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猜到也不难,可是事情的前后,衔接的太巧了,你忘了,虎符原本是在卓元灿手中啊,若没有人通露消息,谁会想到虎符已易主?”厉仁盯紧欢萦,已有些不耐烦,女人一旦不愿相信,就算是事实摆在眼前,也要视若不见吗?他已不知是该同情欢萦,还是鄙弃她的迟悟了,“我姑母和元灿因为你的事儿怄气,元灿终日不理政务,和爽儿在阑芷宫内沉溺玩乐,姑母这才去了阑芷宫逼他交出虎符,爽儿当时应该是亲眼看到了,她后来曾找甄湄,劝说甄湄帮她一起将虎符从姑母手中偷出来,结果,她们在珠阙宫找了半天,也没见到虎符的影子,之后,甄湄才召见我,从我口中问出了虎符的下落。”“爽儿她为何一定要找到虎符?”欢萦柳眉深锁地问道,“虎符的下落跟她有关系吗?”“听甄湄的意思,爽儿好像是担心姑母废掉卓元灿,所以才想把虎符偷回,我当时也没有多想,只安慰甄湄,若太后真的废帝,我一定会帮她,可未料到……”厉仁悲哀的团紧了双掌道,“祸端其实已从其他方向在悄悄逼近,我们却皆未知觉。”欢萦沉默不语,不管向娄训泄密的人是不是爽儿,单从爽儿这么处心积虑的,说服甄湄偷盗虎符来看,就和她心目中一直认定的单纯的小丫头,好像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当然,厉仁肯定是会向着甄湄说话的,然则厉太后废不废帝,对甄湄并没有多大的影响,她是厉太后的侄女,元灿名正言顺的皇后,毕竟虎毒不食子,厉太后再怎样的心高气盛争强斗狠,至多也就是把握朝政,将元灿闲置在一边,锦衣玉食供着他和甄湄而已,何况以甄湄的本事,还真想不出什么,在厉太后的眼皮子底下偷盗虎符此等胆大包天的计策。见欢萦不再争辩,厉仁明白,欢萦终于肯听进一些他的话了,于是他又道,“而且你知道吗,长孙姑娘,你的爽儿在宫乱中并没有死,她被娄训藏在郊外的黄老庙,娄训心机狡诈,特别怕被暗算,自从登位以来,几乎寸步不出皇宫,可他却会在固定时间前去和爽儿欢好,若说爽儿和娄训没瓜葛,厉某是打死都不信呐!”“什么?爽儿跟了娄训?真的跟了娄训?黄老庙?我知道的,可那里不是道观的清静之地吗,什么时候……”欢萦身形摇晃,手脚冰冷。“什么时候变成龌龊之地我也不清楚,反正我发现娄训去探望爽儿之时,观主已经变成了一个很不正经的老道姑子,对了,还是郎定远引我发现娄训的这个秘密的呢,不信,你也可以去找郎定远对证,听说那老道姑子好像是娄训的什么亲戚,总之在黄老庙中藏着的,乃爽儿确凿无疑!不过……”厉仁变得吞吞吐吐欲言又止。“不过什么?说啊!”欢萦追问道。厉仁苦了脸,勉勉强强说道,“我去黄老庙刺杀娄训,刚翻进窗户,黑灯瞎火的迎面就冲上来一个人,我随手就刺喽,结果当胸一剑听到对方惨叫,才知道刺中的可能是爽儿,而娄训却不知所踪……”“你,你杀了爽儿?”欢萦气得浑身直哆嗦,拿手指着厉仁道,“你你,你是在耍我吗?死无对证是不是,死无对证你就可以信口雌黄啦?”“不,不是啊!”厉仁急得连连摆手,“我只是说可能,因为那是爽儿的房间嘛,但我苏醒之后,将当时的情形仔细的回想了一遍,又,又拿不准对方是谁了,再说我摸着黑一剑下去,说不定根本没刺中要害,对方只是昏厥了过去呢?反正我真的没想杀爽儿,我的目标明明是娄训的嘛,谁知道……”“够了!”欢萦冷着脸厉声打断了厉仁的解释,“不要再说了,什么都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听,不想听!”欢萦只觉头晕目眩,脑中一片混沌,厉仁的话桩桩件件都让她深受刺激,辨不清真假也辨不清是悲愤还是心碎,她摇摇晃晃推开房门,一步接着一步的挪了出去,随手重重摔上屋门,门内是厉仁关切的声音,“长孙欢萦,长孙姑娘,你没事儿吧,我真的没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啊!”可欢萦已经听不见了,她抬首望向正在渐渐变暗的天空,无语相问苍穹,假若她一直以为的不共戴天的仇冤,却是起于自己待若亲姐妹的婢女,而婢女又被所谓的仇人所杀,那爹娘的惨死,长孙家的灭门,整件事岂不比想象的还荒谬?