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二人皆是沉默,寒风呼啸而过,隔了一会,才听她轻声道:“思来想去,我最终还是不敢将此事告诉姑姑们。一来,她们未必信我,二来,更怕事情戳穿,会危及向氏众人地安危。反正我也是个调皮的孩子,便由我来解决这一切便是。”她惨然一笑“我逃出了向山,可是不管怎么走,总有黑衣人明追暗杀……”白韶卿听到这里,眉心一跳,向天颜语气凄苦,继续说下去:“那之后的一整年里,我东躲西藏,由纪至月,又从月逃到楚国,始终没能隐藏形迹,后来我忽然回想起姑姑的话,才明白这个镯子似乎是关键所在。”说到这里,她微有欠意地看了白韶卿一眼“那时我逃到楚国,扮作了小叫化,也就由此遇见了你。本来我只是抱着试试的念头,因为姑姑说过,要女子要有仙缘才能拿下,我只是试试,却没想,真的成功了。我想你不知来龙去脉,便是让他们找了回去,你是女子,能顶替圣女之位,何况对一个孤苦地叫化子而言,向山的生活倒是好的……再说他的真假……对你也没什么关系……”说到这里她声音渐弱,想起从前,又叹了口气,抬起头来,却见白韶卿眼神飘忽,正在出神。她等了一会,始终不见她说话,便伸手轻轻拉了拉她的袖子,白韶卿这才回过神,对着她看了一会,扶她站起来,道:“那以后,你便果然逃脱了,再也没有黑衣人跟踪追杀你,是么?”向天颜点了点头,看着她凝重地神色,又感不安“这些年,我隐约听到一些你的传闻,你,受了苦了,都是我害得你。我没想到会是这样……”白韶卿摇了摇头,却道:“你当时才只有十岁,竟能逃脱追杀。你武功很高么?”向天颜脸上一红,摇头道:“哪里,向氏强在轻功,御敌时多用计谋巧力,以众敌寡,你在向山多年,难道不知?”“正因为知道,才觉得不可思议。”白韶卿眼神微凛“若是我猜的没错,追杀你的黑衣人实为月影,他们是职业杀手,竟然能一而再再而三地让一个小女孩儿逃走,并且途经三国长达一年之久,机巧时机一次两次尚可解释,长达一年也追不到人,未免有些奇怪。”向天颜一怔,深思片刻,点头道:“不错。”白韶卿沉默着看了她半晌,问道:“我只是打个比方,你回想一番,看看有没有这种可能。你在逃亡路上,若是向前,追赶者便不见踪影,若是回头,顿时凶险逼近?”看向天颜尚有茫然之色,她又道:“也可以这么说,比如眼前一条岔路,你若往西,追杀的人立刻出现,你若往南,便有短暂安全?”向天颜呆呆看她片刻,忽然一声惊呼:“你,你怎么知道的?”白韶卿瞳孔一紧,冷然道:“因为,我也有相同经历,倒像被人赶着往前走一般。”向天颜点头道:“经你一说,确实如此。那情形,便像是要将我赶去楚国……”她忽然掩住嘴巴,眼神中流露恐惧,瞪着白韶卿。白韶卿微微苦笑:“看来果然如你所说,我的宿命中,有人充当了天的角色。”说着她转向山那边极目远眺,那丝苦笑渐渐化为讥讽“天恩人养,万物生止,只怕这个角色……不是那么好做的。”向天颜比她矮了半个头,此时便微微抬头地注视着她,不由自主地伸手过来握住她手“青青,我再也不逃了,这些年,也逃的够了任性的够了,我帮你。我们回向山去,把事实向姑姑们说清。”白韶卿微微一愣,随即立刻想起当初在秦时,秦嘲风的话来,自她出事起,向山便空无一人,不知向天颜的那些亲人们是遭了那个假的玄慎子的暗算,还是迁移去了别处,不论哪一种,对天颜却都是打击。“此时还不到揭穿他的时候。”她淡淡回答“再等一等,也许有朝一日,我们能有与之抗衡地能力,到了那时再说不防,这会儿,便由得他得意好了。”向天颜听她语气轻松,顿时便觉心宽了许多,她本就随性,这时压在心里这么多年的重担放了下来,不觉大感欢喜,正笑盈盈地,又想起一事来,重新握了白韶卿的手,声音软软:“那,你还怪我么?