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时以前,洛雷娜上校在北哨堡城外的空地上集合了她的小分队。这里到处是岩石和大树,三齿蒿从凹凸不平的地面上直戳出来。太阳照射着这片土地,所有的树木都在阳光下烁烁发光——每个人的身上都暖洋洋的。小分队的队员大都是洛雷娜从花名册的前几位中随意挑选出来的,只有两个人除外。一个是施特罗沃。他虽然年纪轻轻,却是洛雷娜最信任的部下之一。他尽忠职守,总能按上级的命令行事,碰到意外情况还能随机应变。他跟人从不会跟丢,而且也绝不会让他的猎物察觉到他的存在。另一个人跟施特罗沃完全相反:贾卢德,是位上了年纪的老兵。还没人知道兽人是什么样子的时候,他就已经跟他们交过手了。甚至还谣传他曾经训练过普罗德摩尔上将,但是洛雷娜对此非常怀疑。不过,贾卢德确实什么都见识过,什么都经历过。他好象生来就是为了讲述他神秘离奇的经历而存在的。施特罗沃说:“跟我在观测室说的一样,长官,那些船员证实了阿维诺的说法。当时他们确实看不清。我怀疑他们甚至不能确定是否看到了奥迦特号和那些海盗。”“就算他们确定,”另一个士兵说——他也是位老兵,名叫帕奥罗,“他们也不会帮助任何人。那些海员谈起这段经历都怕得要命。”多年前在艾泽拉斯舰队里服过役的马尔点了点头:“这也不能全怪他们。碰上大雾连方向都判断不了。唯一的办法就是抛锚等雾过去。奇怪的是他们没有这么做,真是奇怪。”“这有什么要紧的?”说话的是贾卢德。洛雷娜皱起了眉,“你的意思——”“兽人摧毁了普罗德摩尔上将的舰队!他们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就把我们最优秀的首领杀掉了!如果我是阿维诺船长,我一定会帮助那些海盗。令我感到耻辱的是,普罗德摩尔女王竟然为了这帮野人出卖了她自己——还出卖了他她的亲生父亲。现在她不让我们去干掉那群怪物,反而让我们来干这些。真是奇耻大辱!”听到这些话,所有人都不安地挪了挪脚。所有人,除了洛雷娜之外。她一把拔出剑,抵在了贾卢德的脖子上。老兵惊恐地看着她,一双蓝眼睛在满是皱纹的脸上瞪得老大。洛雷娜用一种威胁的口味慢慢地说道:“别当着我的面说普罗德摩尔女王的坏话,中士。我不管你为谁卖命,也不管你杀过多少只巨魔和恶魔。如果你敢对普罗德摩尔女王动这样的念头,我就把你开膛破肚,切成一块块的拿去喂狗。听懂了吗?”施特罗沃走上前,说道:“我相信中士没有冒犯普罗德摩尔女王的意思,长官。”“当然没有,”贾卢德颤巍巍地说,“我非常尊敬她,长官,你知道,我只是——”“只是什么?”贾卢德咽了口唾沫,他的喉结抵在了洛雷娜的刀刃上:“我只是说兽人不值得信任。”贾卢德当然不完全是这个意思,但洛雷娜还是放下了她的剑。贾卢德为军队效力多年,这为他赢得了不被人怀疑的权利。但是对于一个在普罗德摩尔女王手下服役多年的老兵来说,有这样的想法是不多见的。难道他想阿尔萨斯再回来吗?要是换成别人,洛雷娜早把他的肚皮划开了,压根儿不会想到去警告他。洛雷娜把剑放回剑鞘:“立刻回码头。回家之前,我们还得有一段路要走。”洛雷娜带着小分队朝码头走去,心里暗自思索着。她当了几十年的兵。作为家里十个孩子中最小的也是唯一的女儿,她一直希望能像父亲和哥哥们那样当一名士兵。为此,她努力相信自己是个男人,直到十三岁的夏天,变化了的身材让她不得不面对的一个现实,她是一个女人。她对剑术和盾术都非常精通。她的父亲后来终于说服自己亲手替她递交了加入库尔提拉斯护卫队的申请函。这么多年来,她的军衔一升再升,最后还被普罗德摩尔女王亲自提拔为陆军上校,在大战时对抗燃烧军团。这么多年以来,她一直相信她的知觉——一名出生在军人世家的军人特有的直觉——直觉告诉她,这件事绝不像看上去那么简单。从她抵达北哨堡的那一刻起,她就一刻也没有停止过怀疑,只是贾卢德的话让她无法不面对这种怀疑了。