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嫩蕊商量细细开“非得要去吗?”我苦着脸问陈鹤儒。老爷子的表情也很郁闷,道:“王后派人来接你去宫里玩,总不能推辞不去。婴儿,你就勉强去一日,左右到了晚上就回来了。”不知道我还有没有命回来啊?刚刚送走丁冲和温暖,就接到这么个让人郁闷的消息。今日万事不宜啊。似乎是看出我的想法,陈野拍拍我的头,耐心地“哄”我:“好妹妹,别担心,王宫又不是吃人的狼窝,你是去玩的,别怕。况且你刚封了公主,就算……嗯咳,这个……”陈鱼替他把话说完:“就算她们想下手也不会赶着风头来的。”陈鹤儒瞪了他一眼,把我拉到身边细细叮咛,告诉我进宫都要注意哪些礼节,见什么人该说什么话该行什么礼。陈鱼催促:“爹,时候不早了,得让妹妹去打扮打扮。王后的人在外面大概都等急了。”陈鹤儒这才无奈地放开我,见他还想说什么,陈鱼忙道:“我跟大哥去送妹妹,就在宫外等她,到时候就把妹妹接回来。不会出差错的。”陈鹤儒这才点了点头。回房换了衣服,临出门前陈忧悄悄对我道:“妹妹帮我打听一下,国主寿诞时,给我们斟酒的那个宫女叫什么名字,是哪个宫的。”我赏他个白眼,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这些八杆子打不着的人,也不知道是谁前一阵子还认真考虑要出家来着。陈棋塞给我一个小荷包,道:“里面白色的药丸是解毒的,寻常毒药都能解,就是碰到什么剧毒解不了的,也能多拖一两个时辰。红色的药丸吃了会肚子疼,万一有个不妥就用它来装病。”我无言,妖精哥哥,你不要吓我好不好,现在我真的觉得王宫就是吃人的狼窝了。坐上软轿的时候,陈零才依依不舍地放开我的手,向陈野陈鱼道:“大哥,四哥,照顾好妹妹。”陈野道:“知道了。”陈鱼道:“废话。”陪我进宫的是书桐,我偎在她身边,忧愁地问:“王后会不会吃了我啊?”书桐一笑:“王后又不是老虎,吃你做什么?再说,老虎恐怕都不稀罕吃你。”我怒道:“胡说,我好歹也是有几两肉的,它干嘛不吃我?”书桐笑道:“好好好,那老虎稀罕吃你,喜欢吃你。”我更怒:“它凭什么吃我?”书桐笑道:“好,那你吃它,这总成了吧。”我点头:“马马虎虎,吃上九头牛两只老虎,够个半饱的。”同书桐胡言乱语着,软轿一颤一颤地把我送进了王宫。“永淳公主到!”守在门口的小太监见到我立刻扯着尖嗓子叫了一声。我搭着书桐的手做出弱不禁风的样子缓步而进,王后正同玉妃下着棋,除去了品戴凤冠,她看起来更像是个保养得法的普通人家的……大婶。玉妃先站了起来,笑道:“可是不能背后说人,这不,我刚同娘娘说起永淳这孩子生得品格风流,永淳就到了。”说着拦住不让我行礼,拉我到炕上同她们一起坐。王后也含笑道:“天儿也冷了,地上凉,你身子又弱,禁不住的,来,同母后一起坐。咱们娘几个说话,不用摆规矩。”我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回过味儿来,国主对外宣称是收我做了义女,那王后可不就是我的义母嘛。汗,凭白无故捡了个后妈。推辞不过我只得到脱掉鞋子,爬到炕上,还险些被自己的裙摆给绊了一跤。玉妃搂着我笑,道:“我看着这孩子就喜欢。长得又好,性子也好,只可惜身子弱了些。”王后道:“这主子身子弱,连服侍的人也是柔柔弱弱的。”说着看了书桐一眼。书桐早在一进门的时候就先跪下请安了,见王后的目光扫过来,微微一笑,道:“奴婢书桐。王后娘娘万福金安,玉妃娘娘如意吉祥。”说着又盈盈拜了下去。王后点头道:“是个伶俐丫头,起来吧。”玉妃道:“你服侍永淳几年了?”书桐面不改色地撒谎:“奴婢原是服侍我家二少爷的,进京里来的时候,姑娘身边的丫环没有都带过来,二少爷心疼姑娘,就把我指派过来服侍。”明明是你想出来玩才同我一起上京的嘛,偏说得好像是被王子哥哥特派过来的一样。玉妃又问她我平时都吃什么药,如何起居,书桐一一作答,不过十句里面倒有九句是在绕着边缘打转,不然就是在胡说八道。玉妃还道:“这丫头讲话倒实在,想必平时是最得永淳力的人了。”我连忙点头称是。王后话不多,看来似乎也不介意玉妃喧宾夺主。我在旁看着倒觉得纳闷,王后妒名在外,又是手段狠辣,怎么玉妃在她面前还敢如此放肆?王后是这么温柔沉默的人吗?早有宫女撤了棋盘,摆上瓜果茶点来,玉妃亲手剥了一只桔子给我。虽然明知道不可能有人笨到在这里下毒,但我吃起来还是有点惴惴的,只是一小口一小口跟鸡啄米似的吃那几瓣桔子。“太子妃到!玄鹰国监国公主到!”门口的太监又扯着嗓子叫起来。那天在寿宴上我只顾着应付国主和忙着装晕了,因此倒没看清那太子妃的模样……说实话,连她坐在哪儿我都没瞅着。此刻看见一位宫装少妇款款而来,我只能感叹凤麟人杰地灵美女如云……但此人除外。我记起书桐说过太子妃是王后的亲戚,还是个才女,便仔细地看了她几眼。太子妃年纪很轻,外表只称得上普通,如果卸了妆再看,可能更加的普通。特别是当她站在监国公主旁边,被监国公主那耀眼的美丽反衬得更加黯淡了。不过她举止雍容大方,自有一种高贵气质,倒也不至于出现陪衬人的尴尬场面。只听太子妃道:“刚才在宫门口遇见监国公主,正巧也是来这边的,就一同过来了。”