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静如水,黑锻般地夜空中,没有星辰,只斜挑着一弯月牙。白韶卿站在院中已经很久了,淡淡地月照在她脸上,使得她整个人都散发着晕光。院中小径,有人连走带跑的过来,打破了周围的宁静,脚步声停在她身后,一声哽咽近在咫尺“公子。”随即又有一人慢慢踱来:“按你的吩咐去找的,在客栈等到太阳落山才等到他,想必是不放心你,一直在齐府门口等消息呢。”白韶卿转过身来,看了看眼前正擦眼睛的李富,轻拍他肩膀:“这一天担心坏了吧,好好的去歇一歇吧。都过去了。”李富眼睛红通通地,看楚夙站在一旁,他也不知此人和白韶卿究竟是怎样的关系,自然也不好多嘴说些什么,听她这么说了,便点了点头。一旁楚夙朝院间的小径一指,让他出院去找小厮,他道谢着去了。注视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楚夙才转身打量她:“白天齐如春和你说什么了?她走后你就一直呆呆站着,她求你放过她爹么?”白韶卿却不接话,只是在他面前静立着,楚夙看着眼前这人,垂着头,背着光,完全看不到她面目,不过离的近了,隐隐闻见她身上有一股奇香。他是医者,整日在药草堆里的人,对各种香最是**,却无法分辨她身上的这种香气。月光照在她的发上,晕黄地朦胧地光,楚夙虽看不到她眼脸,却知道这种光芒在她的眼底,也是有的。她只是,收敛着,竭力地控制自己。和她走的近了,时常能感觉到,她是随时随地都克制着自己的人,因何克制?如果克制?楚夙不禁好奇,在向山,她究竟都学了些什么。那个人,在她身上做过什么手脚?这念头一闪,楚夙慌忙错开目光不再看她,抬头对着月亮叹道:“就知道见过她绝没好事,也是我这宅院管理不当,竟让她溜了进来。”白韶卿这才道:“齐云开自认了当年的罪,齐府会怎样?”“你……你管这些什么?”楚夙有些着急“你千万别告诉我你想放弃。”“会连累你么?”她并未将他的话听进去,又提出了另一个问题。“我现在对楚王还是有用的,何况不过是个虚设的王爷,没权没势,就算真要连累,也不会怎样。”她闻言又安静下来,不再说话。楚夙在一边看了她良久,叹道:“你念着如春小满,让齐云开自己了结此事,已经是极大的让步,这事换在任何人头上都绝不能这样做罢。其余的事,不用去管了,那是他们姐弟的命运,就像你们姐弟一样,你们遇难时,可有人同情?帮过你们?”白韶卿抬头看他一眼,嘴角竟微微含笑:“多谢你。”楚夙一愣,竟觉脸上有些发热“谢我什么!”“不为什么,只是感激在心,夜深了,你去歇歇吧,我再呆一会。”楚夙听她这么说便不好再停留了,点了点头,转身离开。是夜,一个黑影迅速地掠出围墙,宛如一阵微风荡过,院门这边青竹微微一动,从后面走出一个人来,看着黑影消失的方向,这人轻轻叹气。第二日一早,李富就匆匆忙忙地奔进白韶卿的院子里,看到她张嘴就道:“齐云开死了。”白韶卿面色如常,语气更是漠然:“是吗?”“天没亮,守在齐府的人就回来说了,说是发现他自尽在书房里……”正说到这里,便见楚夙走进屋来,盯着白韶卿的脸看了一会,他道:“他没留下任何东西。而且刑部在他书房里发现了一些闯入的痕迹,还有财物遗失,因此已经排除自尽,而初定是盗贼入室劫财所至。”白韶卿依旧淡然点头,一个字也没有多说,这样一来,不管是李富和楚夙,都有些明白了的样子,楚夙只是一言不发一盯着她看,李富则干脆走了出去,并带上了房门。“是你杀了他?故意弄成是盗贼掠货杀人的样子?自尽也不过是给他做了个样子,让人去猜测是盗贼故意这么做?没留下他的书信么?你不用为你父亲平反了么?”楚夙道。白韶卿沉默片刻,缓缓道:“做到这里已经够了。只有这样,齐家活着的人才能不受诛连,宰相意外死亡,朝廷还会为他立碑祭奠加封遗号,福荫后人。”“可是你呢?你爹娘的仇?你爹的冤?你都不管了么?”“这事已经过去了这么久,死了的人怎么能叫活着的无辜的人为他们诋命。如果能换得父亲家人的命,让我杀再多人我也在所不措,可是那是不可能的。他们活不了了,就算我做尽一切,他们再也活不回来了。”她的声音平平,毫无起伏。可楚夙看到她空洞地双眼,死去一般地神色,却觉顿时心如刀割,一时间再也顾不上别的,他一步上前,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怀里她的身躯微微一僵,随即便不再动弹,任由他抱着,而一种空茫地乏力感也在此时涌上心头,她的肩膀微微颤抖,楚夙再拥紧一些,一只手在她的黑发上轻抚:“好,都过去了,再也不要去想这事,让这些都过去吧。你爹爹有你这么善良的女儿,也必定不是个狠心的人,他不会怪你的。”白韶卿将头埋在他的肩上,此时的她全身发冷,回想起昨夜,她的双手还是控制不住地阵阵发抖。这世上能为父亲平反昭雪的人死了,从此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白家要永远背负着逆臣之名,她此生亦无法堂堂正正地用白韶卿的名字回楚国。这里,再也没有她能回来的家了。不是没有犹豫的,只是,如春小满总是近都在眼前,他们就像自己姐弟两的影子,只是在命运这树大棵上生了另一个枝叉而已,如果没有那声场变故,眼前的他们应该也是她和小满吧。既然如此,已经失去的没办法弥补,又何必让这对姐弟再尝试同样的滋味。白韶卿在楚夙的怀中,并没有想哭的感觉,只是觉得很冷很累,他怀中的温柔渐渐感染了她,使得她垂在两侧的一直握紧拳头的手,终于轻轻放开。她终于,离开这个桎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