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可能。”崔判官笑道:“冥皇陛下不是也曾说过,你便是那最后一件先天造化法宝的主人么,更何况,你应该听过这句话。”“什么话。”“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崔判官收起笑容,正色道:“除了这一十七件造化法宝的主人之外,难道这世上就沒有练就元神的人物么,又或者他们个个都是天赋异禀,才华过人,还是你自己毫无信心,认为自己不是个修道的材料。”“当然不是。”平凡昂起头來,大声道:“就算沒有任何外人相助,我也一定能练就元神,修成大道,你少看不起人。”“是么。”崔判官冷笑一声,冷冰冰的道:“一个毫无主见,只会用死來逃避责任的懦夫,有什么资格修成大道,还是你心中以为,修道就像吃饭喝水,拉屎撒尿一般容易,只需凭着一股锐气,便能冲破难关,直抵大道彼岸。”“谁说我是懦夫。”平凡握紧了拳头,恶狠狠的叫道:“我才不是懦夫。”“你若不是懦夫,便该勇敢的负起责任,想尽一些办法,把你爹,还有东灵村的二百八十多口人一起救出去。”说到此处,崔判官忽然伸手來远处一指,说道:“你看,那是什么。”平凡愕然道:“什么”说着缓缓转过头來,顺着崔判官的手指,向來路望了过去,就这么一回头的工夫,他已然十分清楚的看见:不远处的铁笼之中,忽然有无数黑气袅袅升起,不一时便化作了一道道灰黑颜色、几乎透明的淡淡人影,仿佛受了眸中神秘指引一般,排队向远处缓缓行去,在这条路的尽头,树了一座千百丈高、宽广无比血红色大山,正袅袅的向上冒着热气,山上热气蒸腾、火光跳跃,原來竟是一座巨大的火山,“嗞嗞”那是烈火灼烧肌肉的声音,坠入火窟的这一刹那,鲜血,和着汗水,不住从那人身上滚落,而那人口中,也发出了一声类似于野兽般的凄厉叫喊,“啊”那叫声尖锐而嘶哑,就像一个活生生的人,被人用绳索捆住了手足,生生投入了火海之中一般,鲜血四溅、涕泪横流,渐渐的,从那人肌肤之上,缓缓升起了一团黑色的气体,仿佛灵魂被剥离了一般,轻飘飘的升上了天空,而那人身体的颜色,也在烈火的灼烧下不住变色,墨黑、深黑、浓黑、深灰、灰白、浅灰直到纯净物色、如琉璃般清澈透明,“那哪是什么。”平凡指着空中的黑气,奇道,“你说那些黑气么。”崔判官眸光一暗,沉声道:“这些,都是他生前所犯下的罪孽,如今來到冥狱,自然要一点一滴的偿还。”“偿还罪孽。”平凡皱了皱眉,问道:“这话什么意思。”“人生在世,总免不了要犯下各种过错,比如杀生、说谎,一切罪行,都将记录在冥狱案卷之中,就连练就元神、得道长生之辈,也决计无法幸免。”崔判官回过头來,伸手向案几上的卷宗一指,淡淡的道:“一旦人死之后,魂归冥狱,我们这些判官、押司,便会根据他们生前所犯罪行的大小,予以定罪,罪行越浅之人,所受刑罚自然越轻;罪行越深之人,死后所受的惩罚也就越重,这一十八重冥狱,既是人死之后,魂魄的容身之所,同时也是根据他们生前的罪行,量罪判罚之处,从古至今,更无一人例外。”“怪不得。”平凡点了点头,道:“我以前曾在枉死狱中,见过许多孤魂野鬼,他们宁可躲躲藏藏,过着朝不保夕的凄凉曰子,也不愿投身冥狱,原來是畏惧冥皇之威,生怕受那冥狱炼体之苦。”“不,你错了。”崔判官摇了摇头:“人死之后,只有入了冥狱,受了刑罚,将生前罪孽尽数洗刷干净,才能无牵无挂,不带任何遗憾的转世为人,你看那些孤魂野鬼,虽然暂时逃过了冥狱的节制,却根本不能长久,要么在无人之处灰飞烟灭,从此消失于天地之间;要么朝不保夕,转眼间便成为豪强大鬼的口中之食,更有甚者,被冥狱叛军以法力拘禁,充入行伍,不得不战死沙场、埋骨荒野,岂不是更加凄凉。”“这倒说的也是。”平凡点了点头,答道,顿了一顿,他忽然心中一动,回头问道:“找你这么说來,他们果然是可怜得很了,可是,他们宁可魂飞魄散、灰飞烟灭,也不愿身入冥狱,受冥皇节制,难道冥狱的刑罚,当真比斯还要可怕么。”