监国公主望着我笑,她一笑我就想起当日在胤川她掷死小儿的那一幕来,只觉得背后一股冷意直窜上来,不由打了个寒战。玉妃笑道:“这可巧了,两位公主赶在了一起。来来来,看看是我们永淳公主漂亮,还是监国公主美丽。”我心说这不是废话吗?人家监国公主艳名远播,各国王孙都想抢着当驸马呢,人家那是天鹅(虽然是黑天鹅),我只是一只丑小鸭,根本没可比性嘛。监国公主笑道:“永淳公主冰肌玉骨明眸善睐,清扬俊雅我见忧怜,自然是永淳公主更胜一筹。”受到美人夸奖,不论是真是假都值得高兴,况且这位公主我是一点也不敢得罪,我立刻奉献出一个大大的灿烂无比的笑容。监国公主笑道:“最喜欢的就是永淳公主这自然天成的笑脸。”说着大步上前将坐在炕沿边上的我轻轻一拥。我被这意料不到的爽朗给惊得怔了一下,忙道:“监国公主不只倾国倾城,最难得的是这份豪爽英气,不是寻常闺阁女子能有的。”监国公主大笑道:“鹰翎自幼随皇叔在军中磨练,只把女儿家的那点娇羞都耗干净了,反倒学了一身军人的粗鄙之气,让永淳公主见笑了。”我急忙道:“长得闭月羞花的女子到处都有,温婉娴静也是寻常,可像公主这样有杀伐决断的大将之风、刚柔相济之美的,却是极为难得。”玉妃掩口笑道:“瞧这两位公主,还真是投机。书桐,你说你家主子和监国公主哪个更美?”突然便将话题抛给了静立一旁的书桐。书桐淡淡一笑,道:“监国公主是天上孤傲的鹰,我们姑娘是山涧中的清泉;监国公主是耀眼的太阳,我们姑娘是璀璨的星子;监国公主是宝剑锋从磨砺出,我们姑娘是嫩蕊商量细细开。”竟是一字不提我们的容貌,单是比对我们的气质。太子妃惊讶道:“这位姑娘是谁?同永淳公主倒有三分相像。”我下意识地抬手摸摸自己的脸,别说是三分相像了,就是能有一分像书桐我也开心啊。书桐道:“奴婢书桐,是侍候永淳公主的。”监国公主看看书桐,再看看我,笑道:“嗯,也只得三分相像而已。这位书桐姑娘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人,不带人间烟火气;永淳公主虽然是看似弱柳扶烟,但是……”我脱口而出:“书桐那幅画是工笔美人图,我这幅画却是山水泼墨,连眉眼都看不清楚的。”众人都不禁笑了起来。闲话了一会儿,监国公主道:“听说永淳公主的数籽园是凤栖数一数二的名园,有机会可得让我去观赏观赏。”我忙道:“这是自然,既然监国公主还要再逗留几日,那不妨选个日子,我下贴子请你去。”监国公主微微一笑,道:“太好了。”我无意间看见书桐微微皱眉,心里不由犯疑,我有哪句话说得不妥当了吗?但当着这些人的面又不好去问她,只得当没看见。提心吊胆地应付完这些人,同书桐乘轿出宫,我把刚才的疑问说出来,书桐轻声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怕这些个娘娘、大臣多想。毕竟姑娘才封了公主,这就同外国使节联系上了,恐怕人家会想多了。”我默然半晌,道:“不会吧?只是请她来园子里逛逛,我又不是要里通外国。”书桐轻声叹道:“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啊。”我打了个寒战。出了宫门,陈野、陈鱼果然领着人在那里等候,只是没料想陈零也跑来了。秋风已寒,我看他脸都被风吹得红了,心中不由一酸。回到家中,书桐细细地将在宫内发生的事都描述了一遍,她果然观察细微,连茶点都有些什么、宫女有几人、王后等人的衣着打扮、神情举止都一一述来,至于我们的交谈更是一字不漏。陈鹤儒听后沉吟不语。陈鱼道:“那个监国公主怎么突然起性要来数籽园呢?真是为了观赏园林?”陈言不在意地道:“咱家园子在京中可是有名的,想来观赏的人不知有多少呢。往年爹只接待些老朋友或是风流名士,近几年咱们没上京来,园子闭门谢客,大家都很遗憾呢。不过,我原还担心她们会难为小妹,如今看来似乎也没什么恶意啊。”自从当上这个公主,关于我的身世在家里面似乎已经是个公开的秘密了,没有人说破,但似乎人人都心知肚明。无形之中我觉得自己和家人的关系仿佛疏远了,中间隔了些意味不明的东西。因为不能再回21世纪的缘故,也因为大家都对我很好,在感情上我已经把陈家当作自己第二个家,把陈家的人当作自己的亲人一样了。可是现在,我总隐约担心会与他们分开,或是不能再像从前那样亲密无间,心里不由有些黯然。陈零默默地看着我,黑眼睛里是了然和怜惜。我别转头去不看他,不想让自己再多添一份心事,我已经觉得很累了。陈棋道:“三哥的话倒提醒了我,现在园内**开得正好,不如咱们就索性以赏菊为名,把太子、瑞王、监国公主、永宁王、各位大臣都邀来,再请些文人名士,嗯,好像虹风国的六皇子也还没离开,也给他发份贴子。”陈鱼赞同:“对,索性弄得热热闹闹的,再请上两班小戏,好好闹上一天。就是有什么人想胡乱揣测,也让他连头绪都摸不着。”陈忧眼睛一亮,喜道:“我听说京中最有名的戏班叫连城班,当家台柱叫温良,唱的青衣是凤栖一绝。”陈鹤儒瞪了他一眼,喝道:“让你读书你从来都委委屈屈,于这些事上倒留心!”陈忧吐了吐舌头,把脖子一缩,不再出声了。陈鹤儒又道:“棋儿这个主意倒也可行,事情必要办得稳妥才是。”陈鱼道:“大哥对京中的人脉比较熟,这请客的名单就交给大哥了。”