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星耀

一路杀到大魔王殿门口，妖瞳的情绪稍稍平复。“无间地狱还有些事情需要料理。”妖瞳丢了手中的剑，擦了把脸上的血污。“报了仇，就回来。”依韵什么也不再说，径自去了。挣脱了禁制的妖瞳已经不需要他担心什么，他知道，妖瞳被钉在十字架上的百多年，没有白过。宁可忍受百多年的折磨而不自杀求解脱，为的是不愿意舍弃苦练的武功，既然如此，又怎么会虚度百多年的时光？向十七层魔王复仇，她理当有充足把握。他喜欢妖瞳对武功的执着，无论如何的痛苦折磨都无法让她放弃和松懈。这，才是一个真正的高手……人间。大地深处。一片飘渺的雾气，环绕着一座地底大殿。大殿前，一尊半蛇人身，长发飘扬的石像。大殿中，盘旋着青色的蛇身，万丈长的蛇身上，是八千长长的、赤着的人身。漆黑的发，披散在胸前，过腰际，落在地上。她面前，一头体长两千丈的、发光的白色狐妖，静静趴卧。“多谢娘娘相救……”白狐，是妲己的妖魂原型，此时此刻，她心潮起伏，滋味百般。“妲己……在无间地狱日日仇恨娘娘，娘娘竟还出手相救，实在让妲己无颜面对，羞于抬头……”“昔年，你所作所为太过。但所以判你入无间地狱，除了望你反省，实是为救你一命。魅惑商纣，杀伐功良无数，封神之后，满天神佛有几个不欲杀你而后快？除了无间地狱，还有何处可容身？”妲己听着，更觉惭愧。想起在无间地狱时的满腹仇恨，羞愧的只想一头撞死当场！那时孔宣无数次劝她往好些想，她却从来不曾听过……“如今时过境迁，又逢地狱大变，满天神佛都以为你魂魄为血阵吸纳。你大可留在我身边潜心修炼。”妲己犹豫再三，磕头恳求。“求娘娘成全妲己！孔宣之善，妲己由衷钦慕，不求其它，但求能为他出一分力便死而无怨！”女娲沉默半晌，悠然轻叹。“孔宣所为凶险至极，你在他身边，难得善果。”“妲己不怕！”“如此……赐你天狐新身。”“妲己不想要狐妖之身。”妲己面前，站着的旧识妖精，忍不住劝阻。“好姐姐，不是狐妖，那你重塑妖身后孔宣也不认得，回去又有何益？你为他不惜一死，他若心有你，自不会爱上别人；若又爱上不识得的你，你又如何能开心起来？无论如何都只是苦自己，不如留下！”“妲己在无间地狱与孔宣相对多年，从不敢吐露真情，实是深思熟虑过。孔宣身世高贵，乃凤凰最喜爱之子，何等骄傲俊美，纵然他不嫌弃，可妲己也不能让三界众生笑他竟与我这等背负污秽名声的狐妖在一起……正所谓，既心爱之，何忍伤之。妲己不求与孔宣有情欲之欢，但求朝暮伴随。求娘娘……成全！”一片青色的蛇鳞裂开，缓缓飞至虚空，那片鳞甲缓缓旋动，片刻，变成了雪白颜色，又一阵白光绽放，那片鳞甲变成千三百丈的蛇身，七百多丈长的女子半身。“赐你白蛇妖身，妲己，好自为之……”蛇妖中，以白蛇最美。妲己见那妖身便知具有八千年的修为，实属她妖魂能寄宿的极限。女娲之心意，不由让她感动的热泪流淌，无从回报，只能连连、重重磕头。“娘娘恩德，妲己无以为报。若有来世，愿侍奉娘娘终生……”渡魂术的光亮中，妲己的天狐灵魂，顺利与白蛇妖身融汇一体。送妲己去了地面，女娲疲惫的趴卧，再次陷入沉睡……无间地狱与人间连通，仙界、西天极乐坠落大地。三界，名存实亡。