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晨。米熊咂着舌跨过草帘的残骸:“美人,你好像睡得很活泼嘛?”而齐燕妮,顶着一对熊猫眼醒来:“……”啪地一声,米熊在她面前击掌,招魂了:“魂归来兮,归来兮!”“……你干嘛……我很累耶……”她揉着眼嘟哝,“……昨天晚上那么大动静,又吼又叫的,你们居然都不来救我!”“昨天晚上?没响动啊。“米熊无辜地歪着头,“很安静,我们都睡得很好。你睡糊涂了吧?——我就不提了,如果有什么声响,叔颜一定会惊醒的。”“哪有?我明明——”话音嘎然而止,她低头,看见自己的衣服穿得整整齐齐,根本没有被剥掉过的模样。别说是她自己穿上去的,那个腰带和衬布,她还没学会把自己裹起来呢!莫非真的是她在做梦?她莫名其妙地眨眨眼,趴到庭院的小池塘边洗了把脸,等水面平静之后,慢慢端详这姒苏的长相。三个字:美、人、啊!脸蛋精致得不像话,鼻子和耳朵简直就跟用豆腐雕刻出来的一样,小巧而水嫩,她看了都想扑上去咬一咬。眼睛不大,睫毛也不长,但双眼皮的线条特别明显,要不是她知道自己没化妆的话,肯定会认为是描过线的!这样看上去眼睛很立体,优雅且脉脉。并非一副大气侠女的模样,更像是养在深闺的小家碧玉!那她之前跟米熊打打闹闹的,不是很破坏形象么?正呆愣着,她头发上什么东西突然一闪而过,咕咚,滑进水池里去了。昭叔颜来请她去前室的时候,便看到这俏女子趴在池子边上,伸手往水底拨弄着。“怎么了,巫苏。”他绕道廊下,缓步走到水边。齐燕妮侧首望他一眼,刚想说是发簪掉水里了,谁知这一转头,又一根发簪滑出发髻!本来么,睡觉时候她是拆掉了头上的“大包”的,到早上再自己胡乱挽一挽,把能插的都插上了事。但是看来,她插得太松,没达到“顾影自怜”需要的标准,以致头上的发簪一一叛变!一头乌丝顺势瀑布般地松散开来!等她从池水里面捞起自己的头发时,发尾只能湿漉漉一片贴在身上了。有些尴尬地冲昭叔颜笑笑,她指了指水底的玉簪子。昭叔颜这才回过神,轻咳一声,道:“请让我来吧。”齐燕妮踮起脚尖移到旁边的石头上,给他让出空间。这个人虽然没米熊好玩,但却给她一种很可靠的感觉,如果说米熊是有趣的朋友,那么叔颜做新好老公应该更加合适。“那个,叔颜……大哥,”在米熊面前她敢这样叫叔颜,但是当着本人的面,就怎么也喊不出口了,情急之下,只好加了大哥二字,“你有老婆吗?”啊!她原本只是想找点话题而已,谁知一出口竟然直捣重心!昭叔颜原本已经拈起了她的发簪,猛然听到这样的问题,又给惊落了回去。他抬手拭汗,试探地回道:“巫苏是问……”“呃,就是说,有没妻室嘛?”暗地里做个鬼脸,想不到这个时代还不兴管妻子叫老婆呢,呵……那叔颜刚才一惊又是怎么回事?算了,不想了。“有喜欢的女孩吗?”“这……”叔颜不想回答这么私密的问题,但想到师傅的话,便叹气答说,“尚未婚配……也没有……心仪之人。”说完,俊脸已是微红。他垂首,从水里捞起两支发簪,掏出白巾擦拭干净,双手递给齐燕妮。见他如此毕恭毕敬,齐燕妮不禁也小心起来,脸跟着发烫,接过玉簪,认真表示感谢,也没敢再问出什么逾礼的话来。待到将发髻固定好之后,她才猛然发觉:不妙,跟昭叔颜在一起,她有被感染成古人的趋势!囧!昭叔颜收回手,道:“其实在下前来,是因为有人求见巫苏。此人自称丰隆,说巫苏自然认识这个名字。”“丰隆?”齐燕妮惊叫起来。——这么说昨天晚上不是做梦?前厅的席上坐着一名褐袍的男子,戴了高高的头冠,冠带系在下颌处,眉目间傲气十足。这就是丰隆?齐燕妮心里不知何处轻轻一动。见两男一女从屏后转出,丰隆起身对熊晁行礼。“楚子英武不凡,盛名久仰!在下云师丰隆,受命护卫巫苏周全。”看到熊晁放在姒苏腰上的手,他眼神一泠。熊晁颔首,收起吊儿郎当的模样,请丰隆落座。