我想了想,问:“弄个自助餐怎么样?”又详细给他们解释了一下什么叫自助餐,陈野道:“你想让那些个王公大臣自己捧着盘子满院子遛达?只怕有些人会以为咱们在轻贱于他。”真无聊,还想在这郁闷之中给自己找些亮点呢,却忘了时代不同,人们能接受的程度自然也不相同。自助餐的提案很没面子地被丢进废纸篓了。陈零看了我一眼,道:“其实妹妹的提议倒也新颖,我看不如这样,咱们也不用设宴席,单只设些雕漆小几,或在花边,或在水边,或在亭中,或在树下。几边就摆些椅子或是软榻,或是就地以怪石树墩为座。也不用做什么山珍海味的,那些人什么没吃过?嗯,既是以赏菊为名,那就做些白菊炸鲮球、**鱼茸羹、清酒话梅**浸蟹、七彩**桂鱼柳这样的菜,既别致又好吃。让客人随意坐,谁愿意同谁一席,或是谁玩赏和累了便坐在哪里,咱们也不用去管。也省得摆上大桌酒席,还要叙主次席位,反而没了意思。”陈棋笑道:“这主意好,只多派些丫环小厮,及时更换干净碗筷杯盏和菜肴就行了。也免得那些个性古怪的名人雅士或不愿与官宦同席,或又不屑别人坐首位。这回他们爱同谁一起坐去,爱谁坐首位谁坐次席,咱们也就不用头疼了。”我惊讶地看着陈零,这孩子还真能化腐朽为神奇啊。陈零向我一笑,眨了眨眼,仍是那样清纯无辜的表情。2菊宴原来种菊的地方是数籽园内的菊坡,但以前我都没怎么在意过,我对花草上确实不懂,那些个**里竟有不少被我误认为别的芙蓉牡丹之类的花了。陈零跟我说园里的**有上百种,什么姑射肌、含烟铺锦、檀香盘、天孙锦、玉连环、锦心绣口、白鲛绡、琥珀莲、国色天香、软枝桃红、银牡丹、金海棠、金芙蓉、佛手黄、白玉缠光、玉玲珑、七宝盘、二乔、珊瑚雪、银绣球、绿荷衣、朱砂盘、追金逐玉、晕粉、桃花线、喜容、醉陶、洒金红、报君知、鸳鸯锦、锦雀舌、紫气东来、千手观音、赐福、金蟠龙、胭脂、雪青荷、青莲、黄莺翠、紫袍金带、金盏银台、劈破玉、碧蕊玲珑、雪珠红梅、鬃掸佛尘、孩儿白、猩猩红、太真红、曲粉、灯下黄、银鹤氅……等等不一而足。虽然是家中人手多,银钱上也不在意,可这一张罗就忙活了三天。待陈野将贴子一一下定,园中一切都准备好了,正又赶上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镂月、坠影和茧儿已经被接了过来,镂月同药泉许久不见,一见面自己先羞红了脸,什么话也没说先钻进房里去了。倒把药泉弄得莫明其妙,偷着问画纹是不是自己哪里得罪了镂月,怎么都不理他。坠影看什么都新奇,对赏菊一事跃跃欲试,裁云怕她和茧儿不懂规矩惹出麻烦,便打发她们去帮可人佳人绣毯子,坠影嘟着小嘴也不敢反抗,百般不情愿地去了。当天,那些地位低一些的受到邀请的官员和名气不大的文人墨客都先到了,依照国人的潜规则,一般官越大地位越高的人,迟到的时间越久。慢慢的,官级、名气大一些的老爷们也逐渐到齐。陶幽居士也在受邀之列,他穿的仍然是一件涂画得乱七八糟的衣服,一来就对陈棋道:“听说你这里有两盆绿玉如意?”陈棋微微一笑,道:“就知道你惦记这个。”说着带陶幽居士去看那两盆绿**。白微暇同张思晚完全以观光客的姿态到来,还是在胤川时见到的那般亲和自然。白微暇向陈零笑道:“又要叨扰了。”又向我道:“恭喜恭喜。”陈零道:“原本就想着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六皇子和张大人呢,倒是借了舍下**的面子,又能与六皇子开怀畅饮一回了。”白微暇呵呵笑道:“不胜荣幸。咦,怎么不见温姑娘?”我差点笑出声来,想不到他竟然还惦记着温暖。陈零忍笑道:“温姑娘回越佑城了。”白微暇叹了口气,顿时意兴阑珊。张思晚微笑摇头,向陈零道:“令尊陈尚书在何处?还未拜会。”陈零指给他方向,他便丢下白微暇,自己去同陈鹤儒客套了。白微暇正想再说什么,忽然神色微变,低下头,道:“我去池边看看。”便匆匆忙忙走了。我正觉诧异,忽听监国公主的声音道:“永淳公主。”难怪白微暇躲得那么快,原来是煞星到了,看来不只我一个人害怕见到监国公主。我连忙做出衷心欢迎且欣喜的表情,同时心里骂自己越来越虚伪了。陈零抬手挡住嘴,似乎在偷笑。监国公主笑吟吟地握住我的手,亲亲热热地道,“你这里果然是景致如画。”我连忙谦虚,一边偷偷看着她那两个近身侍从。同当日在胤川所见的一样,是黑发如瀑沉静如水的夜叉,和总是若有所思忧郁青涩的边昼。他们三人在一起有种奇异的协调感,仿佛连呼吸都是一个节拍,夜叉与边昼站在监国公主的身后,气息收敛,如同影子。只是一个人多了两个影子,嗯,影子们会不会打架?向监国公主介绍了陈零,监国公主目光在陈零脸上一转,微笑道:“陈七公子果然秀逸不凡。”明知她是在夸陈零长得漂亮气质又好,可是我心里偏偏觉得不是滋味,好像有点酸溜溜的,见陈零正打算露出他那“白痴”一样的笑容跟监国公主客套,我忙拉着监国公主的手臂,道:“我们去那边赏花。”把陈零挡在身后。监国公主被我拉着走到树下的一张雕漆小几旁,莫明其妙地道:“这边没有**啊,我们看什么?”我尴尬地舔舔嘴唇,道:“谁说没有**,你瞧,这里有**饼、金菊庆团团、秋菊酿鲮鱼,还有**酒。”回头看了陈零一眼,他正站在原处冲着我笑,笑容相当的欠K。我心里暗暗恼火,刚才是怎么了?