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呢?”郎定远问道。欢萦取出牟鲲的信,恭恭敬敬的递了上去。郎定远将牟鲲的信看了一遍,然后对欢萦道:“多谢,有劳你了,不过郎某有个疑问,想请姑娘不吝赐教。”“郎将军但讲无妨”,欢萦道。郎定远似乎斟酌了一下才说:“长孙太史令一家被抄斩后不久,宫中的萦妃也失去了踪迹,有传闻说萦妃已经病故,更也传人说萦妃已被厉太后的一杯毒酒赐死,还有传闻萦妃早就逃出了京城,效命于卫王帐下,号称影夫人,又为镇关大帅,替卫王征讨北戎,建立赫赫战功,不知这三种说法哪一种才是真的?”欢萦沉吟了一下,微笑着说:“我的确是在别人的帮助下,逃出了皇宫,不过我只是一介弱质女流,哪有什么本事征讨北戎,还建立赫赫战功,郎将军你说笑话了吧。”“噢?”郎定远的双目中射出一道精光,“这么说你不是卫王派来的了?”“怎么,郎将军觉得小女的此次拜会别有目的吗?”欢萦反问道。“可是据郎某所知,郎某的这位故友已经降卫,既然姑娘不是卫王的人,又如何认识郎某的这位故友,还蒙他如此信赖千里托信”,郎定远接着冷冷的问道。“郎将军的消息是不是有误呀?”欢萦微微一笑,“据我所知,将军的这位故友的降的是吴卫联军,而不单单是卫王而已,小女和他的相识极为偶然,不提也罢,我想他之所以将信托付给我,只因小女一家宜是身受厉党残害的人,他与小女间彼此间惺惺相惜,视为知己,故而才信赖有加,托我辗转带信。”“呵呵”,郎定远忽然大笑起来,“长孙姑娘果然厉害之极,口风严密滴水不漏,难怪牟鲲会甘心情愿为像姑娘这样的人效命,看来郎某真是小瞧了卫王的力量啊。”欢萦心中一动,仍是十分镇定道:“郎将军此话何意,小女怎么听的不甚明白呀,还望郎将军明示一二。”“哼”,郎定远收起笑容,轻哼一声道:“长孙姑娘,现在已经到了宵禁的时候,你只怕已经不便出郎府了吧。看在我与长孙谊曾经同朝为官的份上,我作为长辈今夜可以容你暂时在郎府留住一宿,等明日一早宵禁解除后,姑娘你就走吧。”“感谢郎将军盛情,小女给郎将军添麻烦了”,欢萦拜谢道:“不过郎将军没有什么话要我回给牟鲲的吗?”郎定远站起身,脸上有一种说不出的古怪的表情,他负手缓步走到欢萦跟前,不仅避开了欢萦的目光,还避开了欢萦的话题道:“一会儿我会让下人来,带你们到房间去休息,晚膳也将会送到你们各自的房内,我郎府周围的情形你们也看到了,为了给大家都减少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还请诸位晚上早点休息,不要随意在郎府内走动,以免被娄训的耳目查探出什么异常来”,说着郎定远便朝门口走去,“郎某还有事在身,请恕郎某不能奉陪了,长孙大小姐,务请你管好你的属下,好自为之。”“他…他这是什么态度?”,望着郎定远扬长而去的背景,施风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郎定远的态度很不对劲,而且似乎话中有话,他郎定远明明猜出我们是卫王的人,却还把我们晾在这里一走了之,这也太过分了吧”,施风无比气愤道:“就算这样还以长辈自居,还说什么是念在曾和夫人的父亲同朝为官的份上,才容我们留住一宿,谁稀罕要在他这里住。”“是呀夫人”,林豪跟着也疑惑万分道:“郎定远从一进屋来,就对我们一直是不冷不热的态度,我们哪里得罪他了吗?还是牟鲲跟郎定远的关系,并不如他自以为的那样密切。”欢萦蹙眉伫立在屋堂中,许久都没有答话。最后才说道:“你们有所不知,郎定远的性子以前就有些令人琢磨不透,他除了与前太子卓峦私交甚厚以外,连我也不知还有谁与他的关系比较密切,可正因为郎定远一直性情古怪,对谁都是不冷不热的态度,所以连厉太后和历津,无论在郎定远那碰了多大的一鼻子灰,也从来懒于与他计较,之所以郎定远历经三朝也岿然不动的原因,是人人都觉得,能用他这样毫不掩饰喜恶的人,反而比用那些趋炎附势之徒可靠的多。”“可靠?”施风不屑的冷笑道:“我看他是心机深沉,老某深算才对。”“嘘”,欢萦轻声道:“别在这说这样的话,当心隔墙有耳,你们过来。”施风和林豪皆聚拢到欢萦的身边。欢萦凑近他们低声吩咐道:“今夜别睡死了,注意点郎府里的动静,小心别着了郎定远的道。”施风和林豪相互对视一眼,频频点头。没一会儿,郎府里的小厮前来,将欢萦他们安排进各自的房间。欢萦单独居一处,施风和林豪则另外和居一处,彼此的屋子斜向而对,中间隔着回廊和一片花坛。