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的风是干冷干冷的,似乎预示着这里的生活环境残酷冰冷。摩刻拉望着离他喉结只有一指之遥的剑尖,不由自主地吞了一口口水。绿色的战锤倒在雪地上,似乎心有不甘地散发着黯然的绿光。简易的绷带被染得通红,矮人的血正顺着破碎的铠甲边缘,一滴一滴洒落在北方的雪地上。他的呼吸变得沉重并且浑浊着强烈的血腥气息。原本应该把握战锤的手,现在徒劳地压在伤口上,左手的战斧在离开兽人握剑的手臂五指宽处停了下来。他们就这么站着,仿佛时间就在此刻静止。冷汗顺着兽人的额头流下,在下巴处结成了一抹冰晶。“你———赢———了!”矮人收起了战斧,简短的三个字就仿佛千钧重担一般。一字一顿地从矮人口中吐了出来。“战锤是你的,我希望你能珍惜它。”摩刻拉的性格一直是如此豪爽,而且是愿赌服输。虽然他并不经常和人打赌。“是两败俱伤的局面。”兽人扔掉手中的长剑,拣起了战锤。伸手一抹上面的积雪,战锤马上回应着爆发出一阵炫目的绿光。“如果我杀掉了你,那我也会永远地损失了可以驾驭战锤的右手。”他将战锤递了过去。克罗撒认为他并没有在真正意义上赢得矮人的武器。作为一个优秀的战士,他有很强的荣誉感,如果他认为自己没有正大光明地获得战锤,那无论如何都是不会接受的。然而,他忽略了矮人倔强的脾气。“哼!不要以为我受伤了,就不算公平的决斗。要知道,不是谁拿那么烂的武器就能胜过一个哪怕是受伤的矮人。”矮人的话语中带着三分阴冷三分愤怒,“如果你杀了我,你今天一样可以拿到锤子。但是代价不仅是你的右手。现在你留下我的命,而我留下你的手,这很公平。兽人,这是你应得的,拿去吧!”矮人说着转身离开。“请记住我的名字,尊贵的矮人。我是克罗撒·战歌,如果你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我将是你永远的朋友。”兽人将战锤高举过了头顶,阳光从这个角度照射下来。神器绿色的光芒流遍了他的全身,与他绿色的皮肤完美地融合,仿佛这种神圣的光芒是从他身上散发而出一般。矮人望着这个景象,有点茫然。难道那就是传说中的莫拉丁祝福?绿色战锤散发出的光芒,是他制作战锤后从没有过的。他开始怀疑神是不是一开始就想让他把战锤送给兽人,矮人摇了摇头,自嘲般地笑了笑,“记住这战锤的名字———库洛斯凯,它的制作者是摩刻拉·火锥。”雪地远方飘来了矮人的声音。干冷的风很快带走了战场方才的血腥,而北地用他自己的方法掩埋了所有的失败者。在这里失败和死亡是永远联系在一起的。回忆带着克罗撒走出了帐篷,他舒展着伤痕累累的身体,沐浴在冬日的阳光下。远处几个年轻的步兵在远远地望着这个新上任的酋长,满怀景仰地议论着他那一身的伤疤。那是他身经百战的证明,是无数荣誉背后最自然美丽的勋章。“酋长,南方有消息了。黑石部落的萨尔酋长救出了地狱咆哮大酋长,离开了洛丹沦。北方的兽人自由了!”一个通信兵兴奋地带着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一路叫嚷着飞奔到克罗撒面前。他经过的地方爆发出兽人如雷的欢笑声。沉浸在快乐回忆中的克罗撒,也不免深受感染地咆哮了起来:“让我们南下,去洛丹沦迎接我们的族人。”在矮人的一生中,他做的惟一不像矮人的事情,就是拿库洛斯凯战锤去和兽人打赌。在所有的矮人以及非矮人的眼中,这无疑是最疯狂、最不可能的事情。然而每当别人问起他这件事的时候他总是这样说的:“那是莫拉丁的旨意,是神把祝福给了兽人手中的战锤。况且我输了我一生最好的战锤,但是我却赢得了我一生最好的朋友。”寻找失落的神锤一直是摩刻拉的梦想,现在他手持这把神器轻轻地抚摸上面的魔法刻文。它是所有矮人的骄傲,出自第一代山丘之王之手。传说它拥有可以使莫拉丁真神降临到使用者身上的力量。可是没有人真正见过天神降临在使用者身上,这不过是一个古老的传说罢了。摩刻拉也相信这只是传说,他认为没有人可以承受神的力量。阳光照耀在淡蓝色的锤身上,发出微微的震动,所有的魔法刻文都泛出了淡蓝色的光芒,回应着晨曦的力量。矮人的思绪再一次回到了过去,他望向远方,换了个更能让自己舒服的姿势躺了下来。让自己沉浸在回忆中……“小心点,小子!你这样子会让自己受伤的。”摩刻拉一把将一个冲在前面的火枪手拉了下来,那是一个没有任何经验的铁匠,由于亡灵的大举泛滥,就连矮人都无法躲在他们的矿坑里不闻不问了。整个罗丹伦沦陷了,成为了亡灵的乐园。手无寸铁的农人被迫背井离乡,向更北方前进,矮人古老的山脉不再安全。铁炉城堡的矮人最先站了出来,他们组织出有限的军队帮助人类撤退,同时不屈不挠地抗击着横行北地的亡灵军团。