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葬花鬼谷“小妹~~~”丁冲先趴在窗户上带着颤音叫了我一声,然后又乐颠颠地绕到门口进来,手里还捧着一只蜂巢。我鄙视他:“这么久才来看我?”丁冲笑道:“你要是死了我就不用来啦。”气我个倒仰,这小子的毒舌简直媲美拈豆儿了。丁冲笑眯眯地给我展示那只蜂巢:“很多蜜呢,尝尝看?”镂月在旁奇道:“丁少侠这是从哪里弄来的?好像咱们胤川城里没有养蜂的地方呀。”丁冲突然忸怩起来,道:“野生的,山上的。”镂月笑道:“丁少侠特意去上山摘来给我们姑娘的?”丁冲道:“也不是……恰好经过,想着这丫头或许爱吃……嘁,小丫头嘛不是都爱吃甜的,听说这丫头嘴又刁,这几天又不爱吃东西。为这个陈老爷子都头疼死了。怎么说我也在陈家做客这么久了,算是投桃报李吧。”我不爱吃东西不要紧啊,这几天小萤火虫倒是非常乐意跟着陈零来我这里,那些我吃不进去的东西基本上都落他肚子里了,一点也没浪费。我斜着眼睛看丁冲,道:“再撇嘴,那脸就比马脸还长了。本来就长得丑,还要做出怪样子,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哦,长得丑不是你的错,可是出来吓人就是你的不对了。”嘴仗是要打的,蜂蜜也是要吃的,先拿过来再说。丁冲被我气得两腮鼓鼓的,赌气不再跟我说话。我一边吃那清香甜美的蜂蜜,一边道:“沈大哥去哪里了?他那天来看了我一次,就没再来了。”顺便掰几块给歪在我**的陈零吃,陈零只尝了一口,转手就递给小萤火虫了。丁冲假装对桌上那只喝水点头的小鸟很感兴趣,不理我。镂月却道:“姑娘还不知道吧?沈少侠同二少、温姑娘回来的时候,还带回一位姑娘来,姓宁,闺名灵湘。嘻嘻,沈少侠对宁姑娘可好得紧呢。宁姑娘和温姑娘拌嘴,沈少侠都偏帮着宁姑娘的。”左一个宁姑娘右一个宁姑娘的,听得我心烦。把蜂巢都塞给小萤火虫,我道:“齁死人了,我要喝水。”丁冲瞥了我一眼,道:“宁姑娘的师父是赤炎国的高手邵补残,邵大侠与我师父是故交好友,宁姑娘么,从小就和我师兄认识啦。我倒是与她不太熟,不过师兄与她交情匪浅。”死乌鸦,你故意的是不是?以前就在我面前说过沈拓喜欢宁姑娘那样子的女孩,现在又说什么“交情匪浅”,故意打击我是不是?抓起枕边压的玉如意丢过去,丁冲闪身避开,如意直向刚踏进门来的陈棋飞去。陈棋伸手接住,道:“谁又惹妹妹不高兴了?”我顾不上答话,从床头解下我的弹弓对准丁冲连发。丁冲比猴子还灵活,那一连串的弹弓分别击中了桌上的玩具小鸟、墙边的花瓶、镂月的小腿和拈豆儿的脑门儿,还有一颗打落了小萤火虫手中的蜂巢。一时间屋内人尽遭无妄之灾。陈零笑着把弹弓从我手中拿走,道:“妹妹伤还没好呢,别牵动了伤口,一会儿又该哭了。”丁冲早已逃到屋外,远远地向陈零拱手答谢后溜走。陈棋施施然在椅子上坐下,在他身后镂月揉着腿叫痛,拈豆儿捂着脑门满地乱蹦,小萤火虫可怜兮兮地瞅着打烂的蜂巢发傻,满地的狼籍如同暴风过境。被响声惊动的裁云画纹进来一看,都是连连吐舌,连忙打扫战场。陈零道:“五哥,是谁要害妹妹的,查出来了吗?”陈棋道:“还没有线索。不过四哥倒是查到了葬花鬼谷的一些事。”我连忙道:“说来听听。”杀手耶!多么神秘的职业呀,只要他们下手的对象与我没有关系,我是向来觉得那是超酷的。陈棋道:“葬花鬼谷最初是在几十年前由成钧国的首辅大臣东方豚成立的,就叫做鬼谷,目的是肃清异己。但后来成钧国政变,傀儡皇帝下落不明,东方豚也被刺杀,这个组织也几乎被瓦解,据说只有一个担任首脑的女子逃脱。后来这个人又重建鬼谷,并自称葬花夫人。在江湖上从来没有人见过葬花夫人的真面目,但推算来看,这人现在应该已近百岁了吧。”