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当头受了一闷棍,齐云开抚须的手都还没放下,全身却已发冷,脸上神情未及变化,一丝笑容尤在唇边,此刻都已被眼前所见生生冻结,手脚皆不听使唤的他只能张目结舌地看着刚才还一动不能动的白韶卿,此刻竟已慢慢站起身来。白韶卿神情冷淡,眉目清朗,哪里有一星半点昏眩的模样,她伸手轻弹身上的灰尘,眼眸中却透着杀气“你说的不错,我们白家全是精于谋略算计的人,不是才说我和我爹极像吗?怎么你竟不长记性呢?”齐云开发僵的身体开始抖动,愕然注视着她,就是说不出话来。“好一个耿直的齐宰相呀。今日侄女真是不枉此行,学到了不少东西呢。”白韶卿缓缓向前走来,齐云开舌头打结,可看她眼中杀气凛然,却也不得不叫:“你……你要做什么?”“怎么齐伯伯认为侄女今日冒险现身,会空手而回么?”“老夫……我是朝廷命官,这里是……京城重地……你胆敢……你也走不出去!”齐云开嘶声大叫,可喉咙沙哑,听来声音却是又轻又软。“这本就是一个死局,我早就说了,今天来到这里就没打算活着离开。”白韶卿眼中一闪,却将上前的脚步停住,侧头朝屋的另一头看去,那里幽暗深沉,齐云开不知她弄什么玄虚,见她分神,便想趁机朝一旁迈步,哪知刚动弹一下,脖子上便觉一紧,白韶卿不知何时已经闪身到他身后,并以指叩在他颈部,齐云开顿觉呼吸困难。他全没料到她还有这一手,这下就连片刻前的侥幸心理都没了,心中一凉,正脑筋急转想着要怎样开口求饶,却听白韶卿冷冷道:“出来。”齐云开一怔,他脖子受制,无法转头,此时屋内极静,使得他终于也能听到里屋竟有轻轻地脚步声一步步朝外走来。虽不知来的是谁,他却是倍感振奋,不论来的是谁,只要能搅局拉住白韶卿,眼前的形势就有转机。白韶卿扣住齐云开,目光却盯着那一侧屋角,刚才她听到脚步声的一刹那,竟有片刻的慌张,以她如今的耳力,竟然到此时才发现屋内有人,此人身在府内,并且近在咫尺还能不让自己察觉,看来确是一个劲敌。其实她听不到声音一来是因为此人其实早就在屋里等待,二来,她方才正逢心神剧震的非常时刻,人在激动时勉强把持内心活动已然不易,对身边事物变化没有立刻查觉其实也是在情里之中。白韶卿自然无暇去分辨这些,双目紧紧看着黑暗中慢慢显露出一双脚,随后烛光印照在此人身上的位置随着他缓缓走出渐渐变大,终于将此人显现在二人视线之内时,她又觉心中一惊。眼前这人一身黑衣,更以黑巾蒙面,发丝袍角无不透着清冷,齐云开呆呆注视着他,隐约觉着这人似曾相识,却实在是认不出来,而白韶卿惊讶过后,心底却觉微有放松,这人她倒是认识的。来人只静静站着,瞧着他们二人好一会,才道:“想要报仇一刀自然痛快,可是这样的人,或许交给楚王更妥当一些。”他声音一出,齐云开便全身一抖,脸色刹那间变作死灰。白韶卿淡淡道:“交给楚王?通敌卖国又能怎样?无非是再杀一个宰相再灭一族,对楚无害,对秦亦无害。”那人听她这么说,倒失笑了:“这么说来,你并不想杀他?你要让他继续活着,成为楚秦两国的祸害?”齐云开身子又是一颤,白韶卿道:“有何不可?”“这个主意倒是新鲜。不妨说给在下听听如何?”白韶卿缓缓道:“那就要看你以什么身份来听?这个主意我会说给曾于我有恩的林夙知道,却不愿意透露给楚王爷。”来人闻言一怔“原来你认出我来了,只是……与你有恩么?我倒不记得。”此人确是楚夙。白韶卿道:“你是否记得并不重要,我答应过林夙的事我会记得,这就是了。”楚夙眉头微皱:“你确信你没认错?我可从未求人什……”说到这里,他忽然眼睛一亮,猛地上前一步,将她上下打量,好一会才道:“是你!”声音中满含惊喜。白韶卿知道到此地步,他不会再管自己的事,便将扣在齐云开颈上的手指一紧,道:“你怎么跟秦王联系的?”齐云开已被吓的心胆俱裂,嘴唇抖了好半天也说不出话来,楚夙一直在一旁看着白韶卿,见到这情形,便道:“时过三更了,转眼府里的下人就要醒,真要问什么不如带他离开这里。”白韶卿也觉意动,正要说话,手上的齐云开忽然大叫道:“你……你不是要查找你父亲为什么而死吗?我告诉你,我全告诉你。”白韶卿冷笑道:“你说的还不够多?”齐云开一边打着摆子一边勉强抬起手来比划着:“还有一事……你不知道的……”白韶卿看他脸孔渐渐涨紫,便将手一松,任由他跌在脚边,齐云开喘了几口大气,才道:“宰相……可是一朝重……重臣……不论有怎样的人证物证,都不应……轻率了事。你父亲……他一经事发……当日便被定案立刑。你其中……自然有我……却也有别的原因。”“那是什么?”“此事是楚国的忌讳,怕是……王爷……也不知道吧。”楚夙耸了耸肩“我从不管这些,自然没兴趣知道。”齐云开舔了舔干涩的嘴唇,道:“白丫头……你爹……是因你而死。”白韶卿双眉一竖,低喝道:“你胡说什么?”“此事要从十五年前说起,那时你爹升任宰相正满五年,那年初一,先帝带着众臣和往常一样向楚国列祖列宗祭告,百官跟着先帝祭拜完毕,正要下山时,却听见山风忽然带来一阵歌声……所唱的那词……很是少见,却有些世外高人的风韵。先帝为词所动,便遣人将这唱曲的人唤了过来,原来是一个长眉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