她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但是,她一定会查清楚的。施特罗沃一直没让贾卢德离开自己的视线,直到他们走到空地的边缘。他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在中士的体内作怪,但是他知道自己不喜欢这个东西,甚至非常讨厌。贾卢德不喜欢兽人,这可以理解,很多人都这样,但是施特罗沃却认为兽人不过是恶魔的一个牺牲品,就好像麦迪文。现在人们都把他奉若神灵,根本不记得他曾经跟恶魔有过瓜葛,那么有什么必要这么怨恨兽人呢。当然,他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类对兽人恨之入骨。他为什么不喜欢普罗德摩尔女王?只有燃烧军团和他们的走狗才会不喜欢她。他以前可不是这样。施特罗沃甚至怀疑贾卢德是不是精神错乱了。虽然他不该为此责备贾卢德——优秀的人也会犯这样的错——但他觉得这很危险。在军队受训的时候,长官总是告诫他们学会信赖自己的同伴。但是施特罗沃觉得贾卢德已经不值得信赖了。他死死的盯着贾卢德,甚至没及时发现他早该注意到的东西。在空地的边缘,树木、岩石和北哨堡的备用仓库形成了一个圆弧形的边界。他们现在就走到了边界的附近。直到这时,施特罗沃才看到在树木、岩石和仓库的后面躲着四个人。他们虽然藏的很好,但还是被施特罗沃发现了。“有伏兵!”听到施特罗沃的叫喊,洛雷娜一行七人连忙抽出宝剑,摆成了备战姿势。与此同时,敌方的七个人——施特罗沃开始只看到了其中的四个——也丢开伪装跳了出来。这几个人的身材很高大。他们身上的斗篷虽然遮住了他们的关键特征,但却掩饰不了他们是兽人的事实。施特罗沃忙着躲开朝他的头部袭来的木棍时无意中注意到“他们所穿的斗篷在胸口的位置上有一个火刃标志。施特罗沃见过这个标志,但是那一刻他没有来得及细想,因为穿着斗篷的兽人此刻正想致他于死地。兽人拿着木棍袭击施特罗沃已经不下三次了,每次他都躲开了,但是到了第三次他却走上前去,朝兽人的肚子上踢了一脚。兽人没来得及反应,打了个趔趄。施特罗沃赶忙提起剑刺了过去。兽人拿木棍挡住了这一剑。这种行为无疑激怒了施特罗沃。他开始不断地变换着方向攻击兽人。但是他的敌人显然受到过良好的训练。他始终没能找到机会,不论他怎么刺,敌人总能飞快地做出反应——敌人甚至能躲开他腿和手的进攻。虽然大多数人类喜欢使用武器,但是施特罗沃却喜欢手足并用。施特罗沃往下刺了一剑。他希望敌人能往下躲,这样他就可以给他临头一击了。但是兽人似乎感觉到他会这样做。兽人用一只手拿着木棍,另一只手抬起来挡住了自己的脸。施特罗沃朝兽人的腿上踢了一脚。这一脚没能踢断他的骨头,但却让他打了个趔趄。他不得不靠摆动双手来保持平衡。这给了施特罗沃一个好机会。他提起剑打算刺兽人的胸膛。但这只是想想而已。当他提起剑刺过去的时候,剑轻易地穿过了斗篷,差点刺到了“火刃”,但是他却没有剑穿透了身体的感觉。当他费力地把剑拔出来的时候——他没想到要费这么大的力气——他发现刀刃上连一滴血也没有。施特罗沃龇着牙,真没想到自己没能先胜一筹。而此刻站在他面前的敌人好像比以前更强大了。施特罗沃深深的吸了口气,往前迈了一步。他绝不会认输。他开始用手臂攻击兽人的脖子、肚子。然后又是脖子还有腿。他的手挥起来快得让人看不清,把兽人逼得不断地往后退。虽然兽人有足够的时间避开施特罗沃的攻击,但是他却几乎没了立锥之地——很快,他连躲避的力气都没有了。这时候,有把剑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飞了出来,击中了兽人的头部。斗篷的兜帽被飞来的剑带了下来,露出了一张绿色兽人的脸。他的獠牙上面也刻着那个标志。那把剑毫无疑问是洛雷娜的。