刚听见“葬花夫人”这个名字时,我脑中联想起的便是港片《新流星蝴蝶剑》里杨紫琼的高老大的造型,但听到最后一句话,风姿妖娆的高老大立刻化身成了《倩女幽魂》里的姥姥。真寒。拈豆儿嘟哝道:“老妖怪,都成精了。”一边对着镜子检查自己脑门上刚刚冒出来的包,撇嘴吐舌的不太满意,大概是嫌那包长得太小不够显眼。陈棋接着道:“有人说葬花夫人就是东方豚的私生女,还有人说她是东方豚的情人,所以对重掌成钧国大权的花氏王族怀恨在心,多次派手下刺客去暗杀成钧国的王族和大臣。成钧国虽然几次微创葬花鬼谷,但却始终没能抓到葬花夫人。据说葬花夫人行踪诡秘,从不在同一个地方停留时间超过一个月,而且生性多疑残忍,即使是跟随她多年的手下也是说杀就杀,毫不留情。”我道:“那她的生活也够痛苦的了。”陈棋奇道:“怎么?”我道:“生活漂泊,居无定所,连个可以信赖依靠的人都没有,心里还满怀仇恨和暗杀的罪恶念头。唔,她一定在很年轻的时候就已经老了,真可怜啊。”陈零摸摸我的头,没有说话。拈豆儿道:“她自找的,活该。”我道:“也许她也是上了贼船下不来呢,也许当初她被迫加入鬼谷,后来亲人都被杀了,朋友也没有了,只剩下自己一个人逃亡。也许她学到的生存技能就是要杀人,不这样就不知道怎么活,而且还想着要报仇。于是就这样恶性循环……”陈零笑眯眯地道:“诶——?妹妹在讲故事?”不好意思,我有一阵子挺想当作家来着。陈棋把我的话自动消音,就像从未被我打断过似的,继续道:“葬花夫人还四处收逻有资质的孩子,把他们集中在一个隐秘地方培养,让他们从小就习惯暗杀。这些孩子应该是对葬花夫人最忠心的了,而且因为年纪尚小,不被人防范,每每暗杀总能得手。这些孩子手段也十分残忍狠毒,听说金环镖局总镖头孔重一家就是被这些人称‘小兽’的孩子杀死的,男女老少四十一人全被切下了头。”他忽然压低了声音道:“还有消息说,这些孩子里有一些是葬花夫人从武林世家中绑架去的,因为被绑时年纪太小,所以对自己的身世都不太记得了。但是没有哪个武林世家承认这件事,可能是怕有损自家的声誉吧。听说,顾家十几年前也丢失过两个孩子,就是顾纤尘的两个双生的弟弟。这事儿四哥还是听顾姨娘说的。顾姨娘说顾家也怀疑是葬花夫人做的,但始终没有线索。”这些孩子真可怜,不过,“葬花夫人作恶多端,而且不但与成钧国王族做对,还与各武林世家过不去,干的又是暗杀的买卖,这么多年竟然还活蹦乱跳的,真是太奇怪了。”我感叹道。陈棋道:“有一部分原因可能是因为葬花夫人行事谨慎,每过三五年就会消声匿迹上一两年,一桩生意也不接,江湖上连一个葬花鬼谷的杀手的影子都看不到。等大家松懈了,他们便又会重现江湖。”陈零道:“那他们是怎么联络生意的呢?”陈棋道:“最奇怪的就在这里,四哥找到一个曾经请鬼谷杀手杀死自己仇家的人,据那人所说,他根本就没有主动找过鬼谷杀手,因为他并不知道如何与之联络。但是在某天他突然收到鬼谷送来的蝶衣销金笺,对他说他们知道他希望谁死,如果他同意由鬼谷来办这件事的话,就将定金放在他们指定的地方,事后再收取余下的金额。于是他就照着蝶衣销金笺上说的办了,没过多久,果然他的仇人金线弯刀喜娘便死在杀手风筝的手下。于是他又奉上了余下的金额。而整件事情里,他没有直接面对任何鬼谷的人,甚至他也不知道鬼谷的人是如何知道他的仇人是喜娘的。从此事推断,鬼谷其他的买卖应该也是这样做的。”连这种事都打听得到,小鸟哥哥还真是行动派的superman啊。陈零道:“我想葬花鬼谷应该有一个庞大的收集消息的组织,而且成员或许就在为人所熟悉却不曾注意过的人群中,否则怎么解释他们会知道谁想请杀手呢?”陈棋道:“这也正是葬花鬼谷可怕之处,我们不知道身边是不是有鬼谷的人,更无法确定哪个人是。而且,除了葬花夫人,只怕连那些杀手自己都未必知道客户是谁。”好神秘哦。可是,如果是这样,不就没法知道是谁想杀我了吗?或许,只有一个办法——向葬花夫人逼供。