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回梵净山中话说小蛟儿刚坐下不久,便听儿脚步声,跟着又听到一个豆沙喉声音说:“奇了!这婆娘跌到哪里去了?怎么不见的?”又是一个鸭公嗓说:“我们再找找,万一这婆娘没死,我们就闯大祸了。”突然,豆沙喉叫起来:“老侯,你看!这地上有一滩血。”“我们快在这一带搜索,这婆娘负重伤,准跑不了多远。”不久,小蛟儿眼前出现了二条劲装的黑衣汉子。一个面孔黧黑,仿佛如熏蕉了的树皮一样,一个面孔青白,几乎没半点血色,小鬼眉,尖下巴,仿佛似阴间里跑出来的鬼卒。他瞪着—双绿豆眼,鸭公般的嗓子喝问小蛟儿:“小和尚,你有没有看见一个受伤的婆娘,从这里跑了?”小蛟儿骤见这二条汉子,几乎吓了一跳。心想:这两个是人吗?他心疑这两个人是从山神庙里跑来的鬼卒和黑脸判官。他定定神说:“没,没有啊。”“真的没有?”一双绿豆眼,幽幽的绿光几乎要射穿小蛟儿的心。“真,真,真的。”绿豆眼一声冷笑:“小秃驴,老子问你,你衣服上的血是怎么来的?”小蛟儿不由朝自己衣服一看,一下怔住了,原来自己把妇人时,那妇人身上的血,沾在自己的衣袖上了。他人急智生,慌忙说:“这,这,这是我爬山不小心,划伤了手流出的血,血,血的。”“小秃驴,你再不说,老子一剑就挑了你。”绿豆眼说着,一把锋利的长剑,已指正了小蛟儿的胸口。“你,你,你别,别,别杀我。”“那你快说。”这时,豆沙喉说话了:“老侯,你别吓着他。”他蹲下来说:“小和尚,你告诉我们,那婆娘躲到哪里去了?”“我,我,我真的没看见呵!”豆沙喉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来,说:“小和尚,这银子你喜不喜欢?”“喜,喜欢呀!”“你说了,这一锭十两银子便是你的了。”“我,我,我说什么呀?”“告诉我们,那婆娘躲在什么地方?”“我,我,我真的不知道呵!”绿豆眼不耐烦了,说:“老焦,别跟他罗嗦,先挑了他再说。”说时,一剑朝小蛟儿心口刺来。绿豆眼满以为这一剑就刺穿了这个小和尚的心,可是莫名其妙的事一下子发生了,小和尚“呀”的一声叫起来,而绿豆眼老侯的身躯却凭空飞了起来,摔到了路边的一条深谷中去了。因为这一条山径,一边靠石壁悬崖,一边却下临深谷。豆沙喉老焦愕然了:这是怎么一回事?被刺的小和尚没有死,刺人的老侯怎么反而摔下山谷去了?他瞪着惊愕的跟望着小和尚:“你,你,你会邪术?”小蛟儿更是一脸的茫然之色:“我,我,我不知道呵!他,他,他怎么摔下去了?”小蛟儿一时也想不起来,自己身上穿了一件能防一般刀剑的宝衣,再加上他—身奇厚的真气,绿豆眼的利剑不能刺穿天蚕乌金丝织成的背心,反而给小蛟儿护体的真气震飞了,就像他震飞马凉一样。豆沙喉惊愕之后,又怒从心起,喝道:“小秃驴,老子不管你会邪术也好,不会邪术也好,先一刀劈了你,为老侯报仇。”他—把明晃晃的大刀,盖顶朝小蛟儿劈来,这刀势之劲,足可以劈裂一块大石。小蛟儿吓得两袖乱挥:“你别,别……”小蛟儿话没有说完,衣袖挥到豆沙喉的手臂上,“喀嚓”、“当啷”一声,豆沙喉的手臂不但断了,刀也跌了下来。豆沙喉感到无比骇然:“你,你——”吓得转身便逃。可是他没有逃多远,一道蓝光却追上了他,他连惨叫也叫不出来,“卜”地一声,便倒在山道上死去。小蛟儿更愕异得不知是什么回事,一看,这豆沙喉后脑中了一支蓝幽幽的铁钉,血正从后脑上汩汩流出来。小蛟儿又怔住了:是谁打死了他的,蓦然,他身后响起一阵笑声:“小和尚,你看什么?他没有死吗?”小蛟儿回身一看,是那位受伤的妇人,不知几时,已站在岩洞口了。小蛟儿问:“大婶,是你打死了他吗?”妇人一笑:“没有呀!”“那,那,那是谁?”“小和尚,你没看见那支铁钉么?”“看见了,它,它不是你放的?”“是呀!”“那他怎么不是你打死了?”“我没有呀!是铁钉打死他的。”妇人说着,纵身跃了下来,笑着问:“他死了不更好吗?”