原本散布在天空各处的仙山灵地坠落大地后，都落在妖族或人族之间，不复仙界时那般独立存在于天上，神秘的面纱也陆续被揭开。仙界散落大地的诸多仙物，以及沸沸扬扬在人间江湖传开的仙山，在人间掀起了一股寻宝，寻仙拜师的风潮。其中最为江湖中人谈论的便是剑神西门吹雪的仙山，剑神谢晓峰的山庄，还有独孤求败的神秘剑冢……曾经逝去的江湖NPC高手，全都成了仙人，成了江湖中人渴望求学的明师……昔日江湖各派的掌门、名动江湖的那些NPC人物，成仙后又都创出了什么厉害的仙法、神技呢？许多过去名不见经传的人仙，就在这时，纷纷在江湖中冒头，一时间，江湖到处都是关于出身仙山灵地、在仙界修炼多年的高手传闻。其中最为江湖人乐道的是学剑自天外飞仙秘境的情剑——风情，其爱侣是仙一级铸剑师风铃。传说三界初开不久，他们夫妻二人便飞升到了仙界，此后，一个在人仙园学习技能，一个进了天外飞仙秘境，得授绝技——天外飞仙。柔情冷剑，鸳鸯双飞，此两人引无数江湖中人惊羡。除了这对鸳鸯爱侣，还有自神剑山庄出来的剑神谢晓峰的七个弟子，被江湖称作七星小剑神；逍遥仙山出山的笑仙子回眸一笑；乞丐仙山洪七公的传人帅丐不言情；仙境三义山，乔峰、段誉、虚竹三人的大弟子，绰号小三义的掌倒海，灵舞，佳何殇；等等……除了这些出自仙山灵地的耀眼新星外。在仙界坠落前，闻名梦幻仙境的高手也都伴随仙界的坠落，在人间大地上活动，声名很快传开，广为人知。相较于这些新锐，三界开启前就已经成名的那些高手，反倒变的沉寂，极少有人记得、提起。这些高手，大多都在仙界担任职务，又或者在仙派中主持事务，难得会外出跑动，其中大多做的事情本就低调，渐渐就被人忘了；还有部分虽然身份显赫，人尽皆知，却已经极少外出跑动，少与江湖新锐又或一般的江湖中人接触，别人只知其势，不知其身手如何。崇尚个人实力的江湖，自然很少议论他们。至于昔日的传说……大理。熙熙攘攘的人群，来来往往。街道上，许多刚进入浑沌纪元世界的人，出入书堂，徘徊在武官、技能师处。每年都有许多成年的人被送进浑沌纪元，这片天地，从不缺少新鲜的血液。一百多年未曾涉足大理，依韵看着一切，大有恍如隔世之感……大理，曾经也是他进入浑沌纪元的出生地。更是紫霄剑派创派后，投入生意最多的城市。曾经，他熟悉大理的一草一木。不过，那是很多年前的曾经了……商铺的老板没有一个认识，来往的江湖中人，看不见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孔，街道边昔日的树都换了，城门的守卫不知道换了几代人……依韵抬头，眺望城外与大理临近，高耸入云的紫霄山，发觉也变了模样。如今满山都是粗壮高参的树林……是啊，一百多年了，树也老了。依韵踏着曾经走过无数遍的悬崖峭壁，直朝山顶攀登，只为找寻一丝昔日的熟悉。当他跃上山顶的时候，悬崖边，已经聚满了执剑的人。一个个，面色冷沉，寒剑高举。“什么人！竟敢擅闯紫霄山！”依韵默然，不明白为何会被人察觉。“贵派掌门老朋友。”当即有人奔回去传话，片刻，四条熟悉的身影，穿过人群，过来。一只手，重重拍落依韵肩头，金刚那张永远严肃认真的刚毅面孔，终于让依韵寻回了熟悉的记忆。“一百多年了！”龙剑还是过去的模样，微微一笑便算招呼。最让依韵觉得熟悉‘亲切’的，还是伤心断肠那张脸上，阴险狡诈的眼睛。