸。那小孩的脸上血肉模糊,一双眼睛向上翻着,露出眼白,眼睛里还流下血来。那人吃不住吓,晕了过去。第二天醒过来,这人就赶紧去邻居家,跟老丈说了这件事。老丈告诉他,原来那房子里住的是一个寡妇和她的儿子,后来寡妇和一个屠户成了亲,那屠户性情暴躁,成天打骂虐待那个孩子。有一天,屠户喝醉了酒,就把那孩子活活打死了。屠户酒醒之后,就把孩子的尸体埋在了院子里,带着寡妇逃走了。所以,那个人看到的就是惨死的小孩的冤魂。”陈鱼吹灭了手中的蜡烛。拈豆儿道:“端砚,你不要抓我抓得那么紧,很痛的。”端砚不好意思地松开拈豆儿的胳膊。陈零道:“那孩子真可怜,他娘亲就眼看着他被打死,也不阻拦吗?”陈棋道:“事后还跟那屠户一起逃走,连儿子的尸首都不管了,也不报官。这个做娘的可真狠心。”陈平点头:“就是。”陈鱼失败地叹了口气。9讲鬼大会(二)做为自封的大会主持人,我开始点名:“王子哥哥,你也讲一个吧。”陈平想了想,道:“好吧,我讲一个关于借尸还魂的故事吧。”我心中一动,更加全神贯注去听。陈平讲道:“这是在虹风国发生的事情,是我在江湖上的一个朋友告诉我的,有趣的是当时他也在场。那是去年七月十四的事。”陈忧低声道:“七月十四鬼门开啊。”陈平道:“当时我那位朋友,啊,他叫贺子瑜。小贺的故乡就在虹风国,是一个小村庄,当时小贺回去给父母上坟,想不到老房子还在,就收拾一下住了下来。小贺家隔壁前两天死了女儿,当地风俗是停尸七天下葬,所以那几天总能听到家人哭声。到了第七天准备下葬的时候,因为是邻居,小贺便也去帮忙,那天便是七月十四了。”陈零有点些不安地移动了下身体,不动声色地靠近了我。我更加不动声色地靠近了他,紧张得手都直哆嗦。“他家里人把死去的女儿从停尸的木板上抬起来,准备放到棺材里去,尸体刚放入棺材,突然就睁开了眼睛,正对上给她整理寿衣的母亲的脸,她母亲吓得大叫一声,几乎晕过去。旁边有村里的老人赶紧问:‘是不是孩子还有什么心事未了?’家人都说不知道,谁料到,那尸体又坐了起来,转着头向周围东瞧西看。就连小贺这样走南闯北惯了的人也未曾见过这种情景,当时大家都吓坏了,有人就喊:‘诈尸啦!’”“啊——”拈豆儿大叫起来,然后恼羞成怒地殴打端砚,“你摸我脖子干什么?”端砚委屈:“我看见有片树叶落你脖子上了,帮你拿下来啊。”陈忧催促陈平:“接着讲啊,后来呢?”陈平道:“这时就听那尸体说了一句话:‘他妈的,我真的穿越啦。’”我浑身一震,一下子站了起来,动作太过突然,把旁边的陈零和陈鱼都吓了一跳。陈平也吓了一跳:“小妹,吓到了?”“没、没有。她真的说她是穿越来的?”我激动得浑身发抖,心里只想着,原来还有人和我一样穿越到这个时空里了!我不是唯一的!我有伴儿了!天哪!天哪!陈平道:“小贺是这么说的,可是大家都不懂她说的是什么意思,都吓坏了。那女孩的尸体还很兴奋地问:‘这是什么地方?哪个朝代?离王宫远不远?哎,我能进宫和主上谈恋爱吗?’村里的老人突然恍然大悟,大叫道:‘是借尸还魂!’村里的人都慌了,因为大家都知道借尸还魂是会给大家带来厄运的,因为那个魂已经在地府里走了一遭,带上来的不知道有多少孤魂野鬼的冤怨之气,况且是附在尸体上的,又有尸毒。于是,大家一拥而上,把她按进棺材里,就那么钉上了盖子,抬出去埋了。”我打个寒颤,脚一软,被陈零拉着坐了下来。居然被活埋了!穿越穿成这样,谁敢比她惨?我再打个寒颤,要是被人知道我也是“借尸还魂”来的,我会不会也被活埋?到时候这些对我亲热友爱的“哥哥”们,会不会也一脸狰狞地把我按进棺材里,然后不顾我的挣扎哀求,钉严厚厚的棺材盖……越想越是害怕,本来我还计划着找机会坦白我不是真的陈婴,请他们帮我寻找回去的方法呢,现在,就是把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不敢说出真相了。