“大婶,他既然跑了,就不必打死他了,你——”小蛟儿不知怎么说下去才好。“小和尚,你心地可不错呵!”小蛟儿真不明这妇人,怎么杀人当没事一样。妇人又笑问:“小和尚,你救了我,我真不知怎么感谢你才好。”“大婶,不用了。你的伤好了吗?”“好了,要不我能跃下来吗?”小蛟儿想不到绮姐姐给自己的一瓶药,竟是这么的神奇,说:“大婶,你好了就好了。”“哎!你怎么老叫我大婶大婶的?”小蛟儿茫然:“不叫大婶叫什么?”“小和尚,我还没嫁人哩!你这么叫我,让人昕到了,还有人要我吗?”“对不起,我叫你大姑好不好?”妇人笑起来:“小和尚,看来你不是一个和尚,就是和尚恐怕将来也是花和尚,风流和尚。”“我怎么是个风流和尚了?”“一个和尚,怎么一见女人,就叫大婶、大姑的?”“那要怎么叫?”“你应该叫女施主才对,你师父没教过你吗了看来,你师父也恐怕不是一个正经和尚。”“不!我师父是个好和尚。”“哦?你师父是谁?”“人家称他老人家为三不医徐神仙。”妇人一怔:“什么!?你是徐神仙的徒弟?”“是。”“怪不得你有那么好的功力,竟能将绿豆眼震飞了!小和尚,你说,我该怎么报答你?”“大姑,不用了!”“小和尚,你知不知我怎么报答你?”“你怎么报答我?”“我想杀了你。”小蛟儿一怔:“什么?你要杀我?”“是呀!这就是我对你的报答。”半晌,小蛟儿问:“有你这样报答的吗?”“怎么没有?现在你不是看见了?”“喂!你讲不讲道理的?我好心救了你,你怎么反要杀我了?”妇人展笑道:“这是我的报答呀!我杀你,然后将你火化,一来送你上西天;二来我把你的骨灰永远放在我家里,日夜供奉你,这不是最好的报答么?”小蛟儿感到这个妇人不可理喻,掉头便跑。妇人嘻嘻哈哈地笑起来:“小和尚,你别跑呀!”声落人起,妇人一转眼便落在小蛟儿的前面,拦住了他。小蛟儿想不到这妇人的轻功这么好,吓得退后了几步:“你,你……”“小和尚,我要报答你啦!”“我,我,我不要你报答。”“你不要也不行,不然我会一世也不舒服的。”“你杀了我,会舒服么?”“当然舒服啦!”妇人一伸手,小蛟儿就似小鸡般被提了起来,笑问:“小和尚,你跑呀!”小蛟儿极力挣扎,一掌朝妇女推来。妇人似乎不畏小蛟儿浑身的真气,以掌相迎,双掌一拍,妇人不但放下了小蛟儿,人也后退几步,面露惊愕之色,问:“小和尚,你到底是谁的门下弟子?你绝不是三不医徐神仙的徒弟!”“我怎么不是他的徒弟了?”“你这一身内劲,是星宿海一派的武功,瞒得了别人,瞒不了我。说!你到底是谁的徒弟?不然,我真要杀了你了。”小蛟儿对这妇人没半点好感了,气忿地说:“你不要管我是谁的徒弟好不好?”“小和尚,你知不知道,你闯进了什么地方?”“什么地方?”“梵净山。”小蛟儿愕异:“什么?这是梵净山?”他看了看四周,“不像呵!”妇人惊异:“你去过梵净山?”小蛟儿摇摇头:“我没去过。”“那你怎知这不是梵净山?”“我听人说,梵净山是武陵最高的一座山,风景优美,古寺众多,怎么不见一间寺庙的?”“小和尚,看来你是要去梵净山了?”“是呀!”“那你更该死。”“什么?梵净山不准去?”“不错,不但梵净山不准去,先是闯进梵净山周围五十里以内的地方,也得死。这里,正是梵净山五十里以内的地方。小和尚,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杀那个豆沙喉,不让他逃走?”“因为他闯进了这里?”“对呀!因此我才追杀他们,没想我一时不小心,摔下悬崖,要不,他们两个早死在我的手上了。”小蛟儿登时像哑子吃黄莲,有苦说不出来。暗想:看来我救错人了,害死了那两位大叔。早知这样,我将她藏身的地方说出来不更好?也不会弄到自已给这女子杀掉。妇人问他:“小和尚,你怎么不出声了?”“你定要杀我,我出声有用吗?”妇人叹了一声:“其实我不想杀你,我要杀你,刚才你与他们交手时,我趁机一下将你杀了不更好?可是现在,我一定要杀你了!”“为什么?”“因为你根本不是徐神仙的徒弟,而是星宿海的门人。