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重锦既然回了宫,便立刻有政事缠身,留了一会,便回前殿去了,白韶卿和李富在一起,听他一面抹泪一面说起那日剧变后的情形。是一个打更的发现了那两个院里出事,一院的死人,吓的他魂飞魄散,忙不迭的便去报官。九城巡护是知晓这人家办喜酒的,他们中的好些人,还因为和邵青金子相熟前去恭贺过,听到此事,都是惊慌失措,一面将那里团团围住,全城戒备,一面报上内廷。即刻,月重锦和木历双双赶到,被眼前景象惊的目瞪口呆,抱着颜天冰冷的尸体,木历当时就发了狂,单枪匹马便要出城,好在被赶来的田青死死抓住。当时的惨状,简直便是人间地狱,京城脚下,居然会发生此等灭门惨案,事后凶手踪迹全无,这实在令在场者无不为之惊心。而随即,又发生了不可思议的事。偏院里小六的尸体,经人搬抬时,竟然动了一动,这下动静顿时便似死水波澜。跟随月重锦出宫的李富在此时立刻显现出了他的急智,就在院里开始着手救人,并且很快得出结论,她似乎喝下的毒药很少,只是暂时休克了过去,被搬动时,血行运动,有了知觉。经此一事,搬抬尸首的人更加小心谨慎,月王亲临,本来就事态严重,自然是一个个仔细查验,经过排查,竟随之又发现松花也未死透,只是她伤的比小六重的多,虽然还有一口气,可要救活却是极难。月重锦却在此时想起白韶卿做过的事,这几个月来,她和颜天苦心劳力,就是为了挑出月军中的月影,如此看来,她的此举正中了对方的要害,因此才会不顾一切地混进京城杀人。也正因此,眼下除了军营,只有皇宫是安全的。他当即决定转移松花小六进入皇宫,由李富全权治疗,对外却称,这两户人家婚宴当晚,遭仇家追杀,不但殃及亲友,更是惨遭灭门。百姓可以将就着对付,朝臣却难的多了,尤其是一班武将。当日邵青逼得他们不得不喝药以示清白,当时上将都不阻拦,他们自然也不好多言,可对这少年的无礼嚣张,却是耿耿于怀。此次婚宴,前去观礼恭贺的御林军与铁军不下十人全部死的干净,而邵青和那位刚刚进入御林护军的穆遥,却是没了踪影。此中玄妙不解可得,明摆了这二人都是敌国奸细,或是为了挑起战端,或是另有重大图谋,总之绝非善类,必要先将此二人通缉才行。月重锦本来已经烦乱不堪,迫于此事的压力,更是心力交猝,再也没有往日从容淡定的姿态,在朝堂上公然为邵青力争。二人同时失踪,虽对穆遥他不甚了解,可是对邵青,谁又能左右他的意志分毫?更别提是如此荒谬地猜测。可是他的态度,却反而令一帮老臣大摇其头,本来对此事不好参与意见的文臣,如柱国公之类,看月王如此失常,言辞激烈,也忍不住出来帮武将说话。而在此时,趁人不备终究还是偷跑出京的木历却负伤回还,他在城外遇见两个行踪诡异地黑衣人,与之死战的结果,对方一死一伤,受伤那个,在最后关头也服毒自尽。可是木历却从他们身上都搜出了楚国的腰牌,以及一张标明颜馆位置的地图……群臣哗然,还在愣怔之时,木历已经当场请樱与楚国一战,这疯狂的举动令群臣大惊,可让他们更惊诧的,却是月重锦一意孤行,全力促成,甚至立刻便向楚国下了战书。楚胜得讯,竟也应战。楚月交战,木历不愧为将门之后,率部直入楚境,楚将几番出战都是兵败如山,在一旁观战观到欣喜若狂的纪国,在此时向月国提出合纵意愿,一并讨楚,月王欣然接受,两国兵力自西北两面同时包抄,更是去势凶猛,大有直捣黄龙之势,眼看着直逼着楚国失了二十九座城池,等同于半壁楚境时,谁也没有想到的,是秦国却与此时,以月国触犯了四国先祖立下的,不以邻国而争之由,进犯月境。事实上,谁不明白,是月国的连胜,让这个素来自命四国之首的强秦感到了不安与压力,因此才趁月境全力出击,秦军自东而来,擦着纪的后防,先打纪军再攻月境,素来以骁勇善战为名的强悍秦军很快就将纪界撕开了一个口,纪军顿时被断成两截,前后不续,为之大乱。而在前方的木历则将那部分纪军收编,暂为月军左翼,与田青兵分两路,一路继续攻楚,一路则扭回头朝秦军扑去。至此,这一番,已成四国乱战。因此白韶卿才会在进入月境时看到那番战乱之景。听了李富的话,她久久不能言语。屋里的小六又蹦跳着出来,蹲到一边拨草,李富便进屋给她端药去了,这院里虽有宫女侍候,这个时候,却都是在后院煎药的,因此眼前也没看到人。小六根本对白韶卿无视,专心地只摘着她的草,一根根细细拨了,分出两束来,瞧模样,是要送给松花。