如果我们抓得到她的话……“妹妹只是一个闺阁女子,足不出户,年纪又小,不可能与人结怨。谁会恨她到不惜买凶杀人的地步呢?想来想去,倒只有……”陈零咬了咬嘴唇。陈棋赞许地一点头,道:“我和四哥也是这样想,但是如果当真是他们,那问题会更严重了。而且,他们又是怎么知道真相的呢?”这两个人在打什么哑谜啊?我眼巴巴地看着两个哥哥,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向我一笑——果真是亲兄弟,连这种掩饰的笑容都能笑得如此纯洁无辜,要是我第一天认识他们两个的话,绝对相信他们是毫无心机的。可是,哼,本姑娘越来越发现,这个家里看似最单纯的那个家伙都可能是最最狡猾的。如果你也能把狡猾发展到完全简单、纯真的境界,那么恭喜你,你可以做陈家第八个儿子了。26情敌那日我在**躺得实在气闷,就让画纹扶着到外头散散步,结果正遇上沈拓和宁灵湘。宁灵湘果真是个灵秀俏丽的姑娘,站在高大英俊的沈拓身边,连两个人的微笑都那么相似,看起来十分般配。——因此我也就更加的郁闷。自从那日之后,也不知道我哪里投了宁灵湘的眼缘,让她竟然成了我苔痕馆的常客,天天过来探望我的病情。我是没什么话可以跟她说的,就总装着虚弱的样子歪在**不说话,她也不介意,反正有镂月啊裁云啊这些人会接她的话,她也不至于演成单口相声。况且,还有那个跟屁虫似的沈拓呢,总在宁灵湘身边笑眯眯地看着她。我刚刚萌芽的爱情啊,就这样折损在宁灵湘手里了。沈拓那治愈系的微笑一如既往的温和,目光落在宁灵湘身上时,连隐藏在笑容背后的眼中那一点冷酷都消融得无影无踪。多么令人郁闷的事啊,我喜欢的男生心里装着别的女孩,最最可气的是,我竟然连一点竞争力都没有,在他眼里根本就没把我当成个女人。宁灵湘应该是那种大多数男人都会喜欢的类型吧,美丽温柔,娴静聪慧,入得厨房上得厅堂,让人在她身上几乎找不到任何缺点。其实宁灵湘这样完美型的女孩在陈家也有,我觉得书桐比她聪慧,裁云比她手巧,琴筑比她温柔,棋坪比她直爽,画纹比她娇憨,镂月比她天真,巧篆儿比她心思缜密,见夏比她机灵,连舞燕都比她果敢。……好吧,我承认我在吃醋。谁叫她是我的情敌呢?看着沈拓对宁灵湘那副情有独钟的样子,我也提不起兴致来跟沈拓说我们那个未完成的赌约了,本来我是想用这个赌约换他和我交往三天的。温暖是把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的人,她显然很不喜欢宁灵湘,有宁灵湘出现的地方她就尽量避免出现,有时候两个人碰在一起,她的脸就板了起来。宁灵湘虽然表现得不在意,但显然也在回避温暖,免得尴尬。因此,我反而更欢迎温暖来苔痕馆做客了。无论如何,有个能摆脸色给宁灵湘看的人在,我心里也好受些。对于沈拓他们仍然留在陈家做客的事,我问过王子哥哥,他却拍拍我的脑袋要我别想那么多,还要我专心养伤。不过向来嘴比脑子快的洋葱头陈忧就向我报告说,那是因为王子哥哥怕再有刺客来暗算我,而以陈家的护院的身手是不可能对付得了武林高手的,几位哥哥虽然都会武功,但除了王子哥哥之外对敌经验都很少,况且年长的几个哥哥又要管理家族的生意,并没有太多时间待在我身边。所以王子哥哥请沈拓他们留下来暗中保护我,特别是宁灵湘和温暖,都是女孩子,进出我的房间也更方便。其实,进出我房间最方便的就是那个丁冲了。半夜三更的他也会突然在我窗外冒个脑袋出来,要不是我心理素质好,早被他吓昏多少回了。白天他也是有事没事就溜达着过来跟我斗斗嘴,吵吵小架,然后再气呼呼地鼓着腮帮子回去。有一次,陈零有意无意地说道:“妹妹受伤后,还是多亏了丁少侠赶去越佑城温家取来续命的灵药,四五百里的路一日夜就赶个来回,真辛苦他了。丁少侠轻功好,人也机警,这些日子他夜里总要巡视个三五遍的,到鸡鸣时才放心安歇。”