星宿海的门人来这里,一定没安好心。”小蛟儿着急起来:“大姑,我真是徐神仙的徒弟呵!要不,你去问问徐神仙。”“小和尚,到了现在,你还想骗我吗?你说,你跑来梵净山干什么?”“我……”“小和尚,说不出来吧?好了,看在你救我的情份上,你说出实话,我可以放你走。”“大姑,我是来找一个人的。”“找谁?”“地贤夫人。”小蛟儿的回答,妇人似乎早己在意料之中,微笑问:“你找地贤夫人干什么?”“学武功。”“学武功啦!”妇人嘻嘻地笑起来,“夫人果然说得不错,星宿海的人,没一个是好人,来这里动机不良。好了,小和尚,看在你说实话的份上,你走吧,我不杀你。不过,你以后千万别再闯进这里了。”“你不让我学武功?”“你还想学武功哪!小和尚,你想活命的,我劝你还是早点离开这里的好。”小蛟儿心想:难道这妇人已知道我的父母,也和小琴姐姐一样,怕我学了武功为父母报仇么?想到这里,小蛟儿不知是难受还是失望,看来,没人愿教武功了。妇人又说:“小和尚,你怎么还不走?”小蛟儿本想转身就走,但想到天圣老人临死时,吩咐自己一定要找到地贤夫人,便说:“我还没找到地贤夫人呀!”妇人说:“小和尚,你要是见了地贤夫人,准死无疑了!我数一二三,你再不离开,我就杀了你。”“大姑,你就是杀了我,我也要见地贤夫人。”妇人想不到小蛟儿竟这样不怕死,怔了一下,问:“小和尚,你以为你见到了地贤夫人,她就会传你武功么?”“她传不传我武功,我不在乎,但我一定要见见她才行。”“哼!等你见到了夫人,你还想活命么?”“她会杀我?”“夫人何止要杀你,她会将你折磨得九死—生,到那时,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后悔就迟了。”小蛟儿怔住了:地贤夫人真的是那么残忍凶恶可怕么?可是天圣老人怎么要我向她学武功的?妇人说:“小和尚,你还不走!是不是寿星公吊颈,嫌命长了?”“我……”突然间,小蛟儿身后有个阴森森的声音响起来:“你,你还想离开么?”小蛟儿回头一看,不由吓了一跳,这是一位高高瘦瘦酌老妇人,突额深目,虽然是白发童颜,但脸皮皱得像风干了的桔子皮,一双目光却冷得像寒光一样,不知几时,竟然无声无息地站在自己背后。小蛟儿几疑她不是人,而是山中出老山妖,惊恐地问:“你,你,你是,是,是人还,还,还是鬼怪?因为要是人,怎么行动不见响动的?”老妇人桀桀怪笑一声:“小和尚,你不是要见我吗?”“你,你是……”“我就是地贤夫人。”小蛟儿又是吓了一跳:“什么!?你,你,你就是地,地、地贤夫人?”他怎么也没想到,地贤夫人比他想象中的更可怕。妇人说:“小和尚,她就是地贤夫人,你不是要见她么?”“你,你,你真的是地贤夫人?”地贤夫人发怒了:“老身难这是假的吗?”小蛟儿慌忙拜倒说:“老,老,老夫人,请原谅小蛟儿不知,现,现在小蛟儿给,给,给你老人家叩头了。”妇人笑着说:“小和尚,看来你顶有礼貌呵!嘴巴也怪甜的。”老妇人“哼”了一声:“小和尚,少跟老身来这一套。像你这样的叩头虫,老身见得多了!不见一千,也见过九百九。说!你要见老身干什么?”“请,请,请你老人家教我武功。”“谁叫你来的?是不是那个姓黄的小子打发你来的。”小蛟儿愕然:“姓黄,他,他姓黄么?”“什么!打发你来,你连他姓什么也不知道么?”“老,老人家,我,我真的不知道。”“那他总有个称呼吧?”“他,他,他叫天圣老人。”老妇人一听“天圣老人”四个字,不由全身震了一下,眼也亮了:“什么?是那个老混蛋叫你来的?”小蛟儿一听老妇人称天圣老人为老混蛋,顿时反感了,站起来说:“老人家,请你对他客气一点,他是个好人。”“什么好人?是老混蛋,老糊涂,老不死的。他要不是老混蛋,为什么收了那么一个黑心肝的弟子?”小蛟儿一听,一言不发,转身就走。因为天圣老人是小蛟儿心目中最好的一个好人,不惜一死而输给了自己功力,现在他听老妇人这么破口大骂,哪里受得了。妇人一手将他搂过来:“小和尚,你怎么走啦!你不是要夫人教你武功么?”