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里,我一歪身子倚在了**。楮墨一见我回房,就扑过来拽住我的衣角瘪着嘴说饿了。我轻点他的鼻尖,这才记起我与他一日来颗粒未进。“小馋猫。”拍拍楮墨的小脑袋,我起了身,将凤尾琴在背后背好,一手提起赤霄剑,一手牵住楮墨,推开门走了出去。客栈中仍旧稀稀落落地坐着些镇民,看到我走下楼来,都豁地站起身,似乎是想冲上来拦住我。我凉凉地瞥了众人一眼,道:“各位若是想同月尘过招,月尘随时奉陪。”镇民们望了望我手中的赤霄剑,又瞪了我片刻,这才悻悻地坐回去。我牵着楮墨出了黑水镇,便用凤渊绫将他好好地绑住,带着他在隐蔽的小道上快速奔行,大约半个多时辰后,终于回到我所熟悉但从未到过的某个林中。我带着楮墨在林中穿行,看到样貌不错的野果便将之采下,顺手丢给楮墨。“姐姐,我可不可以不吃这个?”楮墨可怜巴巴地举着一个红彤彤的野山果问我。“为什么?”狠狠咬一口果子,直酸的我腮帮子抽筋。“我才七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姐姐怎么可以一直给我吃果子?”楮墨扬起小脸,理直气壮地道。我努力将嘴里酸的一塌糊涂的果肉咽下,仔细琢磨了一会儿,发现楮墨说的确实有理,于是便把手里的野果统统塞进口袋,牵住楮墨找到一条奔流的小溪。我让楮墨乖乖坐着,自己跳进溪里去捉鱼。秋天的确是一个丰收的季节,不只庄稼颗粒饱满,就连水里的鱼也膘肥体壮。我用树枝三下五除二地叉了几条鱼上岸,取出随身带着的调料,就地将鱼烤了。闻着鱼香,楮墨馋得直流口水,看着他那丢人样,我长长叹出一口气,一边将手中鱼递给他,一边告诫他以后不许这么没出息,尤其是跟在我身边的时候。林子里弥漫着烤鱼的味道,惹人食指大动的肉香不但挑-逗着我和楮墨的味蕾,同时也吸引了不少林中的伙伴。雪狼来时,楮墨吓得丢了手中尚未吃完的鱼,油手直接揪住我的衣摆,让我好不头疼。“喂,你也饿了吧?”我拿着烤鱼对雪狼晃晃,摆出一副友好的姿态。雪狼不动,看着我的眼神复杂已极,仿佛是想要透过我这具凡体,看清内在的元神般。“喏,给你这个,”我抬手将烤鱼丢给它,随后又转身拿起身旁剩下的两只烤鱼,一股脑丢过去,说:“我知道你们人口众多,不过我只有这些,拿去分吧。”说罢,我看了看周围,不下三十头饿狼正穷凶极恶地盯着我和楮墨。雪狼低头看看地上的烤鱼,又看看我,我双手一摊,柔和地笑着,不做任何动作。雪狼叼起烤鱼,一步步向我走过来,我坐着不动,而身后的楮墨却已经像抖筛子一般,脚下站立不稳,跌坐在地。雪狼走到我面前,恭敬地将烤鱼放下,随后对着周围的狼群一声长嚎,狼群“呜呜”地昂首回应雪狼,雪狼再吼一声,狼群便立时转身散去。我托了腮看着雪狼一身银白的皮毛,嘿嘿笑着,琢磨收了它做宠物。雪狼在我身边趴下,用他毛茸茸的脑袋噌噌我的腿,抬眼望着我。我俯下身,摸摸雪狼的头,喜道:“雪狼王如此谦恭,真叫本姑娘喜欢得紧。”雪狼呜咽了一声,我笑笑,权当它是在附和我。拿起地上的烤鱼,我递给雪狼,让他吃掉。雪狼却不接烤鱼,只是用鼻子拱拱我的手,示意它不吃让我吃。我浅笑,心里盘算着带雪狼上路,怎奈身后的楮墨此时已经吓得快要尿裤子,我便只得拍拍雪狼的背说:“虽说我有心收了你,但这小子却胆如芝麻大,可叹你我忒也缘浅。”说罢,我便拎起楮墨挥出凤渊绫,学习猿人荡上树枝。半个多时辰后,我带着楮墨出了林子。收起凤渊绫,我帮楮墨活动活动手脚,准备步行回黑水镇。哪知刚走出两步,楮墨就又使劲攥住我的衣角,哆嗦着叫:“姐姐,姐姐”。我俯身,顺着楮墨颤抖的手指看去,待看清后,脸上便不可抑制地一片暖意。雪狼站在夕阳的光辉下宛若天界神物,一身银白的毛裹挟着淡淡光晕。他走过来,郑重其事地对我屈膝,随后又拱拱我的腿。我拍拍雪狼厚实的毛,眯了眼睛说:“跟着我,可没肉吃的。”日头西斜,一狼,一人,一孩的身影在荒芜的路面上拉长。或许这般景象在外人看来颇为怪异,但在我心中,动物实是比人要亲近许多。当天际彻底没入黑暗时,我们二人一狼终于回到黑水镇。