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承源斜靠在软榻上,伸直了双腿,细眯了眼睛,脑中则将计划反复细想,自觉再无错漏了,不由得得意洋洋地哼起小曲来。他此次上京,确是准备充足,随身简从三人赴京面圣,后头则隐匿着军队,一路南来的官员不是软禁扣压,就是威逼利诱,这才能容他那五万大军扬长而来,月京平壤却是只字未闻。铁军和月王的矛盾他早就有所耳闻,想来也是,铁军就如他一般,当年能够在慧后的手下威名远扬,并不代表慧后的后人也有驾驭他们的本事,何况还是个病怏怏地皇子。他早就看那皇帝不顺眼,若是慧后还在,他自然不敢越雷池半步,安心为她驱使,可是如今当政的是这样一个皇帝,用他们的话说,这人就是个连人都不敢杀的孬种,这样的皇帝迟早要让人取而代之,既然如此,这个位置为什么不由自己来坐?自己跟着慧后征战多年,经过多少杀戮,才从一个小兵一步步爬到将军之位,他有这个本钱坐,更应该坐。经过昨日的挑唆,田青和杨五这两个铁军中的中参将,应该会如他安排有所行动,只要他们一动,他立刻就能以平乱为名,开城放人。柱国公谦相那样的不值一提,大军面前,这些人还不得吓的腿都软了。大军趁乱入城,进宫将皇帝杀了,到时这个罪名就由铁军和九门提督和御林军来担,事情平息之后,自己大军在侧,手捧玉玺,还怕不成大事么?他将头尾又想了一遍,自觉已有了九分把握,此时只等铁军的动静便是了,正想着,门外就走进一个下人“老爷,田参将求见。”来啦!他立刻一个翻身起来,快步迎出去,果然见到田青不安地撮着手等在中厅,见他过来,立刻上前一步,却皱着眉头,眼睛乱瞟,柳承源将跟在身后的下人打发了,亲自上前将房门关严实后转身道:“田兄,出了什么事么?”田青脸色不佳,犹豫了半晌,才道:“柳将军,昨日我们喝醉酒说的醉话,您千万别往心里去。”柳承源爽朗一笑:“那是自然,哪个男人不喝酒的,喝多了说了什么回头就忘记了,我还当什么事呢,田兄多虑了。”田青仍无放松的神色,反而更加烦恼“柳将军说的可不是么?可是……唉,老五那家伙偏偏没忘记,今天一醒就……”“就怎样?”“唉,他说要去救小杜,已经召集不少亲信入营了,正在想法子呢……我是劝也劝不住。”“老五真是一个好兄弟呀。”柳承源感慨道“田兄也不用着急,这事就像昨日说的,有我一份呢,不过我此次是上京,没带人手,要不然倒是小事一桩。”田青忙道:“这哪敢劳柳将军大驾,只是……真要去救么?这样岂不是忤逆朝廷,小杜虽没立案,可那是死牢呀……铁军去那里要人……只怕……”柳承源道:“唉,其实你们不知道,皇上是最近才病的,并非一直如此,而且皇上心地最是仁慈的,连谋划作乱地月林一家也只是罪至最轻地削职为民而已,他怎么可能对铁军狠的下心呢。怎么说月国从一个小国一跃而起能与强秦抗衡,铁军也是功不可没。再说还有我呢,我一定全力出面保全。”田青感动地眼眶发红“柳将军……”“别的就不用多说,唉,这样吧,我这边再去想想办法,若是能弄个御林护军的腰牌,在死牢提人倒是容易。”“护军腰牌?那不是只有李恩手上有吗?他会给吗?”“想想法子就是了……”“那样岂不是拉御林军下水了?不好吧。”“你呀……这个时候还考虑那些作什么……死牢里可不是人呆的,小杜这会子不知道还有没有活气呢。唉。”柳承源说着一跺脚:“就这么说定了,我去弄腰牌,你回去让老五无论如何等着,今夜一更前我必定来和你们会合。”田青看他说的慎重,也就答应了,再三道谢这才离去。柳承源看着他的背影,唇边扬起冷笑,也疾步转身回里院安排。夜,暗沉浊重,无风无月,空气中交织回旋着一股股热浪,就像这黑地没有边际的夜色中依旧暗藏着一个滚烫地烈日般,灼的人心口发干,一阵阵地闷热难捺。铁军营地里的一角,屋里已经集满了人,个个黑衣劲装,神色沉重,却都是笔直静坐着,一动不动,耳听得打更的声音隐隐传来,一更了。所有人都是目光一凛,也就在此时,门外传来飞快地脚步声,急骤入室,是一个青衣男子跟在一名铁军护卫后面,一进屋这人便将双手承上一个小黑布包“拿到了,我家主子会在里面接应。”田青点头应是,伸手接过,打开黑布,内里一枚金边黑绞文地腰牌露了出来,牌子正中书有一个金光闪闪地“御”字,错不了,这是御林军护总之物,可调配禁军,更可凭此入死牢提人。田青苍白的脸上闪过一道微光,朝着身边的杨五点头,后者会意,二人立刻分头出营,各带人马,出营后又悄然分作四批,顿时在夜色中消失地无影无踪。死牢。月国的死牢位于刑部官衙的最深处,进入这里,要经过七道关卡,由上至下,渐渐往地底深处进去,就像踏入地狱一般,田青带着四名亲信,腰牌在手,自然至达底层,越往里便越是空气混浊,扑鼻地血腥恶臭,便是他们久经杀场,也为之心寒。很快,巨大的死牢就在眼前了,这水牢是慧后所建,她的狠决在此便可见一斑,这个水牢,如同一个个蓄水池,向四个方向伸展,宛如一片片水田。走道在水池之间,被关在牢中的人却只有一个头露在水面上,黑臭的死水上漂浮着令人着呕地不明物体,可能是死老鼠,也可能根本就是从前一个犯人身上被水浸掉下的肉片。几名亲信一进这里立刻快步跟着刑部的人往前走,停在最东面的一个水牢前,刑部的人从上面打开铁栅,三人一起使力,才将那个全身已经浸作死白,每一处皮肤都打着皱褶的人提拎上来,田青沉着脸在原地等待,其中一个亲信上前,凑近他耳边道:“大人,那个不是小杜。他根本不在这里。”---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