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高声嬉笑地敬酒人、没有闪亮地迎上来的笑脸、没有甜美地叫着姐姐地声音……喜宴依旧,红缎刺目,遍地——尸体!一滴血也没有,可是这些人必定都已死了。他们倒地的姿势,他们的脸色,诉说着一切。邵青木偶一样的,一步步往里挪,脚下绊到什么,顿时扑面跌倒,触手处虽僵硬可还有微温,她跌在了个尸体身上。那人的手里还拿着酒壶,青黑的脸依稀见过,耳边回响起金子曾笑呵呵地她说“青青,这是我的好兄弟……”……她离开的时候,这里还是好好的,热闹极了的。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邵青忽然翻身爬起,她开始仓皇颤抖着一具具看尸体,蹒跚着跌跌跌撞撞,伸手去每个人鼻下探气,一次次,一个个……她捧起一张面孔来,把头埋到他颈边,张了张嘴,却是叫不出来,一个字也说不了,心底疯了般地狂喊那名字,可她发不出声音。轻轻地放下手上的人,她继续朝前走,继续探气,又在一张面孔前停步,呆呆地看着那张小脸,她忽然用力伸臂朝一边的桌角砸去,桌子被撞地翻了过去,她手上鲜血直流,她不知疼痛地举手看看,那镯子纹丝不动,她恨这东西!她不畏毒,碰了这么多尸体,她不会中毒。她恨这镯子,从来没这么恨过。摇晃着,继续朝前,很快到了侧门,一步跨进去……浑身的鲜血倒流一般地冲涌上来,她身子不及前扑,已经喷出一口浓血,喉咙里有尖刀在刺有烈火焚烧,她哑着嗓子无声地张着嘴巴,伸出手,在虚空中缓缓伸展。一袭黄衫就倒在新房的门口,那是小六第一次穿上身的新衣,她的小脸发黑,眉头紧皱着,邵青扑上去,抱着她,紧紧地摁进怀里,就像要把她镶到身体里一般,用尽了全力。忽然,小六的身上传来一股淡淡地似有若无地清凉味道,她的某条神经一下子跳了起来,眼睛骤然睁大,全是惊恐,全是——惊恐。脑子里电闪雷鸣,一幕幕,飞驰而起!原来是这样!想不到是这样!……从来没有,这么憎恨自己!没有力量。她没有力量根本保护不了她想保护的人!眼睁睁地看着她们就这样离她而去!近在咫尺,却相救不得!再抱紧,小六,用力吸那味道,那气味冲进鼻腔,感觉就像在凌迟,这么痛的,剐在身上。苍天都在笑看她吧,她委实,太可笑太可笑了。她眼眶干干地一滴泪也流不出来,慢慢地转动眼睛,瞥见房门边露出一只手。青黑的肌肤,五指屈张着,门下还能见到他半截红袖。邵青轻轻放下小六,推门进去,金子瞪着眼睛倒在门后,他的另一只手朝里伸展,那边也有一只手同样肤色发黑地手正向他伸过来……邵青直直地走进去,抱出松花的尸体放到他的身边,然后,她掉头,朝外狂奔。颜馆的后院,只有一具尸体。淡蓝色的衣衫,铺在地上,冷艳地,如深谷中的幽兰,所不同的,是她身上,竟然抽着一把剑!是因为没能立刻毒死她么?邵青看到她的那一刻,已经无法站立了。她慢慢地朝她爬过去,靠近她,伏着身子,细细地,小心翼翼地,一寸寸在颜天身上手上寻找,她的身上,黑色地鲜血已经凝固。邵青呆呆看着,眼睛空洞,可是手却不再抖了,在颜天身上摸索了片刻,她又伏身去闻,寻找那个味道。而就在此时,她的背脊忽然挺直,慢慢地转过身来,身后是大惊失色的穆遥:“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这样?”他在低吼,一脸的惊诧。邵青一言不发,只是注视着他,眼睛里什么也没有。穆遥看着她,上前抓住她的肩膀,用力摇晃:“你醒一醒,这是怎么了?刚刚我们出去时,不是好好的么?是谁?”她忽然,有点想笑。她这么想的同时,一丝笑容已经浮了上来,穆遥看到她的脸,怔了一下,急道:“青青,你怎么了?”她只是笑着,他急了探探她的额头,她却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站到一半身子一软,他慌忙抱住她,她也没有动静,只是依顺的靠着他慢慢站直,身后的手慢慢握住了颜天身上的剑柄。穆遥神色焦急,几乎是大吼大叫“得快点通知木历才行!你把令牌给我,我去……”邵青伸手一抽,将腰里的令牌抽出,递给他,穆遥点了点头转身就走,而在此时,他身后毫无声息地,白光平平刺出,速度极慢,只是笔直朝着他的后心刺去,可他只是一旋,便避了开去,惊愕地看着提剑的邵青“你疯了么?”她根本没有二话,挪身挥剑再上。刚刚那剑,他避开了。那样的一剑,不是全心防备怎会避开?原来这就是穆遥。她挂心八年,为之日夜不安自责地“亲人”。她根本已经没有思绪,只是凭着意志握剑,随意挥洒,穆遥始终东躲西藏地避剑,大叫道:“你失心疯了么?