我宁可被刀捅死也不想被活埋,在地底狭小的空间里孤独地哭号挣扎然后窒息……想想就不寒而栗。见我不停地哆嗦,陈零抱着我道:“别怕,是故事来着。”我挣开他的怀抱,陈零愣了一下,我强颜欢笑,掩饰道:“二哥这个故事好听,接下来该谁啦?哦,二哥,先把你的蜡烛熄了吧。大哥,该你了。”陈野讲了什么,我都没有听进去,脑子里一直想着那个刚穿越来就被活埋的可怜家伙。当然,谁会想得到这种事呢,小说里可从没写过谁穿越后什么大事都没干什么恋爱都没谈就会被杀死的啊。哥哥们,那一张张英俊温和的脸,在摇曳的烛光下显得诡异扭曲,会不会有一天这样的脸逼近我,然后怒吼:“你不是我们的妹妹,你骗了我们,该死!”直到陈野面前的蜡烛也熄灭了,我还是提不起精神来。接下来轮到陈棋,他还是那副漠不关心的模样,道:“这件事就发生在咱们府里……”“诶——?”陈零大叫起来。拈豆儿突然站了起来,道:“我内急,我要去方便一下。”端砚和铺宣将他拽住,硬按着坐下来,研墨取笑他:“害怕了吧?想溜?”拈豆儿嘴硬:“谁怕了,我是真的想方便。”铺宣笑道:“一会儿再去。”和端砚两个一左一右牢牢抓住他的胳膊,拈豆儿动弹不得,又不肯承认自己害怕,只得苍白着一张小脸可怜兮兮地盯着陈棋。陈棋头都不抬,看也不看用眼神向他求救的拈豆儿,继续道:“闹鬼的那个地方,说起来,拈豆儿也常去。”拈豆儿做了个痛苦的表情。“就是珍珑院外的那片树林,你们也知道,那些树早在建这座宅子之前就生长在那里了,据说有的树都已经生长了二三百年了。这样的地方,偶尔有些灵魅精怪的,也不足为奇。有天晚上我睡不着,就到树林里散步,本来是朗月疏星,地上的月光跟水银铺泄下来一样。可是当我走进树林后,月光突然就黯淡下去,什么都看不清了。然后,我就觉得有人在我耳边吹气……”“啊!!!”拈豆儿捂着耳朵惊叫,怒视铺宣,“你干什么吹我耳朵?”铺宣若无其事地道:“我没有。”拈豆儿颤声道:“那、那是谁?”洗毫在他身后道:“是我,我只是想问问你要不要一块去方便。怕打扰了大家听故事的兴致,所以想挨近你小声跟你说的。”明明做了背后灵,还偏偏一副很无辜的样子。拈豆儿恨得直咬牙。被鬼故事带来的恐怖气氛一时驱散了不少,大家脸上都露出了笑容,忽然一阵寒风吹过,气氛一下又压抑下来。药泉低声道:“我听说,讲鬼就会招来鬼的。”研墨脱口而出:“那现在会不会有鬼在听我们说话?”害怕地向左右看。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都静悄悄的,浓浓的夜色推卷过来,把烛光之外的地方都包裹进去,微风吹得烛光摇曳欲灭,各人的脸上光影阴森。“咯吱……咯吱……”细微的声音近在耳畔。“啊啊啊啊——”拈豆儿又叫了起来,不管不顾地一把抱住了端砚,端砚被他勒住了脖子两眼翻白,拼命地挣扎。“咯吱……咯吱……”那声音又响起来,“……咕嘟……咯吱……咯吱……咕嘟……”众人终于找到了声音的源头,只见小萤火虫正一手持杯,一手抓着块麦芽糖酥卷大嚼,还不时喝口酒有助于吞咽。面对数道要杀人的目光,小萤火虫一脸茫然,两腮鼓鼓地还在嚼。这个粗神经的家伙,听鬼故事的时候居然还吃得如此起劲,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几个小书僮全扑了过去,将小萤火虫爆打一顿。片刻后,在没有加入战团的药泉的劝阻下,各归各位,小萤火虫鼻青脸肿地坐在那里,手里还抓着吃了一半的麦芽糖酥卷。后来,陈棋讲完了他的故事,把大家吓得都暗自在心里发誓,晚上说什么也不一个人去珍珑院了。接下来是陈忧,故事没讲完先把他自己吓得够戗。轮到陈言的时候,我们才发现这人竟然坐着睡着了。该陈零讲鬼故事了,他不知所措地揉揉鼻子,道:“可是我不会讲啊。”陈忧道:“讲一个吧,讲个吓人的。”