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王子犯法与民同罪?“七少,不好了,坠影死了。”小萤火虫急匆匆地跑过来,打断了陈零刚要开口的坦白。陈零脸色微变,飞快地看了我一眼。虽然我还没来得及同坠影产生什么深厚的感情,可毕竟是我身边的人,乍听这个消息,我不禁心中一惊。但直到同陈零走回我的房里,看到坠影的尸体躺在地上,我才感到那股悲伤渐渐变得清晰深刻起来。陈野已经先到一步,正站在那里面露无奈之色。我定了定神,发现原本在房里伺候的镂月不见了,而绿橙正偎在瑞王怀里,睁大一双无辜的眼睛看着我们,神情里甚至带着一些娇憨。不知是谁在坠影身上蒙了件衣服,陈零过去掀开看了一眼,不由叹了口气。我在他身后只瞥了一眼,不由得脚下一软,幸好有小萤火虫及时扶住才没有跌倒。瑞王神色大是尴尬:“绿橙突然发狂,我制止不住,恰巧这个丫头进来……真是对不住妹妹了。”一条人命就换来简简单单的一句“对不住”?我大怒,刚要开口斥责,陈零已经回身示意我不要说话,我气得浑身颤抖,无视他的暗示,大声道:“素闻瑞王治下严明,爱民如子,坠影虽然身份低微可也是凤麟的子民,王爷就无视于她的惨死吗?”如果连脖子都被生生扭断,谁能说那不是惨死?瑞王听了我的话神情更是尴尬,道:“绿橙有病在身,平时都很柔顺的,我也不知道她今天怎么会这样。回去我送妹妹几个伶俐懂事的丫环来服侍妹妹,这个丫头就当是我向妹妹要过去使唤了,就请妹妹看在我的面上……”我怒道:“人命关天,非同儿戏,这个道理王爷不会不懂吧?”瑞王脸色大变。陈野忙道:“坠影在公主身边服侍日久,与公主感情颇深,事发突然,公主心神不宁过度悲伤才会出言不慎,还请王爷不要责怪。”瑞王脸色数变,直到脸色渐渐平静下来,才缓缓开口道:“是本王的人在公主府出手杀人,公主怪罪下来也是应当的。但绿橙追随本王多年,像今日之事还是头一遭,以本王对她的了解应该是受了什么刺激。待本王调查清楚自会还公主一个公道。”他也是恼了,不再假惺惺地和我兄妹相称。陈野道:“老七,送小妹去你房里休息。”顿了顿还是忍不住责怪道:“明知这里出事,怎么能带小妹过来?”陈零默然,搂住我的肩膀带我出去。怒火在胸口燃烧着,我回头狠狠瞪了那个表情无辜的绿橙一眼,无视于瑞王脸色铁青,丢下一句话:“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到了陈零房里,我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陈零吩咐小萤火虫给我打水洗脸,又叫人去找裁云镂月过来服侍我,我见他忙来忙去只是不同我说话,心中又是生气又是纳闷:“为什么不去报官?”陈零叹了口气:“报什么官?瑞王不是官么?今日这园子里来的不都是官么?”我怒道:“那个绿橙杀了人,难道没人管吗?”陈零道:“只是一个奴婢,就算是闹出去,大不了责罚她赔人赔银子,你以为还能将她治罪吗?”我大惑不解:“怎么可能这么简单?杀人偿命,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陈零坐在我面前,接过小萤火虫拧好的手巾给我擦脸,淡然道:“谁说天经地义的事就一定行得通?”我语塞,心中愈加烦躁,重重拍开他的手,怒道:“难道坠影就白死了?”陈零道:“多给她家里些抚恤银子也就是了。”我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此时的陈零平静得让我觉得寒心。正想和他说个明白,只见陈野急急地进来,开口就是责备:“小妹,你怎么能得罪瑞王?那句什么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是谁教你的?看你把瑞王气成什么样子了。”陈零劝道:“大哥,妹妹也是一时气愤。”陈野道:“老七你也是,怎么能带小妹过去?冲撞了瑞王不说,还让她看了不该看的,要是有个闪失怎么办?”陈零低头道:“是,大哥,是我欠考虑了。”我终于缓过一口气来,大声道:“坠影是个人!不是一只小猫小狗!就算是小猫小狗死了,总还有人为它掉两滴泪吧?怎么你们一个个的都无动于衷?还要怪我生气?我有什么理由不生气?难道还要让我去跟瑞王说你女朋友杀人杀得好吗?人命关天,你们不报官不让人来抓犯人,还坐在这里讨论是不是得罪了瑞王?就算是王爷,他犯了法也该判刑,这有什么不对?绿橙是杀人犯,就算不判死刑,也该有个无期吧?至少坐牢坐上十年二十年……”陈野怒道:“住口!”额上青筋直跳,头一回见他如此生气,我吓了一跳,忘记再说下去。