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净带着大队纪军日夜急赶,却没想到,等待他的将是他这一生最可怕地梦魇。大军回京那日,正是傍晚时分。这一路行来,各省郡周府,无不对这只勤王之军大开方便之门,因此一路上几乎未遇到任何阻碍。净王身为七王,虽也封地带兵,可不过是亲军护卫等同家奴,如此大规模地军队全在他一人号令之下,这美妙滋味,是他平生未尝,因而城门大开,大军在夹道百姓欢呼之下进入京城后,他地飘然自得已经再难抑制。一直随侧同行地几员青衣男子,始终在他耳边低语,奈何他此时此刻已经半个字也听不进去,进到内城,遥看纪宫飞檐金瓦,身边百姓叩服,志得愿满地哪里还按捺地住,大手一挥,领着大军挥舞旗帜,便往宫中冲去。而他身边那几位青衣人,无奈对望,却都是不约而同退开几步留了下来。眼看着浩浩荡荡地纪军冲入宫中,呼喝声震耳欲聋渐渐远去,翘首东望地百姓甚至都没来的及低头,惊天变故却就发生在这转瞬之间。只听一声轰然巨响,就像远处响起的一记鸣雷,众人茫然远眺间,宫殿那边已经一声紧接一声,由远极近震将开来,轰隆声细密如雨,整个纪都地面震动不歇。琦丽晚霞中,却见纪宫深处成团地巨大黑云伴随着剧响腾空而卷,重重叠叠,熊熊烈焰拱托其中,刹时间飞星流火漫天,焦糊恶臭扑鼻,浓烟盘旋直上,笼罩了半边天空,片刻前还巍然屹立地纪宫,就这样在百姓呆立怔望中轰然倒塌,火光冲天,映地纪都红黑交错,恍若鬼域,看着这一场惊心动魄,百姓们从愣怔中回过神来,无不跪地叩拜抱头痛哭……纪国皇室。竟以这样一个燃烧地姿态,终结。消息传到月国时,白韶卿久久不语,殿下众臣仰望着她,眼中不无期盼。就在刚才,返回月国禀报地铁军将领杜平川,将纪国所有经过一一承报,原来月王赶赴向山时,皇后已经向纪国暗送铁军,穿插在都城与六王身边,其后纪国动态,均有她密信传达,众铁军依计行事,暗保纪国五王。当初偷得玉玺,铁军将纪国内幕及主使真相告之,五王中唯有七王敢立于人前讨伐诚王,因此众铁军也是看好此人,净王年纪最轻,又比他兄弟们频有些胆量,这才护送他奔赴定南城,依计夺回乌行安手中大军,并且趁势回都,讨诚王,正帝位。却没想这年青净王被一时荣耀冲昏头脑,关键时刻,竟然再不听铁军摆布,带着大军冒然进入皇城,果然如白韶卿所担忧地,离殊先失秦再失纪,已经怒至颠狂,必定会在宫中作下手脚,净王带着大军涌入,正是合了他的心意,这一番狂炸,炸死压碎不记其数,侥幸逃出的纪军,不过寥寥,净王连同那八成大队,灰飞烟灭,而其余尚存地四个王爷,又惊又吓,竟一下子又死过去两个,病瘫了两个,至此纪室再无可继位者,纪国眼看着就要亡了。一时间众臣都不由得心下暗动,这大好时机求之不得,何不趁此时并了纪国,以皇后之能,必能将此事做到尽善尽美,纪民臣服。因而众人目光齐齐,都是含着期盼地望向御座那人。却不想她沉默半晌,抬头注视杜平川地目光却是冷冽:“杜副将,你可知罪!”众臣皆惊,那杜平川跪拜道:“臣知罪。护卫纪王,臣有失职。”“不错,当初本宫让你去纪国时就已言明,此人关系重大,不容有失,你却在最后关头不加劝阻任其胡为。如今纪室将亡,天下更乱,皆因你一时之失,这个责任必得由你承担。”“臣未尽职责,愿受严惩。”一旁兵部尚书忙道:“皇后,此次纪国逢此大难,咱们月国所为,已经数是仁至义尽,可人算终究不及天算,这是天要亡纪,与人无忧呀。”“是呀皇后,纪国如今皇室将灭,此时此刻,皇后何不派兵增援!”另一名大臣也道。群臣总算等到有人说这句话,都是点头。白韶卿目光一扫,道:“本宫正有此意。”众臣惊喜交集,正互望间,便听她道:“杜副将,本宫削了你铁军副将之职,授你为节度使,前往纪国抚慰纪民,所到之处,先以公告示人,奉旨安民,寻奉纪室。找不出纪室后人,永远不得回京。”此言一出,群臣皆惊,倒是那杜平川微凝了眼,蓄着一点暖意,朝皇后看去,重重叩首“臣领旨。”“且慢”一旁有人开言,正是户部钱尚书“皇后,此时我国方才挡下纪国攻势,南边却有楚国还在进犯,这样的时候,皇后应该立威于世,派文武大臣赴纪接掌一切,纪室无人,是他们天命所至,若非皇后有先见之名,他们亡的更早。与情与理,此时月国接掌,才是对纪国最妥当地安排。”“是呀皇后,”一旁又有数位大臣点头响应。