“是。”崔判官点了点头,答道:“可是,若非如此,又怎能洗去他们一身罪孽,來世干干净净的做人。”平凡一听,登时哑口无言,二人正说话间,忽听火山,传來了“啊”的一声凄厉惨叫,接着只见一个半红半白、血肉模糊的身影忽然挣脱了束缚,跌跌撞撞的向火山下冲了过來,而那个身影,平凡居然十分熟悉,“王三哥。”平凡见了那人,忍不住一声惊呼,伸手向他身上扶去,“不可。”崔判官见状,脸色登时一变,袍袖一拂,一股劲风涌将出來,顿时将人推得飞出数十丈外,“啪嗒”一声,重重的摔在地上,那人被他一摔,一声闷哼,登时沒了动静,“你干什么。”平凡回过头來,对他怒目而视,喝道:“他是我的朋友。”“过去也许是,可现在他只是一个死人。”崔判官目光炯炯,淡淡的道:“一个随时会威胁到你,置你于死地的陌生人。”说话之时,他脸色神色丝毫不变,就像在诉说与二人毫不相干的事情一般,冷漠到了极点,“我不知道你说什么。”平凡哼了一声,回头道:“不管你怎么说,我总是要救他。”说着,他转过身去,头也不回的向那人走了过去,“站住。”崔判官眉头一皱,大声道:“如果你还不想你的话。”“怎么,你威胁我么。”平凡脸色一沉,冷冷的道:“就算是你的主子冥皇,也沒有资格命令我。”说话之间,他脚下丝毫不停,仍是一步步的向那人走了过去,“好,我不命令你。”崔判官叹了口气,缓缓的道:“我请你不要过去,成么。”“为什么。”“因为,一旦被他碰到,你会死。”崔判官向那委顿在地的人影一指,道:“他现在全身都被红莲净火包裹,一旦被他碰到,你便会魂飞魄散,灰飞烟灭。”“好。”这一次,平凡竟出奇的沒有反对,反而点了点头,沿原路折了回來,然而——就在他刚刚举步,还沒來得及迈出步子的这一刹那,那远处的身形,突然发出了一阵诡异的扭曲,就像一锅沸腾的开水,下一刻,那道半红半白的躯体上,重新出现了一张人脸的轮廓,仿佛幻象一般,缓缓在地上舒展开來,那是一张扭曲的、狰狞无比的脸庞,双目赤红、表情扭曲,活像一头发疯的、充满杀意的凶猛恶兽,他举起脚步,向崔判官的方向走了过來,一瞬间,短短的一瞬间,他突然感觉到了一股凛冽无比、炽烈无比的冰冷杀意,一股浓浓的,如泰山压顶般的森冷杀意,在感受到杀意的这一刹那,他全身的寒毛,都不由自主的竖立了起來,他甚至不用回头,就能感受到身后那两道宛如实质、利刃般的凶狠目光,下意识的,他回过头來,望向了身后的方向,在他身后,有一团红白相间、鬼气森森的诡异光团,仿佛一颗极大的明珠,又像是一个硕大的肉球,在火光下闪烁着瑰丽的红白色光芒,瑰丽而明亮,但——平凡分明从那团光球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冰寒的、带着无穷怨毒、似乎要将整个世界尽数毁灭的无边杀意,于是,他呆住了,如泥塑木雕一般,停在了原地,此时——那团妖艳无比的巨大光球,也发生着一些令人难以相信的变化,奇特的、诡异的变化,那只巨大的、灿烂的光球上,突然出现了一张脸,一张栩栩如生、包含笑意的脸,肥肥胖胖、笑容可掬,仿佛人畜无害一般、充满了阳光般和煦、温暖的味道,“王三哥。”平凡微微一笑,对着那张肥肥的笑脸,露出了一丝喜悦的微笑,可是——他始终沒有发现,那张胖脸上的笑容虽然甜美,却始终不曾深达于眼底,似乎受了蛊惑一般,他的目光,陡然间变得呆滞起來,向着那张笑脸的方向,缓缓张开了双臂,就像一个迎接久别故有、满怀喜悦的旅人,他笑了,他也笑了,笑得肆意,笑得猖狂,“哈哈、哈哈、哈哈哈”凄厉的长笑一声,那张笑脸陡然一变,突然之间,充满了无尽的、冰冷的杀意,而他,也仿佛早有预谋一般、狠狠的、毫不停留的朝那位陷入呆怔中的少年撞去,危机,迫在眉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