陈野在地上转了两圈,像是气得头都涨了的样子,开口又是教训陈零:“老七你平日总在小妹身边,看看你都教了她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哪国哪朝有这种律法?”他说什么?我傻了,喃喃道:“电视里都这么演的……戏里也这么唱的……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没错啊。”陈野努力平静下来,耐心地道:“小妹,奴婢乃属贱籍,律属蓄产。依本朝律法,官员杀人奴婢者仅罚俸禄,平民杀人奴婢者罪亦例减。而主人有处置奴婢的权利,即便是主人擅杀奴婢,最严重的也不过是判杖刑或一年徒刑。况且刑不上大夫,五品以上官员有罪当酌情赦免或例减。虽然绿橙没有官职,但宫中的青衣女官还有五品呢,何况她还是瑞王待娶的侧妃?”站在一旁的小萤火虫已是神色黯然。我傻傻地道:“这么说,坠影就白死了?就因为她是个丫环,被人杀了也是白杀?太不公平了。”陈野皱眉道:“不管怎样,今日之事可大可小,但现在就得罪了瑞王可不妙。老七,你在这里陪着小妹,我出去把此事斡旋一下。”以前听闻“贱籍”一说,我也只是觉得他们可怜,但是从未想到过这其中的真正含义。原来“贱籍”就是不把人当人,只当成一件物品。难怪可以随便把奴婢当作礼物送来送去的,那和送几只猪狗几件衣料没有区别,或许,那些奴婢的价值还不如一件上等的衣料。小萤火虫低声道:“其实咱们府里头待我们这些下人已经是很好的了,换作有的不积阴德的人家,像拈豆儿那样淘气的,还怕不早被打死?像见夏那样漂亮的,只怕也早做了通房丫头。就是像我这样的,恐怕吃不饱不说,身上还不知道要添多少伤呢。以前,我家没败落的时候,我姑母的女儿七岁就被人拐走卖身为奴,隔了三年才找回来,回来的时候身上烙痕烫痕抓痕刺痕棒痕鞭痕齿痕遍布,身上就没一处完好的地方。我姑母抱着她哭了好几天。好在她死得早,不然终是免不了受苦。”他的意思自然是说他家里败落后,未成年的男女都被贬为贱民,那个可怜的女孩若不是死得早,最后还是要被卖掉。我喃喃道:“那为什么不反抗?就由得人去打骂虐待吗?”小萤火虫脸上掠过一抹怪异的神色,陈零代他答道:“依律法而论,奴婢若是殴打主人使之受伤,则罪比庶民加一等,也就是死罪。”奴婢打伤人就是死罪,更别说杀人会怎么样了。要是这样算起来,以前拈豆儿和我打弹弓玩,早就该被处死一百次了。可是,奴婢被人杀死,就像打碎了一只不值钱的碗,扫扫碎片扔进垃圾堆就再没人记得了。不多时裁云和镂月也到了,镂月已是脸色惨白神情惊惶,见到我便忍不住抽抽啼啼地哭了起来。陈零道:“镂月可知方才是怎么回事?”镂月哭道:“本来我在那里侍候得好好的,后来瑞王爷叫我去厨房做些甜粥,准备等绿橙姑娘醒过来吃。我就去了,回来的时候半路上撞到送茶水的福婶,被水洒了一裙子。正巧坠影经过,我就让她帮我送粥点过去,自己回房里换衣服去了。谁知道……就害了她呢……”如果不是偶然弄湿了裙子,死的那个人可能就是镂月了,也可以说坠影是替她死的,也难怪她这样惊惧难过。陈零沉默了一会儿,道:“镂月下去歇着吧,留裁云在这里就行了。”我已经没有力气吵闹了,知道了在这个时代奴婢是什么样的一种存在,我也就明白了刚才瑞王为何会那样恼怒。在他心里,应该是认为赔我几个丫环已经是给了我面子,再料想不到我会为一个贱民和他生气。而我理直气壮说出的那句“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在他看来更是一种荒唐可笑的挑衅。陈零见我垂头不语,便柔声道:“其实大哥不是在生你的气,坠影无故惨死,大哥怎么会不难过呢?可是我们在京中处处如履薄冰,谁也不知道太子和瑞王暗中会怎么对付你,就算背地里是敌人,这表面上总要显得和睦些。今天你说的那些话,只怕瑞王会以为你是借机挑衅,是公开与他作对。他毕竟是王爷,在京中势力盘根错节,就连太子也不免忌惮,若是他集中力量算计你,大哥是怕以我们的力量不足以保护你啊。”我慢慢抬起头来,看着他清澈的眼睛,再看看神色黯然悲伤的小萤火虫和裁云,道:“我不后悔得罪瑞王。我不管这里的法律是不是把奴婢等同蓄产,我只知道,那也是爹生娘养有血有肉有思想有感情的一个人。人命关天,这是谁也不能让我改变的想法。就算我没有办法改变这种局面,至少,我绝不会改变我的原则。”裁云眼中的泪簌簌而落,小萤火虫用力咬住了嘴唇,眼中亦有泪光浮动。我知道即使是在21世纪,也仍然会有人草菅人命,也会有人把人命当儿戏,甚至人与人之间也根本没有达到平等——否则,为什么同是出车祸死的人,城市户口的人获得的赔偿金就比农村户口的人高呢?可是我还是无法把一个活生生的人视同物品牲畜,就算是一只小猫也有它的尊严和生存的权利,何况是人?陈零神色复杂地看了我良久,缓缓地道:“明天进宫吧。”我一怔,陈零道:“去陪国主聊聊天……不论如何,瑞王纵容绿橙在公主府杀人,是对公主不敬。”