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知道我是你的主子,还敢朝主子出手?”宁棠儿恨声道,“到底是谁派你来的,为什么要劫我?”“怎么叫劫呢?”畏儿淡淡的笑着,淡淡的出手,将宁棠儿塞入马车内,“夫人你应该感谢奴婢才是,你一个人深更半夜的出城,荒郊野外,多危险啊,奴婢特意在此接夫人,送夫人回中原,夫人难道就没有一句好话给奴婢么?”“我危险不危险,用得着你担心?别猫哭耗子假装好人了!”宁棠儿啐道,“你不告诉我到底是谁派你来的,要带我去哪里,我就……我就咬舌自尽,哼!”话音未落,宁棠儿便连舌头也僵硬住,再也发不得一声,跟着口中被塞入一块汗巾,咬舌自尽?那是想都别想了!畏儿叹了口气,“夫人何苦要逞口舌之利,害的奴婢不得不点了夫人哑穴,这下路途上可要寂寞得多喽!”宁棠儿气得瞪圆了眼睛怒视畏儿,畏儿却只做视若不见,拿了车鞭,跃上车驾,开始赶起马车来。“夫人请放心,奴婢对夫人绝不会有恶意,而且也真的是送夫人回中原,夫人现在还不如安安静静睡一会儿,养歇身体以逸待劳,咱们的路可还长着呢!”畏儿边挥鞭边道。车厢内只传来宁棠儿几声嗯嗯呜呜的愤怒,在寂静的暗夜听起来有点像受伤的小兽,畏儿微微一笑,驾着马车,沿着官道扬长而去。第二日,在路边的小店,畏儿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面来到车厢外,将车帘掀了起来,“夫人,现在夜间寒凉,坐了这么久的车,你一定冻着了,吃点东西暖暖身子吧,奴婢给你解开穴道,你可不许嚷哦,嚷嚷起来,让外人听见,怕对谁都不好呢,你若同意,就眨两下眼皮好不好?”宁棠儿眨了眨眼,畏儿便将她口中的汗巾给取了下来,并解了宁棠儿的哑穴,不过宁棠儿的手脚还是被捆缚的死死的。“其实夫人嚷也没用,荒郊野店的,客人都没几个,奴婢只要跟他们说夫人得了疯症,奴婢是送夫人去大城里看病,估计也没有几个想管闲事,你说对不对,夫人?”畏儿斜坐在车驾边,用筷子挑了一缕黑不黑黄不黄的粗面喂到宁棠儿嘴边,“这附近实在没什么好食店,夫人暂且将就一下,出门在外终究比不得王宫里锦衣玉食,等咱们到了城镇,再找点好吃的!”宁棠儿不是不想喊,关键是穴道被封了一夜,加上又被畏儿捆缚了手脚,于车厢内忍饥受冻,血脉不畅,人早就处于半僵半麻痹的状态,等她稍稍缓过劲来,又听畏儿说了那么多,自忖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即便呼救,也确实没人能救她,遂将脸偏过一边道,“别叫我夫人,我不是你的夫人,从昨夜你对我动手起就不是了,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何偏偏对我这么有兴趣!”畏儿见宁棠儿不肯吃,只得暂时将筷子重新落入碗里,“夫人误会了,奴婢不是对夫人有什么兴趣,而是欲请夫人帮个忙,只怕夫人不肯,才不得已而为之,夫人若不愿吃点东西的话,还得忍熬大半日才能到得小镇,既然夫人宁肯挨饿受冻也不领奴婢的情,那奴婢也没办法,奴婢去将碗筷还给店家,我们就继续上路吧!”“等等!”宁棠儿虽然见面条粗糙,但碗里扑鼻的葱香还是引得她肠胃悸动不堪,“我又没说不吃,你急什么,不过我不习惯别人喂,你能不能解开绳索?”畏儿笑了,“夫人啊,奴婢也很想替夫人解开,不过那得到地方再说,现在你且忍一忍吧!”无奈,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宁棠儿很清楚回京城的路没那么快到,总不能真等着饿死在路上吧,现在动都不能动,跟早就处心积虑算计自己的畏儿还能有什么可谈?白白浪费表情罢了,忍气吞声以待后谋才是真格,想及于此,宁棠儿不再强硬,同意让畏儿喂她,乡野的粗面尽管难咽,但热热的面汤下去,宁棠儿觉得人舒服多了,精神也恢复了大半。卓瑞桐起身之后见枚争带着周延庭入宫,心中便明白了八九分。“人已经出城了?”卓瑞桐问。“是啊,昨夜二更出的外城门!”周延庭望着他的王爷,“咱们就这么让她走了?”卓瑞桐垂下双目,陷入沉默。“主上不觉得她会回娄训那边,报告咱们这儿的情况,让娄训来对付主上吗?”枚争忧心忡忡的插言道。“有没有宁棠儿的汇报,娄训都迟早会对付我们的!”