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听得鼓声,脸色均是一变,平凡皱了皱眉,说道:“李道兄,如今敌军大举來袭,还请你带领诸位道友坐镇中军,在下自领军马,前往厮杀。”李幼廷闻言,点了点头,道:“贫道明白。”平凡吩咐已罢,便领了三千军马,以李国邦为前锋,纵马驰出营來,出了营门,只见四下里一片黑压压的,更不知聚了多少敌方军马,耳听得营外一通鼓响,敌方营门大开,数万骑兵蜂拥而出,如一阵风般杀了过來,平凡右臂一举,城头顿时涌出数千弓手,张弓搭箭,向敌军骑兵射了过去,漫天箭雨之中,敌军纷纷中箭倒地,如此一连几轮箭雨射下,敌军已然死伤数千,无奈只得退兵,平凡打个手势,众军士趁势冲上,一队持着藤牌短刀,滚地來斩敌骑马腿,一队手举铁弓,向对方军中射去,众敌军抵挡一阵,仓皇而走,李国邦正杀得兴起,忽听平凡纵声叫道:“李将军且慢。”李国邦愕然回头,问道:“怎么。”平凡容色一肃,答道:“等敌军伏兵出來。”李国邦皱眉道:“什么意思。”平凡哼了一声,冷冷的道:“李将军,他一们连蛰伏了这久,这一次大举來袭,怎么可能就只派出了这点人马,我猜他们的用意,分明是故意装出模样,吸引我方精骑猛攻,然后佯败逃走,等我方骑兵踏入了陷阱,他们再來个里应外合,将你们三千精兵尽数剿灭。”李国邦闻言,心中一凛,当下拨转码头,领军缓缓退却,正行之时,忽听敌方营中一声炮响,有两列骑兵突然冲出,分左右向李国邦这一支军发动猛攻,李国邦早已有备,引众兵士左冲右突,与敌军斗了起來,过得片刻,先前败军去而复返,三支军马合力夹击,李国邦登时不敌,大败而走,敌军一旦占了上风,哪里肯舍,催快马如风般赶了上來,李国邦且战且逃,不一时又折损了百余人马,可是平凡默然旁观,始终沒有要出手的意思,李国邦百忙中回头一望,见到了平凡鼓励的眼神,点了点头,口中大声呼喝,催马不住來回砍杀,这边厢众将静观争斗,早已有些按捺不住,跃跃欲试起來,奈何未得军令,只得默默苦等,只是,众人虽然不言不动,然而一个个双手握拳,目露杀气,显然也早憋得狠了,一片静寂之中,王道乾忽然现了身形,在平凡耳边低声说道:“主公,可以出手了么。”平凡摇了摇头,答道:“不,敌军还沒有疲。”说话之间,李国邦这边又倒下了数十名将士,连他自己左臂也被人砍了一刀,受伤不轻,但这一次交手,龙虎榜也已杀死杀伤十余名敌人,脸上浑沒半分惧色,堪堪又斗一阵,王道乾再也按捺不住,高声叫道:“主公。”“再等一等。”平凡头也不回,丢下了这一句话,“主公。”王道乾又叫了一声,见他仍无回头之意,一顿之下,索姓猛一跺足,回头叫道:“众儿郎听命,是男子汉的便随我杀尽敌军,救李将军出來;要是沒卵蛋的,就乖乖躲在营中,做个贪生怕死的缩头乌龟罢。”话音一落,早有数万军士齐声附和,哗啦啦一下子站了出來,这些人与李国邦共事多时,对他弓马武艺,向來极是佩服,这是见他落难,均是心上前救援,只因未得将令,这才无人出头而已,此时登高一呼,众人顿时热血沸腾,加上人人皆是他是主帅身边,因此王道乾三言两句,竟是从者云集,一下子聚齐了两三万人,王道乾回过头來,狠狠的瞪了平凡一眼,见他仍泥塑木雕一般,兀自呆呆望着战场,索姓把心一横,一声呼叱,当先冲了出去,众将士得令,齐声发喊,各自举起手中兵器,狠狠的向敌军冲杀过去,这三支猝不及防,被王道乾领军一冲登时大溃,纷纷向來路逃去,王道乾杀发了姓,再也不肯收手,手中幡幢随起随落,转眼间便斩杀了七,八十人,李国邦在一旁见了,不由得暗暗咋舌:“乖乖,我向來自负勇力,只道张定边一死,我便是主公身前第一猛将,可要与他一比,只怕连提鞋也不配哩。”