小萤火虫失声道:“七少难道要与瑞王正面为敌吗?老爷和大少爷不会同意的。”我也吃惊不已,如果我真的去向国主哭诉,虽然国主未必会把瑞王怎么样,但是陈家同瑞王之间势必形同水火,再无宁日。陈零淡淡地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们不可能放过妹妹,迟早都要交手的,借这个机会主动出击也好。”他摸了摸我的头发,微笑道:“坠影不会白死的,你放心。”望着他纯洁无邪的笑脸,我莫明地打了个寒颤。6白梅花开因为这些变故我当日并未如愿见到少渊,甚至也忘记再追问陈零有多少事瞒着我。房间里死了人,没有办法再住,夜间我就歇在陈零房中,两张床之间隔一扇紫檀木屏风。忘记烦恼的最好办法一是吃二是睡,所以我干脆什么也不去想,只管蒙头大睡。其实我哪里睡得安稳?一闭上眼睛就看见断了脖子的坠影在我眼前晃来晃去,还有绿橙面目狰狞的样子,比从电视里爬出来的贞子还吓人。所以第二天起来,我的憔悴连最迟钝的陈言见了都不免吓了一跳,心疼地道:“妹妹昨天累着了吧?怎么不多睡会儿?”最没有心机的nod哥哥啊,看到他就会觉得温暖。我撒娇道:“哥,背我。”陈言也不问为什么,背起我就走,走了几步才想起来:“背你去哪里啊?你腿疼吗?”我把脸贴在他宽厚的背上,听着他说话时引起胸腔的震动,懒懒地道:“就是想在你背上待会儿。”在nod哥哥背上的感觉就像在爸爸背上一样。我有些想念我老爸,小时候妈妈总是让我能做的事自己做,走路也是一样。但是每次老爸去幼儿园接我放学,只要妈妈不在,他就总是背我回家,到家门口了才放我下来,然后我就大摇大摆地走进门去向妈妈炫耀:“妈,今天我自己走回来的。”老爸就悄悄地笑,避开妈妈的视线和我鼓掌相庆。其实妈妈哪里会看不穿我的小花招,她只是宠我,才不揭穿我。那时候,小小的我最严重的烦恼也只是妈妈不让我看动画片而已。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让爸爸背我了呢?很小很小的时候我容易受惊吓,白天受了惊晚上就会睡不安稳,还会尿床。后来爸爸就给我讲故事,还让我摸着他的手臂入睡,夜里叫我起夜,那样我才能睡个好觉。但是,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不再爱听爸爸讲的故事了呢?上学的时候有人告诉我,要好好珍惜现在,学生时代会是你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以后你会很想念校园生活的。我总是嗤之以鼻,学校有什么好,我逃课还来不及,哪里会怀念?可是真正离开学校之后,浑浑噩噩地在社会上开始混日子之后,我才发现自己真的很想念做为一个学生的简单生活。以前还有人告诉我,要好好孝顺父母,让他们知道你的爱与感谢,不要和他们吵架,不然以后你会后悔的。我同样不予理睬,我没事就抱着老妈老爸的脖子大叫“我爱你”,这还表达得不够充分吗?我以为可以和他们在一起几十年,分别的那天永远也不会真正到来。可是现在我真的很后悔,我想念爸爸妈妈,想给爸爸捏捏肩捶捶背,想陪妈妈看看戏曲频道点评一下程派唱腔的特色……我后悔以前为了找工作的事和他们怄气,其实我是那种手高眼低的人,又心高气傲,不愿意搅和进办公室纠争又不屑于讨好领导,每份工作都做不长,基本上都还是靠父母养着,可是他们除了担心我之外从未埋怨过什么。只是,再也没有回头的可能了。楚重山,我亲爱的弟弟,你可知道我现在有多么羡慕和嫉妒你啊,希望你能知道你现在的时光是多么多么的值得去珍惜。不,我不能说我希望你怎样,因为我的希望只是我的,而你的生活才是你的。我只能祈祷你过得平安,平凡,平静,永远永远也不要尝到生离死别的苦。我亲爱的弟弟。陈言的体温隔着衣服透上来,我在他的背上感觉又安全又温暖,安适得几乎要睡着了。如果可以一直这样下去,没有烦恼,该多好。“妹妹不是说要进宫送几盆花给国主吗?”陈零不识时务地把我叫醒,笑眯眯地说。我很不情愿地从陈言背上滑下来,准备进宫。陈零悄悄在我耳边道:“我也可以背你的。”我白了他一眼,道:“全是骨头会硌死人的。”小P孩,才比我高多少啊,还背我?我多吃两碗饭就能压趴你,哼。以进献几盆名种**为名,我进宫里和国主吃茶聊天。我脸上的憔悴自然是掩饰不住的,聊天时的心不在焉也足以让国主怀疑,所以倒用不着我哭诉什么,国主自己派人打听一下也就知道昨天发生什么事了——何况陈家并未刻意隐瞒有丫环被瑞王的爱妾残杀的消息。虽然瑞王素来有贤王之称,但此事在城中流传的速度出奇地快,围绕此事流言纷起。甚至有人以讹传讹,说是瑞王逼奸公主的侍女不成,恼羞成怒将该无辜少女杀害。