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咬紧牙关,举步前行,十丈、二十丈、三十丈此时的他,仿佛遇到了一堵无形的屏障,拼命想要挤入进去,可是他每前进一步,身周压力便会大出一分,渐渐的只觉活动空间越來越小,就像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死死攥住,握在掌心用力挤压,四肢百骸之中,更不住传出清脆的“格格”声响,似乎随时都欲碎裂开來,但——他却依然抬头挺胸,缓步前行,刺目阳光之下,有一名青衫少年步履沉重,正一步步朝着目的地进发,而他全身上下,早已被汗水浸透,藏剑峰下,那两名黑衣汉子负手而立,不动声色的凝望着他,四道清冷的目光之中,不约而同的涌起了一丝赞许之色,近了,更近了,突然——平凡身子一顿,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出数步,而他先前立足之处,突然爆出了一道耀眼的深紫色光芒,难道,这便是阻挡着他,不让他靠近的奇特禁制么,而这一刻,峰顶的那名灰袍老道,忽然饶有兴味的睁开了双眼,静静的望着身下这名少年,难道,就这么放弃了么,平凡举头望天,默默想道,“少年,若是你上不得藏剑峰,便沒有资格获得蜀山飞剑,这便下山去罢。”那灰袍老道冷冷一笑,发出了一声类似枭鸣般的尖锐嘲笑,“连藏剑峰都上不來,又有什么资格妄取蜀山飞剑,看來这一趟,你算是白跑了。”那老道不依不饶,言语之中,满是辛辣的讽刺之意,仿佛峰下的那名少年,只是一只匍匐在地的蝼蚁一般,——卑微而渺小,嘲笑声中,平凡兀自木然呆立,仿佛失了魂儿一般,呆呆的望着未知远方,远方,有一处净土,那里是他的家园,宁静、和谐,恍若世外桃源、人间仙境,然而,全村上下三百余口,一夜之间遭人灭门,当他回到家时,只看到了一处处断瓦残垣,一具具冰冷焦黑的尸体,从此,他便入了道门,发誓要学成一身本事,要以一身高绝法力,要让凶手血债血偿,为死去的亲人们报仇,苦行,修道,他每一天都像是在炼狱之中渡过,从來不曾有过一曰,忘了自己当初的誓言,如今,他终于凭借自身的努力与机缘,站在了天下修道之士,无不梦寐以求的蜀山之上,仰望着那一座巍峨挺拔,直刺苍穹的高峰,这里,有锋锐无比、名扬天下的绝世神兵、也有许多看不见的机关陷阱,甚至,还有一道道常人无法逾越的难关,长生途中多坎坷,无限风光在险峰,这,是镌在昆仑山主殿玉虚宫前石碑上的两句诗文,十万年來,一直被昆仑弟子奉为圭臬,他,自然也不例外,当他想到这两句诗文之时,胸中忽然有一股豪气油然而生,当下袍袖一拂,仰天一声长啸,一啸既罢,平凡顿觉所有的憋闷、不适之感,尽皆在这一刻消于无形,他用力喘息几口,呼吸着久违的空气,霎时间只觉疲累欲死,就像刚刚才从地狱之中走过一般,在他身前,所有幻境尽皆消散,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座高约千丈、插满飞剑的巨大山峰,峰前,只有一块孤零零的青黑石碑,背上以草书勾勒了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埋剑冢,笔力遒劲,瘦削挺拔,直如九天神龙,随时都欲破壁而出,直上天穹,“你可以上來了。”灰袍老道点了点头,低声道,平凡得了许可,心知自己已然过关,当下双手抱拳,道了声谢,缓步走了上來,越过石碑,只见峰上飞剑长短不一,制式各异,不但长短粗细均有,更连形状也是千奇百怪,不一而足,有的飞剑又长又阔,剑身沉重;有的却是又细又薄,轻飘飘的有如无物;有的飞剑成双成套,令人一望便生欢喜之意;有的却是奇形怪状,弯弯曲曲的犹如蛇虫也似,有些飞剑光华四射,寒气森森,一看便知品阶不凡;有些飞剑却是颜色暗淡,色彩斑驳,令人一看便沒了丝毫兴趣,但平凡心中明白,飞剑品质,并非看上去那般简单,比如他先前所用的那柄赤霄,外表便黑黝黝的毫不起眼;那些表面光鲜、看似锋利异常的漂亮飞剑,沒准儿根本不堪一击,而且一柄上乘的飞剑和一柄普通的飞剑,在施展之时,威力可以说是天差地别,一旦选择错误,那便只能选择一柄劣质飞剑,再也沒了半分讨价还价的余地,因此,他宁可多花些时间挑选,也不愿到了将來后悔,天,渐渐阴了下來,可是,平凡兀自左挑右选,丝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夕阳的光辉,洒在他的身上,为他那瘦长的身影,镀上了一层淡淡的红,也不知过了多久,平凡忽然停下脚步,在一柄古朴长剑之前停了下來,平凡微微一笑,伸手朝那柄飞剑一抓,低声笑道:“就选你这一把吧。”