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长得很,姬静等人在最前面,齐燕妮与祀庙的人都在中后段,双方不容易碰上一面。而后稷的紧盯政策更是效果出众,在偷溜出去相会之后,齐燕妮就没能再跟姬静接上头。期间她派巫咸娃娃与瑶方做信使去跟姬静联络,中途都被句龙给截了下来,一回二回还没啥,次数多了,长大之后的句龙可没那么好应付,他嘲笑起齐燕妮来,那是引经据典,说出来的东西,基本都可以把齐燕妮唬得娘亲都不认识。他好歹也是白泽,虽说已经老了一半,但剩下的一半学识也非常了得,靠这个傲立世间真的不要太成问题。就连后稷,在论及山川人情的时候,也完全不是这位句龙的对手了。“后稷大人,原来句龙大人这样厉害的……”齐燕妮惊叹道。又一次被句龙给噎得说不出话来的后稷狠狠地瞪齐燕妮。后者浑然不觉自己被憎恨了,尚在赞叹不已:“就连西王母那边的事情,句龙大人也清楚地知道呢!他当真没有去过么?”以前他化沙人的时候到访过,不过呢,只是到过那个新建成的大祀庙而已,对西王母部族与迁居到那里的殷顽,他可是一点都没表示过兴趣,更没有到村里去逛一逛来着了。而今,他居然可以一口便说出那里的主食、风景、产出,甚至了解琢单和夏璩的出身血脉!真是太神奇了!“嗯,白泽是天生便全知的。”巫咸娃娃应着腔,“对于过去的事儿,刚降生的白泽是没有不知道的,这类神兽的神力并不强大,就武力而言,随便一个人都能轻松制伏之。白泽只是不会知晓将来会发生的事而已,否则……”那还不各国君主人手一只白泽啊?“可是知晓过去的事,也知晓远方的事情,已经算是非常了得的了。”齐燕妮道。现代的大辞典多贵一套啊,买电脑都要几千块钱还加网费呢,古人养一只白泽就能全部解决了,还不用自己去检索的,有这样好的事……“可惜白泽是越来越少了。”后稷道。句龙是一只,他已经老化过一回了,不知是不是机缘巧合,总之龙涎匣子救了他的命,也使丰隆免于灭顶之灾。而丰隆……齐燕妮扭头问后稷:“后稷大人,丰隆还能活多久?”“……巫苏是指大王么?”后稷决定自行翻译——他已经对纠正齐燕妮的称呼、以及教导她要注意对姬静的身世保密一事感到绝望了,“若巫苏忧心大王会否如同句龙一般遭遇危机,本官只能说大王尚在壮年,并不会轻易老去。”也就是说不会随便就变成小婴儿然后piu地消失掉。后稷又补充说:“若是意外,就无法断言了。”“可他之前明明就‘老’过了……”齐燕妮小声嘀咕。要不是丰隆突然要仆街,她也不会跟巫妣一起要求句龙接管丰隆啊,以至于到后来,居然给句龙藏了起来,还藏到皇宫里去,怎一个囧字可言?“所以说,那是意外。”后稷看看齐燕妮,提醒道,“巫苏,你不会忘记,云师丰隆是因为什么理由,受到惩罚的吧?”“唔……”难道不是因为擅自参加了周巫的集会么?“要不是上帝心眼如此狭隘,云师哪里会受到这样的折磨?而周人对他如何,巫苏长着双眼,自然能看得一清二楚,究竟谁对云师更好呢?”后稷道。巫咸娃娃慢慢地缩到齐燕妮衣领后边去,对她悄声提醒:“话虽这样讲,但事情总有先来后到,要不是他周人惹得上帝不悦……”齐燕妮眨巴眨巴眼,对后稷道:“其实周人对丰隆真的是再好不过了。”后稷点点头。巫咸娃娃差点没从齐燕妮脖子上滑下去。“巫苏!”它小声再小声地叫到,担心对方是没有听见,它特地用力拽了她的一缕头发以示提醒,“巫苏你是西戎的巫女,又是祀奉上帝的巫觋,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啊!”当心那个小心眼的上帝蹲着墙角连你一起记恨了!齐燕妮抬手将巫咸娃娃从后领上揪下来,对它说:“我是就事论事。总不能昧着良心说丰隆在镐京受到了薄待吧?对人来说,天子之位可是至高无上的了,句龙大人和后稷大人竟然会给丰隆这样高的荣耀,当真是对他再好不过啊。”她说完,抬眼看看头顶上的蓝天: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貌似……后稷是预备将丰隆拿去做句龙的储备电池的?