单凭流言当然不能损害瑞王什么,但对于很在意舆论力量的瑞王来说还是有一定打击,至少他的贤王形象不免是乌云盖头。就连国主也忍不住把他叫进宫去训斥了一顿,敕令他在家思过自律。最高兴的人当然是太子,对于明里暗里一直把眼光放在储君之位上的瑞王,他是向来没好感的。哪怕瑞王出门时踩到西瓜皮摔上一跤,太子都会当作一件乐事回味个三五天,何况是被国主训斥。不过太子也没能高兴多久,因为国主深知制衡之重要,训斥完瑞王就转而教训太子,起因却只是太子妃写的一幅字。太子妃的一手飞白乃是一绝,就连当代书法大家也不免赞叹,她的作品进献给国主也是常例。但国主却把对瑞王没发完的火气又发在了太子身上,说书法乃修身养性之良药,太子妃之所以写得一手好字那是她个性娴静品性高洁,而太子的字相形之下不免太过锋芒毕露,可见太子为人飞扬跋扈不思进取。太子挨的这顿训可谓是不白之冤,也等于是受了瑞王的连累,他心里多半是对瑞王更加恨之入骨。而这两个人都要恨的那就是区区在下本人我啦。这点我倒是早已想通了,自从得知在凤麟国女子有继承皇位的优先权后我就知道,这两个人迟早是要把我当成眼中钉肉中刺的。不过,我已经有了一个伟大的志向,我要做一根又小又细又尖的刺,就扎在他们的指甲缝里,剔又剔不掉,不剔又疼得难受。哼,难受死他们。因为陈鹤儒早已辞官为民,又宣称过不许七个儿子出仕为官,虽然现在唯一的女儿(也是我)被国主收做义女封了公主,但他也不便久留京中。为了避嫌,不久之后陈鹤儒便在陈野、陈言的陪同下回了胤川,留下陈鱼、陈棋、陈忧、陈零和我在凤栖。陈野回胤川也是不得已,做为一个父亲他很想念幼睿幼烟这两个孩子,况且陈家产业的根基也在胤川,他也得回去照看。他一个人做不了那么多事,虽然有陈鹤儒主持大局,但也需要陈言回去帮忙。但在陈鹤儒心中自然是希望多留几个哥哥在我身边照顾,所以在回胤川的同时就先捎了信,让陈平赶来凤栖帮忙。坠影的骨灰也就顺便捎了回去,想必琴筑定是要哭得死去活来。其实陈鹤儒本来想把陈忧也带回去,可陈忧是死皮赖脸硬拖着不肯回去,凤栖比胤川大多了,他还没玩够呢。我也替他向陈鹤儒求了情,陈鹤儒思虑良久才同意他留下,但另外又捎信回胤川,让屠先生同陈平一起过来,教导这几个儿子——重点教导陈忧。就算逃不开屠先生的课业,那也比在陈鹤儒眼皮底下自由多了,所以陈忧依旧是欢天喜地。有着国主宣之于众的宠爱,表面上王后和各位妃嫔都还是对我恩宠有加,时不时的召我进宫去玩。而我也终于能做到在那些比较严肃重要的场合毫不怯场了,并且在顾左右而言他和睁眼说瞎话方面功力大增,甚至能面不改色地将大量阿谀奉承之词滔滔不绝脱口而出……总而言之,我距离一个虚伪狡诈的厚黑学毕业生的路途又近了不少。但是这些只是我自以为的巧妙,事实上书桐每每还要嘲笑我的说话不经大脑和言不由衷时自动自觉晕红的脸。再见到王子哥哥我大大地欢喜了一场,好好地吃了一回豆腐。但同时对留守在家的二嫂不免有点内疚,又要让她独守空房了。自从表白之后,在无人处陈零的胆子越来越大。看见我赖在王子哥哥身边搂他的腰,背着人时就一个劲向我显示自己的腰也很细,我完全地视而不见,任凭他借口练功出汗穿得越来越少还总是在做腰部运动。陈零懊恼之余只有向小萤火虫撒气:“少吃点吧,你的腰都快比水缸粗了。”小萤火虫无辜地摸摸自己的腰,道:“不会啊,水缸有那~么粗呢,”用手很夸张比划了一个“那么粗”的样子,再用手掐出一个小圆圈,“我的腰才这么粗。”说着再往嘴里丢颗糖果,嚼得嘎嘣嘎嘣的。白微暇、监国公主这些人都陆续离开凤麟了,监国公主临行之前来看过我,还送了我一只很漂亮的镯子。这只镯子是纯银打制,由二十片宽窄不一的银叶组成,每片叶子都是空心的,里面或藏毒针,或藏药丸。每片银叶上的花纹都不一样,从而可以分辨里面装的是什么,而且机关巧妙。比如装毒针的那几枚,只要拨开机关,我一振手腕就可以发射,射程可达一米半,力度嘛,射穿一层牛皮是没问题的。这种又不显眼又实用的礼物我当然喜欢,没有什么可以回送的,想来想去只有把妖精哥哥送我的水晶项链转送给她,言明是我贴身之物。监国公主也很是高兴。我不知道小鸟哥哥做了什么手脚,反正永宁王回国的时候我参加为他送行的宴会,看到他身边的邵补残看起来精神不振很是憔悴,而永宁王对他也是冷冷淡淡不复往日尊崇。后来才听拈豆儿无意中说起,邵补残和他那个徒弟潘灵涵有一样的毛病,好男风。他看中了蹁跹坊的小倌少蕊,但潘灵涵也是少蕊的恩客,不知道小鸟哥哥教少蕊在中间是怎么挑拨的,这师徒俩竟然闹了个大乌龙,在一个黑漆麻乌的夜里竟然在少蕊房中动起手来。这事很快就传遍了江湖,让邵补残非常没面子。而少蕊手段也是了得,邵补残和潘灵涵居然都没舍得向他问罪,经此一事少蕊名声大振,很快就成了蹁跹坊的当红小倌,身价不同往日。这其中自然还有些不为人道的关键,但是,连拈豆儿也只是知道个大概,我就更无从一窥究竟了。