用过了晚饭时间还早,欢萦见屋里有棋,便和施风随意的下了两盘,林豪只在一旁静静观棋。正在三人闲极无聊中,郎府的小厮端了茶盏,又再次来到。放下茶盏后,小厮说:“三位,夜冷天凉,三位还是请早些休歇吧。”“好,再下一盘我们就去睡了”,施风应声答道。小厮毕恭毕敬的鞠了一躬,抱着茶盘退走了。“奇怪,他们为什么再三让我们早些睡觉呢?”林豪看着桌上的茶盏若有所思道。欢萦向施风使了一个眼色,“早睡早起也好,反正我们也难得能踏踏实实的睡上一个好觉。”施风微微颔首,对欢萦道:“那末将就不打扰了,林豪我们走,夫人告辞了。”等施风和林豪出门回屋以后,欢萦不动声色的将三杯茶,全都一一随手倒入一旁的炭盆中。再隔一会儿,欢萦望见施风他们屋子里的灯光灭了,便也吹熄了灯和衣躺下。不知躺过了多久,欢萦忽然听见门外的回廊上,远远地传来及其轻微的脚步声。欢萦赶紧闭上双眼,装作熟睡的样子。一条黑影蹑手蹑脚,悄无声息的来到欢萦的房前,在窗子边略略的停了停,似乎是在听着屋内的动静,然后黑影在窗户纸上戳破了一个小洞,从小洞向屋内窥视着,房间里黑乎乎的,只有炉盆里的炭火发出微弱的火光,朦朦胧胧的映照出了炉盆周围的情形。黑影看见临窗的茶几上,摆着三个已经空了的茶盏,不仅微微一笑,再看那边的床榻上,是欢萦一动不动的背影,当即放心的转身而走。又向施风他们那边房摸去,检查过施风他们也已熟睡后,黑影按原路返回,转了几道回廊,来到一间透着灯光的屋门前,敲开了房门,向里面的人回禀道:“郎将军,小的已经去看过了,他们全都熟睡了,睡得很沉。”郎定远朝小厮挥了挥手,“你下去吧,这里不需要你了。”小厮应喏着离去。郎定远对面,坐着一个公子打扮的年轻男子,此时带着一抹嘲笑问郎定远道:“郎将军的府上好不热闹,真是往来宾客络绎不绝,若是娄训知道了,在他如此严密的监控下,将军还在会客不断,真不知他该会作何感想。”“哼”,郎定远冷冷的一哼,并不置可否。年轻的公子哥接着又道:“郎将军,乱世之棋,你可要看准了才下子呀,不要因一步走错,全盘皆输。”郎定远浓眉深锁的瞪了对方一眼,“老夫已历经三朝风雨,这个还不用你来教我。”“呵呵”,年轻公子哥尴尬的讪笑着,“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提醒郎将军一下,如今吴王声威是迅速壮大,势如破竹,不久即将攻至京城附近,谁即将是天下之主,但凡有双眼睛的人都能看得明白,郎将军可万勿摇摆不定,错失了成为吴王开朝功勋的机会呀。”“有双眼睛的人都能看得明白?老夫觉得未必”,郎定远淡淡道:“吴王攻势凶猛不假,可是自他起兵至今,已有大半年的时间,各种需耗用度都在成倍的增长,吴郡虽然富庶,但毕竟一小国而已,集藩地的全境之力开战,吴王想必已不堪重负了吧,若老夫所料不错,这也是吴王想要速战速决的原因之一;最重要的是卫王对民心的安抚,已经获得了越来越多的声望,长此下去,原来已经降吴的州郡,怕也会转身投卫吧,吴王定是感到到了形势的不利,这方加紧攻城,此为他欲求速战速决的原因之二,再者卫王现已顺利的解决了边境问题,乃是何等的明智之举,一个属国藩王,可以暂时放下权力之争,而先平定外患,以民生安乐为重,借用你的话说,就是但凡有双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谁才拥有一个君王该拥有的气度与胸襟。”“哈哈”,年轻公子哥大笑起来,“气度与胸襟有什么用,江山与权位的争夺,从来就是凭实力的,谁的实力强大,掌握的兵力最多,谁就能主宰天下人的命运,这一点其实你郎将军也是心知肚明的,要不然你怎么会答应与我家吴王联手,作我家吴王在京城的内应。”郎定远不语,端起茶盏来喝了一口。年轻公子哥接着又笑道:“郎将军不说话,便是默认了。如今我们都是同在一条船上,在下为郎将军的前程着想,劝郎将军还不如趁此机会,将那几个来自卫郡的客人拿下,这样也足以向吴王表明郎将军的不二臣心,亦可免得再有其他无聊的人前来叨扰郎将军,不是一举两得吗?”郎定远抬眼冷冷的扫视了公子哥一眼,“何宁,作人不要把事情做得太绝,老夫既已向吴王表明,愿意帮他帝业大成,便自不会脚踏两条船,你又何必逼着老夫行小人之事,表什么不二臣心呢?你们若不信任老夫,合作不谈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