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我与卫昭华一番长谈,只是期望他明白,他若想清君侧,十四就势必会成为一道障碍。卫昭华在我面前沉默良久,最终只说了句感人肺腑的话,他说:“我与十四始终是兄弟。”我深叹,卫昭华算是个重感情之人,生在帝王之家也未能将他这种天性泯灭,实在是不易。第二日卯时,我同卫昭华提早起了身。他换上一身银甲,我亦改作男装打扮,充当起军师的角色。我俩从院里出了门来,这才瞧见起了个大早守在沁雪院门前的赵清,她抹了把泪,深锁着眉头。“本王带军出征,你一早便苦着脸立在门前,究竟是何意?”“王、王爷。”她抽泣着,仍是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赵夫人,王爷定能凯旋而归,你就不必过于担忧了。”我见情况不妙,赶紧上前一步来打圆场,省得卫昭华心烦气躁之下再招惹了这个麻烦的女人。“王妃,妾身只是……”赵清抬眸看我,满面委屈。卫昭华一摆手,打断赵清到口边的话,不耐烦地道:“这不是你哭哭啼啼的地方,回去!”“赵夫人,请。”陈简在一旁听见卫昭华的指示,赶忙就坡下驴,立在赵清身旁道。赵清瞥了眼陈简,又悄悄看了看卫昭华,这才扭捏着轻哼了一声,恋恋不舍地往清莲院走去。卫昭华看了眼她的背影,叹道:“赵清果真是个叫人头疼的女人。”我斜睨着面前这个惆怅的男人,凉凉道:“王爷,好的坏的,乖巧的刁钻的,还不都是你的女人?”他闻言没好气地看看我,说:“该上路了,你吃醋倒也不挑个好时候。”言罢,卫昭华便美滋滋地踱步而去。“吃醋?”我气结,紧走两步跟上他,使劲地剜了他一眼。东华门外,帅旗在晨风中猎猎作响。卫昭华面对各将士而立,我立在诸位将军身旁,看他意气风发地进行出征前的训话。兵士们一个个面目严肃,手持长矛,站的笔直,仔细听着卫昭华的字字句句,士气高昂。“出发!”卫昭华一声高喝,翻身跨上棕红色骏马,当先走出阵去。我见状扯过不远处的白马,一纵身掠上马背,紧跟着卫昭华离开。走了一阵,我侧头问卫昭华道:“关于药王谷花家,你可有消息?”卫昭华闻言回首看着我,良久,才缓缓道:“若是要你与花无颜兵戎相见,你可下得去手?”“自从林府一别,我已许久未曾见他。”我叹息,心中略略有些酸涩。“你莫要顾左右而言他。”卫昭华扬眉,眼中隐隐有丝怒气。“你可觉得我舍不得?”他咬了咬牙,说:“是。”我轻笑,“我的确是舍不得,可为了你……纵然是手刃花无颜,又有何妨?”我转首看着前方无垠的麦田,说了一句不能算得谎话的谎话。我承认我是一个自私的女子,我守在卫昭华身旁,只是为了云羲的元神。哪怕是我亲手斩杀花无颜,也是依旧是为了那片元神。阿姐瑟妃说我唇薄情薄,我一度不愿承认,可如今,我想她怕是对的。大军疾行一日,到了夜晚军士已是疲惫不已,卫昭华下令扎营,众人这才松了口气。趁着大伙埋锅做饭之际,我便溜到附近的一座山头上,扣起印伽为四十万大军下了个结界。以我的法力,这结界着实是显得有些薄了,但若只是对付个把探子、刺客,也当是绰绰有余。回到营地,我不免又遭到卫昭华一番责难,直问我又闲逛去何处,说是野外危险云云。但碍于他军务繁忙,也就无暇与我多叨叨,便将我一同带着,与众将军商议军机大事去了。中军帐里,我悄悄地打着哈欠,瞄着卫昭华在一张地图上指指点点,实在不想过去掺和。实际上对于此次出征,我心中多少是没底的。我前几日瞒着卫昭华偷偷卜过一卦,卦象十分模糊。但于卫昭华而言,是不祥的。可于大军而言,则是顺利的。关于卜卦的学问,我原本与梓珩学的时候,就没学的精细。那时我只顾着猜度梓珩的心意,对于卜卦,实在是兴趣缺缺。然而那一时的疏忽,却造成了此后我在卜卦的生涯中,十卦有九卦半是不准的情况。是以,我也就未将出门前的那一卦放在心上。行军时一个极其苦闷且辛苦的过程,并且长期以来的养尊处优,也使得大部分士兵的体力急速下降。大军行进十多天来,士兵们私底下叫苦不迭,连连埋怨卫昭华行军过快。一日,王涣不知从何处听说了此事,他立即派人去查,揪出了两个严重偷懒的军士,当众斩首,并厉斥了其余叫苦不迭的士兵。卫昭华对于王涣的铁腕,并未给予批评,反而大大赞赏了他,另外又对大军进行了一次深刻的思想教育。我虽说名义上是随军出征,但无论在管理上还是军队战略上,都未曾给过任何一条建议。卫昭华时常在我面前踱步,说我是只吃饭不干事的主,带我出战实在是个错误。可每每我提及我要回京,他却又第一个跳出来说不同意,当真是个矛盾的人。于是大军走走停停,紧赶慢赶,终于在第十六日时,抵达华城外,而此时,胡严已几乎无力出击,只能死守。卫昭华率领一部分军士进城,与胡严会和。当夜,一众将军便聚在议事厅商量对策,最终得出的结论十分简单,大军出城迎敌。卫昭华却沉吟良久,详细询问了胡严近日的作战情况,这才得知对方军中有一种极为厉害的药剂,撒在空气中无色无味,却叫人无法视物,是以他们轻易不敢出城迎战。“应该是毒。”我坐着把太师椅,侧首回答了卫昭华投来的疑问的目光。卫昭华叹息:“我自然知道是毒,我是问你何解?”“这恐怕要待我亲自见识到此物才能下定论。”“我不能拿着士兵的性命去冒险。”卫昭华别过头,眉心紧蹙地看着桌上的一封信件。我笑笑,“王爷想到哪里去了?月尘虽不是大慈大悲之人,但也不是十恶不赦之人。我的意思是,我要夜探敌营。”“什么?”卫昭华瞪大了眼睛看着我,随即使劲摆了摆手,直说“不可”。“王爷若是允我潜入敌营打探,我便可保将士不再受毒物侵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