不过我心里真是好奇得要命,明知道这事同小鸟哥哥肯定脱不了关系,可就是不知道他是怎么勾结、哦不,是怎么联络的少蕊,又是怎么能让邵补残这个一派之主糊里糊涂地同自己徒弟抢起小倌来的。玄妙啊玄妙。转眼秋去冬来,凤栖城里降下几场大雪,我盼着园里的梅花快开,天天吩咐小微去看上十几遍——嗯,好吧,我坦白,这其中百分之九十九是折腾小微来着。我可是睚眦必报的真小人,谁叫她是瑞王送来的呢。一天小微兴冲冲地跑来,道:“公主,有株白梅开了。”还没进腊月,这花开得也算早了。我兴致勃勃地领着一群丫环去赏花。一树白梅才绽花蕾,那花瓣薄得好似琉璃,真称得上冰清玉洁,还有香气暗袭。这些人里最高兴的莫过于小微,她天天往梅园跑,连有几株梅树每株梅树又有几根树枝都数得一清二楚了,再拖几天不开花,只怕她都要恨得啃树皮了。见我面带微笑,小微便问道:“公主,这花开得这样好,折几枝回去供在瓶里可好?”我沉吟道:“供在瓶里倒折辱了这花的气节,还是叫人做白梅粥吃吧。”“………………”还是放在肚子里最有价值呀,我笑眯眯地用力在树身上踹了一脚,树上积雪立刻撒了众人一脖子,换来众丫环的娇呼不绝。7陈忧闯祸自从王子哥哥和屠先生到凤栖城后,几位哥哥的功课重又捡了起来,虽然陈鱼、陈棋事务繁杂,但也每日先去屠先生那里受教,然后再做别的事。而陈忧、陈零每天上午的时间就都是在书房做功课,下午才能出去玩。我则是每天睡到自然醒,醒过来以后随便打扮打扮吃些东西就到了巳时初(9点),再晃进书房跟着屠先生学学写字背诗,巳时末(11点)也就该吃午饭了。屠先生对我倒没太多要求,想必是陈鹤儒叮嘱过他不要让我太劳费精神的缘故,因此教给我的功课也很少。我一边骂自己是米虫,一边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慵懒的生活。现在我的毛笔字已小有成效,至少写出来的字不再是软趴趴没骨头的虫,而是硬梆梆长了骨头的虫了,别告诉我你没见过长了骨头的虫啊一一+。最让我欢喜的是监国公主,自分别后她还几次派使者来送礼物给我,如玄鹰国特产的一种黑石做的饰品之类,而且每次都还多准备几份,方便我送给王后、玉妃、太子妃讨她们的欢心。来而不往非礼也,我每每也将陈家的玉坊出品的玉饰玉器送给她,顺便帮我们玉坊在玄鹰国打个活广告。其实做公主的好处还是大大的有的,比如一度被查封整顿的玉坊现在就又红红火火了。妖精哥哥顺便在凤栖城里又开了家琉璃坊,卖的却是各种首饰。而琉璃坊里的饰品经我一戴,在宫里宫外晃上两圈,第二天就会有不少命妇和名门闺秀去购买——当然我戴的可都是限量版的,每款只有三件,价格自然高得离谱。为了满足那些钱不够多又很想沾点“永淳公主”的福气的顾客,我还给妖精哥哥提了个建议,就是在限量版之外加上仿造版。比如同一款八宝耳饰,用的是猫儿眼、九眼石天珠、绿松石之类的珍稀宝石,造价高售价也是天文数字,但仿造版就不同了,用的可以是颜色相近的普通宝石,样式上多少与正版有点不同以示区别,可是造型一样好看,价格也便宜数倍。这样一来,即使是寻常人家的女儿也能戴上与豪门贵妇相似的饰品了,而对于有钱人来说,又清楚正版与仿造版之间的差别,因此自己买的还是正版货。这就好比是在我原来的时代里,拎着LV包包的满街都是,至于是真品还是假货,摸摸自己的腰包就知道了,反正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谁管它来自巴黎香榭丽舍大街还是北京秀水街呢?至于其中的利润嘛,哈哈,抢银行都没它好赚。与不爱出门的陈零相比,陈忧则是每天只愁十二个时辰不够他玩的,才来凤栖没几个月,城里城外大街小巷竟没有他不知道的地方。人人都知陈家六少爷爱交朋友,有一些人便有心结交他,好在陈忧也不是傻瓜,又有王子哥哥和屠先生管着,倒也没出过什么事。这日我刚从宫里回来,虽然暖轿里设了火盆,我又抱着手炉,可一路上我还是受了些凉,因此一进屋就窝上了床,喝着热气腾腾的白梅粥暖暖身子。突然画纹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门都忘了关,带进来一股冷风和几片雪花。镂月不满地瞪了她一眼:“慌慌张张地做什么?有鬼追你不成?”说着过去关门。画纹也没理会,直扑到我面前来,哽咽道:“不好了,二少要打死六少和研墨呢。”我一怔,见她满面惶急之色,忙道:“别急,深呼吸,一、二、三,好,说说怎么回事。”画纹做了几次深呼吸,再开口时眼泪还是啪打啪打地掉了下来,小嘴一扁:“二少在书房拿那么粗的板子打研墨和六少呢,公主快去给求求情吧。”倚在榻上看书的书桐(自从坠影死后她就被正式调派到我房里了)笑道:“到底是打六少还是打研墨?”