不就是和监国公主说句话吗?我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吗?零长得越来越好看了是没错,可我也不能把他藏起来不给别人看吧?一边懊悔自己方才的举动,我一边给监国公主斟了杯酒,顺便多倒了两杯给夜叉和边昼,笑道:“尝尝看,是我们家自己酿的,听我大哥说,这酒足有二十年啦。”边昼神情微愕,夜叉眼中也闪过一抹惊讶,二人接过酒却不喝,都看着监国公主。我这才回过味来,他们是下人,我是公主,论理公主是不会给两个侍从倒酒的吧?更何况边昼的身份据说还是奴隶,在这个时代乃是等级最低下的人。他们之所以把酒接过去,只是不想让我难堪罢了。看来我又做错事了。监国公主微笑道:“既是永淳公主赐酒,你们就喝了吧。”夜叉与边昼向我躬身道:“谢永淳公主赐酒。”将酒一饮而下。我讷讷道:“不客气。”监国公主饮了一口酒,笑道:“果然醇香,好酒。”看我的眼神里愈发多了几分亲近的意味,神色也愈加欢喜起来。就连夜叉那双如幽潭一样宁静的眸子里也多了一些暖意。我大惑不解,难道是我误打误撞反而得了监国公主的欢心?在她心中这两个侍从果真是与众不同的吗?“妹妹,瑞王殿下来了,去见个礼吧。”陈鱼快步走来招呼我,不忘向监国公主施礼。监国公主还礼,向我道:“公主请去,我自便好了。”待我走出一段路才发现陈鱼并没有跟上来,而是正与监国公主谈笑风生。我心中纳闷,难道小鸟哥哥也迷恋上了监国公主的国色天香?平时可没见过他和人这么热络啊。唉,话又说回来,我又见过什么?出乎我的意料,瑞王竟然把绿橙也带来了。她的眸子里笼着轻烟一样,对周围的热闹似乎毫无感觉,只是紧紧拉住瑞王的手。我同瑞王见过礼,瑞王道:“那天在宫里我就记起来了,似乎是在陶幽居士那里见过妹妹一面。”被他称一声“妹妹”,我真有点胆颤心惊。我应道:“是,那日我同五哥去一石一木斋买字画,正巧见到王爷。”我可不敢大喇喇地叫他“二哥”。我心中不免有些不安,那天看他连余光都没向我们看过一眼,想不到竟然是记在心里了。想到绿橙那天的表现,我更加不安,不知道被我们看到绿橙失态的那一幕瑞王会不会觉得没面子?瑞王见我看着绿橙,便笑道:“绿橙是我的未婚妻子,她受过重伤,以前的事都不记得了,行事说话不免有异常人,妹妹可不要见怪。”他这样坦诚,我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虽然早已看出瑞王对绿橙宠爱有加,但没料到他竟然是准备娶绿橙的,是多深多重的爱才让他决定娶一个精神不正常的女子为妻呢?不过,国主会同意儿子娶一个精神病人做王妃吗?绿橙忽然伸手一指,大声道:“那是什么?”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是在菊坡之上搭起的戏台,檐柱上都用**扎的花牌做装饰,便道:“是戏台,今天请了连城班来呢。姐姐喜欢看戏吗?”绿橙微侧着头,怔怔看着那戏台,对我的话毫无反应,忽然叹了口气,转身面对瑞王,用唱白的语调道:“菡郎,这缺月疏桐人寂静,哪闻江舟之上断肠声啊。”我抬头,午后的阳光正温情脉脉,缺月疏桐在哪里?江舟又在何处?果然精神病人的思维是超时空跳越的啊(-__-)b瑞王柔声道:“累了吧?去亭里歇会儿?”绿橙点了点头。这两人的沟通还真是旁人无法理解的。╮(╯3╰)╭3心慌终于见到邵补残的真身了,到底是一代宗师,不怒自威,但气势上还是稍稍逊色于他身边的永宁王。永宁王二十五六岁年纪,长得有点怪,说不出哪里有点别扭,可是偏偏又显得很好看。后来我研究了半天才想明白,原来是他的脸稍长了一点,下巴稍尖了一点,凤眼稍狭长了一点,嘴唇稍小巧了一点,这使得他的脸过份地偏向于女子的阴柔。但是永宁王气质阳刚,一身目下无尘的傲气,凤眼一扫,方圆百米之内气温下降十度,这就使得大家忽略了他偏柔的一面,而只看得到他MAN的一面了。难道竟然是个女王受?我暗自怀疑。只顾得研究永宁王了,我一时忘了自己这样盯着他看显得有多么唐突和不合时宜。永宁王莫明其妙地看我了一眼。陈零及时走到我身边来给我解围,我倒是没注意他和永宁王说了些什么,因为我的注意力又被另一个人吸引过去了。久闻大名的太子殿下终于姗姗来迟。太子长得还是很像国主的,还很斯文,但是有一种无法形容的让人惧怕的气息。这倒同监国公主有点像,对,是戾气。太子妃娴静地伴在太子身边,一副贤惠小妻子的样子。我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不知道他们夫妻私底下称呼什么?叫“舅舅”还是叫“老公”?同床之时难道太子就没有罪恶感吗?国主不在的地方,太子就如同君王一样,众人都向太子下跪行礼,我也心不甘情不愿地跪了下去。不料太子伸手托住我,笑道:“妹妹就不用行礼了。我来之前,父王特意嘱咐过,说妹妹体弱多病,这些繁文缛节能省则省,不可劳累着妹妹。况且此番承妹妹盛情来赏花,咱们只当是和平常人家一样共叙亲情,不论君臣之礼。”说着让众人平身。示意他们该干嘛干嘛去,不用拘礼。不知道这样的恩宠是福还是祸,我心里紧张得要命,但见太子笑得和蔼可亲,我便躬了躬身子,道:“谢父王惦记,谢殿下体恤。”