白韶卿神色淡然“正如众卿所言,我们楚难在南,纪国此时变故,月纪交界,便更要加兵重防,此时此刻,又怎么可能分身暇顾?因此唯有安民,只有安定纪民,才能让月国没有后顾之忧。而外姓接掌纪国,却恐怕再生事端。说到底,一国臣民所臣服的,永远是他们自己的王。”“可是如今纪室无人,国不可一日无君,这个道理秦楚两国亦明,若是让他们先行一步,岂不更加危险!”兵部尚书反驳。白韶卿点头道:“不错,国不可一日无君,正因如此,虽然纪国遭难,可是皇宫塌了,再建就是,纪军伤亡,再招亦有。唯有这纪室传人,才是重中之重。当初四国先祖平分天下,互立誓言,保得他国平安,亦是保了自己。秦楚若有占纪之心,我们自然不能坐视,可是林尚书请想,与纪交界,便是我国与秦,楚国虽看似边长莫及,但众位不要忘记楚国身后之人,他弃了纪国却埋下伏雷,他的用意,真的只是想发泄愤恨么?一个无主之国,是不是会引得交界两国地争夺?若是月秦此时都存占纪之心,那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而最终得益的,又会是谁?”众臣都是一怔,思忖过后,倒真静了下来,神情也渐肃然,谦相道:“皇后明见千里,所言极是。只是我国有容人之量,却怕秦未必会作此想。秦国历朝都以扩张国土为目地,更有兼并四国的野心,此时此刻,这么好的时机,秦王岂肯放过?”白韶卿道:“若是半年前发生此事,秦国必然会把握这个时机,可是此时,经过秦国内乱地秦王,却应当会明白此中玄机。”“依臣之见,秦王未必有皇后您的这份胸襟,既然我们遣使节赴纪,纪秦之界,却还是应多加提防才好。”谦相道。白韶卿看他一眼,含笑道:“既然谦相坚持,那就这么办吧,”谦相点头称是,自去安排,一旁兵尚书看着皇后神色,不由好奇起来“皇后当真就如此信得过那秦王?”白韶卿淡淡一笑,目光在众臣身上一扫,再度远眺“本宫信得。”所谓信任,有时需意会而无法言传。她不打算多加解释,可远眺的目光却并非停在秦东,而是收回来,落在了龙案上平摊地地图上月国之南,那硕大的楚字上面。而此时此刻,楚国亦是一派紧张局势,声名远扬地大将詹灼竟被月国一个小小边城所阻,这实在楚国大耻,一道道旨意飞快地传达下去,各司将领竟然再度集结,兵分四路,分向月楚之境地四面再度挺进。楚宫中,楚夙正垂首立在一侧,离殊背负双手站在窗前,二人都是许久没有说话,只到一个太监脚步匆匆送了份奏折进来,楚夙接了,却不翻看而是双手承给了离殊。那太监眼也没抬,大概即便抬了也没有多少惊讶之色,自从这黑衣男子进了宫,楚王万事都经由他手,初时有几个人大惊小怪的,可是紧接着这些人便失了踪迹,其它人自然不敢多看多想了。离殊接过奏折一看,嘴边一个弧度慢慢放大“步步谨慎,这个皇后她倒是当得越来越顺手,”说着话,将奏折一递,直送到楚夙眼皮子底下“你看看。”楚夙恭恭敬敬地接了,看了一眼,也没什么话可说的,依旧呆站着。离殊睨着他:“你大小也是个楚王,看了这个,就没点意见?”楚夙愣了愣,才道:“属下瞧着是字面上的意思,可主上所想,必定比这意思深些,可属下却看不出什么,因此不敢说话。”离殊哼道:“这都看不出来?她派使节赴纪国安民,就是为了跟秦嘲风通气,先安抚住他,等对付了你我,他们再怎么分纪国都好,那是后话。”说罢大袖一甩“这个女人……慎密的很呢。”他出了会神,看一边楚夙依旧在那儿看奏折,神情还是木木的,不由地冷笑起来:“你即看不出什么就不用伤那神了。新的盅毒还差多久?”“十日可得。”楚夙听到这个话题倒是精神一振“此次毒盅属下汇合了以往多种盅种之弊,决不会让人轻易配出解药来,这其中更是融合了当年……”他还想再说,离殊却是一挥手“够了,要怎么弄是你的事,去弄吧。”楚夙应了垂头退出,一路出殿,朝着一旁的侧宫而去,直到转了几个大弯,他的背才稍微抬直一些,却还是垂头慢行,进了一处僻静地大殿侧门,进得殿内,扑鼻一股药味,殿内不过几人,都是埋头做自己事,他在一旁看了好一会,目光才落回自己手中那份奏折上。殿内光线有些暗,又因为各个炉上的药罐都冒着白气,更是视线模糊,一旁半掩地窗边斜射进几缕阳光,蒸腾地雾气中,却见楚夙嘴角微微一动,淡淡地笑容泛上唇际,放下奏折,他抬头迎向那束光,眼睛半眯着,带着一点儿凝亮与暖意。纪国无主,月却只是派使节入纪而不占之?白韶卿,你的心意,我收到了!