大批的铁匠拿起火枪被指派到了前线,年轻的山丘之王带领着大批新到的战士赶赴前线,救援被亡灵军团围困的人类难民队伍。可是现在他们自己都被围困住了,敌人的数量远远超出他们的预料。“敌人的数量太多了,妈的杀都杀不完!”说话间他又将一只飞扑上来的食尸鬼砍成两半。腐烂的血肉以及矮人恶毒的语气,可以说触目惊心。然而亡灵是没有恐惧的,更多的食尸鬼拥挤着围了上来,将矮人们用轴重物围成的简易阵地逼得水泄不通。无数灰色的身影,吐着红色的长舌头,散发着恶臭,从各个矮人可以想像到的角度攻击过来,甚至有许多还从空中飞扑下来。携带着难民离开的人类卫队,基本上已经阵亡。在这种近乎疯狂的强大攻势下,也只有矮人才能坚持下去。那必须有比石头更坚韧顽强的毅力和体魄。恐惧魔王吉塞斯在包围圈外的山峰上,望着被围困的矮人,指挥着食尸鬼填补着包围的缺口。矮人的守备能力完全超乎了恶魔的想像,如此简陋的防御工事,面对比自己多几十上百倍的部队,那些矮人所表现出的勇敢与坚韧简直让他惊讶。“我看你们还可以坚持多久。”他低声咕哝着,语气中带着恶魔少有的怨恨。与其说他是在和矮人赌气,更不如说是在自我安慰。“突围!”矮人没有多说什么,他知道如果冲不出去,死不过是迟早的事。这些简陋的防御工事,几乎和打野战没什么区别,而他也很清楚地知道,不会再有援军来了,他们自己就是援军,哪里还奢望有其他援军?“向东面突围!”摩刻拉扯开嗓子叫了起来,战斧在他身前舞成了一片绚丽的蓝光,绞碎任何企图靠近的敌人。所有的战士护着中间的难民开始缓慢而艰难地移动。每走一步都会倒下许多敌人,同样也有许多矮人成为利爪和尖牙下的牺牲者。舍弃了辎重的队伍开始被拉长,突围的道路并不像矮人想像的这么容易。吉塞斯望着被拉成长条的队伍,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他早就知道矮人如果突围的话会选择包围圈最薄弱的东面。这是他一手准备好的陷阱。突围的时候队伍被拉长,更明显地体现出了矮人兵力不足的劣势。长条形的队伍使得矮人战士没有办法有效地保护好中间的人类难民,而他早就调集了两个预备队在东边的路口埋伏着。恶魔高举着右手,只要他一声令下,一次冲击就能形成分割包围的优势,矮人最后突围的机会就会消失。“冲出去,冲出去!让那些杂种和懦夫看看矮人是怎么打仗的。嘿!”摩刻拉冲在队伍的最前端,蓝色的战斧挥舞着就像一架高性能的绞肉机,但是当他就要以为冲出包围圈的时候,前方滚动的烟尘让他一下傻了眼。一个声音在他脑海里回荡,完了,一切都结束了。想到即将战死在这异域他乡,矮人的脸上没有了丝毫的悲哀和凄凉,取而代之的是对战斗渴望的狂热。他运足了力气狂吼了出来:“前面的路被堵死了,所有的矮人们,准备战死在这里,让莫拉丁的光荣伴随着你们的灵魂!”“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队伍里的矮人也吼了起来,吼声连成了一片战歌。渐渐地形成了古老的韵调,虽然唱着歌的人不断地在减少,但是声音却丝毫没有低下来。这些生活在北方的战士,用活生生的血肉感染着和他们一起作战的人类。那些人类战士也清楚,哀求和绝望在没有任何感情和思维的亡灵面前是多么的空乏和无力。惟有战斗才是表达他们曾经存在过的最好方式,挥舞武器的手变得坚定有力。疯狂的杀戮使每个人失去理智,剑撕开腐烂的血肉,利爪划破厚重的铠甲。矮人的战歌,人类士兵的粗鲁的叫骂,食尸鬼的鬼叫与人类平民绝望的哭嚎,交汇成了地狱修罗的挽歌。夕阳开始下沉,越来越多的食尸鬼在恶魔的指挥下涌向战场。摩刻拉周围的战士一个接着一个倒下,活着的人越来越少。平民的惊慌冲乱了防御队形,摩刻拉心中不由得升起了一种疲惫的感觉。他好想就这样丢掉斧头坐在地上,可是不知道是什么力量依然驱使着他,不停地挥舞着战斧。他有一种感觉,那种感觉非常微妙,就仿佛是他自己告诉自己命不该绝一样。地上铺上了一层浓厚的鲜红。由鲜血与碎肉以及被踩烂的尸体组成的地毯,在夕阳的余晖下泛着粼粼的赤光。还活着的人和怪物,就这样踏着同伴和战友的尸体继续厮杀着。远处山上的恶魔几乎惊呆了,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事情。在如此的打击下矮人居然还保持着完整的战斗队形,并且隐隐有打破分割包围聚拢的趋势。不能让他们集结起来,这太可怕了!吉塞斯下意识地下达了加强分割的命令。他才不在乎会死多少食尸鬼,这是巫妖需要担心的事情。就在此时,一个声音在恶魔身后响了起来,它即将改变恶魔和矮人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