太子一挥手,笑道:“客气什么,都是自家人。父王还说,让妹妹常去宫里陪他说说话呢。”因为太过紧张,我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幸好陈鹤儒已迎上前来与太子说话,化去了我的尴尬。此时戏台上已经笙箫共奏,小戏轻声曼唱,曲乐悠然。原本我以为会是那种锣鼓喧天咚咚锵锵的戏呢,没想到却是这种如同背景音乐一般幽扬轻浅的歌曲,并不打扰众人赏花饮酒谈诗的兴致,反而凭添些许浪漫。我跟在陈鹤儒、陈野身后,陪太子、瑞王在花丛中漫步赏花。陈鹤儒不时介绍哪一株是什么名种,有什么来历,有什么传说。他学识渊博,口才又好,我听得津津有味,不知不觉便把方才见到太子时的紧张给忘记了。经过监国公主身边时,我发现陈鱼已经不见了,监国公主正在与永宁王笑语(暴力女VS女王受……)。再一看,白微暇已经绕到了离监国公主最遥远的地方,正与几名文人对着一丛**摇头晃脑。总之大家都很享受这休闲的气氛,何况还有样式新颖的自助餐,早就有人一手持杯把盏,一手提笔写诗作画了。看来以后定期举行个笔会也不错,说不定还可以出版个“数籽杂志”什么的,我也过过当主编的瘾,哈哈。太子突然一回头,道:“妹妹在笑什么?”我脸上的肌肉有点发僵,太子后脑勺长眼睛了吗→_→,干嘛突然吓我?我尽量温顺且坦然地答道:“我是觉得现在歌舞升平国泰民安,心里不由得高兴。”嗯,眼前这副景象大概和国泰民安扯得上关系吧?大概、或许、可能……我心虚。太子妃温柔地道:“妹妹果然心地纯厚。”太子没说什么,他的心思突然又转到面前的一株粉捻线上去了,向陈鹤儒笑道:“这株粉捻线长得不错。”陈鹤儒道:“是。”太子道:“那株天孙锦生得也好。”陈鹤儒道:“有花匠精心伺候,总算没委屈了这些花。”太子向太子妃道:“走累了吧?咱们到亭子里歇歇。”说着自己先大步向菊坡最高处的伴菊亭走去,我一边适应着这些跳跃性蛮大又毫无营养的对话,一边在后面跟着。亭中设了几张软榻,榻前有摆满酒食的小几,太子一见便笑道:“这样倒好,咱们也就不用拘礼了,各坐各的罢。”说着在其中一张榻上坐下,太子妃娴静地坐在他身边。瑞王也扶绿橙坐下,太子好像才想起他来似的,亲切地道:“听说你府上新进了两匹马,刚巧我也得了几匹,改日咱们兄弟一起去猎场打猎,顺便试试马,怎么样?”瑞王含笑道:“正是要请太子相看相看呢,那两匹纯血乌氏马是在我门下办事的任富敬上来的,原来他的妻弟是在成钧与幽都边境贩马的,近来成钧内乱,便来投奔他,这两匹马就是他们带过来的。”太子道:“乌氏马性烈,不好驾驭,不过很有耐力,适合长途跋涉。”他俩讨论起养马的问题来了,一副兄友弟恭和乐融融的样子。一直静静偎在瑞王身边的绿橙突然站了起来,脸色苍白地看着一个方向,她的举动太过突兀,把我吓了一跳。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原来是那个小戏台。台上正在有人起舞,那翩然若飞行云流水的舞姿可不就是少渊的掌上舞吗?咦,他怎么会在这里的?瑞王见状脸色也是一变。陈零在旁道:“听说京中有位能作掌上舞的小倌,平时千金难买一舞。听五哥说那天在陶幽居士的画室曾见过他的画像,直如能破纸而出一般。我们兄弟好奇,就请了来。”瑞王道:“嗯,我也是头一回见。”起身扶住了绿橙的肩膀。绿橙微微颤抖着,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少渊。此时园中众人大多被少渊吸引了注意力,全都如痴如醉地欣赏着。少渊仍然是一袭白衣,一幅面纱,只是衣袖格外长些,倒像是京剧里的水袖,随着他的舞蹈,那两管长袖倒像是游龙一般翻飞。这一回的掌上舞与我们那晚所见的截然不同,那一晚是舒缓而优雅的,今朝却是疾风骤雨惊涛骇浪让人喘不过气来。同样是惊艳,同样是沉醉,但我隐隐觉得这舞蹈中暗含着些要渲泄和证明什么的意味,有一些些危险,让我喘不过气来。长袖甩出收回之间银光闪动,如同日光之下惊见闪耀的星辉,绿橙突然尖叫一声:“错了!错了!”身子一软,倒在瑞王怀中晕了过去。我大吃一惊,瑞王平静地道:“还要借妹妹府上空闲的房间用一用。”我忙道:“去我房里好了,那边清静,也干净。”说着前面引路。瑞王抱起绿橙,目光淡淡地向远处的少渊瞥了一眼。少渊对这边发生的事恍若未觉,舞动间似要踏云而去,隐隐带了些哀伤。安置好绿橙,我又要吩咐镂月去请郎中,瑞王道:“不必了,她时常会这样晕倒,一会儿就会醒,没什么大碍。”菊坡离我这里远,乐声根本到达不了这里。这会儿丫环们又大多去看热闹或有事情做,房中只留下镂月一人,此时见了瑞王她更是大气都不敢出,因此房中安静得只听得到我们几个的呼吸声。这样与瑞王待在一起,我觉得很紧张,总觉得空气里有隐约的压迫感让人窒息。瑞王坐在床边,怔怔看着绿橙,过了良久才像是回过神来似的,对我道:“妹妹去赏菊吧,不用陪我。”不用陪最好,我忙道:“是。镂月,小心伺候着。”镂月激动得声音都有点发颤了:“镂月遵命。”赶忙端正了自己的身姿,一副终于承担大任的荣耀样子。这天真的孩子啊。出了房门,果然见陈零在等我,我心中稍安,他向我一笑,伸手过来拉住我的手。