小蛟儿忿忿说:“你们这么骂他,就是你们教我武功,我也不想学了。”妇人笑起来:“夫人,看来这个小和尚顶有骨气呵!”老妇人不屑地说:“什么骨气,顶多也是一个小混蛋,不知死活的小混蛋。”停了一会,她又说:“好了,我不骂他了!这老不死的,这二十多年来,他死去哪里了?”小蛟儿说:“他,他死了。”“什么!?”老妇人一只瘦得如鸡爪般的手,一下将小蛟儿提过来问:“他死了?他怎么死的?是不是你们害死他的?”小蛟儿挣扎着:“你,你,你放了我。”虽然小蛟儿有一身与众不同的奇厚真气,可是老妇人这只鸡爪般的手,似乎有一道磁力似的,小蛟儿怎么也挣扎不开。老妇人阴森森地说:“小混蛋,你不说清楚,老身将你一身皮剥下来,然后将你一寸寸砍断。说,他是怎么死的?老身知道这老不死的,练得世上少有的真气,只要不散功,他可以活一百到二百岁。”小蛟儿挣扎不了,只好说:“他老人家的确是散功而死的。你,你放我下来,你这样提着我,不吃力吗?”妇人听小蛟儿最后一句天真而有趣的话,几乎忍不住要笑起来。可是在地贤夫人恼怒和伤心的情况下,她却不敢笑。因为地贤夫人一直在暗恋着自己的师兄——天圣老人。不知是性格上的原因还是其他什么缘故,这一对师兄妹几乎一见面就吵起来,结果不欢而散,两人到老,始终没有结合在一起。地贤夫人放下小蛟儿:“好!小混蛋,我放下你,但你别想跑。说,是不是他将功力散到你身上去了?”小蛟儿惊愕:“你,你怎么知道的?”“嘿嘿,小混蛋,老身从你挣扎的劲力,就看出来。说,他是不是嫌活够了,将功力用破顶贯输之法,散进你身上?然后功散人亡?”“是。”“他为什么这样?”“因为他给一伙恶人关了二十多年。”“凭他一身盖世的功夫,能关得了他么?”“因为,因为他给人挑断了经脉。”“谁!?”地贤夫人眉发皆张,愤怒得一掌拍到身边一块岩石上,轰然一声,这块岩石顿时粉碎,乱石横飞。小蛟儿吓得脸都黄了,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位瘦得像骨架的老太婆,竟然有这么厉害的掌劲,要是一个人给她一拍,那不粉碎吗?地贤夫人厉声问:“小混蛋,你为什么不说?是谁挑断了他的经脉?”“他老人家说,是他那不肖的弟子。”半晌,地贤夫人厉声惨笑起来:“好,好,这个老混蛋,这是他应有的混蛋报应,谁叫他不听我的话,收了那么一个好弟子!”地贤夫人突然收声,冷森森地盯着小蛟儿,问:“你怎见到那个老混蛋的?”“是条大蛇衔我去见他的。”地贤夫人与妇人都愕异了:“什么?是条大蛇衔你去见他?”“是呵!”小蛟儿将自己在魔鬼峡的经过,一五一十说了出来。地贤夫人审视他半晌:“所以那个老混蛋就叫你来找我,要我教你武功?”“是!”地贤夫人又大怒起来:“这个老混蛋,死了活该,为什么我要教你这小混蛋武功?”小蛟儿一听,回头便走。地贤夫人反而一怔,一伸手又将他抓过来:“小混蛋,你怎么又走?”“你不教我武功,我不走干吗?”“你不学了?”“我自己练。”“什么?”地贤夫人望望身边的妇人:“梅英,这小混蛋说什么来?”原来这中年妇人叫梅英,她说:“夫人,这小混蛋说自己练呀!”“自己练?好!我老身看这小混蛋怎么自己练的。梅英,将他带回去!”“是!夫人。”小蛟几急了:“你不教我武功,带我回去干吗?”地贤夫人冷森森地说:“小混蛋,你怎么事先不打听,谁到了这里,能活着走么?”梅英笑着说:“小混蛋,我叫你走你不走,现在想走已迟了。”“你,你,你们要杀我?”“小混蛋,没办法啦!你想走,最好睡在四块木板里。”“四块木板?是棺材吗?”“对了!只有死人才能走。你想不死,只好留下来。小和尚,看来你只好脱一层皮了。”“喂!你们讲不讲道理的?”地贤夫人诈听不到,问梅英:“这小混蛋又说什么了?”“夫人,他说我们不讲道理呵!”“道理?道理几多钱一斤?”小蛟儿怔住了,道理,有称斤论两的吗?还问多少钱一斤。看来这两个女人是不讲道理的,我跟她们讲道理,不白费劲?蓦然间,从深谷中爬出一个人,嘻嘻地笑道:“小兄弟,这一下你碰上麻烦了!”