那是一柄三尺來长、通体晶莹的血色长剑,剑身之上,镂着二龙抢珠花纹,通体透明,剑锋锐利,宛如一块巨大的血玉,平凡举起长剑,轻轻一挥,只听“嗡嗡”一阵轻响,剑身上两条火龙忽然一抖,绕着这颗如鲜血般璀璨夺目的明珠,飞速游动起來,与此同时,平凡更十分惊喜的发现,剑身之中,竟有一股十分浓厚的真火法力,缓缓从中透了出來,与此同时——他更加十分清楚的看到,就在两条火龙纵横來去、遨游嬉戏的当儿,就在花纹上的海水之中,出现了七颗米粒大小、朱红颜色的斑点,尤其令人讶异的是,画上的七颗红点,竟是按照北斗七星方位,排列得整整齐齐,他伸手一按长剑,只觉剑身微微一震,突然间光华一闪,现出了四个寸许见方的篆字:——七星龙渊,“恩。”但就在这时,沉寂已久的藏剑峰,却突然传出了一个压得极低的声音:“咦。”话语声中,平凡忽觉右臂一热,似乎有一股异样的气息扑面而來,那是——杀气,不,是一股近乎魔道的邪异之气,这一刻,灰袍老者脸色变了,“怎么回事。”而此时,不仅是他手里的那柄飞剑在微微的震颤,就连整座百丈绝峰上的万千柄飞剑,都在微微的颤动,发出了叮叮咚咚的金铁相击的声音,“明明剑质看上去并无特别,却有令万剑折服般的气息,这是什么剑,连我都不识。”那灰袍老道见状,原本苍白灰败的脸色,竟然一下子变得红润起來,口中不住喃喃念道:“ 绝兵出世,万剑震动。”说着回过头來,语带笑意的道:“你小娃娃你运气阵势不坏,居然一下子挑中了咦。”一言未毕,他脸上神色忽然一变,原本的欢欣、喜悦,竟在这一瞬间完全被惊讶、错愕代替,“这、这怎么可能。”那老道摇了摇头,难以置信般道,平凡见状,不由得心中一跳,问道:“怎么了。”灰袍老道闻言不答,反而摆了摆手,问道:“娃娃,你可否将手里飞剑借我一观。”平凡闻言,点了点头,双手托住剑身,干干净净的递了过去,那老道接过飞剑,点了点头,暗暗运起法力,缓缓朝剑身一按,以他的眼力,有时只要听一下声音,便能听出这剑是用什么材质炼制,“这是怎么回事。”“看看是什么材质。”灰袍老道下意识的用手指弹了一下剑身,以他数千年看守藏剑峰的经验,有时只要听一下声音,便能听出这剑是用什么材质炼制,“这是怎么回事。”谁知——那飞剑兀自一动不动,仿佛一条失去了生机的死鱼,平平躺在他的掌中,“咦。”灰袍老道一声低呼,心道:“难道我一生用剑,惊骇看不出这把飞剑的虚实么。”一念及此,他不仅心中一震,赶忙运起两层法力,猛力往下一按,但——这把飞剑,已然沒有半点反应,“这、这怎么可能。”灰袍老道脸色一变,低声道:“奇怪、奇怪。”平凡忙问:“怎么。”灰袍老道闻言,却不答话,只是双手捧起飞剑,深吸了一口气之后,一口纯阳罡气疾喷而出,径直朝剑身卷了过去,“嗡嗡。”便在这时,他只觉脑中一阵发闷,手中长剑一声清啸,竟是在这一瞬之间,绽放出了堪比太阳般耀眼的璀璨光华,神秘、妖艳,如同暗夜中舞动的精灵,甚至——还有一丝直冲霄汉、噬魂夺魄般的凶厉煞气,然而——就在下一个瞬间,七星龙渊光华尽敛,“噗”的一声,重新跌入他的掌中,平静的仿佛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一般,“难道,真的只是我的错觉么。”灰袍老道手抚长剑,陷入了沉思,蜀山之中,怎会有如此诡异的飞剑,难道灰袍老道一声低呼,扭头道:“娃娃,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容你重新挑选一把,如何。”平凡闻言一怔,随即摇了摇头,说道:“前辈,我既已选中此剑,说明我与这柄七星龙渊有缘,还请前辈依照诺言,将此剑交予晚辈。”言罢,长身一揖,伸手來接,“罢了,罢了,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曰后”那老道叹了口气,终是沒有阻拦,珍而重之的将七星龙渊递了过來,平凡双手接过,躬身为礼,谢过了传剑之德,那老道摆了摆手,只淡淡的说了一句:“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