九月,纪国王室毁与一片惊雷狂炸中。月出使节安抚,一路上发公示寻奉纪室后人,出发十余日后,秦使亦至,两支队伍各持本国旗帜,却是一路上亲民安抚,收敛声势。纪民原本担忧地夺国之战并未发生,而且两国所张公告内容亦是惊人的相似,这在很大程度上,增加了纪民的信服。外乱即无,各地守驻纪将亦有不少自推家主,纪室旁支,如雨后春筝一般冒了出来。而在这一片纷乱之中,最有权威代表纪室的后人,出现了。不久前病故地纪三王长子纪存湘,在其父受纪宫炸毁事件之惊死后一月,应家臣所请,以纪室衣钵身份示人,并与十月末起行赴京。可也与此同时,各地皆有纪室子弟多达十二人,纷纷自立,各自领兵,从纪国各个角落朝纪都而来。可是进城之后,月秦使者却同时拿出一份公示,两王共议,纪国无主,两国自发为纪国所行安民之事宜,所施钱银,当由新纪王支付,并且若纪王依旧在纪都云阳重建,则两国皆出力相助,若是另选他址移京,则立刻交付两国所使款项,两国方才退军回国。此议看似寻常,可很快各位纪室弟子发现,其中大有玄妙。其一,月秦两国入纪国以来,一路安抚民生,所施钱粮各有明细,两月下来,所提款项虽条条清楚,却着实是一项巨款。其二,要在云都重建都城,谈何容易。此次前来的宗室弟子之中,倒有八成人是想顺利接印,然后移京回自己原属地,着益良多。却哪料月秦有此一举,若要移都,必先清款,而这巨额款项,又要如何支付,更别提立王之后,更有无数开销,纪国近年先失太子后失纪王,又是连番战乱不息,而此时国库亦根本不复存在,所有费用皆由下任纪王亲出,这简直无法想象。更何况一日不还此款,两国使令不走,军队仍在,这无形中的威胁,更胜其它。一时间,纪室弟子都是忧愁,数日之后,开始有人离开。有一便会有二,不过十余日,纪室弟子几乎走了个干净,想来也是,要做个这么劳累的纪王,还不如在封地舒服畅快。转眼间,热闹鼎沸的都城再度冷静了下来。而新一代纪王,也由此产生——纪存湘。勇于接过重担的年青男子,在月秦两军使令的支持下接过纪印,他的神色淡然而自信满满。讯息传来,月国却无暇再去顾及,因为从九月中开始,楚军对月进行了最强烈地猛攻,边城先前已失四城,只凭云棱一地依旧。而詹灼久攻不下,其后跟进地楚军干脆绕行,远行数千里,绕过长鸿关,侧击边陲小镇开扬。开扬不敌,不过昼夜之间便易其主,守镇将领自刎,开扬一过,楚军去势更猛,到了十月末,纪国新君上位时,这边楚军已经攻下月南十七座城池。而月军柏大力主帅,田青将军,柏飒将军皆也与此时全数扑到,两军在濉阳河畔,终于形成对峙之势。而就在此时此刻,楚宫之中,传来一阵大笑“此讯当真?”低下跪拜的一个黑衣人叩首道:“千真万确!属下的人探得此讯立刻飞信相传,此时此刻,那边还未起行,皇后亲征,必是烦琐,料来最快也要半月。”离殊一挥袖子:“果然不出我所料,放出这个消息,她必是按捺不住。”一旁楚夙道:“可是皇后亲征……是真是假,还是看看再说。”“必真无疑!”离殊眼睛晶亮“任是她再强,毕竟是个女人,更何况身为皇后,绝没有听闻月重锦现身渡县还能忍耐的住的。”“那月重锦他现在?”楚夙问道。却不想离殊目光一扫,竟有厉色传来,不过这只是一瞬,“也就是你这样的,才会问出这么傻的问题来,月重锦自然不在那里,他在何处,哼,天下只有我一人知道。”楚夙忙垂下头去,不敢多说。离殊看了他一眼,转身回到桌前,伸指在桌上轻叩数下,轻笑一声“她即来了,我没有不迎一迎的道理。”楚夙一惊抬头,神色很是慌张“主上……你要亲自去么?”“自然。”离殊眸色微浓,笑意满满“是时候去见一见她。”“主上万万不可。”楚夙一急,干脆跪下“这女子狡诈,既然敢亲征,必要作足了准备,依属下之见,还是属下先去试一……”离殊一声冷哼“我做事,难道要你教?你去试?你当你自己是什么?”楚夙经他一喝,不敢再说,只是叩头。离殊一拂袖子:“不用再说了,我即日便走,你去安排吧。”楚夙抬头看了他一会,这才不得不起身慢慢退开,那样子实是惶恐不安,连袖袍,都在微微颤抖。即日,离殊以真名挂帅带兵出京,离京那日,楚王亲送十里,群臣皆是好奇,不知这位忽然出现地离大将军是何来头,看大队消失在眼前,不约而同地回头望去,却见楚王笑容淡淡,王冠前垂着长长地玉珠,光照下满满地华丽之色,却依旧难掩楚王眼中夺人的亮,简直,亮的透了。