我同陈零慢慢向菊坡走着,两人谁也没有说话,也没有多看对方一眼,可是忽然之间我觉得这下午时光该是坐在草地上吃着茶点,静静享受轻风吹拂,就连时钟运转的速度都会减缓下来。安然,平静,轻松。前面再转个弯就是菊坡了,我已经听见乐声,同少渊起舞时的伴奏不同,应该是已经换了另一个节目吧。陈零停了下来,看着我,抬手轻抚我的脸颊,眼神里满是怜惜。我轻声道:“怎么?”陈零道:“我很快就会长大的。你放心。”我一怔,他在说什么?他长大跟让我放心有什么必然联系?让我猜谜语吗?陈零不容我细想,突然把我揽在怀里,在我唇上轻轻一吻,又触电一般飞快地将我放开,已是红晕满颊。他羞涩、紧张,但却坚定地看着我的眼睛,道:“你放心,我会保护你。我会很快长大,娶你。”疯了,疯了,这孩子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这告白来得也太突然了。见我呆怔的模样,陈零脸上更红,似乎按捺不住还想再来吻我,刚刚凑过来,我还没想好要不要躲,就听小萤火虫的声音道:“七少,你去哪儿了?我都找不到你。四少在那边等你呢。”陈零的动作一僵,瞪了无辜的小萤火虫一眼,黑着脸道:“知道了。”我感激地看看小萤火虫,好孩子,来得真及时,要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呢。小萤火虫被我俩一冷一热两道视线给搅得一愣一愣的,傻傻地啃了一口手中抓的**饼。我道:“既然四哥在等你,你就去吧。我回伴菊亭里去。”说着想把手从他手中抽出来,但陈零手上用力,我挣不开,心中慌乱更甚。陈零叹了口气,道:“我送你过去。”手上便不再用力,我怔了怔,还是悄悄抽出手,默默地与他并肩而行。送我回到伴菊亭,陈零便去找陈鱼了,我偷偷看看自己被攥得发红的手,心里有个部位莫名地疼痛起来。太子妃的声音让我回过神来:“绿橙姑娘可还好吗?”我平复一下心情,道:“瑞王爷说没什么大碍,休息一会儿就好的。”太子妃点了点头,仔细端详我一下,道:“妹妹可是累了?脸色不太好。”我忙笑道:“是有点乏。也没什么,走走就好了。”说着告了罪,从亭中出来。以我现在混乱的大脑和脆弱的神经来讲,实在不宜与太子这种高度危险人物待在一个地方。但是马上我又遇到另一个需要我提起精神应对的人物——监国公主。4一片冰心说实话,若不是当初在胤川的那一幕给我的印象太过深刻,我还是对这位公主很有好感的。她美丽,明快,而且似乎对我也很有好感。唔,最后一条说来很脸红,我就是那种别人对我好那我基本上就可以对他的坏处完全忽略的人,按楚重山的话来说,我就是“是非不明,黑白不分”。跟监国公主聊天也很有意思,她跟我讲起她小时候随皇叔韩王在军中磨练的趣事,说到第一次同大军一起上马杀敌,自己吓得连剑都快握不住了,美丽的脸颊巧笑嫣然。我心中暗想,这玄鹰国的国主也真是奇怪,居然舍得让自己的女儿在那么小的年纪就面对如此危险的状况,难道不怕她受伤吗?不过,既然监国公主有如此经历,也就不难理解她身上的暴戾是从何而来了。战争本来就容易对一个人的心理造成负面影响,尤其是对一个心理尚未发育成熟的孩子,想想那些刚果、利比亚、哥伦比亚、缅甸等国战场上的娃娃兵吧。一个面对过战火与杀戳的孩子心理上和一般人不太一样也是正常的,只可惜这个世界没有心理医生,也没有国际救助组织,不然或许在童年就面对杀戳的监国公主现在就不会是这样的戾气了。永宁王似乎对监国公主很有意思,总是状若无意似的经过我们身边,然后停下来闲话两句,然后又礼貌地走开,在花丛中兜兜转转一会儿,再漫不经心地走过来……不过,大叔啊,你至少也超过二十五岁了吧,不觉得同监国公主年纪相差太大吗?虽说怪叔叔的理想是要推倒萝莉的,可是你就不怕此萝莉会杀人吗?突然我发现自己已经默认了现在的年纪,可以毫不脸红地管二十几岁的人叫大叔了,嗯,有进步。像监国公主这样的人,察言观色的本事一定很厉害,至少她已经发现我对永宁王的关注了,低声笑道:“凤麟国主对永淳公主这般宠爱,如果永淳公主有了心上人,陛下一定会替你作主的。”我怔了一怔,才反应过来她是在取笑我,便笑道:“依我看来,是监国公主的喜事将近了吧。”监国公主一笑,并无羞涩之意,也不回避,反而道:“依永淳公主的真知灼见,瑞王如何?”我一呆,脱口而出:“瑞王不是要娶绿橙姑娘吗?”监国公主不在意地道:“那又如何?”我心中叹息,不错,那又如何?这个时代的男人,但凡有些权势的,又有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的?就算瑞王对绿橙再情有独钟,娶她做个侧妃已是天大的恩宠了,又哪里阻得了他以政治为目标娶监国公主为正妃呢?若不是打着这个主意,他又怎会以国主寿辰为名邀请监国公主来凤麟呢?就算是陈野、陈平,现在虽然没有妾室,可是据我观察,陈野那是因为秋素商手段了得,陈平嘛,谁知道他在外行侠的时候有没有几个红颜知己?小鸟哥哥、妖精哥哥、007,等他们成家立业的时候,应该也不会拒绝多几房贤妻美妾吧?到底还有老爷子这个榜样呢,一妻二妾,不多,在这里倒称得上是清心寡欲的典范了。我嘲讽地一笑,说来说去,在这个时代女人还是没地位的。我试探道:“我听人说玄鹰国王后,独宠后宫,玄鹰王和王后只有公主一位皇女。”