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寒地冻的深夜,聂空亲帅八千卫军逼近粟州城楼,因为天气太冷,守城的士兵大多都躲在营房里就着暖炉休息去了,只有几个不得不值岗的粟州兵叫苦连天的缩在楼岗下烤火,并轮番着上城楼例行公事的察看,所以直到聂空他们将城门拍得山响,值岗的粟州兵也不晓得是谁来到了城下。粟州兵狐疑的相互看了一眼,这种天气,此等深夜,谁活得不耐烦了么。当即提了灯笼骂骂咧咧的登上城楼,风雪中只见城楼外一字排开有六七人,在马上翘首仰望,拿着灯笼一照,大致能看出对方身上的盔甲服饰也是隶属朝廷的,应该是自己人。“什么人,深夜来此何事!”为首的粟州兵厉声喝问道。“我是蔺州兵营的陈通,蔺州城被围,我家主帅派我来粟州求援,军情十万火急,还不赶紧打开城门!”聂空高声叫道。“什么?蔺州城被围?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那为首的粟州兵将信将疑,既不敢确定来人的身份,也无法断定对方所说的真假。“我要验看蔺州营的通行腰牌!”他大声道,并一面吩咐手下去找来负责城防的将军。聂空微微一笑,将腰牌解下,放入城楼上垂下来的吊篮里,吊篮被值岗的兵甲重新拉上去,那为首的粟州兵拣起腰牌就着灯笼摇曳的火光验看起来,让他大惑不解的是,这块腰牌是朝廷兵营的通行腰牌不假,却不是蔺州营的,但腰牌上的名字又明明白白写着陈通,他抬起头,刚要质疑下面,这块腰牌的真伪,耳边却只听得身侧的兵甲短暂且急促的叫了两声,紧跟着连连栽下城楼去,这为首者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自己也喉管一凉,一支利箭已经穿透了他的脖子。他扔下腰牌双手捂住喉咙,摇晃了两下连退数步,尽管没有像他的同伴那样栽下城楼去,也尽管他竭力的想做点什么预警,可惜他什么声音都发不出,喉结一动就咕咕的冒着血水,最终双腿一软,跌坐在地,瞪大了绝望的眼睛,死死的盯住护墙。顺着他的目光,“叮”的一响,一只五爪钩扣上了护墙墙头,跟着是另一只,再一只,一连六七只铁爪钩并排着勾上了护墙,没一会儿,聂空第一个凭借着过人的功力翻上了数丈高的城墙。他跃入城楼收回铁爪钩后,一眼就看见那名跌坐在地喉咙中箭的粟州兵,不用探气息,聂空就知道对方已死,涣散的瞳光与其说死不瞑目,不如说更像是在发出疑问,聂空他们到底是谁,他们怎么会突然出现在粟州城下。聂空将眼光一转,见脚边一物,正是陈通的腰牌,不禁笑着随脚踢开,他其实也不晓得陈通是谁,不过进白水渡之前一连拿下三州,卫军的粮草辎重虽缺,却拣了不少这样无用的腰牌,好在也不算全然无用,临行前随便挑了个中郎将陈通的腰牌挂上,本也没指望靠它蒙混过关,没想到如此轻易的就解决了这几个岗哨,看来,多亏了老天爷帮忙才是真的。身后呼呼带风带雪,其他的人也接二连三的翻入了城头,聂空挥手道,“赶紧去开城门,放弟兄们进城!”“喏!”诸将齐齐答道,正在此时,下面楼梯却响起一串急促的脚步声,聂空暗惊,“不好,下面楼岗中还有人,快追,别让他跑了!”聂空的话音刚落,下面便响起了尖利可怖的戾叫,“快来人呐,快来人呐,有人偷袭粟州,有人偷袭粟州啦!”戾叫划破深夜的沉寂,却因为风雪的阻隔而听上去并不真切,聂空不再犹豫,三步并作两步追下去,同时对自己的副将道,“你们两个跟我来,其余人马上去开城门!”等聂空追下楼,戾叫声已往营房方向飘远,聂空紧追了数丈,却忽然停下了脚步,“算了,追恐怕是追不上了,这么大的风雪,他一个人狂呼乱叫的,未必有多少人听见,就算听见了,也未必有人信,倒是我们紧追不舍,反而证实了他所说的是真的,走,回去接应大队人马,让他们入城的动作快一点,得趁着大多数人还在睡梦中时控制局面!”聂空猜的果然没错,那名脱逃出身的粟州兵冲到院子里拼命吼叫,却没有一间营房有所回应,他只好挨着门的去拍去警告,等终于有些房门打开,有披着棉袍衣衫不整的兵甲出现在门口问怎么回事儿时,聂空的人马已经直奔营地而来。