还气我么?”白韶卿看她一眼眼睛扑闪扑闪地,一时倒有些想笑:“哪有那么多可气的,都过去了。”向天颜得她这话,更加高兴起来,看她身上的兽皮破衣,顿时便想将自己身上的狐袄脱下来给她,白韶卿哪里肯要,一边劝着一边和她携手往山下走来,又想了另一件事,便道:“那大力和那男孩儿是什么人?”向天颜一怔,叹了口气道:“是可怜人。”看白韶卿投来疑问的目光,她便慢慢地将此事说出,倒教白韶卿又是一惊。原来这男孩名源,他爷爷生前是纪国大将,骁勇善战,威名显赫,曾经令强秦也为之动容。之所以落到如此地步,却是因为姓氏,他们姓——“柏”。当年秦国因出现预言异石,为免后患,便下令四国凡有柏姓者皆杀之,当时月国武慧儿初封后位,秦国在四国中还是一支独秀,秦国下令,其余三国莫敢不从。可是一般柏姓百姓在帝王眼中无足轻重,杀了也就杀了,柏秋源的爷爷柏宣阳可是纪国的支柱,群臣跪求,纪王为难。后来还是秦国施以重压,才找了个错处,将柏将军一家二百余口处死,不过出于对将军的怜悯,纪王允他们留下全尸,赐于白绫自尽,据说当时从将军府抬出的尸首,足有二百三十二具之多,震动纪国,更是令秦大快。可是隔了几年后,纪国却忽然传出柏将军未死之说,不但未死,将军还在暗中整编操练兵马,随时准备与秦一战。秦国闻讯大怒,大军压界,扬言不惩杀柏宣阳,便即刻扫荡纪国,当时地老纪王已经风烛残年,经不起一惊一怒,龙御归天。太子纪景元登基,他为人懦弱怕事,自然不敢与秦抗争,登基当日便立刻下旨彻查事此。不久真相便浮出水面,竟是举世震惊,原来是归天的老纪王为保柏将军,为了纪国之根本,明杀暗放,之所以当时赐白绫,就是为了放柏家一条生路。此事当时只有老纪王与两个心腹重臣知道,事情揭晓,两个当时都已告老还乡的重臣被纪景元处以极刑,可是天大地大,又时隔多年,柏将军一家下落无从查找,纪秦两国同悬重赏抓拿。不久,果然有人揭榜,这人原是将军府的一员副将,不堪忍受跟着将军避居荒野地生活,又抵不住名利**,竟不惜背叛。纪景元当即点给他一千人马,他带着人马,夜袭柏将军所在地纪国边界一处荒村,柏将军忽遭伏击,却是临危不乱,仅靠手上只有对方一成人数地男丁,一面安排老弱妇孺退避,一面与之展开殊死拼搏。尽管兵力悬殊,可柏将军声东击西,将对方引至森山,竟将那一千人杀的只剩散兵游勇不足三百人。双方都杀红了眼,待到天现黎明时,但见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柏老将军眼看着为了自己一家,却引得纪国人自相残杀,想到庇护自己的老纪王和那两位惨遭牵连地老臣公,想到曾经跟随自己出生入死的家将们,一时间万念俱灰,竟然举剑自刎。柏老夫人当时就在他身旁,看到丈夫自尽,也不悲伤,只是令两个家将护送独子柏平逃走,她虽是女子,双剑在手,却是威风凛凛,山下追兵居然被她震慑,不敢上前,柏老夫人眼看着那三人隐至林山深处,这才回到老将军身边,将两柄长剑同时刺穿自己与丈夫的尸身。柏宣阳虽死,可是其子未亡,柏姓终究还有延续,那个叛徒经此事得高官厚禄,自然更将追杀柏氏后人为已任,十余年来千里追踪,最后一次,便是在楚界,将柏平夫妻杀与林川。自此,纪国的这支柏姓在外人看来已经灭亡。却是不知柏平当时不惜与妻现身,就是为了保住尚在襁褓地幼子柏源。大力身为家将,一直跟随在柏平身边,当时在楚国被人追的穷途末路时,柏平夫妻以死相求,要他带柏源远赴他乡,不求复仇,只求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