正思忖间,忽听王道乾一声怪笑,高声叫道:“李国邦,你暂且退下,看看你家王大老爷的手段。”言罢,袍袖一拂,早有一团红云飞出,将李国邦等人连人带马托将起來,缓缓向营中落去,李国邦按下云头,早有军医迎上前來,将李国邦等人领去治疗,王道乾送走李国邦这支军后,心中更无半分挂碍,当下右掌一翻,将平凡所赐的腾龙剑祭了起來,径往敌军之中斩杀过去,与此同时,他更将弥尘火魔幡尽情一抖,垂下千条黑气,逢人便拿,遇将便捉,片刻间便已格杀千余敌军,众敌军见他如此凶横,哪里还敢与他放对,大喊声中,四散逃了开去,王道乾眼见敌军已乱,心中大喜,当下传下号令,将众军分作三股,一股从左翼包抄,一股从右翼围上,断绝骑兵归路,还有一支由他本人亲自率领,冲入敌军骑兵之中,须臾之间,但见马如龙飞,矢如雨下,这支军马如同秋风扫落叶一般,将敌军杀得落荒而逃,狼狈不堪,王道乾左冲右突,大呼酣战,手下更无一合之将,真个是威武雄壮、神威凛凛,王道乾酣战片刻,遥见败军后撤,对方营门未及关闭,大觉有机可乘,他素來骄横,自恃道法深湛,敌军之中无人能敌,一时兴起,手中弥尘火魔幡猛地一扬,高声叫道:“众兄弟跟我冲。”众将士闻言,纷纷大呼相应,纵马跟在他的身后,向敌军营中冲杀过去,恰在此时,平凡正率两万军士围歼敌军残兵,见他如此鲁莽,不由得大吃一惊,叫道:“去不得。”然而一言甫毕,早已淹沒在乱军之中,王道乾哪里还听得到,这大汉乘了六道业火红莲,手中托了弥尘火魔幡,单人独骑,直奔中军大营冲去,眼见王道乾所到之处,敌军将士纷纷辟易,不多时便被他杀了一条血路出來,然而——当平凡见到这一幕时,脸色突然变得一片苍白,暗道一声:“糟了。”一念方罢,便听敌营之中一声炮响,城楼之上,无数弓手涌将出來,箭如飞蝗,铺天盖地的向这支军马射來,与此同时,更有数万伏兵突然现身,手中高举檑木,炮石,沒头沒脑的向城下众军砸去,可怜,可怜,这数万将士,本也是纪律森严,身经百战的精锐之师,今曰却只因一时意气,被王道乾这名莽夫引入敌营,正所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众将士猝然受袭,又岂有不死伤惨重、哀鸿遍野的道理,“轰隆、轰隆。”阵阵巨响声中,檑木与炮石齐飞,羽箭共脑袋四溅,城下的数万将士,竟在这短短一瞬之间,伤折了十之**,只有王道乾道法深湛,及时以六道业火红莲护住自身,这才幸免于难,“狗娘养的。”王道乾见状,顿时双目赤红,一声大叫,举幡向城头敌军扫去,数十名鬼卒躲避不及,被他把幡一卷,一抖,顿时擒捉了去,不一时便已化为灰烬,王道乾一击得手,更不停留,左幡右剑此起彼落,转往城楼敌军攻去,众敌军见他如此神勇,不敢争持,大喊声中,纷纷向中军大营逃去,“想逃,你们逃得了么。”王道乾一声狞笑,露出了一口白森森的牙齿,森然道:“你们伤了我这多兄弟,老子今天要你们为他们填命。”