客栈中的镇民一见雪狼,立时吓得三魂七魄去了一半,目瞪口呆中,更加确定我不是善类。我对众人的表现视若无睹,挥挥手招来小二,看了眼雪狼道:“为我备三只活鸡,两桶热水送到房里来。”说罢,我便转身上了楼去,不再理会客栈中的闲言闲语。片刻后,小二将热水和鸡送进房里。我招呼正式被命名为牛奶的雪狼自己撕了几只鸡当饭吃,我则优哉地泡在木桶里闭目养神。牛奶倒是乖巧,没有将屋子里弄得一片血污,我对此甚是满意,于是从木桶里伸出一只湿漉漉的手,使劲揉了揉牛奶的头。我正自享受间,却突闻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响起,紧接着就是“当当”的敲门声。烦闷地叹出一口气,我起身将外衣披起,拢拢湿嗒嗒的长发,示意牛奶不必紧张,便走出屏风,将门推开来。“何事?”我好脾气地看着站在门前的小二和镇长老伯以及他们身后的路人甲乙丙丁。“这个……月尘姑娘,老朽有一事想要告知姑娘。”镇长老伯看看我,神情不大自然。“请讲。”我笑笑,对众人展现我多年来练成的涵养功夫。“既然姑娘决定留在本镇,又打算将镇上蛊毒之事解决,那么姑娘就有必要知道,现在的黑水镇,已经不仅仅是要面对可怕的蛊毒,而且还要同官府争时间。”我扬眉,含笑看了眼镇长身边双腿发抖的小二,不多言,等着镇长继续说下去。“镇上死人和异香之事前些日子被朝廷知道,就在戌时两刻,朝廷的军队已到了镇口,只等那领军之人一声令下,便要放火烧镇。”镇长说到此处,面上不禁掠过一丝恐惧,但很快又被镇定的神色掩盖过去。我微微一笑,道:“老伯特地来告知月尘此事,为的是要月尘尽快除去妖人,还是要月尘出镇去同官府周旋?”“姑娘如何做事但随姑娘,老朽不敢指手划脚。今夜来此只是为了告知姑娘官府之事,也好让姑娘有个准备。”听罢,我点点头,手扶在门边对镇长道:“老伯的话,月尘记下了,若是您没有别的事,我就回去继续洗澡了。”说完,我用询问的目光看了看镇长,他微笑了一下,我也就颔首以示尊敬,随后抬手将房门掩上。打发走镇长和小二,我回房将头发擦干,交代牛奶守着褚墨后,便一个人提了赤霄剑,寻往官府军队驻扎的营地。官府的人马在距离镇子十里外的荒地上扎了营,一眼看去,来的人并不算多,我粗略估计只有两千军士左右。我不愿与官府的人结怨,只得立在营地外围,求一个值夜的小兵代为通传,告知领兵之人关于黑水镇死人一事,我有重大情况相告。侯了许久,就在我的耐性消磨殆尽之时,那个值夜的小兵才一路小跑出现在我面前,说是王爷有请。我轻笑,怪不得这个兵营里三层外三层被围成铁桶状,原来是因为住着个与皇帝沾亲带故的王爷,看来黑水镇之事在皇帝心中确是个心病。小兵带着我匆匆进了营中,一路沉默,很快就到了中军帐前。帐前立着的一名军士通报过后,为我挑起大帘,我颔首走入帐内,待我抬眸看清座上之人时,心中倏地窃喜,脸上便笼起浅笑。面前之人一如几日前前初见时那般清朗,亮若星辰的眸中闪着让人不易察觉的欣喜之色。上好的羊脂白玉冠束发,银线刺绣卷云纹的湖蓝贡锻袍子,身后分立左右的剽悍大将,所有的一切,无一不在向我诉说着他显赫的地位。“月姑娘,几日不见,你过得可好?”曾经的皇子微笑开口,态度颇为亲切。我矜持地一笑,道:“月尘乃乡野之人,不敢劳王爷挂心。今日我来此只是想请王爷宽限几日,好让月尘医好黑水镇镇民的蛊毒,免去他们一死。”嘴上如是说,心间却盘算着云羲的元神会不会落在此子身上。皇子闻言沉吟片刻,身子向前倾了一倾,说:“既然姑娘开口,我便再宽限三日时间。”“多谢王爷。”言罢,我借机向前跨了一步,努力感应云羲的气息,却一无所获,心中难免失望。皇子点点头,颇有涵养地微笑着,说:“月姑娘客气了。”我颔首福了一福,便转身离开军营,向着客栈的方向一路悠闲地踱回去。回到客栈,未得一分歇息,我便又见到了镇长老伯。镇长带着三四个人坐在我的房中,褚墨如一头小兽般守在凤尾琴和包袱旁边,而牛奶则全神戒备地盯着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