画纹跺了跺脚,嗔道:“现在是打研墨,一会儿就要打六少了。”镂月也忍不住道:“你到底是让公主去给六少求情还是给研墨求情啊?”画纹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再不去研墨就该被打死了。”我纳闷,这孩子什么时候和研墨好上的?叹一口气,抽出手帕给她,道:“擦擦脸,妆都花了。我从没见二哥发过火,准是研墨又窜掇着六哥淘气了,二哥教训他们一下,没那么严重的。”屋里这么暖和,我真是懒得动。画纹攥着手帕哭得更凶了:“我亲眼看见的,二少那板子打在研墨身上,一下就皮开肉绽了。”我心里一惊,王子哥哥一向温文,怎么会对研墨下此重手?连忙跳下床,披上狐裘跑向书房。镂月在后面叫:“慢点跑,下着雪呢,当心滑了脚。”刚到书房门口我就听到竹板与皮肉相击的噼啪声,连忙推门进去,果然看见陈忧跪在地上,陈平正挥舞着竹杖打他的屁股。一旁研墨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裤子都被血浸透了。陈零和屠先生在旁都是一脸不忍,但屠先生是不便相劝,陈零则因为是最年幼的而不能发言。但见陈忧虽然还跪着不倒,但裤子上已是浸着血,满头冷汗,脸色惨白,我忙上前抱住王子哥哥的高举起的手臂,叫道:“别打了。”王子哥哥放下手,仍是剑眉倒竖面若寒霜,将竹杖往地上一丢,重重地哼了一声。陈零这才敢吩咐人把昏过去的研墨抬出去医治,自己亲自去扶陈忧。陈忧推开过来搀扶的陈零,怒视着陈平,大声道:“我就是不服气,我哪里做错了?”陈平指着他怒道:“你还敢顶嘴!”除了大哥会时常装模作样凶一下我们之外,我还从未见过其他的哥哥之间吵过架,更别说是如今这种剑拔弩张的气氛了,心里不由又是紧张又是害怕。我担心王子哥哥一生气再动手打洋葱头,便抱着他的手臂不敢放开,一边使眼色让陈零把陈忧拉出去,一边道:“王子哥哥,别生气了,去我那里吃些暖粥消消气吧。你累不累?我给你捶捶背。哎哟,手臂酸了吧?我给你捏捏。”陈平见我一个劲地献殷勤,脸色稍缓,也不看陈忧,只对陈零道:“我房里有疗伤生肌的好药,让书桐帮你去找。”陈零一边答应一边将还想挣扎的陈忧捂着嘴给拖了出去。陈平长叹一声,道:“行了,人都出去了,你也不用担心我再动手了。”我干笑道:“我哪里担心了?”陈平道:“我的胳膊都快被你捏紫了。”我连忙松手,赔笑道:“我是给你按摩。王子哥哥你坐,喝茶。”屠先生忍俊不禁,笑道:“头回见咱们公主这么小心翼翼的。”陈平也不由失笑,叹道:“吓到你了吧?”我这才撒娇道:“吓到没吓着,就是心疼来着。王子哥哥,六哥做什么坏事了?”陈平又是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陈鱼从外边进来,道:“二哥,我怎么听人说老六把忠勇公的孙子给打残了?”一眼看见地上的血迹,不由一怔。我得在脑子里转了个弯,才明白过来,忠勇公就是王后的长兄,也就是太子妃的外公,他的孙子也就是太子妃的表弟太子的小舅子。王子哥哥就是为了这事才打的洋葱头?屠先生使了个眼色,陈鱼就明白了:“二哥已经教训过老六了?那这事儿是真的?”再瞥了一眼地上的血迹,神色间显是担心陈忧被教训得不轻,跟随他的药泉也没用吩咐,自动自觉地跑了出去,大概是替主子去看看陈忧的状况了。陈平叹道:“谁知道老六这么沉不住气,把那畜牲的腿打断了不说,连子孙根给废了。”说完又觉得失言,瞥了我一眼。我暗暗吃惊,我这些哥哥平素都是很斯文有礼的,也就是小鸟哥哥脾气暴了点,属于点火就着瑕疵必报,再有就是007听到有人说他长得像女人就会发飙,可是陈忧却是一向大大咧咧很好脾气的,他同太子的小舅子是结了什么怨以至于出手这么重?陈鱼也没想到陈忧把人伤得那么重,一时也呆住了。屠先生道:“听说华少杨本来是想补的骁骑营的缺,但位子被文家的儿子给顶了,因此还闲在家里。幸好如此,不然民打官可是重罪啊。”陈鱼皱眉道:“老六怎么会和那个畜牲打起来的?”陈平道:“也不知道老六是怎么和连城班的台柱温良混在一起的,两个人称兄道弟好得没话说,偏偏那个温良又是长得一副好模样,早就有不少人在打他的主意。华少杨本就是个好色之徒,几次求欢不成,竟然把温良的妹妹给拐进府中,逼迫温良进府。结果,温良的妹妹受辱自尽,温良也被污辱了。听说,抬出华府的时候,温良连话都不会说了。挺好的一个孩子,被折磨得疯了。”说着也不由得神色黯然。陈鱼道:“原来是为了温良的事,也难怪老六了。自从上次赏菊的时候请连城班来唱过一回戏,老六就和温良交上了朋友。我与他们一起吃过几次酒,温良这人虽是沦落风尘,可为人品性高洁,也有些学识。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唉,真是可惜了。”