白韶卿也不打扰她,只在一旁静静看着,随即便见李富拿了个托盘出来,一碗是黝黑地药,另一个小碟子里,却放着几粒蜜饯,李富好脾气地一边哄着一边又不停地给小六蜜饯,好半天才将一碗药喝了。只是小六好动,药喝下去六成,倒有四成是泼到身上的。李富也由得她,安顿好这位,转身又拿了药进了松花的屋子,白韶卿忍不住跟过去瞧,见他拿了一块绢子,一边拿个汤匙顺着她嘴角往里一点点灌进去,一边又得不停地擦拭顺着嘴边流下的药汁,喂了好半天,松花喝进的药却比小六还少。看到白韶卿迟疑的眼神,李富忙解释:“知道她们喝不了多少,我都是按加份煎的药,只要能喂进去一半就够了。”白韶卿看他一头汗水,伸袖子为他擦了擦:“辛苦你了。”李富眼一红,摇头道:“这有什么,我不过是出份心意,只盼着能快点将她们都治好了,”说着话,目光掠过她的头发,一直想开口询问,想来想去,却也算了,愁能伤身,这点道理他还岂能不明白,只是这一头全变作银发,想必当时,她是跟死了一般的吧。看他眼中露出又是疼惜又是难过的神情,白韶卿却是握住他手轻轻说道:“我如今,只有你了。”李富心中一震,说道:“别再伤心了,都过去不是?再说你还有她们还有月王……”白韶卿不答,却是将他的手指轻轻移到自己脉搏处,李富只是轻搭上去,脸色立刻变的又惊又白“这是……怎么回事?这个时间,约莫着,是你给掳去的时候?是谁?谁欺侮你了,我我……”“你帮我弄些药吧。”她神色很是宁静,打断他的话轻轻说道。李富嘴巴张的合不拢,半天才道:“那种药不行,那会……会出大事的……”他看着她,急恍恍地又道:“月王他那么看中你……你跟他说了,也许……”白韶卿倒笑了,伸指轻轻点他额头:“说傻话了吧。我本想在来的路上就告诉他,偏巧他说了小六她们的事,我一时便忘了提这个……现在想来,倒是不必了。等那之后,若是需要再告诉他吧,这时让他知道了,即令他伤心难过,又怕他会来阻拦我。”她声音再轻,却没有自怜自伤的意思,只是淡然“这一辈子,既然无缘,便做他的臣来还报他罢。”李富呆呆看着,两行泪水顺着脸颊淌下,握着她手,紧了又紧,却是说不出半句安慰的话来,一时间,二人在院内静静执手,都是相顾无言。白韶卿也不知是忘记还是怎么,一直没有在李富面前问起关于松花解下那半截天久丝的过程,虽然此时木历远在楚境,她既然能与之保持联系,想问的事,自然也从中慢慢明白。挨了数日后,李富脸色有些狰狞地将一碗药放到她面前,他的手都还在颤抖,只是死死盯着她,看她去端碗,又忍不住扑过来抢,眼泪一下就出来了:“不要了罢再想想罢,这要是万一……”白韶卿却只是看着他,他在她的注视下不得不放开手,看她终是慢慢拿起药碗,将那一碗喝了个干干净净。当夜,她便痛的死去活来,李富急的在一边跳脚,却是束手无策。这种药讲究时限,过了一定时间,不但药性变弱,对身体的损坏也是极大,若是有撑不住的,多半便会因此活活痛死。一碗药下去,肚子里那个小的,是绝对保不住了,可是能不能保住大的,却也只有听天由命。李富这一夜,简直跟耗了半条命去一样,待天色终于显出淡淡曙光时,他才从她屋里走出来,全身无力的,像是拖着灌了铅的腿,举步艰难。他的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瓷盅,紧紧握着,握到指节都发白了,这才一甩身,朝院深处走去了。他的蓝衫的背影,被尚在黑暗中的院落慢慢覆盖,很快,便完全吞噬了。月重锦再度出现在这里时,却是大吃一惊,白韶卿脸白的像纸,简直比刚回来时还不如,气色差到极点,连眼圈都有些微地发暗。李富在一边解释,她是因为近日终于放松下来,因而亏空着支持了许久的身体顿时出现了病症,劳累忧伤,皆是伤身之极,不过不算大病,只要好好调养,便会恢复。听他这么说,月重锦才放心了些,安慰了她好一会,又不得不匆匆走了。白韶卿一直微笑着目送他离开,直到他的背影完全走出了她的视线,她眼中的光芒,才黯淡了一些,想到他片刻前的强言欢笑,她明白,他遇到了难题。秦国出战,向来弱势的纪国就算不倒戈相向,也会随即偃旗息鼓,为自己寻找退路,这么一来,月国也许无法长久地坚持下去了。不管眼前是不是时候,她都已经应该,站出来了。---------这是立刻就想倒头去睡的分界线,我的腰哇----------照这么码下去,虽然辛苦,可是应该还是可以完成答应大家本月完本的承诺。我会努力的。加油加油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