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他们没找着琢单,倒是遇见了华牙。由曦和出面,利用他和蔼可亲的大哥哥身份,哄华牙说出巫咸所指的下毒究竟是怎么回事。丰隆一听见详细,立刻就爆发了,吓得华牙大哭起来。打小孩是不可以的。丰隆再是嚣张,打小女孩的事情,他还是做不出来。于是一路咆哮着,丰隆寻找琢单,要把他揪出来算账!曦和头大了。虽然他是受害者啦……但丰隆冲冠大怒的模样,他几百年来还是头回见。真怕丰隆一个不小心闯下祸事,把人剁成肉糜也没啥,要是把洛邑城发大水淹了什么的,那、那要被巫官告上去,可有得云师受了!好歹是同事一场,他可不能看着丰隆行差踏错!“云师,你冷静一下!”曦和扯着丰隆的袖子,“他们都是俗人,你不要跟俗人一般见识啊!”丰隆才不理他,径自一间屋接一间屋地找,把曦和像条鱼一样拖在后面。曦和起先还跟着跑几步,后来咳嗽的劲儿上来,喘个不停,等丰隆停下回头看的时候,曦和已经半死地挂在他手上了。“曦和?”丰隆愣了愣,拍拍曦和的脸。他这才想起曦和也中毒了来着。“是要……找红果来解毒吧?”丰隆回忆一瞬,立刻直奔琢单家的炊间,把那里阴干着准备做果食的一筛子红果,全都端了出来。抓起一把,他掰开曦和的嘴,往里面塞。没几下,曦和就被他给呛醒了,吐个不停:“哇啊啊,哪有你这样照顾病人的,云师,人家真要被你给弄死的呀!”“吃下去不就得了,你一大活人,要什么照顾!”丰隆理所当然地答到。曦和哭诉道:“咳咳咳、云师,就是因为有这样的性子作祟,才没女人愿意跟你好啊!”“胡说!”丰隆不服,“姒苏是我女人!”曦和缓过气,顶嘴到:“咦,人家还真看不出来哩!”“那是因为现在的巫苏不是……”丰隆吼了半截,嘎地一下闭上嘴。他虽然跟人挺自来熟的,但分寸还是有。现在的巫苏不是姒苏,只是姒苏尸而已,这是云中君的秘密,可不能轻易告诉别人,包括曦和。……“坏了,我只顾着找琢单算账,忘记那镯子还在姒苏手上!”丰隆猛然想起,现在的要务,应该是赶紧去找到姒苏,把那个镯子除下才对!“我要出洛邑!”他握拳。曦和问:“洛邑内城守备森严,云师,你是怎样进来的?”丰隆朝着小昭休息的那屋方向看了看,支吾道:“这个你不用管,反正不能再那样出去就是了!替我想个法子!”“你是云师,又不会飞……这叫人家怎么帮你……”曦和也伤了脑筋。他问:“云师啊,上回见到你,不是已能飞于云间,说再修行数月就能掌握御云之法了么?”丰隆的脸色越发难看。因为得知姒苏要遵循古法,缢杀自身,所以他一时情急,并未做法就飞空查看,后来还直接引雷轰击大地,耗费了太多灵气。别看那种淡黄的光点到处都是,作为云中君,他封地的山峦是雷神计隆专程挑选的。丰隆的体质,只能吸收自己封地的灵气加以运用。长期离开封地,一路随行保护姒苏尸,已经让他透支了自己的神力,现在跟普通人没什么两样。这样的理由,对于丰隆来说实在丢脸,绝对说不出口。看见丰隆的脸色,曦和不免同情起他来了。俗人尚有天资高低之别,神人自然也是如此,毕竟不能指望所有人都跟他曦和一样是天才的。(喂)“好了好了,云师,不要难过,咱再来想想法子。”他像个大哥哥一样,拍拍丰隆的头聊表安慰,果然遭到对方的躲避。丰隆这家伙,再怎么郁闷,也是满肚子的骄傲,才不会随意认输呢。他立刻就想到了解决之道:“曦和,帮我出去!”“嗯哪,人家这不正在替你想法子嘛……”曦和答应着。丰隆抓住曦和的肩膀,认真到:“我有办法!让我上你的日车!”“那也不是不可以……啊?”曦和敷衍半句,猛然反应过来,丰隆刚才说了啥?“上太阳车去?云师,你逞强是远近驰名的,可是太阳车非同小可,你一上去就会变成焦炭的好不好?”“你都没有焦,我为什么要焦?”曦和扶额:“我是日御,原本就是干这个的,体质不同的好吧?”丰隆一屁股坐在地上:“我不管。反正曦和你把太阳车驾来!”“喂喂,现在都快过晌午了你让人家抱病去弄个日出?”曦和一脸的不可置信,要胡闹也不带这样玩的吧?“得了吧,你驾的日车不是常常在天上转圈玩么!”丰隆盘腿而坐,头也不抬地开始数落,“七年前是谁说想看望舒驾月轮的模样,结果造成日月同出?