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王?”脆儿惊问,“那吴王知道这件事吗?”“查无实据,只是宫中的人皆猜测是厉妃娘娘所为,因为当时吴王是先皇的长子,他的生母虽尚未立后,可我朝素有规矩,除非长子不贤,否则若无大过错,不得废长立幼,也就是说按照祖上定制,吴王是顺理成章的太子,然而他的生母获罪,吴王的太子之位自然也跟着丢了,母不贤子如何能承继大统?”畏儿淡淡讲述着,虽然显得面无表情,但在脆儿看来,畏儿是很少能和她说这么多话的。“查无实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道不会是其他嫔妃所为吗?”“因为那日正是当今皇上的满月,先皇去采英殿和厉妃娘娘一同给小皇子庆贺,其他嫔妃当然按例也是要去祝贺的,在所有送的礼物当中,只有吴王的生母送了一盒雪饵饼,据说还是她亲自烘焙出来的,可没想到就是这盒饵饼惹来了一场无妄之灾,当时先皇很开心,一直在逗弄小皇子,到很晚之时,前来祝贺的各宫娘娘们才散去,就在嬷嬷抱走小皇子,先皇也准备休息时,厉妃忽然叫了一声,口吐鲜血栽倒在地,而她手中还捏着半块雪饵饼!如此明显的证据直指吴王的生母,先皇岂有不急怒交加之理?待得招来太医替厉妃娘娘诊治后,说是中毒并不深,先皇这才松了口气,可对下毒之人,先皇连想都未想便将吴王的生母打入冷宫,对先皇来说,免其死罪已经是最大的恩典了。”“我还是不太明白啊,姐姐,既然是雪饵饼中有毒,那怎么会是厉妃故意的呢?”脆儿刨根问底道。“你见过哪有人下毒下得如此明目张胆的?除非她是自己不想活了,又哪有人既然要下毒,又令受害人中毒不深的?难道是以下毒为儿戏么?自己的孩儿只要不出大错,就会按部就班当上太子,甚至是皇帝,吴王的生母有什么理由去谋害厉妃,断送掉自己和吴王的大好前程?”畏儿叹了口气,“相反,在这件事中最获益的就是厉妃,从此后她不仅得到了先皇的独宠,连当今皇上也跟着受到特别的照顾,若不是祖制所限,先皇说不定直接就立当时的四皇子为太子了呢。”“难怪立了卓峦为太子后,咱们的卫王和吴王都不得不离京就国,可当今皇上却被允许滞留京城,也难怪卓峦被以巫蛊谋逆罪诛杀后,当今皇上虽未被册封为太子,却可以直接登上大龙宝座”,脆儿也同样感叹道,“皇宫里的事儿真真是太复杂可怕了,姐姐你是怎么知道的?”“我也是道听途说罢了!”畏儿复又拿起针线对着亮光绣起来,“宫闱之中,传得最快的,除了瘟疫就是闲话呗。”脆儿点点头,“我想吴王不可能不清楚自己的母妃是受冤枉的吧,原来吴王之起兵是早就埋下的祸根呐,姐姐,吴王的生母还在世吗?”畏儿缓缓摇首,“听说打入冷宫后还不到一年,便被活活饿死了。”脆儿这回瞪大眼睛,半天都没回过神来,“饿死了?怎么,怎么……太可怜了……”“所以啊,我是说,咱们卫王宫可比皇宫里好过多了,咱做下人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小心侍候好主子,平平安安的过下去,便是福分了,脆儿,听我的,今晚上你跟我说的,可千万别再跟其他人乱传了,若是叫夫人听到,撕你的嘴都算是轻的。”“哎哎,我哪敢到处乱传啊,就是相信姐姐是个守密稳重的人,我才来听姐姐意见的,姐姐早点休息吧,我也回了,打扰姐姐半天,希望姐姐勿怪!”脆儿边说边不好意思地起身,匆匆告辞。畏儿没动,仍旧低头绣着她的玉兰,一直到深夜才熄灯休憩。子时过后,寂静的酌闲阁庭院中,忽然响起轻微的破空声,伴随着破空声,一道黑线穿过宁棠儿楼上的寝间半开的窗户,直入内室,并“噗”的钉入梁柱中,声音刚止,躺在**的宁棠儿像灵猫一般翻身坐起,来不及趿鞋,摸着黑赤足就奔向窗前,探身出窗的她看见一条黑影刚刚掠过酌闲阁的院墙,消失在墙头。宁棠儿没有犹豫,回身找了火摺,点亮了烛盏,就着光亮,她看清了梁柱上的飞镖位置,飞镖尾部还系着一张字条。取下飞镖展开字条,上面写着“继续打探卫军动向”几个字,宁棠儿皱着眉头揉碎了字条,什么意思,为什么还要她继续打探卫军动向?既然有新的密令,她让冼贵传送的情报不可能没送抵,可对卫军动向的关注,表明自己的主子并未重视她的意见,而仍有待机出兵的打算。