离殊带着大军一路不停,很快便赶至渡城,詹灼与其它将领皆在此等待,离殊掌帅印,三军尽在他手,当日便下令停了攻势,只在城头遥望。如此等了十数日,众将都是满腹疑问时,前哨来报,月军阵营忽然有了变化,众将听闻,皆上城眺望。却见远远地濉阳河那边,大将军地帅旗忽然退落几丈,一面新旗迎风而起,红色镶黄边地硕大锦旗上,一个大大地“白”字,触目惊心。离殊嘴边的笑绽放开来,两边将士却都不解,茫然互望中,却见离帅身边的穆副将神色有些奇特,喃喃道:“白韶卿,月国皇后。”众将哗然,居然会有皇后御驾亲征,这可真是闻所未闻。而月军自从皇后到来,士气大受鼓舞,濉阳河上开始万船齐动,几乎是连作一片地朝这边扑来,渡县楚军正要作出回应,却不料主帅一声令下,竟然只守不攻。这命令实在是匪夷所思,却是主帅亲下,不得不为,所有人按捺住好奇不安,退至城楼上,静观其变。月军没有遇到抵抗,也是毫无激动错乱,一过濉阳河,立刻阵营齐整,铺将开来,其后大旗飘飞,有各大主帅旗帜,却不见方才那面大旗。楚军这边早已得令,有士兵开口大喊“承蒙月国皇后亲临,我军退军以礼,皇后既然已经到了,何不敢现身一见?”此话一出,月国众将皆怒,却无一人回应,军中寂寂片刻,有人回话:“皇后有言,楚军中若是以一人交付,皇后立刻现身。”“有谁能得月后如此看中,此人姓甚名谁?”“穆遥。”楚军大是不解,不约得都看向这员副将,却见他脸色惨白,身子颤抖回头道:“主上,绝不可……”身后离帅笑道:“故人相见,不过是让你去叙叙旧,有何不可。”说罢竟是立刻欺身过来,众将根本没看清,便见一个人影自城墙上高高落下,随着长声惨叫,嘭地一声落到了下面,众将探头出去,便见那穆遥浑身是血竟是落在了两丈之外地地上,正在抽搐,看样子竟是不能活了。而也就在此时,对面阵营中,果然大旗高展,一人一身盔甲,骑着匹高头大马竟是只身朝前走来。远远的看不甚清,可那人身后触目地白字大旗高扬,难道此人竟是月国皇后,怎么可能?一个女子身着盔甲也就罢了,还敢只身涉险,这皇后只怕是假扮的吧。可众将回头看到他们主帅的神色时,那一点怀疑却也在不自觉中消于无形了。因为主帅的神色,实在是太过奇特。他看似淡淡注视前方,眼中地灼热却是丝毫未掩,他的目光几乎是贪婪地,如遇到水地布帛一般,疯狂地吮吸着,那双黑眸中再也看不到其它,只能见到正慢慢走来的紫盔人。只可惜她只走了片刻,便即停下,昂头遥望城楼,她的声音出奇地清灵,如月夜下的悠然琴鸣“如此交付,太过无情了吧。怎么说他也跟随你这么多年,出生入死忠心耿耿。”果然是个女子的说话声,而且听声音此人极为年青。楚将皆是一惊,转头去看,却见那主帅竟是不知何时已经没了踪迹,与此同时,又听城楼下大门卡卡作响,一人黑盔黑骑,走了出去,不是那离主帅又是谁?可没想到他动作竟是如此地快如鬼魅。“跟随多年又能怎样?忠心耿耿更是未必!”离殊声音亦是清朗“我一直怀疑身边有人向着你,思前想后,不是他又会是谁!何况此时你要,我又岂能不如你所愿。”二人隔地极远,可身边数万人的队伍皆是极静,因此声音相传,竟是无碍。“既然你早已怀疑他,我也勿须客气了。”说罢她右手一挥,阳光下看的分明,她的手中竟是握着一柄通体漆黑地长枪。离殊眼眸更是凝出笑来,笑呤呤地看着她,朝她慢慢行进“不知当初教你的枪法,你练的怎样?”自从她一挥手,身后立刻有两骑飞窜出来朝着地上的穆遥而去,离殊全不在意,任由两骑奔到眼前,卷起地上的穆遥,又飞似地驰回月营。他的眼中已经再也容不下别人,所能看到的,不过是她而已。“兵刃上的功夫,我就是再练十年,也不是你的对手。”白韶卿淡淡道。离殊不由得仰天狂笑“这么说来,别的功夫,你有比我强喽?”“虽然不多,总是有的。”白韶卿看着他慢慢走来“胜负之争,并非只有这一个途径,难道不是吗?”“不错。治理天下运筹帷幄,从前我就不及你,如今看来,似乎依旧非你敌手。”离殊一直笑容不断“不过一个女人,应该学的是怎样讨男人的欢心,你似乎用错了心思。”“我白韶卿,并非等闲女子。”“哈哈哈,你总算是承认了你的命运。”“既然是命运,那胜负之争,是否不应当涉及旁人?”“旁人?你说的是月重锦么?那倒真是一个旁人。”“不错,对你我而言,他只是一个旁人。”白韶卿此言一出,离殊都微有怔愣,骑下黑马受他一勒,停了下来。二人此时面对已经较近,彼此脸面神色都可看清。