陈平道:“老六要替温良报仇有那么多方法,他偏偏用了最笨的。我今天若不打他个半死,指不定明日他就得被华家的人打死。就是这样华家也未必就能放过他。唉,不过是暂且缓上一缓罢了。”我这才明白王子哥哥打陈忧打得那么重,是为了缓解华家的仇恨,要知道华家的背后就是王后和太子,陈忧一时冲动打残了太子的小舅子,也就是抹了王后和太子的面子,这个仇可是结大了。药泉悄悄进来站到陈鱼身后,陈平看见他,便道:“老六怎么样了?”药泉道:“刚才还是一口气撑着,被七少拖回房里就晕过去了。书桐把化腐生肌膏拿去给六少和研墨都上了药,大夫给开了内服的药,洗毫正在廊下熬着呢。”陈鱼道:“老六还是头回挨这么重的板子呢。”陈平低声问:“我是不是打得太重了?”神情间颇有懊悔之色。屠先生道:“华家的人只会嫌打得太轻了。”陈鱼皱了皱眉,吩咐药泉道:“你多请几位大夫来,对外就说老六被二哥打成重伤,命悬一线。”我忙道:“用不用我传太医来?”陈鱼道:“也好。”声势造得大一些,流言传得更猛些,就让人以为陈忧小命不保吧。而且我猜华家不见得会为这件事让官府介入,毕竟起因是华少杨强掳民女逼死人命逼疯戏子,真的闹上朝廷,没面子的是华家。只是要防备他们暗中报复。8棋毒之后我去探望陈忧,进门一看他哪里是晕着,正在**趴着连声哎哟,连声抱怨小萤火虫给他上药的时候手重了,哪里还有刚才冲王子哥哥硬着脖子显示自己热血少年的威风的劲头啊。看见我进来陈忧连忙叫道:“别过来,我没穿裤子。”一边往里面躲,动作大了又疼得小脸煞白。我忙道:“别乱动,我不过去。”站在门口不敢往里走。但心里已经放心许多。小萤火虫放下帐子,只让陈忧露个脑袋出来,我这才走过去坐到床边椅子上,道:“伤得怎样?”陈零道:“听说杜家楼的包子馅是用上好的猪里脊,先用木棒拍上几百下使之完全松软再剁成馅的。六哥的尊臀可以包包子了。”陈忧被他怄得直翻白眼,我笑道:“臭臭的,谁敢吃?”既然陈零还能拿这件事开玩笑,想必陈忧的伤势也不是特别严重。陈忧叹道:“恐怕研墨的屁股才真是够资格当包子馅了。”我道:“怎么药泉说你晕过去了?害我白担心一场。”陈忧道:“哎哟,妹妹啊,我都伤成这样了你还说是白担心?我怕二哥不解气,再打我一顿嘛,所以告诉药泉说得严重点。”我笑道:“王子哥哥这会儿正后悔自己手重了呢,又抹不开脸过来看你,对着屠先生抱怨呢。”陈忧得意道:“我就知道二哥会心疼。”陈零瞪了他一眼:“你还好意思说,刚才是谁冲着二哥叫:‘你打死我我也没错!’的?”陈忧道:“我不那么说二哥哪下得去手啊?”陈零道:“哦,原来你还知道你该打啊?”陈忧恼道:“要不是那个混帐王八蛋,我至于挨打吗?”小萤火虫插嘴道:“你都把那家伙腿给打折了,还让他断子绝孙了,挨这么几下板子也算值了。”陈忧撇嘴:“这也算值?要是我把他打死了,那让二哥再打我几十板子我也不吭气。”“哼,你还不如把他打死了呢。”门口传来一声冷哼,只见陈棋摇着折扇踱步进来。明明他脸上的表情和平时没什么不一样,一样是淡淡的,可是屋子里的气压突然低了许多,陈忧打了个寒颤,道:“小萤火虫,再生几个火盆来。”我笑道:“大冬天的还拿什么扇子,妖精哥哥,这把扇子我好像从没看见离过你的手。”陈棋道:“拿扇子自然是有用处的。”漫不经心地拂拂自己肩头的雪花,悠然地走到床边,探身进帐子里,然后听到扇骨击打皮肤的清脆的一声“啪”,紧接着是陈忧的痛叫声。陈棋缩回身子,抽出手帕将扇骨上沾的血擦了擦,平静地道:“老七你怎么照顾的老六,连血都没擦净就上药。”陈忧疼得眼泪都出来了,咬着被角哀怨地瞪着陈棋。陈零忍笑道:“是么?我看看。”拿着药膏钻进帐子里。也不知陈零是怎么上的药,陈忧痛得脸色煞白,眼泪掉得吧嗒吧嗒的,连声道:“你们真是我兄弟么?想疼死我吗?哎哟,老七,还是换小萤火虫来吧。”我看看陈棋:“妖精哥哥怎么这么晚才回来?”陈棋道:“办了点事儿。在外边听说了老六的事之后,我先派人把温良挪了个地方,免得有人去找他的麻烦。然后又找了几个以前被华少杨祸害过的苦主,让他们去按察司状告华少杨。”陈忧奇道:“按察司主事的不是华老太师的学生吗?见到有告华家人的状子,他还不压下来?况且是民告官,得一级一级上报,等告到按察司正经管事的人那里,还不知道要几年呢。”陈棋没理他,继续道:“我还找了几位言官,让他们对于近来朝廷中有些大员纵容子侄仆从仗势欺人之事在谏书里随便谈几句,让国主也了解了解最近凤栖的风气。”陈忧眨眨眼睛,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吭声了。陈棋又道:“正好想起来有些日子没去拜会曹内相和同恩郡王了,顺便派人送了几件玩意儿过去。”内相也就是翰林学士,是皇帝的秘书兼顾问,权力很大。