卓瑞桐淡淡道,“娄训派刺客来杀影夫人,为的就是利用萦妃的死,煽动更多的朝廷旧臣以及和厉氏一党有隙的人变乱,转而支持他,所以刺客才会说他们此行的目的是要一具尸身,如果这样的话,那厉太后也一定被娄训蒙在了鼓里,本王是觉得奇怪,为什么两名刺客死后,京城方面再无动静,想必是娄训势力发展迅速,已经觉得萦妃的死讯没那么重要了吧,至于勾结北戎,意图用北戎牵制甚至是吃掉卫郡,足见娄训的处心积虑,他要把主要精力用来对付中原的其他力量,自然就把卫郡让给北戎了,看来,从宁棠儿踏入卫郡的第一天起,娄训就已经在谋划他的篡位登基,对这种人来说,本王很难想象他会真心对待一个人,宁棠儿飞蛾扑火,本王只能祝她好运了!”“那跟酌闲阁的下人以及王宫的其他人怎么交待呢?”枚争请示道。卓瑞桐想了想,“宁棠儿思乡心切,本王已派人护送她回中原探亲去了!”枚争和周延庭同时点了点头,周延庭为难道,“另外还有件事,据在京城的眼线传报,说在厉府出事的当天夜里,一群叫花子当中忽然冒出了个陌生男子,因为是暴风雨之夜,男子的样子相当落魄,不过身上的衣物尽管满是泥泞,可仍能依稀辨出布料和做工价值不菲,脚上穿的靴子也是军靴,这名男子一个人钻入桥洞避雨,不久就生起病来,躺在桥洞内高热不止,幸亏几个长年借住在桥洞的叫花子不忍见他死在跟前,对他多有照料,他这才拣回了一条命,不过他身体好转后,却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跟着叫花子们每日行乞为生,只是好像是个哑巴,问他什么都不说,连名字也不知,大家见他身材健硕像是曾经习武之人,便随口叫他石头,也因此,倒也没人敢招惹他。”“石头?厉府出事的当夜?”卓瑞桐疑惑地喃喃自语,“难道他是逃出厉府的厉仁?”“厉仁?”枚争眼珠转了转,“那他为何不给父母报仇,反而混迹叫花子中间?真没出息!”卓瑞桐摇摇头,“以前本王听闻厉仁的确是有些纨绔习气,不过那主要是指他喜欢流连风月场,至于其他方面,并无甚劣迹,听说厉太后还对他颇为佳赏呢,赞他年轻气勇不逊先帝,可见他并非贪生怕死之人,如果这个石头,真是厉仁的话,本王估计他病好之后,一定得知了娄训夺宫之事,万般无奈下,才只好暂且隐忍于叫花子当中,厉氏一倒,单凭厉仁一者欲要报仇雪恨,斗败人多势众的娄训何其之难!”“没错!”周延庭点头赞同道,“现在的京城都乱成一锅粥了,以前反对厉党的人,忽然又变成了反娄,而以前拥厉氏的人,不少也受到娄训的捕杀,加上娄训好像也在搜捕厉仁以及皇上等人,总之每天不知道有多少人横尸街头,不知有多少家遭到满门抄斩,整个京城说是人间地狱也不为过,如此情况下,想要活命都难,何谈报仇?”“所以影夫人说的对啊,我们得立刻举兵了,否则再延误时机,中原百姓的水深火热还不晓得要持续到什么时候呢!”卓瑞桐道,“让宁棠儿走了也好,免得本王亲自带兵出征的话,后宫都不晓得会成什么样子,对了,查到元灿的下落了吗?”“还没有,奇怪的是,自从皇宫大乱平息,娄训占领皇城后,皇上便如同从人间消失了一般,咱们的探马始终没有查实到皇上去向!”周延庭答道。“没找到也未尝不是件好事!”卓瑞桐重重的拍了一下扶手,“咱们的探马没能寻到蛛丝马迹,娄训没准儿也一样,只要元灿存在一日,娄训的皇位就名不正言不顺,所以他才会在京城大开杀戒,越是这样,时间越长就越对他不利,希望元灿能好好的活着,千万别给娄训找到。”“嗯,属下已叮嘱京城方面,一定要加紧寻找皇上,也一定要抢在娄训之前找到皇上!”“做得好!”卓瑞桐赞许道,“你去吧,京城方面可就全交给你了!”“是,属下告退!”“枚争,咱们也该走了!”卓瑞桐从椅子上站起身。“去哪里啊,主上?”“当然是和众将军们商讨举兵之事!”卓瑞桐笑了笑,“本王等这一天已经等很久了!”“那不上早朝了么?”“早朝重要还是举兵重要?”两个人边说边朝寝宫外走去,走向外面初晨的阳光,两个背影仿佛进入了一个眩光透明的世界。一个蓬头乱发满身污秽臭气熏天的男人,缩在街边的墙根处,他的面前放着一只跟他人一样肮脏不堪的破碗,这里是京城的贫民街区,狭小的街面,两旁皆是些简陋的木板房,不时有人从男子身边来来往往的经过,却都放佛当他不存在一般,既没朝他看过一眼,更没朝他碗里扔一个铜板,所以坐了一上午,男子面前的破碗,还是跟他来时一样空。本来就是人人自危的京城,本来就是吃不饱饭的贫民区,谁还会有余粮余钱周济叫花子?可男子似乎并不介意,他将全身缩成一团,手拢在袖子里,头垂着,半闭着双目养神,整整一上午都保持着同样的姿势,而且毫无挪个地方另寻生意的意思。“哐当!”忽然传来的清脆的两响打破了男子的沉寂,因为好长时间没听到这种响声,所以他**的立即睁开双眼,空碗内多了两个铜板,一个用头巾缠住乌发的妇人踯躅着脚步,两眼空洞茫然的目视前方,正欲离去。男子蓦然双眼一亮,一声低沉的呻吟从他喉咙中滚出,“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