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只短短数日,两军中又出现相同症状者七人,其中有两人还担任重要职能,这些人被送进医帐营之后,即不能探视又不见回还,两军中质疑声渐起。这样的反映在白韶卿意料中,木历和田青自然不例外,二将用早准备好的说辞安抚各自地军士,才将这点苗头压了下去。自从两军集训以来,营地便严禁出入,所有人都要在这场比试结束后,方能出营,白韶卿自然也不例外,每日和众人一同训练,又要时刻留意身边的事情,若不是有颜天的药助她调理提神,她只怕早就撑不下去了。这天也是,累了一天的她也是和往常一样,早早就在帐里休息。她此时所睡的营帐正是当日改建后的大帐之一,可容百人的大帐内,矮榻铺的密密麻麻,只有中间两条极窄的走道。将小帐改成这样的通铺,自然也是她的主意。当日穆遥毒发之后,结合他自己所说和她看到的,大致总结为三点。其一,此毒潜伏人体每月发作一次,由月影安排人送药解毒。这个只要做到与外间封闭断绝联系,便可防止,毕竟是在军营,防守向来严谨,此时两军同营,互相监督,效果更为显著。其二,便是在毒性将发前后,若是作大量运动,会致使药性提前。因此才有了此次的集训。每日逼得众将士挥汗如雨,不断增强的训练强度,实在是催发毒性的长鞭。最后,便是饮食。这点是白韶卿回忆当时在途中所见而得,那时穆遥毒发事后,她曾留神观察,穆遥对食物其实并不挑剔,可是在当时路途中时,他却是有意避开带有酸味的肉食,凡辛辣物也绝不入口。只因白韶卿自从他发毒后便有了要帮他解毒的念头,所以才会注意到这些。此时却正好成为了她用来搜查月影的助力。三点齐发,她思忖前后,才有了这个应对之策。而换营成为百人大通铺,自然也是为了更好的互相监督。只不过百人的营帐,入夜后的酣声也是委实可观。白韶卿沉沉躺着,却是睡意全无,身边大小雷声不断,不时还能听到一些喃喃低语或是忽然高声叫喝两下地梦话,此起彼伏,热闹之极,叫她怎么睡的着。就这般似睡非睡地躺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翻了个身,便听隔了几个铺位的地方,忽然有人轻轻呻吟,这声音极轻,又是百般压抑着地痛苦难当,在一众酣睡的声响中根本难以分辨。可白韶卿却被这声音顿时牢牢吸引了过去,好不容易聚集起的那点睡意,刹间荡然无存。她微睁眼睛,目光四扫,很快就落到了离她不远处的一人身上,那人正缩着身子,似在苦苦抵抗身体的难受,呻吟声断断续续传来,便见他转动的越来越频繁,在几个沉沉地呼吸之后,这人终于挣扎着爬起身来,朝外走去。营里只有一点微光,能看到他蹒跚行走的身影,却见不到面目,白韶卿静静盯着他,等他出了营帐,才起身跟上。此时已是深夜,帐外一片寂静,远处地哨台上隐约可见守卫的身影,却也是离的极远。白韶卿悄无声息地跟在那人身后,便见他垂着头一手抚胸慢慢向营帐最南边的角落走去,时不时还跌跌撞撞地朝前扑去,她跟在后面,已经可以看见一路上都有点点血迹。他似乎正在痛苦之中,根本没有发现身后有人,除了偶尔抬头看看左右是否有巡卫的踪迹,便是一味地朝着僻静处走。二人一先一后,隔了约莫两丈有余,在大营里绕了好一会,果然到了最靠南地高墙边,那人扶着墙,低头喘息了好一会,站在那里似乎并没动弹。可他身后正想近一步地白韶卿却忽然赫然止步,因为她听到了一个声音。在纪营经穆遥指点曾经听过的,极细地,一闪而逝的奇特声响,他这是在求救,在寻找同门,这念头一闪,她立刻将自己隐在了一旁营帐角落地阴暗中。那声响消失之后,那人似乎再也坚持不住,顺着墙滑到地上,双臂抱着半蹲下一动不动,等了好一会,果然便听东面传来一阵脚步声,白韶卿又往后隐了隐,侧脸望去,便见一人从另一边的营帐出来,脚步毫无迟缓地向这边靠近,只是这人看起来脚步稳健,全无毒发的模样。他走到那人近前,低哼一声“你想死么?发什么信号!”那人艰难地抬头“我撑不了几天了……解药……”“三日后就到。”那人沉声回答,目光四下一扫“不想死就等着。”说罢转身要走,地上的人忽然伸手拉住他衣摆“那些毒发的人……在哪?”“跟死差不多,这次摆明了就是要找出我们,你居然还敢在营里发信号?此事我必要回禀主上。”那人声音虽轻,却是狠狠。地上那人半天没回答,他正要甩头走开,那人却是阴侧侧一笑“能活着离开再说吧。”