曹汉文是翰林学士中的佼佼者,深得国主信任,前番国主病危时虽然没用指定他为协理大臣,但那也只是因为他年纪太轻,少年得志未免会受人诟病。而同恩郡王是国主的同胞弟弟,本来早就该封亲王的,但这位王爷生性闲散,只愿意做个逍遥王爷,所以不肯受封。虽然他很少插手朝中事务,但在各部官员之中仍是很有影响力。况且同恩郡王与国主骨肉情深,国主对他非常信任,即使是眼高于顶的王后一系也是对他礼让有加。这两个人倒是平常就与陈家多有来往,但是秋天那次赏菊会他们都托辞没有来,曹汉文借口在督修史书无暇玩乐,同恩郡王则直白地说:“我要是想赏菊,什么时候不能去?说实话老陈家的那些**我也看厌了,还不如我自己侍弄的那几盆呢。再说我也懒得同那起人混搅。”陈忧想了半天,才道:“五哥的意思是敲山震虎?”陈棋用扇子打了他脑袋一下,笑骂道:“还以为你这里装的都是豆腐。”陈忧咧着嘴直揉脑袋。陈零道:“华少杨在凤栖横行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告他的状子也不少,自然都是石沉大海,甚至苦主都有被逼得销声匿迹的。所以要告他自然是没什么胜算,况且五哥让人专去按察司告状,也就是知道会有人把案子压下来,但是消息一样是会传到华府的。再加上言官上奏,让国主在上朝的时候提点几句,华家就是想报复也不敢在这一时。况且他们还得担心国主追查下来呢。就算华家不开眼,想有什么动作,暗着来咱们自然有应对的方法,明着来那就有曹内相和同恩郡王开口说话了。”总之妖精哥哥就是在逼华家哑巴吃黄连,让他们忍气吞声,不然闹开了捅到国主那里去,不说别的,还有华家的死对头文家在等着落井下石呢。嗯,妖精哥哥的心思不是一般的毒啊。而他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办妥了这么多事,这份机敏和心机的深沉更是不寻常。这还是在明面上说出来的,暗地里还不知道妖精哥哥又准备了什么后手呢。相比之下王子哥哥教训洋葱头来向华家示和的手段,只能说是太和平了。但与妖精哥哥的所作所为相辅相成,倒像是在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陈棋再敲陈忧的脑袋一记,道:“论理也该二哥狠揍你一顿了,居然明目张胆地挑衅到华家头上,你是嫌咱们麻烦不够多是不是?”陈忧呼痛:“你没见温良有多惨,那么机灵的人,现在一句话都不说,好像魂都散了,就剩了一具躯壳。还有他妹妹,跟画纹一个性格,憨直可爱,不笑不说话的。尸体一抬出来,我简直都不认得了,好好的一个女孩儿被折磨得脱了形,死都不瞑目……但凡是个有血性的人,见到那种情形怎么能不愤怒?何况那个混帐王八蛋还有脸跑到连城班来,大摇大摆地说要听戏,点着名让温良来演。温良连话都不会说了还演什么啊?他就是摆明了来砸场子的,班主跪下磕头脑袋都磕破了。我也是实在按捺不住了,没见过这么欺人太甚的,就是在把人往绝路上逼啊。”说着他的眼睛湿润起来,咬牙用力一拳打在床柱上,那根床柱应声而断。陈忧定了定神,黯然道:“我知道是我太莽撞了,没有考虑周详,所以倒不怨二哥打我。只是连累了研墨,其实他倒还拦着我的。”我奇道:“他不动手已经是天方夜谭了,还会拦着你?”陈忧道:“真的,研墨拦我来着,他说:‘咱别动拳头,擦破了皮还怪疼的,咱们回去找把刀再来捅他王八蛋的。’”“……………………”知道有妖精哥哥主持大局,我也就不担心了,又去抱厦看望研墨。画纹正守在研墨床前抽泣,研墨已经醒了,正强打精神哄她。见我进去,画纹先羞红了脸,研墨收回轻抚画纹头发的手,也是脸上微红。我只当没看见他俩之间的暧昧,道:“大夫来看过了不曾?”画纹站起身道:“看过了,开了药交给洗毫去熬了,说只怕是火毒炽盛瘀在体内,化解开了也就好了。倒是外伤不甚严重,比六少的伤轻多了。”我纳闷道:“不是都打晕了吗?怎么反而比六哥的伤轻呢?”研墨和画纹同时开口,只不过研墨叫的是:“别说!”画纹说的是:“他那是气晕的。”我失笑:“气晕的?研墨比拈豆儿气性还大吗?”画纹看了研墨一眼,抿着嘴不说话。研墨红着脸道:“其实我就是觉得二少不讲理,明明是那个华少杨不对,他还要责罚六少和我。一生气就、就晕过去了。”我沉思道:“奇怪,以前我也常常拿弹弓打你,你怎么不气晕呢?看来是我打得不够重。”说着歪着头打量研墨。研墨吓了一跳:“饶了我吧,我不抗打。小萤火虫皮厚,你打他去吧。要不你打洗毫,他成天慢吞吞的,也该动弹一下了。”“哦,我看这碗药可以倒了。”洗毫正端着煎好的药进来,闻言面无表情地就要将药倒掉,画纹忙上去阻拦,急得小脸通红:“别,他瞎说的。”洗毫见她当真,不由扑哧一笑。画纹这才回过味来,羞得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