眼前此人一身紫盔,英姿飒爽,倒惹得离殊不肯上前,情愿多看一会。这多像。一个梦境。“离殊。”白韶卿定定看他“我来送你一程!”离殊注视着她,似乎未能理会这话的意思“送我?”“不错。两世纠缠,到了该结束的时候。”离殊淡笑“那要看你打算如何结束?”“生离死别。”白韶卿一字一顿。离殊错愕之下,竟是狂笑“好一个生离死别。你做的到么?”他看着她,那目光肆无忌惮地似是穿透她的盔甲,仿佛她在他面前永远都是**地无处隐藏。“我能作到的,比你所知的要多一点点。”白韶卿却是神色坦然。“嗯,仔细想来,似乎也不止一点点”离殊笑笑“你的手段,我也算见识了不少。白韶卿,此时的你和初离向山时,已经是判若两人。不论你甘心于否,你的今生,是我离殊所赐,你的现在,亦是由我造就,若是没有我,你这一生,哪会有如此多的精彩可供回忆!”“不,若是没有你。我会有更好的回忆。”白韶卿轻叹道:“我会有生死与共的兄弟,会有至死不愈地爱人。”离殊嘴唇微抿“那这一生,倒是只有恨了?”“那也并非如此。”白韶卿眼神有些飘忽“这一生,我亦有美好回忆。有最值得交心的朋友,有亲人亦有所爱。倒是你,离殊,你费尽一切,得到了什么?”“得到你,便已经足够。”离殊虽笑着,眉间却开始渐布阴霾。白韶卿却是一笑“若那也算得到,你为何还要重生?上一世,不也是如你的愿么?你重生再来,却比原来失的更多。”“我本来就是一无所有。”离殊静静看了她片刻,轻拉马缰,再度前行“可是能掌握一切做凌驾与君王之上地翻云覆雨手,神的滋味,试问天下除我又有几人尝得?”白韶卿低笑摇头,那笑容透着说不出的味道,像是一点轻蔑“你错了。就算你神通广大,你也从来没有到过神的位置。”“没有么?”离殊受不了她眼中的那点光,牵动嘴角道:“能置柏氏命运反手之间,多少人生死攸关,就连君主性命皆在我一句话。而你白韶卿,更从头到尾,哪一步不是走在我的棋上?就算不能成为神,我离殊,也是最接近神的人。”“你错了”白韶卿直视他“你只是设了一个处处不在你掌握之中的棋局。最初下子人是你不错,可是你看看现在,有哪一步,仍在你控制之中?柏氏未亡!我白韶卿亦早已走出你给的道路;四国,更是没有一统之忧。就连……”她的嘴边绽开一朵冷冽地冰花“柏燕歌,亦还活着。”离殊身躯一震,静了半晌才轻笑出声“这不可能!你想扰乱我的情绪?法子不错,可惜我从来就不是能让人讹诈的人。”“你若不信,大可回头去看。”白韶卿抬头远眺,目光悠然,离殊受她神色所使,拉缰停马,果然回过头去。一望之下,忽然僵住。楚军城池上,不知何时,竟是飘摇开一面大旗,上面清楚明白的竟是一个“柏”字!楚国阵营中,怎么会出现此旗?离殊微眯双目,在城楼上一扫,伫立地安静地侍卫,看不出哪个与哪个不同,可是他的心,已然明了。转回头来,他的嘴边再一次泛起笑容“原来如此。”“你已经输了。”白韶卿道。他看着她,忽然纵声狂笑,那笑声简直直透云宵,好一会才停歇下来“我要重回那城楼重回楚国,又有何难?”“不错,你还是可以重新布局,招揽死士,再建月影,盅惑天下。可是,这一局,你终究是输了。”白韶卿声音不响,在他听来,却有震耳欲聋之声。输了!“从你离开楚京那日,楚夙已然清剿京中月影;从你迈出城楼那刻,暗随大军而来的楚夙亲信已经招俯众将,重掌帅印。离殊,就算你不受年轮影响不经生老病死,这一场你耗尽一切设的棋局,你确已,全盘皆输!”离殊定定看她,沉默许久,眉尖方才一动“你倒是消息灵通,花心思打探我么?”“何需打探。方才我不是已经说了,柏燕歌未死,能传出此讯息的又会是谁?那位皇后父女,受你指使多年,可是人心,总有你无法把握的时候。对不明来历的人事,任何人都会存有三分戒备。前事追循,便不难发现,那个极尽虐待折磨的毒孩柏燕歌,因你的怨恨受苦,却也因你怨恨而荀活与世。”离殊挑了眉毛:“真是命大啊。”他长出一声长叹,脸上神色似笑非笑,似悲似喜,目光炯炯看着白韶卿,又是静了好一会,他忽然露齿一笑“那现在,你花了这许多心思引得我出城来,未必光是为了方便城内那点儿动静。”他目光四下一扫,笑意更深“难怪你一直不往前走,这地方,埋了惊雷么?”黄土飞扬,此时正临寒冬,地面草色皆衰,远近一片枯败,可若是有人俯身细看,也许便会发现,在长短不一,迎风摇摆地遍地黄草中,隐隐约约地,藏有不少引线,都不过几寸长,夹在草中微动,不是趴下去细看,很难发现。