监国公主淡淡一笑,道:“父王对母后的确宠爱,不过,那也推不掉那些人质不是?”我奇道:“人质?”监国公主笑道:“难道不是吗?那些个重臣良将,不将自己家里的女孩塞进后宫来,好像就没保障似的。”我默然,监国公主这话说得够直白,也够大胆。“那公主你呢?以后你就是玄鹰国的女王吧?那你会嫁一个什么样的夫君?”我大胆地问。监国公主道:“女王么……凤麟以前也是有女王的。”说着眼光在我脸上一转,似乎意有所指。随后又道:“我的夫君要么能辅佐我,要么安分守己就好。况且,做为女王我也没有道理只有一位夫君,他得别打翻了醋坛子才行。”说得也是,男人做皇帝会以要开枝散叶为名广纳妃嫔,那女人做了皇帝又有什么理由不如此这般?只是,生孩子的还是女人,终究是不公平的。监国公主撷下一朵黄色的星辉,小巧而精致,尚不及我手掌大,她笑道:“借花献佛。”将星辉簪在我发上。突然淡淡地说了一句:“瑞王野心太大,不好掌握。”我正要道谢,听她突然说这么一句,客气话全卡在了嗓子眼儿,不上不下的。监国公主眸光流转,又笑道:“兵者,利器,也是凶器,在乎如何运用罢了。野心、欲望也是如此。”我不知该如何应对,又不便沉默,只好转移话题,指着一株简洁的白菊,道:“我蛮喜欢这朵的,看着又干净又简单。唔,这株也不错,又大气又漂亮。”说着辣手摧花,将那朵无辜的金菊摘下来递给监国公主。监国公主若有所思,看看手中的**,又看了看我,微微一笑,顺着我说起花草之事,再不提刚才的话题了。过了一会儿,边昼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她便借故走开了。我独自站在花丛中,慢慢松了口气。“妹妹怎么不去树下坐坐?这会儿地上热气反上来,只怕受不住。”陈棋摇着扇子慢步踱来。我想了想,把刚才同监国公主的对话告诉他,然后指着那两株**问他:“这两株**叫什么名字?”陈棋指着白菊道:“一片冰心。”再指那株金菊,道:“金龙盘柱。”我哑然。陈棋摸摸我的头,笑道:“是不是觉得自己误打误撞的,还挺有运气?让监国公主以为你借花言志,既说明自己无心权势,又赞美了她的国君之相?唉,只怕她是没想到,我这傻妹妹根本不识得这两株花。”我惭愧。“妖精哥哥,你看今天来的这些人,有几个是单为看这花来的?”我道。陈棋眯着眼睛看看周围,淡然道:“就连陶幽居士都是为惦记我书房里的前朝古画,又哪有谁是单为这花呢。”弯腰伸手在一株**上拂了拂,怜惜地道:“难为你们长得这样好,可惜被那一起俗人熏坏了。”突然对我一笑,调皮地道:“我可不是说妹妹。”我白了他一眼:“商人重利,一身铜臭,你才俗呢。”陈棋笑眯眯地道:“铜臭可不算臭,即便是臭的,天下人也是闻臭而逐、趋之若鹜。”拍拍那朵花,道:“你说是不是?嗯,你看,连花都点头呢。”我笑道:“那是被你拍得一颤一颤的,哪里是点头。”顿了顿,我又道:“怎么会把少渊请来呢?”陈棋将扇子一合,道:“差点忘了,陶幽居士还在我书房里呢,这老家伙品性不好,别趁我不在偷了我的画。”说着便走了。我又好气又好笑,心里却更加好奇了,转念一想,难道我就不能直接去问少渊吗?他应该是同连城班的人在一起,我听陈零说过,连城班的人被安置在菊坡后面的东篱斋。我便向东篱斋而去。谁知半路上却被铺宣挡了驾,他一本正经地道:“前面是戏子暂休之所,请姑娘,嗯,请公主留步。”我白了他一眼,道:“我去看看。”铺宣道:“姑娘,不,公主留步。那些人里什么样的人都有,要是不小心冲撞了公主我可吃罪不起。”一会儿“姑娘”一会儿“公主”的,看来他对我这个封号也是很不习惯。这孩子搞什么鬼?见他小脸板得跟门神似的,我顺手捏了他脸颊一把,道:“你不去大哥跟前伺候着,在这儿干嘛?”铺宣好容易积攒起来的勇气一下子都泄掉了,一边揉着被我捏疼的地方,一边道:“大少爷是怕咱家里的女孩儿们不小心走到这个地方来,被他们冲撞着嘛。姑娘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家的女孩儿们虽然是侍候人的,可是到底在府里头都是娇宠惯了的,冷不丁的要是被哪个不长眼的小子吓了一跳,那罪过可就大了。”好,总算是没再叫我“公主”了,还是以旧时称呼。我道:“听六哥说他们连城班里有个叫温良的小戏很是不错,我想见见。”想想少渊的身份还不如戏子,我就没敢说是想找他。铺宣眼睛一翻,气呼呼地道:“别说姑娘现在已经是公主的身份了,就是单以陈家小姐的身份而论,也不是该见这等人的。”呵,想不到他观念还挺守旧的,等级分明啊。看来是说不动他了,我只得道:“不让看就算了,有什么了不起的。”退到铺宣看不见的地方,我又疑心起来。提防外人冲撞女眷的事无论派哪个小厮去做就可以了,为什么大哥要派自己的贴身书僮在这里守着呢?转念一想,我绕去东篱斋后面,悄悄一探头,果然看见药泉的身影。药泉这孩子比铺宣还难说话,就算是我威胁恐吓,他也有本事来个太极推手软硬不吃的。只是这样一来,我更是怀疑,莫非东篱斋内还有什么重要人物吗?见无法进入东篱斋,我只好一边思量一边又绕回正门,打算从那条小径回去菊坡,却正巧遇上陈零从东篱斋里出来。看见我他也是一愣,快步走过来,道:“妹妹怎么来这里了?”我刚想说话,突然想起方才他那一吻,脸上发烧,忙道:“随便走走。”