“天啊！我、我们兄弟总算重逢了！哈哈哈……”伤心断肠夸张的抱着依韵，声音响亮的吓飞了山上大片树林中的鸟。“我不太习惯跟男人拥抱。”依韵轻叹了口气。“哈哈哈……美女大把，怕你不要！”伤心断肠搭着依韵肩头，发觉他望着灭神的表情，不由笑了。“灭神的事情回头再说。”伤心断肠说罢，环视崖边的大群紫霄剑派弟子，高声道“知道他是谁吗？正义传说依韵——紫霄剑派的创派祖师！”一干人，愣愣半晌，一个为首的晒然笑开。“掌门人又在说冷笑话了。”伤心断肠作势要发怒时，依韵淡然道“你确实很无聊，笑话太冷。”“在这里啰嗦什么啊？走，酒菜都凉了！饭点时间在这里晒什么太阳……”龙剑说着已经迈步先走。伤心断肠嘿嘿笑着关问这些年分别后的情况，亲热的搭着依韵肩头，直进了大殿里头。酒桌上，摆满了酒菜。坐定后，依韵笑问。“你们几个在这里吃了一个多月，就不腻？”灭神刚要开口，伤心断肠就已经抢先骂咧。“什么一个多月！他们今天刚好有事过来……”话没说完，金刚就已经不屑打断。“装什么装，都戳破你心思了还死装！”伤心断肠顿时说不下去，尴尬的嘿嘿怪笑。“哎呀——你也别多心，这个嘛，人是会变的嘛！你去了地狱那么多年，跟那些最恶的魔鬼打交道，谁知道你变没变？我这人你知道，害朋友的事情不做，防朋友的事情不能不做！”一番话，说的众人齐声大笑。都想起，伤心断肠从来就是厚颜无耻、阴险卑鄙的代名词。龙剑举杯，一口喝干。“废话少说，先干九杯再说！”金刚端杯，不解反问。“为什么是九杯？”龙剑手指酒瓶。“没发现今天喝的是瑶山酒？买都难买到的好酒当然要多喝几杯！过了今天你以为这个王八蛋还舍得拿出来让我们喝？”金刚恍然，点头道“那就九十九杯吧。”“靠……谁啊、谁拿出来的！”伤心断肠看清酒壶，不由愤愤然四面张望着叫喊不止，惹得众人纷纷失笑，却都不客气的一杯接一杯的满上、喝干。伤心断肠越看越心疼，又叫了几声，里头走出来个身影，悠悠然道了句。“我，怎么了？”众人一看，出来是蓝小营，不由又一阵大笑。笑声中，伤心断肠陪着笑脸，小碎步上前，夸张的弓着腰，扶着蓝小营入座。“哎呀，不怎么，不怎么。夫人明智啊——今天就该喝这酒！要不是夫人细心，我这粗心大意的，哪能想起来？”一桌人，笑的前仰后合。依韵端着酒杯，一时间，仿佛回到遥远的百多年前……是的，他们都没有变。吃喝闲谈一个多时辰，人间、仙界的情况依韵大致有所了解。仙旨后，人、妖两族极少还有争斗，眼睛都在盯着魔族。天庭的玉帝并非无能之人，大变后很快意识到不变则亡的危机，先是大肆封仙，随后明白人间江湖最崇尚的是个人实力后，更公然宣布，只要杀魔族功劳达到一定程度者，将可拜入仙山灵地修炼。如此一来，妖族为成仙，江湖中人为更强的仙学本事趋之若渴。人、妖两族的力量在短短一个月内就成功的统合在了一起。蓝小营跟依韵叙了会旧，困了去里殿休息。她一走，伤心断肠便正色起来。“你这次回来……”“放心。”依韵淡然一笑，喝了杯酒。“以为江湖还是过去，说明心还活在过去，怎么会有未来？”金刚默然，灭神却叹了口气，自顾喝干一杯，大笑道“说的好！我他妈的就是个以为人能一直活在过去的傻瓜！”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