言罢,双手同时一扬,将弥尘火魔幡、腾蛟间同时收了进來,两只眼珠之中,散发出一股嗜血的光芒,“咦,他这是要做什么。”众敌军见状,不由得先后停住了脚步,回头向王道乾这边望來,然而,当他们与王道乾目光相触的这一刹那,每个人都忍不住激灵灵打了一个寒战,仿佛被人定住了身子,再也动弹不得,只因-这样的眼光,实在太过恐怖,太过吓人,就好像深夜之中,当你一个人孤零零的走在小巷之中,在你身后,似乎随时都会有一只來自地狱的恶鬼扑将出來,恶狠狠的,张牙舞爪的拦在你的面前,阴森、恐怖到了极点,这,这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啊,仿佛一只來自九幽冥狱,带着无尽杀意与愤怒的恶魔,这一刻——所有人全都静了下來,都好像受了感染一般,静静的,怔怔的望着这名昂藏九尺,神色狰狞的大汉,就像-他已经成了这一方世界的主宰,至高无上的,唯一的神,沒有人喧哗,也沒有人说话,偌大的一片战场,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永恒的,沒有尽头的死寂,六道业火红莲之上,王道乾双掌合什,神色肃然,缓缓的,缓缓的闭上了双眼,这一刻,世界都陷入了黑暗,庄严得就像正在进行一场盛大的献祭,而他,便是祭台之上,早已洗刷干净的祭品,下一刻——王道乾口唇微张,一串低沉、悠远的歌声,缓缓从他口中散逸了出來:“唵·阿婆卢醯卢迦帝,罗帝夷醯唎,摩醯摩醯·唎驮孕,俱卢俱卢·羯蒙,卢度卢,罚阇耶帝摩诃罚阇耶帝,陀啰陀啰,地唎尼,遮啰遮啰,么么·罚摩啰穆帝隶,伊醯伊醯”咒语声中,只见王道乾身影一晃,一道淡淡的、若有若无的火光缓缓亮了起來,起初之时,那火光极细极淡,灰溜溜的毫不起眼,然而过不多久,那火光渐渐变得越來越亮,越來越大,到了后來,更似一朵圆形的红云一般,静静的悬在了他的头顶,这是一朵脸盆大小,红得几乎透明的云朵,透明而轻盈,远远望去,仿佛一团轻盈的薄纱,似乎只要伸手一捅,便能刺出一个巨大的窟窿,但——当敌军见到这朵红云之时,却不由得尽皆变了脸色,犹如在大白天里,突然见到了鬼一般,“六道业火、六道业火”不知是谁,突然低声呢喃了一句,所有人都在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脸色尽皆变得惨白,六道业火,那可是号称足以焚化万物,威力还在三昧真火之上的法术,此时——王道乾睁开了眼,缓缓露出了一个冰冷的笑容,阴恻恻的道:“你们准备好了么。”~~~~~话分两头,却说王道乾领军征战的同时,李国邦也已疗伤完毕,匆忙跨上战马,单人独骑,來向平凡禀告军情,二人说不两句,忽听对面喊声震天,不知发生何事,平凡抬头看时,正遇敌方炮台发威,忽然之间,只见敌军前部凹陷回去,阵势变化成一字,好似水蛇游动,蛇口大张,时开时合,变化无端,不仅两岸元军炮石难以轰至,前方炮台也不易打到,平凡细细一观,讶然道:“水禽鱼龙阵。”李国邦一愣,对他道:“大帅,你认得这阵势。”平凡神色凝重,缓缓说道:“此阵在你看來十分新奇,但我身为道门弟子,又岂有不知之理,想不到除了李幼廷之外,冥界还有精通阵法的人才。”李国邦听他说得严重,忍不住面露忧色,急道:“主帅,您既知此阵來历,敢问可有破阵之法。”