话音一落,他忽然出手如电,竟双双扣在那人颈处,将他压在墙上,那人完全料不到他会出手,原先看他那样子,根本连站也站不稳,哪想到他竟有余力制他,一惊之下已经动弹不得,大怒道“你搞什么?”那人紧紧靠着他,声音阴冷“同是这几日的事,你为何没事,哼,怕是流火座下无一人出事吧?”被制之一愕,哼了一声“我们服药时间与你们有差异,自然没事。”“还想骗我!”那人向前一靠,指间忽然咯咯轻响,像是要将他的喉管生生捏碎,那人大惧,挣扎地叫道:“杀了我你一样要死。”“火堂竟敢私藏解药!单凭这一条,主上就能让你们死绝。不杀你,你也是死路一条。”“你……你信口雌黄……”“那为什么发作的全是雷堂和风堂的人?你这神气活现的样子……哪里有半分毒发的模样。你们以为能借此让我们这两堂的隐影全灭,却不想想……主子是能随便糊弄的么?就算木风不在,奔雷可也在月国,这样的技俩……连他都骗不了。”“你……你是说……奔雷他……”那人忽然惊惧起来。“哼。你身边任何一个人都可能是他,这对你难道是新鲜的事么?老实把解药交出来,我还会跟他求情。”“是真的,没有呀……”那人发着抖“最近都出不去,没处弄药去,我这里……只有暂时……暂时缓解的……”“还不给我!”那人低喝。被制那人勉强点头,这人才放开他,那人低咳了几声,低头从怀里拿药,毒发的那人在一边看着,身体已经控制不住地发起抖来,手脚都哆嗦个不停,看来毒性又起,他拼命捂住嘴,压抑地急促地催“快……快点……”正说着,便见那人的手从怀中取出,手中白光一闪,竟是摸了把短刃正正地刺在了他的胸口,二人离的极近,力道又大,只听得哧地一声轻响,竟是直没剑柄。那人不可置信地低头看去,眼前那人低笑道:“给你解药也是浪费,自己找死。”说着话已经伸手一提,将那短刃抽了出来。那人胸前顿时飞起一条血线,再也支持不住,朝前倒去,扑在墙上慢慢滑下地来,月光淡淡,照得此人脸上胸前皆是鲜血,面目狰狞“奔雷……不会放过你的……我只是先走一步……不算什……么……”说着渐渐没了气息,头也歪到了一边。手拿短刃的人却怕他不死,又提刀在他颈部连刺两下,这才信他死了,提手就着他的衣服擦了擦短刃上的血,左右看了看,飞快地朝一边营地地阴暗中走了进去。白韶卿始终静静注视一切,此人的面目已经被她看到,要除掉并不太难,可是方才这二人的对话,却在她心头掀起巨浪。回想穆遥说过的月影中的四堂,如今看来,各堂均有人潜在月国,她的举措只能寻出擅长易容地雷堂和擅长刺杀地风堂下属,对会解毒地火堂却似无效。这些人擅使毒,若是不能寻出,将是更大的威胁。她想到这里,目光转到墙边的那人身上,正想上前,一股不安地预感忽然而至,她本能地向一旁侧退,眼角一瞥,惊见自己身后居然有一个明晃晃地影子落在地上。这一惊非同小可,她不及转身,已经提气后跃,贴着一边的营帐向后退开,同时右掌虚劈,防人追袭。可是等她全神戒备地转身,身后那人却依旧没有动静,她站定下来,仔细看去,这才看清在自己方才隐身地阴影后,墙角一侧地一株槐树后正走出一个人来,这人完全没有躲藏的意思,脸也被月光扫个正着,白韶卿看清来人,不由得又是一怔“田大人!”田青冷着一张脸,她上下打量,又看看那边的尸体“你究竟隐瞒了些什么事,你虽能骗过月王,想要骗我却不能够。”白韶卿一愣,语气也随之冷淡“大人此言何意?”“我不管你是如何取信月王,可在田某眼中,你的身份来历皆有可疑,今日你不将这话说清,怕是走脱不得。”田青沉沉看她。“比起我的来历,难道田大人不是更关心这些忽发奇症的人么?田大人尾随在下将方才的事都看在眼中,不知大人对此有何看法?”“这人是我摹下,看样子是潜伏在月国的别国探子。”田青沉呤。“不错,不过田大人看到的也只是表面。”白韶卿说着走到那尸体身边,将那人脸捧起,伸手在他劲处细摸,果然,片刻间便摸到了她要找的东西,她从那接缝处轻轻掀起,田青皱眉着看她从那人脸上扯下一层白花花地东西,她又将那人脸抬起迎着月光,竟是一张完全陌生的面孔。“这并非是普通的探子。”白韶卿站起来将那张东西对着月光反复细看,越看神色越是凝重,好一会才抬头道:“田大人若有疑问,容在下换个地方慢慢解释如何?”田青看着她,在月光下灼灼闪亮地双眼,不由得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