我是穆遥啊。”她这才收剑停住,声音回来了,却是低哑不堪:“谁是穆遥,穆遥是谁?”他愣了愣,叫道:“你怀疑是我?刚刚我和你在一起!”她直直地朝他走过去,快到他面前时,挥手又是一剑,穆遥疾退两步,伸手来切她手腕:“把剑放下青青,我知你疑我。可是眼前咱们有更重要的事,得通知木历呀,那凶手此时恐怕还没离城,闭墙搜索,还有机会!”“还想要木历的性命么?为什么大摆宴席?为什么请了那么多铁卫?金子只是御林护卫,他入营时间不长,朋友不过是那么几个,为什么还想叫上田青?为什么把我叫走?为什么不连我一起杀了?毒不死我?怕我发现么?木风大人!”她的声音如死去一般地阴冷木然。穆遥瞪着她,目光带过她手上的剑,柔声道:“别说胡话了,把剑给我。”“你要,可以来拿。”她手中白光划出一个半弧,疾刺而来。穆遥只得再度躲避,一边躲一边说道:“他们也是我的亲人,我为什么要下这样的毒手?你冷静下来,先听我说。”“木风不是擅长刺杀以速度取胜么?你逃的并不快呀。”邵青人随剑走,每一招都是全力扑就,纵使她故意破绽百出,穆遥却被始终只是防守。二人在院里疾转,随着邵青孤注一掷地杀招越来越多,穆遥果然开始加速,虽然他依旧还要坚持说着为自己开脱的话,可是神情间的变化,却令邵青的心一分分冷了下去。她何曾不是赌!赌他能无畏受自己一剑证明他的清白。即使濒临崩溃,她的心,依旧有一分期望,但,再无须等待回应了吧。她双目冰冷,右手挥剑将他逼向左侧时,左手出其不意地伸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准确地在他右臂上一拂。穆手这只手的的袖子方才已经让她一剑劈落,此时与她擦身而过时,便觉手上微微一凉。看眼前邵青的冷目一闪,他立刻疾退,足足跃后两丈有余,才低头扫去,只见手臂上一抹腥红,心下更惊,忙伸袖擦拭,可是肌肤仍旧感到了微麻。穆遥抬头,看了邵青一眼,目光在她手上停了片刻,转向那边颜天的尸体上。“怕么?”邵青道:“看来你倒是知道此毒的厉害。还要装么?”穆遥目光冷冷,却不说话。“不是口口声声说他们也是你的亲人吗?你做大哥不应该陪陪他们么?”邵青话音未落,已经合剑扑来,手中长剑掠过长空,划出冰凉地冷芒带着她扑向前去,这一击,她已经拼尽全力。你们,在看着吗?在闭上眼睛前,你们看到了什么?恨吗?痛吗?悔吗?请,狠狠地恨我吧!下辈子要记得找我报这雪海深仇!她听到剑刺入骨骼地声音,穆遥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她扑过来的一刹那,他分明已经躲闪了,可是她竟像是预知了那方位一样,同时并进。刺锋刺在他的左肩,鲜血滴落,只是一瞬,她拨剑横掠,再度刺来。她手上的剑是从颜天的尸身上抽出,再冷静克制,他也开始慌张了,尤其是左肩全无痛感,他心胆俱裂地后纵,与些同时,手中已经有了利器。一管短笛。青玉短笛。邵青微微冷笑,她竟从不知道他的武器是这个,随时带在身上,她真是……太该死。剑上的残血凝着,掠过风声,诡异地噬血者。她的心境忽然变地清明起来,每一点风声地变化、他的眼神、他的方向、他的速度,全在她眼里,全在她心上,恨,也是有心。眼见他短笛斜刺向自己的左肋,她不闪不避,只是专注着自己的剑,寻找方向,掠抄之处,离他心脏不过数寸。果然他放弃攻击,回笛相挡。怕死。她嘴角一荡。招招式式攻的更猛更快,剑在她的手中从来没有发挥过这样的速度与反映,仿似成了她右臂的伸长,随意挥洒,却逼得他一退再退。好痛,是身体在痛!还是心在痛呢?再剌一剑,在那心窝上再刺一剑。她紧紧盯着他,目光在月下变的贪婪,像野兽盯着猎物。他速度开始变慢了,他的整个左膀都开始无力,这是发毒的迹象,他的回手也越来越勉强。咬牙再咬牙地苦撑中。一个声音带着笑,随风而至“木风,退下。”他顿时得到救赎般地纵气后跃。邵青的剑亦在此时,再也伸不出去,她茫然转头,有人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腕,一股似曾相识地气息冲涌而来,那眼睛邪魅地含笑,近在咫尺。随即,她失去了知觉。——————————————————————————————————————————我是悲摧的分界线————————————————————————————————---————“……抱紧,小六……”紧,小,居然是违禁词,所又又加了逗号。长叹。鞠躬。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