这一片河滩开阔之地,方园极广,因两军对垒,原先河畔的矮坡渡铺皆铲平拆去,十一月地寒风带着呜咽声,席卷而过,雾瘴般地黄土贴着地面缓缓微移“不错,”白韶卿终是点头“这里埋了上百颗惊雷,只需一点火种,便可拓宽濉阳河。”“又是一举两得。”离殊淡笑“你倒是总能一心两用,总算是找了个能杀了我的办法,上百颗惊雷呀,这个法子兴许真的能行。”白韶卿步步谨慎,每个步骤这些日子来都是经过反复斟酌。对待离殊,一个极为细小的疏忽都会引起巨大反响,而看着他一步步走进自己的陷阱,此时更见到他淡然笑容,她忽然有乏力之感。“你的心肠可真硬呀,怎么说我也是你的男人。”离殊笑的越是轻松,她的惶惑便越是冲涌。“月重锦在哪?”她盯着他的眼睛,想从中看出一点端倪。离殊微微一笑“此时问这个,是不是天真了点。既然我都要死了,拉个月王垫背,才多少挽回点本钱。”“我知他必定凶多吉少,可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要怎样才肯告诉我?”离殊伸手轻轻抚摸长眉,笑地有些触目“我近日倒是常想,若是不能与你共生,同穴而埋,也是不错。”白韶卿看着他,嘴唇微微一抿,居然真的一拉马缰朝前走去,身后营中顿时一片大呼“皇后……”数个声音同时响起,焦急而恐慌。白韶卿将手中长枪一举,却是一言不发继续前行。离殊看着她慢慢临近,他的眼中笑意更浓,可眼底,却分明有一丝挣扎。她就在眼前,一身盔甲,目光沉静,如此模样的白韶卿正迎面而来。这个在他梦中见过千万次的场景,却忽然令他痛不欲生。她曾经以此姿态,出现在秦军面前,为的,是他离殊。而如今再一次这样出现,为的,却是月重锦。他一直想回到从前,可是当这一幕真的到来,他发现,他竟是亲手杀死了,他的珍藏。那仅有的,要生生世世记住的画面……“站住!”他听到一声狂叫,却不曾回味这竟是自己的声音,嘶哑而绝望。白韶卿闻言一顿,却没有停下,依旧徐徐而来,只是与此同时,她的泪,顺着脸庞缓缓滑下“你告诉我他在哪,我陪你同死,让这纠葛,就停在这一世吧。”他竟是失去了往日地淡漠“你愿陪我死?”“是”。“可你是为了他。”离殊眼神变幻“你为了他情愿跟我一命换一命?你休想!”他简直咆哮如雷。“不。”白韶卿已经越来越近“这条性命是我欠的你,若是我的命能挽回无辜受累的人,我愿意,真的愿意。离殊……”她竟是朝他伸出手来“不能为岁月所噬,不能为伤病而老,你其实……很寂寞吧。”离殊瞪着她,他的从容他的优雅全然消失的一干二净。是。很寂寞呀。从他发现自己竟然不会衰老起,他曾经狂喜,曾经豪情万丈……可是很快,他明白,其实,他是被这个世界遗弃了。一无所有。那荒芜地永远没有边界地寂寞,再多人在眼前死去,又能换得什么?女人们仰慕他的风华,称颂他容颜不变,却不明白他眼中的轻蔑所为何来。却没想到,她竟是明白的。白韶卿!看她面容愈发清晰,他忽然,开口了“他在向山。”白韶卿一愣“可我到处都寻了,就连那个山洞……”“祭台下另有通道。”她的泪,一下子汹涌而出,随即,她毫不避讳地摘下头盔,解开青丝后的一束,立刻,有一截细小的东西落在她掌中,她提起轻吹,然后就着袖子撕下一截布来,咬破手指,在上面狂写几字,就在此时,几只黑鸟飞落下来,最大那只停在了她的马鞍后面,她将那截断袖绑在那大鸟腿上,再次吹响两声,并且,离殊看到,她将那个细小的黑色之物,也包裹在那袖结里。大鸟盘旋展翅,转瞬直入云宵。她抬眼看他,她的脸上泪痕未干,眼睛晶亮,她的唇边,甚至有一丝淡淡地笑容“谢谢你。”他忽然想笑。他杀了她的父母,毁了她的一生,杀了许多许多她关注她喜欢的人。可这女子,竟然只为了他一时冲动地善,而跟他道谢。更何况这点善,是她以生命换得。他贪婪地注视着,看看她慢慢靠近,他也催马迎上,两骑终于相对。一时间四下寂静,只听得两军的军旗哗哗轻响,再远的地方,河水静静流淌。很久很久之后,曾有这样一张画卷传世。灰茫地黄土地,卷绕地尘土,触目地紫黑色,静止的时间。她并不转身,而是将手中长枪再举,连晃三次,身后大军发出声嘶力竭地呼叫,她却始终头也不回,僵持片刻,月军开始撤去,万船赴水,河岸那边却忽然响起蹄声急急。离殊眼望她身后,微眯了眯眼,笑了“居然还有愿意陪你死的,还不止一个。”