他明明已经很害怕了,却还是兴致高涨。陈零突然道:“啊,那是谁?”很认真地向拈豆儿身后一指。拈豆儿头都没敢回,一跃而起窜到了陈棋身边,被陈零的话和拈豆儿的举动吓到的铺宣、端砚从椅子上跌了下来。待众人慌慌张张地回头,哪里有什么人。陈零很讨打地笑:“骗你们的。”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弯弯的,那开心的笑容里又带些羞涩,看了让人无论如何也气不起来。接下来几个小书僮也各自讲了个故事,只除了拈豆儿,死活都不肯讲,直到被研墨他们笑话,才勉强讲了个鬼搬家的故事。最后只剩下我手中的蜡烛还燃着,拈豆儿别扭地道:“很晚了,都该歇着了吧。”铺宣咕咕地笑:“你是不是怕姑娘手里的蜡烛也灭了,一片漆黑,会有鬼趁机摸你的脖子?”拈豆儿被吓了一晚上,已经没什么力气反抗了,只是嘴硬:“胡说,我是看姑娘好像很累的样子。”陈野道:“小妹累了吗?那就回去睡吧。”陈忧道:“等等,妹妹答应告诉我那两个答案的。”本来我是准备讲贞子的故事并配合把头发披下来的样子,吓唬他们一下的,但是现在真的提不起精神。应付道:“那两个答案也简单,姐姐死掉的故事里,那天晚上姐姐和情人谈判,被情人用刀砍去了手脚。妹妹听到的‘吱……扑……’的声音,是姐姐在地上爬行时发出来的,后来那三下敲门声是姐姐的头撞在门上,想让妹妹开门救她。但是因为有言在先,让妹妹无论听到什么声音也不要出来,所以妹妹没有开门,姐姐就失血过多而死。第二个故事里,那个男孩当年下水去救女孩,在河里摸到一把水草,但是没有找到女孩。后来听那个钓鱼的老人说那条河里从不长水草,他才知道当初摸到的是情人的头发,如果那时他抓住头发就可能把女孩救上来。所以他非常后悔,就跳水自杀了。”陈忧打了个寒颤:“这也太邪了吧。”洗毫他们没听过这两个故事,就七嘴八舌地问,药泉给他们又讲了一遍。毫无预兆的,我吹灭蜡烛,幽幽地道:“都散了吧。”黑暗中只听数声尖叫,也不知道是谁踩了谁的脚,又是谁摸了谁的脖子。抱着阿不,我躺在**,睁大眼睛看着帐顶。外间陪夜的画纹已经睡熟了,传来轻轻的鼻息声。这些日子以来,除去开始时初到异界的恐惶和孤单,除去对家人的思念和对熟悉的生活的留恋之外,我在陈府的日子还是很快乐的。每个人都把我捧在手心里,什么事情都不用我操心,不用工作不用做家务也不用上学,我就像米虫一样懒洋洋地享受着众人的疼爱。可是,我心里清楚,这毕竟不是我的家,他们真正疼爱的是陈婴,而不是我。试想一下,如果有人占用了我的身体,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我的爸爸妈妈和弟弟也一样会对她很好很好的。可是如果知道在自己面前朝夕相处的亲人的身体里,居然是一个陌生人的灵魂,那爸妈和弟弟还会对她一如既往的好吗?难道不会害怕吗?不会愤怒吗?不会着急那个真的亲人的灵魂去哪里了吗?如果陈家的人知道我不是真的陈婴,或许他们也不会像那些愚昧的村民一样把我活埋,因为他们会担心这个身体要是损坏了,那真的陈婴的灵魂如果回来就没有可栖之处了。但是,他们从此以后就不会再那样亲爱的叫我“妹妹”,带我出去玩,而是会有冷漠甚至仇恨的眼光看着我。这是肯定的,如果换成是楚重山的灵魂被换走了,我没准会把那个假冒的楚重山给囚禁起来,然后想方设法找回真的楚重山的灵魂,再换回去。如果做不到,我可能会恨假的楚重山一辈子,怨恨他夺走了我的弟弟。——不论他是主动占据还是被动穿越。并不是我想要穿越的,我也根本不想用另一个人的身体和身份在异界生活,可是这一切我能和谁诉说呢?谁又会理解呢?眼泪浸湿了枕头,我一夜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