转向通往荷塘的小路去了。只顾着逃避,我低着头一味地快步而行,忽听耳边一声叹息,接着被人拉住了手臂,只轻轻一带,我脚下不稳便跌进他怀里。我恼道:“你干什么?”一把推开了追随我而来的陈零。陈零无奈地道:“再走你就撞树上啦。”“又不是没撞过,要你管?”我随口道,心中却暗叫好险,以我刚才的速度要是撞到树上,脑门都得破层油皮。陈零默然,半晌才轻声道:“对不起。”臭小子,这会儿说对不起有什么用,我吻也被你吻了,吓也被你吓了,现在才想起来说对不起?我有点生气,抬起头瞪着他,但立刻就被他那一脸的落寞忧伤给吓了一跳。陈零别转头,不让我看见他眼里暗暗浮上的雾气,道:“是我太心急了,吓到了妹妹。……唐突了妹妹是我不对,你……你要是怪我……”他突然打了个寒颤,转过头来看着我,眼中满是悲痛之色:“你打我骂我都好,可是不要像现在这样处处躲避我不理我。”我愣住了,难道他真的是对我用情至深吗?其实我是早看出些苗头来的,但我一直以为那只不过是少年冲动,是兄妹间过分亲昵的缘故,后来得知他竟是早已知道与我不是亲兄妹,心里便隐隐担忧。今天他突然的告白和轻吻,更是让我觉得害怕。那种感觉就像是被自己的亲弟弟冒犯了一样,恼怒、羞惭、恐慌。还有自责。但,是我的反应太过了吧?陈零不是坏孩子,他没有那些龌龊的心思,他只是我的007啊。我心中一软,握住他的手,叹道:“我不是怪你,我是在怪我自己。”没错,这都是我的错。虽然在这里我只有十三岁,可是事实上我是二十三岁的成年人,如果我不是那么贪玩,早点和他疏远,那也不致于让他……虽然我俩没有血缘关系,但毕竟对外的身份同是陈鹤儒的儿女,又是从小在一起长大,就算有感情,在这个保守的时代也都是无法在一起的吧?杨过只不过爱上了他的师父,还被武林同道所不不耻,斥为离经叛道天地不容,何况我还是陈零的“亲”妹妹。若是被别人知道了,到时候陈零能承受得住舆论的压力吗?只怕他一辈子都会毁在这件事上。那我又何苦让他执迷于此呢?接受他的感情反而是害了他啊。陈零被我握住了手,神色欢愉起来,但随后脸色一变,反手用力抓住我,紧张地道:“为什么你这神色就像马上会消失一样?为什么用这样悲伤的眼神看我?”“对不起,零,我想我们不能在一起。”我叹气。陈零的脸色变得苍白,衬得双眸愈发乌黑深沉,他缓缓问道:“为什么?”我只轻声唤道:“七哥。”陈零是那种七窍玲珑水晶心肝的人,听我叫他七哥便已明白了我的用意,眼神立刻清明起来,脸色仍旧苍白,唇边反而带起一丝微笑,柔声道:“我明白你在担心什么,不要紧。只要你不是不理我,什么困难我也不怕,这世上没有攻不破的城池,也没有坚不可摧的堡垒。你放心。”说着伸臂将我拥在怀中,我茫然,他到底在让我放心什么?可是,他说让我放心……我应该放心吗?相信这个才十四岁的小不点?“你刚才在东篱斋里做什么?”我努力从他怀里向后仰,避免自己被他抱得太紧而窒息。陈零不由得叹了口气,放开了我,喃喃道:“没关系,妹妹还小,不解风情也是有的。”这个笨蛋,以为我听不见吗?我不解风情?NND,我看言情小说的时候你还没出世哪。不对,是你早死了几百年了。也不对,这个世界好像和我那个世界有重叠又不完全重叠,那这个时间到底怎么算?这个时代是在我们那边的21世纪之前还是之后?对于我来说,陈零是古人还是未来人?怎么也都应该是古人吧,科技都没发展到我们那时候的程度呢。真应该多看看霍金那个什么时间空间还有黑洞的作品的,不然多看些科幻小说也好啊,这个时间和空间的命题也太难啦。一不小心我又胡思乱想起来,并且成功地把自己给绕糊涂了。拍拍自己的头,让自己清醒一点,我又问了一遍:“你不是去找小鸟哥哥了吗?怎么又去东篱斋了?”陈零含笑道:“四哥在东篱斋里啊。”“他在那里做什么?”“安排连城班接下来的表演啊。”“007,你以为我是白痴啊?那种事情有管事的做就是了,还用得着劳烦小鸟哥哥?还有啊,为什么今天把少渊也请来了?为什么又让铺宣和药泉守着东篱斋前门后门?你们一个个神神秘秘的,到底在做什么?”陈零笑道:“你也说我们神秘了,要是告诉了你,不就不神秘了吗?”他已经恢复了平常的神色,整个人似乎都轻松了不少,一边挽着我往回走,一边故意同我拌嘴。我恼道:“还说让我放心,连这点事都瞒着我。”说完又后悔自己的口气太过娇嗲,简直像在同男朋友撒娇了,脸上又是一阵发烫。陈零笑得更是灿烂:“其实也没什么的,你不是喜欢看少渊跳舞么?”他也是,妖精哥哥也是,全都同我打太极兜圈子。就算知道好奇心害死猫,可是,我又不是猫。在陈零小腿上用力踢了一脚,我怒道:“你到底说不说?”陈零笑道:“诶——?我不是一直在说吗?”见我作势要打,忙道:“我说我说。”我趾高气扬地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可是我党的政策,识相的就从实招来。”陈零目光闪动,笑道:“政策?党?”“啦啦啦,啦啦啦,我是卖报的小行家……咳咳,不要回避问题,说你该说的。”失言,一时失言哪。陈零沉思道:“我好像也没什么该说的。哎唷,别掐我,紫啦。好,好,我就坦白从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