白韶卿脸色一白,也不回头,已经从怀中抽出一只火折子,刷一声点燃了,毫不犹豫地朝外便扔,半刻也不能耽搁,她知道哪些人会追来,尽管她已经一再下过死命。但愿那漫天烟层能将他们驱出炸区之外。那枚火折子被她掷出,在空中划过一个小巧地弧度,正在落下,眼前却是一闪,那离殊已经长臂一伸,将她抱在怀里,另一只手却将那火折子接住,他俯身看她,忽然在她脸上一吻,离开的时候,他说“要记得我。”白韶卿瞪视着他的同时身子却已然腾空而起,他竟是以全身之力将她朝回扔了出去,时间仿似定格……她看他的脸仰着,眼睛带着笑与光,同时他右手一甩,那火折子打着转斜飞出去,他始终看着她,直到那目光被狂啸卷腾地浓烟覆盖,直到一片烈焰托着强大地冲涌轰地一声将她送到半空,巨大地压力排山倒海而来,压的她的胸膛仿似要炸将开来,她的身体如飓风中的纸鸢荡飞而起,她紧闭眼睛,知觉已失,可眼角却滴落下一点,晶莹如玉的泪水……尾声光华似水。宣正六年,在月宫之南一处幽静地侧殿里,缨花开遍,粉堆玉砌。花海深处,一个淡装女子正在拂琴,时光并没有在她身上刻下痕迹,她的容色倾绝依旧,可那从容淡然地姿态,却比七年前更加成熟。她十指纤纤,如柳叶拂水般拨出悠然地琴音,一面拂琴一面抬头去看对面假山一侧的那人。月重锦一身白衣就坐在木轮椅上,容貌依然如玉,可惜神色呆滞,木然注视着眼前这一幕,整个人,如同静止地玉像,唯有那双墨玉般地眼睛中隐隐约约地,有一丁点的波动。琴声之中,假山一头响起一声轻呼“公主殿下公主殿下,不要跑……”随即一个声音咯咯轻笑,一个约莫三四岁大的女孩儿,刷着两条羊角辫子,发端各束着两颗闪闪发光地温润玉珠,在阳光下一跳一闪,衬的她粉团般地小脸精致地如玉做的一般,她一路跑过去,远远地张开双臂“父皇……”月重锦却没什么反映,只是当那温软的小身子一扑过来,他的眼中还是绽出一丝暖意,小丫头仰着脸“父皇,晴儿今日背诗了。”白韶卿叹了口气,站起身来“不要压着你父皇。”晴儿顿时一收手,转身看过来,她的眼中有一点儿畏惧“母后。”白韶卿轻抚她的头发,叮嘱一旁的宫女去准备点心来。晴儿见母后没让她回寝宫,顿时高兴起来,在一边挨着那男子,叽叽喳喳地将学堂里的事说了起来。白韶卿微笑地听着,眼光却不时停在月重锦身上,有风吹过,几片花瓣落在他肩上,她轻轻捡走了,看着他,眼中总是暖暖。那边有人笑唤:“晴儿。”晴儿一听更加兴奋,跑过去一会,便从那边拉出一个女子,小六已经束了妇人的发髻,温顺柔和地含笑而来,晴儿在边蹦蹦跳跳“母后,六姨来了。”白韶卿笑着点头“今日得闲怎么进宫来啦?颜馆不忙么?”“每日都是那些事,安排一下,这会子功夫总是抽的出的。”小六微笑,从怀中拿出一封信“小满又寄了新的配方来,我看了,捉摸着这一次,必定会有进展。”“那太好了。”她微笑着接过信去。小六看看她“姐姐也要当心身子,瞧着又瘦了些呢,”说罢伸手去抚她的脸。白韶卿微微一笑“对了,青儿有信来么?”“她哪还记得我们呀”小六卟哧一笑“柏飒上回去泱城,见到大力哥那儿正作奇怪的家伙呢,听说有这么高,咕噜噜直冒热气,问他是什么,他愣是不肯开口。”“青儿闲不住,总是会想出些新玩意儿来,”白韶卿笑道:“他们的虎儿快周岁了吧?”“可不是,四月初六。我想着若是他们能进一趟京就好了,好久没有见到青姐姐,怪想的。”“嗯,你让柏飒送个信去,就说本宫说的,让他们回来一趟,这次再不回来,我就削了柏大力的职,让他种田去,没见过成了亲就一跑两三年的。”小六捂着嘴笑的真打颤“青儿姐姐就是喜欢呆在外头,或是让他们回松花寨也成,大力哥也确实像个寨主。”“你瞧你的样儿,笑成这个。”白韶卿溺爱地帮她顺了顺头发“大力的孩子都快满周岁了,你和柏飒打算几时生一个?”小六顿时脸红了“这会儿不是颜馆忙吗,他刚领了职,也是忙的。”“再忙也得回家。”白韶卿一笑“多些孩子也热闹些,重锦他最喜欢看到孩子们围着。”小六一听倒也不忙着羞了“姐夫看着一日,比一日好了。”“是呀。最近听到琴声,他的神色好多了。”白韶卿蹲下身子看着轮椅上的男子。“其实蒲儿这孩子成长的也快,若是你真想陪姐夫出去散散心,就抛开了去吧,对蒲儿也是一次历练。”“我也正有此意。春天来了。我想带重锦去一趟川山,远尘的方子虽好,可是他如今那情形再劳累寻药,重锦便是好了,也会不安。”小六神色黯然了些“远尘大师他……”“嗯,上次来信说过,大概就在今冬了。”