爽儿为什么要那样做?她在长孙府中长大,有多少个日子,与自己同桌吃饭同塌而眠,亲密无间说笑嬉戏,难道相伴岁月不过是这一个荒唐噩梦中的梦中梦?周延庭穿过用来伪装的隔墙进到甬道,走向甬道通往的隐蔽内堂,刚踏入内堂,却见施风独自一人闷闷的坐在桌旁,“夫人呢?”周延庭几步奔到桌前问道,“我有重要情况禀报夫人!”“别,你还是暂时先别打扰夫人吧”,施风满面愁容道,“夫人也不知怎么了,离开齐嫂家之前和厉仁说了一阵话,然后人就不对劲了,这不,一回来,就把自己关在屋里,连晚饭都没吃。”“那你去敲门,劝夫人吃饭啊,傻坐在这里顶什么用?”周延庭推搡了施风一把,“你不去劝我去!”“劝过啦!”施风不满的将身子挪开一些,“夫人说谁也不许打扰她,她想一个人静一静。”“静一静?”周延庭诧异的瞪了施风一眼,“不会是厉仁那小子,不知进退的说了什么吧?”施风摇头,“我问过了,夫人什么也不肯说。”“不行,那我也还是要见夫人,夫人说过,有重要消息一定要及时通报她!”周延庭说罢撇下施风,径直就去敲里间的门,施风劝阻不及,也就随他去了。门应声而开,欢萦目光淡定的出现在门内,周延庭见此反倒略略有些吃惊,“夫人你没事吧,施将军说你……”“进来说吧”,欢萦从门旁让开,“我们回来时听说周将军亲自去核实消息去了,所以我们也一直在等周将军回来,到底有什么重要的情况,令周将军非要亲自去跑一趟呢?”周延庭跟着欢萦进到了屋内,施风尾随着进来,俩人先后一左一右的在宾客椅子上坐了。周延庭察言观色的仔细的审视了欢萦一番,并没有发现欢萦有什么异常,便稍稍放宽了些心道:“是这样的,属下们几经打探,获知那日在黄老庙被厉仁刺杀身亡的人是娄训的亲姑姑,叫白志兰,而当天夜里躲过一劫的娄训,还带了另外一个女人回宫,属下抓了几个经常去黄老庙行乞的叫花子,经询问证实,黄老庙中除了住有一位白观主外,还另有一位年轻貌美的小道姑,小道姑的身份来历没人知晓,但娄训似乎对这位小道姑很感兴趣,隔三差五的就要去一趟黄老庙,而且只去小道姑所住的偏屋,想必当夜娄训带回宫中的人,也一定就是小道姑了。”“死者是娄训的亲姑姑?”欢萦诧异的问道:“这个消息准确吗?”“准确,末将亲自去核实过了,也找到了那白志兰的坟,上面写着生出年月,以及坟主的名号等等,可以确定代娄训而死的是白志兰无疑。”欢萦瞪大眼睛,突然跌坐在床边,“这么说厉仁可真错的离谱,爽儿她并没有死吗?”“爽儿,爽儿是谁?”周延庭好奇的问道。“哎,此事说来话长,”欢萦摆了摆手道:“你先别管爽儿是谁,我且问你,你查过那白志兰的背景了吗?还有郎定远这些天的动静如何,何宁还住在郎定远的府上吗?”“白志兰的身份背景,末将已派人去核查了,恐怕还得等两天才能有消息回来,至于郎定远这两天他倒好像没事人一样,依旧按部就班的每日清早就出门去虎贲营练兵,直到晚上才回府休歇,何宁本人似乎已不在郎府上了,我们发现了他的另一个落脚点,夫人你猜是哪里?”“哪里?”欢萦问道。周延庭脸上浮出一抹古怪的表情,“就在皇宫附近,隔着两条街的距离,有一家周记茶庄,咱们的人曾看见何宁在周记茶庄内留宿过一夜,不过第二天一早何宁就又离开了。”“周记茶庄,皇宫附近……”欢萦双目转动,“这是不是意味着何宁下一步的行动,即将针对皇宫展开?”周延庭钦佩的点点头,“末将也是这么猜的,因为从周记茶庄不消一盏茶的功夫,就能直达皇宫的侧门,再者末将还获悉了另外一个重要情况,当夜负责缉拿刺客的禁军戍卫们,在厉仁跳崖后,却从坡下的小磨坊内搜出来一个被囚禁的女人,并将女人带回了皇宫。磨坊村有胆子大的村民,曾偷偷的从自家的窗户向外窥探过,他们都说禁军戍卫们带走的,是一个穿一袭黑衣的老女人,末将斗胆推测,会不会就是你们曾经见过的,被何宁一路挟来京城的跛脚女人?”欢萦看着周延庭蹙眉道:“可是何宁为什么要将宁棠儿困在磨坊内,除非他是故意让禁军戍卫们将宁棠儿带回皇宫中,否则根本无法解释这种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