小蛟儿瞪大了眼睛:“东方叔叔,是你?”小蛟儿又是想不到,叫化东方望也来到这里了。东方望笑笑:“不是我,是你吗?”地贤夫人似笑非笑地盯着东方望,问梅英:“你看,这个爬上来的是活人还是死人?”“夫人,我看他是个活死人。”“不错,等会他就是一个死人了。”小蛟儿急了:“东方叔叔,你快跑呵!她们会杀你的。”梅英笑起来:“小和尚,你这不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吗?还管他人呢!”东方望笑着:“小兄弟,不要紧,起码我叫化现在还是一个活死人,不想睡进四块木板中去。”地贤夫人阴森森说,“恐怕你连四块木板也没有,躺进野兽的肚子里。”“是吗?那我叫化有福气了,冬不怕冷,夏不畏热,一年四季,在暖房中了。”“叫化,你纳命吧!”地贤夫人说着,一掌轻飘飘地拍来。东方望一闪跃开,面色愕然,对小蛟儿说:“小兄弟,看来我叫化想不死也不行了!你快走,不然来不及了。”“不!叔叔,你快走,别管我了。”东方望想再说,地贤夫人身似幻影,已来到他跟前,又是轻飘飘地拍出一掌,别看这一掌轻飘飘地,却是邪派中一种最阴柔的掌力,谁大意接上了,准死无疑,死后浑身软得像团棉花,不但筋骨寸断,连五脏六腑也碎了。东方望仗着自己与众不同的轻功,跃到悬崖上的一株小树上,一边说:“小兄弟,快走,我叫化今日恐怕救不了你。”地贤夫人见东方望连闪自己两掌,点点头说:“看不出你这叫化,轻功倒属上乘一流,但你今天是怎么也走不了。”她转身对梅英说,“你快将这小混蛋捉回去,小心!用重力封了他的穴位,一般指力,是封不了他一身奇厚真气的。”“夫人,我知道。”梅英笑着对小蛟儿,“小和尚,你听见了没有?我现在要捉你哪!”“大姑,你捉我好了,你叫夫人放我东方叔叔走好不好?”梅英奇异地望着小蛟儿,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么一个十岁的孩子,竟然能牺牲自己,而保护他人的,便说:“夫人要杀一个人,谁也劝不了。小和尚,要不,你去求夫人吧!”“我求她,她会答应吗?”“很难说,夫人喜怒无常,说不定你求她,她一下高兴起来,放了你那个叫化叔叔。”小蛟儿高声向地贤夫人说:“夫人老人家,我跟你回去,你放了我东方叔叔好不好?”“哼!小混蛋,这叫化就是老身放了,也非得教训他一下不可。”“夫人,你想怎样教训我东方叔叔的?”“砍去他一条脚,或者断去他一只手。”小蛟儿呆了,有这样教训人的吗?说:“那我东方叔叔不残废了吗?”梅英说:“残废不比死好得多?”BR>“不行,要砍,砍我的手好了。”地贤夫人说:“梅英,快将他捉回去,别跟这小混蛋再罗嗦。”这时,东方望以轻灵的轻功,往深谷中石壁上横长着的一株树跃去了,地贤夫人也纵身追去。梅英取了一口气说:“小和尚,你认命吧。谁叫你什么地方不去,却去梵净山,这是你自找的。”说时,出手便封了小蛟儿的要穴,把小蛟儿像小鸡般提起,往梵净山而去。地贤夫人所住的地方,是梵净山一处连猿猴也到不了的幽谷中,不但在幽谷中,而且还是在幽谷半坡石壁上的岩洞中。这岩洞不像其它岩洞幽森森的不见天日,而是一进洞口不远,便是另一番天地,花红柳绿,阳光明丽,所有亭台楼阁,不但隐现在花木深处,更依石壁山势而建,别有—种令人意想不到景色,仿佛似神仙居住的地方,各种不知名的珍禽异鸟,在花木中飞翔啼鸣。所谓岩洞口,不过是一道石洞口而已,而且还通过一条危险异常的石阶才上得来,再没其他小径可到达,这里上是千仞石壁,下临悬崖。不论从上从下,都不能走进这座梵净山庄,只有爬那道石阶,穿过石洞门,才能进来。梵净山庄,竟然建在幽谷中的半壁悬崖一块奇异和风景幽美的小*平地上,怪不得武林中任何一流上乘高手也无法侵犯了,何况地贤夫人武功高深莫测,怪异非常。她身边的四大女伴:梅英、兰英、菊英、竹英,几乎个个都是一流的上乘高手。