这时期,荆楚才受周王朝封子爵不久,自然觉得“子”尚受用,还没非“王”称呼不可。也不像后来某位熊先生,小心兮兮地让三个儿子当王来试探风声。“巫苏既已同意迁居楚地,她的安全自然由楚人保证。”熊晁说着,瞥向坐在右侧的齐燕妮,见她又不自觉曲了一条腿抱在胸前,啧一声,伸手将那条没规矩的大腿按倒放平。巴的美女还真豪放,他在心底赞。叔颜作势咳。晁又毛手毛脚,他在心底叹。丰隆如电的视线剐向齐燕妮。齐燕妮背后一冷,急忙拍开挂在自己腿上的大手——难道这个时代坐的时候不能抱膝么?她不过是在专心猜测他们说什么而已,米熊就又乘机吃豆腐!以语言难懂度来排名,她惊喜地发现叔颜居然是国语最正统的(虽然仍很蹩脚),丰隆次之,米熊最烂!米熊说的话基本就得靠猜,不过,他的表情和肢体语言丰富,稍微好猜一点。话说回来,这就是丰隆的真面目?他显然比米熊年纪轻,如果说米熊有二十五、六岁的话,叔颜跟丰隆的年纪应该都在二十上下,差不多就是大学男生的样子吧。比起她的那些高中同学来,确实成熟许多呢!眼睛往下一瞄,果然,丰隆的腰后别着一柄小巧的玉斧头,另外,他还佩了一把刀状物,裹着布,不知道是否也是玉器。用石头类的武器打架已经很难理解,何况还是玉做的。齐燕妮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掉到了什么时代,或者说,她其实是掉到了“架空世界”?!她不知道云师雨师究竟是什么,不过既然跟巫师排同一辈,估计也是一种古代特殊职业吧?——不久以后,她会为自己的想当然而汗颜,但现在,这种理解倒没偏离得太远,可以勉强接受。正琢磨着,又猜出了几句对话,大概是这样:丰隆:姒苏自死复生,灵气自体内逸出无余,觊觎她的妖物不再有所畏惧。我受计隆所托,护卫巫苏,直到她能够自保为止。米熊:¥%#*……&@!(火星语,不可解,但从表情上来看依然是拒绝。)昭叔颜:既然是雷公的意思,我等不可不从。米熊:%——*¥#&&*!(火星语,顽固状,自得状。)丰隆不悦。昭叔颜:#¥#……%¥#&*。(这回叔颜真是直接对米熊说火星语了,齐燕妮愣是一个字没懂。)米熊悻悻状:好,就听叔颜一次。齐燕妮明白了一件事,感情米熊他们还会一门外语,用那种语言说话的时候,她自然是绝对听不明白了。“等等,你的意思是你要跟着我?”她问丰隆。熊晁替丰隆回答:“是跟着我们。”齐燕妮惴惴地拉扯熊晁的衣角:“米熊……你养得起丰隆不?”这算不算食客再带来一个吃白食的?滚雪球?好像米熊家没钱的样子……丰隆和熊晁同时大笑。“云师是什么样的神人,怎么会在凡人家白吃白住?巫苏啊,你以为个个都像你么?”熊晁道。“荆楚好歹也是一介诸侯,怎么会连一个丰隆也养不起?姒苏你未免也太看不起楚国了吧?”丰隆同时亦道。言罢,两人静默对视,空气中顿时充满火药味!齐燕妮哪里管他们之间的火花迸射,她好奇地问:“云师也是神?”丰隆鄙视地瞥她一眼:“神人跟神差很远的好不好?”——我怎么会知道差很远?我根本不是你们这个时代的人好不好?齐燕妮在腹内反驳完,又去问熊晁:“米熊,你在醋国是富人?”熊晁得意地捻起她湿漉漉的发梢:“呵,楚国只有一人能自称熊氏,你知道是谁吗?”“你呗!”当她三岁小孩啊?他都说自己姓米氏熊了,难道还能是别人?米熊的脸黑了一半。“……也对,我是说,你知道能自称为熊氏的那个人,在楚国是怎样的地位吗?”他改正说法。齐燕妮也发觉自己会错意,她讨好地顺着话梢问:“……怎样的?”再也看不下去,昭叔颜以袖掩口,低声告诉齐燕妮:“荆楚国君。”国君!齐燕妮立马从草席上面跳起!虽然不知道“斤醋”到底是什么国家,但是国君这个词,她懂!国君等于无敌饭票!国君等于后宫风云!国君等于文臣武将各种帅哥排排站!——老天啊,你终于开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