是的,我知道他的辛苦,也知道他的那份心意,可是那句“谢谢”却总是难以出口。面对他时我觉得冷嘲热讽和挖苦攻击才来得更顺理成章些。到了九月,我和陈零的伤基本都已无碍了,但陈零添了个症状,稍累一些右臂就会酸疼,总见他在那里揉啊捏啊的,让我愧疚万分。这时成钧国战乱又起,叛军盗匪横行,未来得及迁回的银庄都被抢了,连掌柜的都被乱刀砍杀,因这不可抗拒因素,陈家的银庄损失巨大。虽然还不是化骨绵掌的级别,但也到了七伤拳中级的程度,伤筋动骨加上小内伤是免不了的,陈鱼陈棋为此忙得焦头烂额。又京中传来消息,说主上病重,颁旨令太子、瑞王、肃勇公太子太师华苍槐、大将军苏洪、吏部尚书文起昌五人共同协理朝政。苏洪原本远镇边关,现在也被急调回京,只留长子苏裂石率军留守。华苍槐是王后的亲叔叔,自然是太子一派;而文起昌却是瑞王的舅舅。只有大将军苏洪不偏不倚,算是居中制衡。以苏洪掌握重兵的权势,不论是太子还是瑞王自然都忌惮几分,而且都想拉拢他为己用。偏偏苏洪对主上是忠心耿耿,而且为人固执,素来是铁板一块水泼不进的。苏洪回京后住在别府中,有女儿女婿照料起居,苏二苏织锦也奉父命进京,任了个小官职,跟在苏洪身边学习经略。将军府里现在就剩下苏三苏云锦自己,好在平时家教甚严,苏三又不是那种轻浮的人,倒没像别的官家子弟那样一旦没了管束就呼朋友唤友花天酒地。苏三遵父命在这非常时期闭门谢客,以父兄都不在为由,谢绝一切应酬往来,只是没事就溜来陈家找陈零玩。除了睡觉的时候,陈零基本上不回一天院,都在我这里待着,所以我见到苏三的机率也大大增加。自从那回听陈鹤儒说他曾有意把我和苏三凑成一对之后,我看苏三就觉得有点尴尬。多危险啊,要不是他有个未婚妻,我就有可能嫁给这个黏陈零黏到我都怀疑他的性取向的小子了。既然身体已无大碍,我也就在家里呆不住了,总琢磨着找个机会出去逛逛。恰巧这日苏三又来找陈零,提起城中新开了家馆子叫瑶波楼,我便提议到瑶波楼请宁灵湘、温暖等人吃饭,答谢她们对我的照顾。对此我们展开了激烈的辩论,反方代表:沈拓、陈零,正方代表:我、温暖、丁冲,中立派:宁灵湘,苏三。反方观点认为:无论京中还是胤川城,此时都乃非常时期,在家中尚且会有刺客到访,何况外出乎?这对我的安全极为不利。正方观点认为:刺客久已不至,或许暗杀事件已经终止,总不能一辈子都不出门。至于京中政事波动与我们小小百姓没有关系,干扰不到我们吃饭这件重要的事。况且有沈、丁、温、宁“四大高手”(这个称号是我加上去的,把丁冲得意得摇头晃脑的)保护,更不必担心安全问题。中立派观点认为:在家里弄一桌酒席吃吃也就算了,倒不必出去吃那么麻烦。不过去尝尝新口味也蛮不错的,当是外出散散心也好。就当正方反方纠缠不清之时,我幽幽地吐出一句:“七哥,我又不是玻璃花缸里养的金鱼,一辈子就在那么小个地方游一游就算了。”陈零心软了,立刻弃暗投明:“说起来妹妹倒也许久没出去散心了。”我大喜,搂住陈零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笑道:“还是七哥疼我。”我是太得意忘形了,倒把陈零弄得脸颊晕红,很不好意思。宁灵湘抿嘴一笑,道:“每次看到你们兄妹感情这么好,我都很羡慕。要是我也有个这么疼我的哥哥就好了。”说着眼神灵动,在沈拓身上转了转。沈拓微笑道:“我也觉得有个妹妹很好。”OK,大局已定,向老爷子汇报的事情就交给陈零去做,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跟老爷子请示的,反正我们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就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