除了这四大女伴,还有十多位少女,都各有—门独特的武功护身,她们和四大女伴,每日在梵净山四周五十里内巡视,只要有不轨的人物想窥探梵净山庄,就是不死在深谷野林中,也必然身带重伤而逃。不死不伤的,除非是四大女伴和地贤夫人手下留情。梵净山庄,可以说是女人们的天下,没—个男人。这些妇女,都是地贤夫人收养下来的无依无靠的寡妇和孤女,而且还须有一定的慧根和自愿留下来,不然,地贤夫人还不要哩。梵净山庄并不是一个慈善的地方,地贤夫人也不是—个心慈的人,她杀起人来,半点也不手钦,甚至很残忍。用武林中的话来说,她是—个亦正亦邪的人物,喜怒无常,一切由心。不过,武林中知道地贤夫人的人不多,一来她深居在梵净山的幽谷中,从不在江湖上走动;二来她不去招惹武林人士,除非你去招惹了她,但凡是招惹了她的人,大多数变成了死人,不会说话了。小蛟儿,可以说是唯一能进梵净山庄的男人了,—面他不是自己走进来的,是给人当小鸡似的捉了进来的。当梅英将小蛟儿捉进梵净山时,梵净山所有妇人和少女,像看见一只希奇古怪的动物一样,惊讶得睁大了眼睛,有人问:“梅姐姐,你怎么将这个小光头捉进来的?为什么不杀了他?”小蛟儿更吓得面无人色,怎么这些妇人和少女一个个长得不错,有的还生得顶美哩,却开口就杀人的?难道她们不是人?要杀人才高兴么?小蛟儿感到必死无疑了,地贤夫人回来,不知怎么折磨自己。梅英笑道:“你们别问,这是夫人的命令,要我将这小和尚捉回来。”一个粗壮得似男人般的妇人说:“梅姑娘,我们这里是块清静的地方,却叫这个小和尚身上的气味熏坏了。要是我,在半路上就将他杀了,就是夫人问起,不能说他不老实,想逃跑么?”“林嫂子,一个被重手封了穴位的孩子能逃跑么?”“什么?用重手?”林嫂愕异了。“这小孩子的内劲异常深厚哩。好了,林嫂子,我将他交给你,千万别让他跑了,不然,夫人一发怒,你吃饭的家伙会掉下来。”林嫂听了心头悚然,说:“梅姑娘,你放心,我将他关在石屋里,要不,我先砍掉了他一双腿好不好了?”小蛟儿大叫道:“你别砍我的腿,我不跑就是。”梅英笑问:“你说话算不算数的?”“我骗你,是四脚爬爬好不好?”梅英笑着,对妇人说:“林嫂子,那就不用砍掉他的一双腿啦!关在石屋里就行了!”“好吧!”林嫂一只似葵扇般的大手,一下将小蛟儿提过来,丢进石屋里。所谓石屋,就是石壁的一个小小岩洞,洞口是道铁闸,别说关人,就是关一只老虎,也没法跑出来。林嫂对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子说:“小芽菜,你看住这个小光头。他要是不老实,你就用刀砍掉他的脚。”“妈!我知道啦!”林嫂走开后,小芽菜望着小蛟儿,小蛟儿也望着小芽菜,两个人都没出声。半晌,小芽菜好奇问:“小光头,你怎么头上没头发的?”小蛟儿感到好笑:“剃掉了!”“你剃它干吗?”“当和尚,不剃光它,能当和尚吗?”“当和尚很好玩吗?”“不好玩。”“那你为什么要当和尚的?”小蛟儿给不懂事的小女孩问得啼笑皆非,他当和尚,只不过是跟随徐神仙学医,以免别人注意生疑才不得已当的,这事又怎能向这小女孩说,恐怕说了,这不懂事的小女孩还会问出一些难以回答的话来哩。他有点不相信这个女孩真会砍自己的双脚,问:“姐姐,你会砍我的双脚吗?”“你不老实,我会的。”小蛟儿怔住了:“你砍过人的双脚吗?”“砍过!”小蛟儿简直不敢相信,睁大眼睛问:“真的?”“你不相信?我真的砍过啦!”“你为什么要砍人的双脚?”“因为他想逃跑呀。”小蛟儿不出声了。小芽菜说:“你放心,只要你不逃跑,我就不会砍下你的双脚。”这时,一个跟小芽莱差不多的小姑娘走进来,问:“姐姐,你跟这个臭男孩说什么的?”“妹妹,他不相信我会砍人的双脚。”新来的小姑娘撇撇嘴说:“他不相信,你就砍下他一双脚让他看看嘛!”小蛟儿慌了,喊道:“你别砍,我相信。再说,我也不想逃跑呵!”小姑娘不屑地扫了他一眼:“臭男人,没有一个是好的。”说着,梅英走了过来,笑问她们:“小芽莱,小菜心,你们怎么吓得这个小和尚大喊大叫?”