平凡略一思忖,答道:“此阵义理合于五行,阵形则依照水鸟蛇鱼模样,前锋变化尤其奥妙,便似鱼口蛇吻,水禽嘴喙,逐部吞噬对方兵马,再以阵腹设精兵歼灭,向曰我在《五行诠兵》中见过此阵变化,可沒有真见人用过,记得书中有注:此阵变化舒缓,不利陆战飙行,适于逆水鏖兵,’这番话包容中土先哲大智大慧,李国邦不通数术,自难全然明白,但听平凡说道有法可破,登时转忧为喜,问道:“既然如此,大帅何不破了他的。”平凡观看敌军阵势,摇头道:“此阵前锋变化莫测,不可正面与它争斗,唯有迂回敌后,方有破阵之机,但如今我军,难以从身后迂回,不过还好我方人手众多,足可抵挡。”话音未落,忽见数十支黑甲敌军冲出营來,瞬息散成扇形,飞速向这边军营冲來,平凡眸光一冷,传下号令,将神武、神机两营遣了出來,不一时便消灭了三四股敌军,片刻工夫,二十股敌军死伤大半,平凡忽觉不对,皱眉道:“好家伙,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么。”李国邦不明其意,闻言讶道:“什么意思。”平凡脸色一沉,指着远方一道黑影,沉声道:“你看那里。”李国邦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只见茫茫天幕之中,依稀露出了一艘艨艟大船的轮廓,那大船宽敞无比,通体黝黑,隐在一团浓浓雾气之中,显得既神秘,又威风,平凡冷笑一声,道:“哼,他们倒是舍得下本钱,连天机战船也都派出來了。”李国邦愕然道:“天机战船,那又是什么东西。”平凡眉头一簇,答道:“所谓天机战船,乃是一种用于战阵的法船,这种法船,通体皆以特异金属祭炼而成,不但形体巨大,能容纳数十万大军,更能抵挡弓弩炮火,坚固无比,尤其这战船上下共有三层,中间均以挡板隔开,既能抵挡敌人攻击,又可以装配火炮、弓弩等攻城器械,实是战场之上,第一厉害的杀人利器。”李国邦闻言,不由得吃了一惊,忙道:“主帅,既然这艘战船如此厉害,咱们又该怎生营地才好。”平凡双眉一挑,冷冷的道:“战场之上,从來沒有天下无敌的兵器,一件兵器是否厉害,并不完全依赖兵器本身,更重要的,得看使用这件兵器之人,我看着这艘战船威力虽强,却未必就沒有破绽,只是匆忙之间,不大容易找得出來罢了。”说话之间,那船已然越驶越近,在距离军营数十里外的空中停了下來,李国邦刚问了一句:“咦,他们停这么远干嘛”,便听船上“哧溜”一声,一朵五色烟花冲霄而起,在天空中炸了开來,“不好。”平凡一见烟花,登时脸色一变,扭头李国邦说道:“李副将,快,快带你手下骑兵后撤”一言未毕,便见船上挡板一阵旋转,露出了数百个冷冰冰、黑漆漆的炮口,“轰轰轰”巨响声中,只见船上炮口光芒闪动,无数碧油油、臭烘烘的炮弹凌空飞起,向平凡这边落了下來,“快退。”平凡一声大叫,右臂一伸,顺手将李国邦提在手中,同时捏个土遁法诀,“哧溜”一声,钻入土中消失不见,二人前脚入土,后脚便听得一阵剧烈的爆炸声响,无数碎石和着泥沙,向二人容身之处砸了下來,天摇地动,碎石如雨,似乎连天地世界,也会在下一秒归于毁灭,然而——还沒等二人回过神來,平凡便赫然听到,在己方二人头顶,传出了一声得意的冷笑:“倒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