问题不在于出兵与否,问题在于他是否知道北戎王庭的策谋,他曾说过,为大事所计,他愿意与北戎王庭合作,然而吴王的起兵,几乎打乱了他们原先所有的计划,现在北戎忽然频频动作,究竟是双方谈好了呢,还是北戎单方面的窥视?宁棠儿一腔愁腹,重新在卧榻边坐下,那个男人不算英俊,白净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令人捉摸不透的心,而且已有妻室,却不知为何深深的吸引住她,远隔千里,身在卫王宫,她过的每一天总是无数次想起他的名字,无数次回忆起他们见面和相处时的种种情形,尽管短暂,但惟有惦念才可以让她在倍受冷落的环境中继续坚持下去。北戎,是她长大的地方,然而自从遇见他,二者已不能相提并论,有时候宁棠儿觉得,哪怕负尽天下,她也要为这个从卑微贫贱中爬出来的男人做她能为他做的一切,因为她看见这个男人,在他的权利他的野心他的欲望以及他的冷酷之下,其实不过极度自卑且极度**脆弱,这让她无法控制地想要呵护他成全他,如果爱上他注定令人疯狂地不顾一切的话,她已经深陷且无力自拔。所以,如果出兵是双方共同达成的某种协议,她自当不予余力地收罗情报,可若只是北戎王庭一方的觊觎,她不知道,会不会因此而影响到他的大计划,可惜的是,自从她来到卫王宫后,他就再也没向她透露过一丝一毫的打算,除了消息传递困难的原因外,他似乎蛰伏且安静的异常。宁棠儿想来想去,决定采取折中的办法,一面想法子将北戎的消息告知于他,一面依旧按照北戎方面的要求打探军情,到时候再视情形而定,不过想归想,打探军情哪有那么容易的,尤其碰上她使尽百般解数也没能获其心的卫王,以及看似随和实则脾气古怪并对她有提防戒备之心的聂空,这二人随便哪一个都够难对付的了,偏偏二人的关系,还如兄弟般无间无隙,她又该如何才能获取所需要的东西呢?宁棠儿光顾着琢磨她自己的心思,完全不知道,先前她探身出窗外查看之时,楼上也有另一间屋子半开的窗旁,有另一个人目睹了黑影和她。黑影翻身出墙,轻巧的落地之后并未马上离开,而是蹲伏在墙边,观察了一阵周围的动静,待确认周围毫无异常,这才起身钻入树荫浓密的小径。黑暗中,只见他沿着小径走了一段,又折身往树林的另一个方向走去,出了树林,是一大片环形花圃,环形中又各有四条花石小路通往中心的游花亭,黑影来到亭外,迅速地脱下身上的夜行衣,并在亭子一角的大柱基石下拨弄着什么,跟着基石旁边的石板裂开一道缝隙,黑影拉开石板,将夜行衣塞了进去,再将一切复归原位,做完所有,黑影似乎松了口气,拍了拍手中的灰,大摇大摆的离开了游花亭。王宫的主道上,黑影来到了灯光通亮处,他的身上,已变成了王宫戍卫的红色劲装铠甲,不远处这时响起整齐的脚步声,听着有规律的步伐,应该正是夜晚巡宫的戍卫,黑影也不闪避,径直迎上去,一边走还一边整理着自己的衣衫。“谁!口令!”巡卫的领队发现了黑影,由于光影的遮掩并未立时辨认出来人。“是我!”黑影淡淡答道,“玄露!”他的口令丝毫也不差。“文校尉?”巡卫的首领终于认出了对方,“夜近三更,文校尉在这里做什么?今夜好像不该文校尉轮值吧?”“睡不着,出来走走,而且王爷让我加强夜间的警戒,我不放心,所以四处勘看了一下”,黑影说着淡淡一笑,“最近几日王宫不太平,你们也要多加警惕才是!”“属下明白!”巡卫首领的拱手道,“那属下就不打扰文校尉勘看了,巡务在身,就此别过!”黑影微微颔首,和巡卫们错身而过。卓瑞桐静静听完一个年轻兵甲的回报,满意地挥了挥手,“好,辛苦了,你先下去休息吧,以后也要这么盯紧他知道么?”“喏!”兵甲抱拳,“属下领命!”“当心别给他察觉了!”卓瑞桐冲着兵甲退出去的身影又叮嘱了一句。然后他回脸看着聂空,“据我们所掌握的情况,一般都是宁棠儿有什么消息需要传递时,主动在游花亭留下暗记,约文简见面,这次冼贵回来之后,文简却趁夜色冒险去找宁棠儿,说明冼贵一定带回了北戎方面的回音,你说我们怎么才能知道冼贵所带回来的指令内容呢?”“现在还不是惊动他们的时候,要想知道,当然只能靠猜!”聂空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希望他们不要天天这么折腾,否则总是半夜里被人喊醒,这滋味真不好受。”“靠猜?”卓瑞桐没搭理聂空的抱怨,只管扭住话题不放道,“你猜到什么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