小芽菜说:“梅姑姑,这小光头比老鼠还胆小,妹妹—句话,就将他吓得大喊大叫起来。”梅英说:“好啦!现在夫人回来了,叫我将这个小和尚带去见她。你们别以为他胆子小,他胆大包天哩!要不,他怎敢一个人闯梵净山的?”梅英说着,打开了铁闸,打开了小蛟儿被封的穴位,说:“小和尚,走吧,是生是死,就看你的命啦!”小蛟儿提心吊胆地跟着梅英来到一个雅洁的楼阁上。地贤夫人端坐椅中,扫了小蛟儿一眼,问梅英:“他在路上老不老实?”“夫人,这小和尚还算老实。”小蛟儿心想:我给你们封了伏兔穴,跑不能跑,不老实行吗?地贤夫人面无表情地“唔”了一声,问小蛟儿:“小混蛋?你现在想生还是想死?”“我当然想生啦!”“你想生可以,但要在我这里服八年苦役,担水、扫地、打理花木。在这八年中,只要有一件事做错了,我便杀了你。还有,不得在这里跟所有的人乱说一句话,乱说了,她们也可以杀你。”小蛟儿想了想说:“夫人,你还是将我杀了吧!”“哦!你捱不了苦?”“夫人,我不是怕捱苦。八年长长,万一我不小心做错了一件事,说错了一句话,那还不是死吗?迟死不如早死,你还是现在杀了我吧。”“只要你不是存心做错事,说错话,我不会杀你。不过,砍去一只手一只脚是免不了。”“那我不残废了吗?”“残废总比死好吧?”“不行,你还是杀了我的好。横坚我也不想活了。”地贤夫人冷冷地盯着小蛟儿:“你以为老身不敢杀你么?”“不,不,我没有这样想呵!”“你不怕死?”“怕呀!不过迟早都是一死,怕也没有用呀!”地贤夫人大怒起来,一拍椅子:“梅英,兰英,将这小混蛋拉出去活埋了。”“是!”梅英兰英双双走出来,架起小蛟儿来到一棵树下。梅英说:“小和尚,你看清楚点,这里是你葬身之地了。其实,你何必这么傻,有生路不走,偏偏要走一条死路。”小蛟儿一看,树下早已挖好了一个大坑,显然地贤夫人早已准备将自己活埋在这一棵树下了。既然如此,又何必多说?看来,都是自己父母为恶太多,这报应才落在自己身上,但愿自己一死,免去了仍在世上的母亲的罪恶就好了。梅英看着他又问:“小和尚,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只要你说一声,我便去告诉夫人。”现在小蛟儿只求一死,能免去母亲的恶行,摇摇头说:“大姑,不用了,你让我死去吧,早死也好,早了结痛苦。”“小和尚,你有什么痛苦的?”小蛟儿想说出,但一想有关自己母亲的事,嘴唇略动了一动,便不出声。“你是怕受那八年的痛苦?”小蛟儿随口应道:“是!”“噢!原来你这小和尚这般没出息。好吧,你跳下去吧。”小蛟儿求死心切,不愿申辩解释,真的跳了下去。心想:早知道有这么一天,不如在巴山时跳下崖死去好了,可惜辜负了师父徐神仙救活了自己的一片心意。往往一个人不怕死或想死,偏偏却死不了。小蛟儿正是这样。正当小蛟儿跳下去准备给活埋时,地贤夫人走了出来,问:“这个小混蛋怎样了?”梅英说:“夫人,这个小和尚怕受八年的苦,宁愿死哩!”“是吗?好,他想死,老身偏不让他死。他怕受苦,老身偏让他尝尝八年之苦。梅英,兰英,将这个小混蛋拖上来。”小蛟儿说:“我想死也不行吗?”“嘿嘿,老身的话,就是金口玉牙,说不行,就是不行。梅英,将他带到楼阁上去。”小蛟儿再次踏入楼阁,地贤夫人准备了一张卖身契,令小蛟儿打手指模,说:“小混蛋,这是你的卖身契。在八年里,你是老身的奴仆,一切行动听老身的,你要是不听,老身会将你弄得死去活来,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小蛟儿一心想死,什么也不怕了,抗议道:“我不打手指模,我更不做你的奴仆。”“小混蛋,你不后悔?”“不打就不打,有什么后悔的?”“是吗?”地贤夫人衣袖一挥,说:“将东厢门打开,让这小混蛋看看。”东厢房打开了,小蛟儿看见一个人给倒吊在屋梁上,脚朝天,头朝地。再细心一看,惊叫起来:“东方叔叔,是你?”东方望不知怎样,给地贤夫人捉到梵净山庄了,受倒吊之苦。