天子之位上各种灵气格外充沛,所以可以把丰隆喂得很饱这样?齐燕妮揉揉鼻子,决定没良心地当做自己根本没想起这一点。(喂你刚才还说不能昧着良心……)句龙在一旁听着,虽然总觉得自己忘记的东西似乎关键了一点点,而且从他的认知中看来,将一名年轻的白泽推举做天子,实在是太荒谬的事,但后稷作为周人之宗官,尚不觉得不妥,他这个半途醒来的白泽只要做好身为土正该做的事就好,多想那些有的没有的,只是占着脑力而已。他现在有了一个不错的目标,到了洛邑的大祀庙之后,他要开始写博物经,将自己记得的东西全纪录下来,以免以后衰老的时候忘记了。他脑子里的东西那么美妙,要是忘了,并且忘记了还不自知,那当真是一种莫大的悲哀。句龙将自己的想法跟后稷说,后者用看怪物的眼光看他:“难道好好做土正不行么?”“这也不耽搁啊……为何稷官你会不赞同呢?”句龙诧异。后稷眉头一皱:“将千年的交情一下便忘了个精光,你也能坦然接受,那为何现在又想纪录下脑中的东西了?”“……”句龙怔了怔,他终于发现后稷是带着怨气说这话的,于是便苦笑着离开,去跟齐燕妮诉苦。他并不觉得齐燕妮是敌人,虽说在立场上真是这么回事,但他对自己一清醒过来除了满腹经纶之外更添政治立场这件事,还不太适应。所以跟齐燕妮这名难得的巫女谈谈心,也是不错的经历吧。“写下来?”齐燕妮也很是惊异,“你确定要用那么复杂的字统统写下来?”“是啊……怎么,不妥么?”句龙有些抵触情绪地退了半步。怎么到哪里都被当怪物看?哪怕白泽本来就是怪物吧,这也未免太伤自尊了点。齐燕妮惋惜地望着他:“句龙大人,我是很好心地提醒你……啊,你不知道以后的事,所以这也不能怪你啦……”句龙的好奇心冒了出来。“巫苏,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他追问。为什么自己记录点东西自己看,会跟后世有关?“是这样的啦,”齐燕妮竖起一根指头,得意地解释说,“后世会有一个天子,啊,对了,他那个是叫做始皇帝的,至于他到底是不是第一个帝,现在我有些不同的看法……”她想起了纣王和他前面那一位都是称帝来着,在穿越之前她居然都没觉得跟秦始皇冲突,或者说,秦始皇的“始”字,并不是第一个皇帝的意思,是单指秦朝的第一个皇帝?她现在没办法上网查资料,所以不得而知了。嗯?不对,跑题了,她现在不是要说秦始皇究竟是不是第一个皇帝的问题,她要跟句龙解释的是:“那个帝君他呢,觉得像现在这样,各个国家都用不一样的文字,实在是件麻烦事,于是他就将文字统一起来了。”“各个国家,你是说后世有天子下令,将各诸侯国的文字一统?”句龙吃惊。巫咸娃娃也听得惊奇:“夺其文字,这样大的事件,难道不会被定为治世失道,得到众叛亲离的结果?”“当然不会,因为那个时候,全天下都统一起来了,不存在诸侯国,所有的土地,都只归属那一个国家!”齐燕妮道。句龙皱眉:“分封出去的土地,若非诸侯王公做了谋逆之事,怎么可以再收回呢?总不能是那时候天下诸侯皆反背于周,连本姓的众姬都不朝不贡了吧?”那还了得,天下大乱啊!“那个时候早就不是周朝坐天下了!”齐燕妮叫起来。“啊?”不止是句龙与巫咸娃娃,连站在周围守卫的巫奴,都被她的惊人言论吓了一大跳。巫咸娃娃立刻反应过来,飞扑住齐燕妮的大拇指:“巫苏不可胡言乱语,你一定是一时口误而已!”“巫苏,究竟怎么回事,详细道来!”句龙神色严峻地追问。齐燕妮呼了口气:“上回你家天子也是问我这个,我真想不起周朝到底是在哪一代垮掉的,但是你要相信,不管多兴盛的时代,总有衰竭的时候,这叫……这叫历史的必然规律!”“巫苏别说了……”巫咸娃娃生怕出事,抱住她的拇指不放。此时已经有巫奴前去通知后稷,后者闻言立刻赶来:“巫苏!你怎么又危言乱世?难道非得要本官上奏,请旨将你免了巫官之职,投入贱籍么?水巫并非只有你一人能做,请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