还有上回我俩勾搭着去偷周王家的酒喝,结果你回去之后太阳从西边出来,不要以为我没看见……”“停停停!”曦和急忙捂住丰隆的大嘴巴。举头三尺有神明,丰隆这么一口气把他做的糗事都倒出来,保不准就被谁给听去,过几天变成他倒霉的原因。“好罢好罢,你不就是要日车!”曦和挠头,“但是以你的灵气,上日车去绝对会变成一团焦掉的云(这是啥米?),所以……让你吊在车底下成不?”“不会被烤焦?”丰隆眼前一亮。曦和严肃地说:“会,不过焦得好看些。”“……”虽然不明白巫苏为何会穿着奴隶的服饰,后稷倒是没有多加追问,带着巫苏到奴隶营间查看众人病情。“巫苏,你在这营间走动,有多久了?”他问。齐燕妮戳戳自己的脸蛋:“嗯,我想想……我们这队是从洛邑来的,算是最早到的了吧!”“巫苏不曾犯病?”“从来都没有呢!”齐燕妮举起双手,嘿嘿一笑,“越是勤劳的人就越不容易得病,所以那些巫官,统统都趴下了!”后稷道:“嗯,算上祀庙奴隶的病**况,也是以洛邑车队中的最为严重。”齐燕妮跟着点头表示赞同。巫咸娃娃坐在她肩上,越听越觉着冷汗淋漓——当然,他是没有汗可冒的。“后稷大人,兴许是巫苏平日所经的巫觋修炼,使得她异于常人了。”它说。齐燕妮不以为然,她的训练不就是泡泡水学游泳么,哪有什么神奇的功用?不过巫咸说话的时候,她还是知道自己不要插嘴的好,以免又像上回在桃林外面那样,明明没事的情况被她整出了事儿来。巫咸继续道:“这回的恶疾爆发得并不突然,在初出洛邑之时,便有祀庙女奴染上此病。”“哦?那应当提醒洛邑之人注意防范了。”后稷说着,招手,唤来一名仆从,寥寥两三句,把事情简单做了个说明,要求其立刻通报洛邑方面,不得耽搁。此时,大地又略微地动弹了一下。句龙的声音从不知道什么地方传了出来:“弃(后稷的名字),几时到上面来?”齐燕妮望向集会所的最高峰处,人影果然又出现在山顶上,对方似乎正坐在崖边,远远地看着他们。“快了。”后稷答应一声,继续往药钵里添加草药。句龙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幽怨,更含着撒娇的意味:“弃,我一人在此,实在无趣。”“那你就下来。”后稷依然温温柔柔地说着话,但是前后几次,齐燕妮发现,他的性子并不像他的声音那样温润和煦。所谓假象,所谓,呃,保护色?她望着山崖上端坐的人,对方似乎没有移动的打算。句龙的声音飘了过来:“我不去。”“那就莫生抱怨。”后稷答得很快。“我不去,是因为你身边的女人,带着不好的东西。会弄脏我的肺腑。”句龙解释到,“弃,你当真觉察不着么?”——身边的女人?齐燕妮四周看了看,只有她一名女子没错,也就是说,句龙所言的带着不好的东西的人,除了她,不做第二人想?后稷手上的动作停了停,并没有转眸看看齐燕妮。他说:“是吗,重(句龙的名字)。你所说的不好之物,是什么呢?”齐燕妮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折了几个来回,句龙究竟想说什么?“弃,你的口吻实在无情,唉。”句龙幽幽地说着,“真想知道,就看她的手,看那女人的手腕上有什么,看过便明白了。”她的手腕?齐燕妮抬起双手,把袖子往上捋,露出华牙给她的那只镯子来。她这才想起镯子的事儿:“啊!”后稷转头看着她:“巫苏,这是何物呢?”“是华……”猛然忆起琢单的叮嘱,齐燕妮改口,“是云师丰隆给我的灵器,但是我一时好玩,戴到手上取不下来了!”她将镯子亮给后稷看:“听人说后稷大人能帮忙将镯子取下,我早想着请大人您看看的呢,想不到一忙起来,就什么都忘记了!”后稷端详着这个暗金色漆器,点头:“好,请巫苏将手伸直,不要动弹。”齐燕妮立刻乖乖照办,同时睁大双眼,生怕错过任何奇迹。只见后稷伸出一根指头,搭在那镯子上。然后他突然笑了。不是官方样式的礼节性微笑,也不是高傲优越的贵族式轻笑,在后稷脸上流露的,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喜悦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