施特罗沃相信,她已经把他的敌人摆平了。施特罗沃的敌人用兽人的语言喊了一句“撤退”。接着,那七个人一齐喊了一句:“盖尔泰克厄雷德纳什!”施特罗沃懂得很多种语言,兽人语、巨魔语、地精语、矮人语,甚至还懂得精灵的四种方言。但是他却听不懂这句话。敌人逃走了。施特罗沃转身发现伊恩和马尔都倒在了地上——伊恩死了,马尔有条腿受了伤——但是洛雷娜、贾卢德、帕奥罗还有克莱都没有大碍。地上还躺着一个兽人,另外六个都逃走了,有两个人还在流血。“施特罗沃还有克莱,你们去追。”洛雷娜说着跑到马尔身边。克莱是小队里最勇猛的一位战士。施特罗沃注意到他的这位同伴的剑上沾满了血。“你刺到他们了?”施特罗沃一边跟克莱往敌人逃走的方向追,一边问道。克莱点点头:“必须得刺头部或者颈部。他们的身体好像是烟做的,根本刺不到。”敌人穿过了一排像是一堵墙的柳条。施特罗沃和克莱离他们只差几步远,他们赶忙追了上去————什么也没有了。看不到任何兽人出现过的痕迹,连那两个受伤的兽人留下的血痕也不见了。方圆一里格的范围里什么也看不到——这么短的时间,这些兽人不可能就这样消失掉。施特罗沃停下来,吸了口气:“你闻到了吗?”克莱摇了摇头。“是硫磺。还有一种香味——好象是百里香。”克莱被弄糊涂了。他问道:“那又怎么样?”“是魔法。这就是我们刺不到他们的原因。”克莱的眼睛闪过一道光。他问道:“是恶魔吗?”“但愿不是。”施特罗沃打了个哆嗦。克莱还是个小伙子,刚刚入伍不久,根本没参加过与燃烧军团的战斗。他那种想与恶魔作战的渴望是没有与恶魔交过手的人才会有的。施特罗沃调头朝洛雷娜的方向跑了过去,克莱紧紧地跟着他。上校跪在马尔的身边,她旁边的帕奥罗正在为马尔包扎伤口。看到施特罗沃和克莱,洛雷娜站了起来:“怎么样了?”“他们消失了,长官。彻底消失了——连血迹也找不到。而且我闻到了魔法的味道。”洛雷娜啐了一口。“见鬼!”她吐了口气,然后指着地上的斗篷说,“这个总跑不了。证据确凿。”施特罗沃低着头仔细看了看地上的斗篷,又拿起剑刺了刺,掀起一大片灰。然后他看着洛雷娜上校。“很明显是魔法。”洛雷娜点着头说。“长官,这种事以前也遇到过——”施特罗沃突然想起最近和哥哥的一次谈话,“我知道了。”“怎么回事?”“上次回家,我的哥哥曼纽尔告诉我一件事。他最后一次去恶魔克星旅店的时候曾经遇到一个叫火刃氏族的组织,他们正在招募新会员。据说只要对时局不满的人都可以加入。但是他只说了这些。”贾卢德喘着粗气说:“难道不该有人对时局不满吗?难道他们就不能进行集会?”施特罗沃觉的贾卢德的反应很令人生疑,尤其是想到他先前说的话,但是他没有吱声,继续向上校禀报:“长官,跟我交手的兽人在他的獠牙上刻着一个火刃标志。”“火刃?”洛雷娜摇摇头,“跟我交手的那个人——也就是变成了一堆灰的那个人——带着一个火刃鼻环。”克莱举起一只手:“长官,能让我发言吗?”洛雷娜点点头。“我的敌人也有一个——和施特罗沃列兵的那个差不多,长官,也是在獠牙上。”“看来得找个牧师,不过这得等我们回塞拉摩。”她看了看远处的北哨堡。“我不相信这里任何一家医务室。”“好的。”洛雷娜擦都不擦就把剑放回剑鞘——施特罗沃相信待会儿上了船她肯定会把剑擦干净的——洛雷娜朝码头的方向走去,“等我们上了船,给马尔拿点我的威士忌。这可以止痛。”马尔强忍着痛,笑了一下:“上校真是个慷慨的女人。”洛雷娜递给下士一个笑脸:“我没那么慷慨——就给你两个指头那么深的酒,再多就没了。那东西可不便宜。”帕奥罗示意克莱帮他。他们俩人抬着马尔,尽量不碰着他的伤腿,朝码头走去。施特罗沃抱起了伊恩血淋淋的尸体。洛雷娜边走边对施特罗沃说:“列兵,等我们回到塞拉摩,我想跟你的哥哥谈一谈。我要知道关于火刃氏族的一切。”“遵命!长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