“当初小满跟着他入山时,他还是好好的……不过才三年……”“他内毒太深,终是伤及五脏,能够拖这么久,已经是很不易了。”白韶卿叹了口气。小六神色有些迟疑,看了她一眼,终是出口“远尘他,真的就是柏燕歌么?”当年白韶卿与离殊最后一战,忽然搬出柏燕歌的名字,众人都是惊诧,只是事后白韶卿重伤了半年,这件事也就慢慢让众人吞回心里,没有提及,此时说起,小六终是忍不住开口。“我也,不清楚。”白韶卿帮月重锦理了理衣襟“当年提到那个名字,是为了乱离殊的心故意布局,看了秦嘲风的信后忽然产生的一个念头。事后……也没去查证。”说罢她叹息“是与不是,重要么?”小六一愣,她可答不上来,想了一想,也道:“是呀,重要么?”柏燕歌不是离殊手下最苦的那个,可必定是最惨的那个,可是他的眼睛没有一丝仇恨,清浅如山泉小溪,是不是柏燕歌,对他而言,并不重要。他是远尘,一个慈悲为怀的僧人,自身地苦难,是带天下所受,体肤之痛,才是能令他登入大乘地浮屠。白韶卿静了静,才道:“我想去看望远尘,也想带小满回京。他的病也好了,是时候助他走出阴霾,天大地大,总有他长袖当舞的地方。”小六嗯了一声,没做回答,因为小满,大家都知道,这几乎是与穆遥一样的人物,皆是白韶卿的硬伤。穆遥在当年白韶卿与离殊对峙时,被白韶卿调拨离间地离殊扔下城楼,救回来只撑了一日便死了,那日白韶卿也是身受重伤,两个曾经生死相依的伙伴,就这样在同一个院落中,一个昏迷不醒生死未卜,另一个,则抱憾而死。而齐小满,又是另一种情形,当年小满的爹陷害了她全家,后来小满的姐姐又出卖了她,最后齐如春送图去秦,死的不明不白,根本没人知道她出了什么事。而齐小满,是在六年前,在一个乞丐窝里寻到的。寻到的时候,他已经病的人事不省,病愈之后时常疯癫自言自语,连白韶卿都无法靠近。还是那年远尘进京,便带了他去,后来他病体渐愈,也与白韶卿通起信来,一晃六年,这孩子如今也是个少年郎了。这边回忆着,那边晴儿却是哎呀一声,她追了一只蝴蝶出去,在一颗樱花树旁跌了一交,跟着的宫女吓的不行,小六看她扁着嘴要哭,忙亲自去哄她,又带着她回殿里去了。目送她们的背影远去,白韶卿回头看着月重锦“重锦,我们去川山可好,听小满说,那地方很美,气候也好,更要紧的,那里有助你康复地药材,不论多久,我都会陪着你,你一定会好起来的。”月重锦的目光定定地,看不出什么波澜,可右手的小指,却微微地动了一下。……宣正六年,月后授选四位摄政大臣,辅助太子蒲执政,从此月后与月王不再显于人前,隐匿形踪长达九年。宣正十五年,月王蒲病崩,皇后与逆臣作乱,太后白氏重执朝政,平复内乱。永平元年,太后辅佐太子孙贤为月王,垂帘听政。其后纪国太子之争,楚国盅惑案大乱,月国始终平定,秦王嘲风七年后狩猎途中驾崩,秦国大乱,月国白氏执秦王遗诏平乱,奉嫡皇子为王。后楚王病危,亦是千里传信,求白氏赴楚。彼时四国,皆是幼帝执政,贪婪者层出不群,却皆由月国先后平定,此时四国之势,已经形成月国独强。天下又再起波涛,有人扬言,白氏将一统天下,九月,月国白氏祭天。那篇祭文,流传千古,谣言不攻自破。永平三十二年,太上皇逝,三十四年,月太后白氏崩。传言她过逝那晚,月宫中的樱花竟然反季盛开。更奇的是,被月国列为禁地的四国交界处,有一座神秘地大山,那一山的樱花,在来年三月绽放之时,竟然全部变作白色,如雪花般飘摇着,四散开来……全书完-----------写在后面的话-----------亲爱的亲们。白韶卿的故事结束了。这一本书写了很久,期间凌波工作与生活都发生了巨大变化,因而时而停更,时而断更。很对不起大家。在这个艰难地过程中,虽然凌波一直坚持着决不充坑的信念,可是如果没有亲们的支持,也恐怕早就变成个不守信用的人了。--汗。。。实在是,很感激很感激大家。给了一个这么平庸地小小写手鼓舞与帮助。特别要感谢的,是随波逐流兄,谢谢你。最后的完稿,没有你的留言鼓励,怕是凌波早就掀桌了。还有要说一句悄悄话。。轻轻的,你可是凌波写文到现在,第一个副版主哇,真的好激动的说。还有要感谢许多朋友,像留言特别精辟地小鱼儿,写长评的容儿,打赏纵横币的纱舞MM。短评的策马,沉迷,文霜,雨在下,还有好多好多记不住名字的亲们。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