有人是半信半疑,有人则茫然无措,还有的慌手慌脚跑回房中穿衣服鞋履找盔甲盔帽,性急的干脆将棉袍胡乱一捆,回身拔了刀剑冲出来,大声嚷嚷着,“在哪儿呢,敌人在哪儿呢!”,总之整座营房都像炸开了锅,乱成一片,各顾不暇。正嘈杂混乱时,忽然一队全副武装的人马如神兵天降,从风雪中冲出来,快刀斩乱麻一般连连劈倒无数阻路者,原来雪地的厚实风雪的紧密都掩盖了马蹄声,加上粟州守城兵营自己的喧嚷,让他们根本没听见卫军的逼近,突如其来的军队让很多人都懵了,还以为真的是哪里的鬼神之军,甚至连对方的人都没看清,便已吓得哭爹叫娘跪地求饶,败得个落花流水唯求侥幸不死。顺利地缴了守城官兵的械,聂空便指挥人将所有投降者全部暂时关押进粮仓里,然后留了百余人守在大营,以接应许成林他们的后援,另找了几个看似老实的粟州兵单独询问,大致了解了粟州的布防情况,以及粟州府衙所在,问毕,遂马不停蹄的率领其余人马直扑粟州驻军的主力兵营,和粟州府衙。团团围住粟州府衙后,聂空抓出了藏在被窝里吓得瑟瑟发抖的粟州府尹,交给手下人看管,随同一起带着朝粟州主力驻军营地而去。不到八千兵马欲要对付一个州的数万大军,几乎是不可能的,即便是防御力最差的州府,如果正面进攻的话,至少也要个三五日,何况粟州为朝廷军队的北部粮仓,其军力绝对不可以小觑,这也是为何聂空要让自己的一半人马换成敌人装束和先抓府尹,既然军力不敌,他就不得不智取。当然,他更希望许成林的后援能尽快赶到,否则,即便是智取能成功,他的人马也只能支撑一时,待对方摸清他们的底细,察觉他们只有八千来兵后,必然会反将他们消灭掉。大营在粟州城西郊,替粟州扼住了西南方的咽喉要道,正好与主城门形成犄角之势,方便两处的驰援和派运,西郊外的地形和聂空他们来时的路相似,颇有些崎岖不平,快至大营时,聂空在距离大营最近的一处高地停下,命人将粟州府尹带来。“你们粟州全部的大军就驻扎在这里么,还有没有别的分营?”聂空指着风雪外零星的火光问府尹。“没,没有啦,全,全都在下面!”粟州府尹的牙齿打着战,磕磕巴巴的说道,也不知是因为寒冷所至,还是惊惧所至。“来人,把府尹的帅袍拿来,给他穿上!”聂空看也不看府尹,目光一直在竭力穿透风雪,数着大营中的星点火光,一般军中的营帐,大致每隔百米就会置一鼎镬,这样根据火光数,他差不多就能估算出大营每排有多少个营帐,有多少排。“在下有件事想请府尹大人帮忙,不知府尹大人可愿成全?”聂空心中有数后,瞥见粟州府尹已经歪歪斜斜的套上了帅袍盔帽,便再次开口道,“其实府尹大人不成全在下也可以,只可惜为了一个已经被乱臣贼子篡夺的朝廷,却要府尹大人赔上自己和一家老小的性命,府尹大人觉得值吗?”那府尹沉默了一下,才磕磕巴巴道,“本,本府,不,不是为哪个朝廷,只,只为,北方数州的弟兄们,有,有口饭吃。”聂空笑了,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这位府尹还能强辩两句,可见他也并非像他表现的那么懦弱,聂空正色道,“说的好啊府尹大人,你既然不为哪个朝廷,那在下和府尹大人倒有得条件可商量,聂某虽然不才,然而只要府尹大人肯帮这个忙,聂某向大人保证,以后天下大定,别说是北方数州的弟兄们能有饭吃,所有的百姓也都会人人有饭吃,怎么样,这个条件,府尹大人还不作考虑么?”“考,考虑什么呀!”府尹仍然哆嗦不已,让聂空直怀疑他确实是被冷坏了,府尹道,“反,反正本府人都在,在你们手里,还有什么可说的,要我干啥,你,你明讲好了!”聂空微微颔首,“在下只要府尹大人带我的人去见粟州营的大将军,告诉他,他们都是蔺州城的弟兄,蔺州城被围,他们拼死冲出包围到粟州求援,还望大将军即刻点兵升帐!”停了停,聂空见府尹半低着头不吱声,遂提高声音问道,“听清楚怎么说了吗?若说错了,别忘了你妻小还在城中!”“这么简单,哪会错?”府尹闷声哼哼道,“那接下来呢?”“接下来就该你发号施令,让大将军点兵升帐啊!”聂空盯着府尹,他发现府尹虽低垂着双眼,可目光却在眼皮子下游移不定。“这,这不合例制”,府尹道,“素来只有各州驰援粟州的规矩,粟州兵却是不能离城驰援他州的,粟州兵最大的职责就是看护好这座北粮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