但他仍笑嘻嘻地说:“小兄弟,你现在看我叫化有没有趣?这座梵净山庄也真怪,什么都颠倒了,人也颠倒过来了。你看我颠倒,我看你也颠倒啦!”小蛟儿想不到东方叔叔这时还有心情说笑话。他难过地说:“叔叔,都是小蛟儿害了你了!”“没有呵!我叫化觉得顶好玩的。”小蛟儿朝地贤夫人大声说:“你,你快放我叔叔下来。”地贤夫人说:“小混蛋,你想我放他下来可以,但你先得在这卖身契上打下你的手指模。”“我打了,你就放了他么?”“不错,放了他。”“放他离开梵净山,不会砍他的手脚?”“嘿嘿,小混蛋,你敢与老身讲条件么?”“你不放我叔叔,我宁愿与我叔叔一块儿死。”地贤夫人目露惊奇之色:“想不到你这个小混蛋,顶讲情义的。好!我放这叫化离开梵净山,不伤他皮肉,但你得八年做我的奴仆,生死由**纵,不得变卦。”“只要你放了我叔叔,就是八十年,我也不变卦。”“小混蛋,你想清楚一点,这八年可不是好受的。”东方望这时说:“小兄弟,这卖身契上你千万打不得手指模,不然,你一生就完了。我叫化宁愿死,也不愿称受八年之苦。”小蛟儿说:“叔叔,你不知道的,我小蛟儿打也死,不打也死,不如我打了,换得你能平安地离开梵净山。”地贤夫人冷冷的面孔露出了一丝微笑:“小混蛋,看来你并不全混蛋,这一点你倒想得顶透的,好!你快打上你的手指模,我便立刻放了他。”“夫人,你老人家可不能骗我啊!”“小混蛋,老身要杀你们,易如反掌,何需要骗你?可是,你这小混蛋骗了老身又怎么样?”“要是我骗了夫人,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好,好!你快在卖身契上印下你的手指模,老身立刻放了这叫化。”小蛟儿在卖身契上印下了自己的手指模,这一来,小蛟儿不啻将自己卖给梵净山庄了,东方望叹了一声说:“小兄弟,你这是何苦!”“叔叔,小蛟儿只求你安全离开这里,什么都愿意了。”地贤夫人立刻命人放下了东方望,又对梅英、兰英说:“你们两人押解这叫化离开梵净山,免得这叫化一身脏气染污老身这片净土。”小蛟儿这时又说:“夫人,我希望我能送叔叔离开这里,可以吗?”“小混蛋,你害怕老身在半路上杀了这叫化?好!答应你,不然,你这小混蛋是不安心的。”“多谢夫人。”小蛟儿又叹了一口气说,“夫人,其实你杀了我不更好?何必又叫我受八年苦?”“谁叫你这小混蛋不怕死的?老身喜欢看你受八年苦。小混蛋,你是不是,后悔了?”“不,不!我不后悔呵!”小蛟儿真担心这位不近人性的老太婆一下发起怒来,杀了东方叔叔。“那你罗嗦什么?快去!”“是,是!”小蛟儿慌忙应着,跟随梅英、兰英与东方望一块离开梵净山庄,走出洞口,穿出幽谷,一直送到梵净山的山脚下。临分别时,东方望眨眨眼皮,对梅英,兰英说:“两位大姑娘,我叫化想跟我小兄弟说两句知心话,请你们避开一下。”兰英扬扬眉问:“我们听不得吗?”“听得,听得,不过你们听了,会感到面红的。我想,你们还是别听的好。”梅英笑问:“什么话会令我们面红的?”“噢,男人们什么肮脏说不出来?你们要听?”“你这该死的叫化,我真不明白,夫人怎么不杀了你。”梅英转身对兰英说:“妹妹,我们离开,让他们说去。”“姐姐,不怕这叫化不安好心,拖了这小和尚逃跑吗?”东方望笑着说:“对了!我叫化还是不安好心,想带小和尚跑呵!”梅英哼了一声:“在这梵净山五十里内,谅你也不敢。”说着,她拉兰英远远地避开了。小蛟儿问:“叔叔,你要跟我说什么话?”“小兄弟,现在我们跑吧,凭我叫化的这一身轻功,除了那老太婆外,没人能追上我们。”小蛟儿吓了一跳:“叔叔,这行吗?”“小兄弟,有什么不行的?快!”小蛟儿摇摇头:“叔叔,我发了誓呵,会遭到天打雷劈的。”“噢!你怎么这般糊涂!跟那没人性的老太婆守什么誓言?我叫化发誓当吃生菜,从来不管什么雷公雷母。”“叔叔,难道你说话不算数吗?”“嗨!小兄弟,这要看什么人了。对正人君子,我叫化是一诺千金,对邪魔人物,我叫化当打哈哈,说过的话当没说过。小兄弟,我们走吧,不然来不及了!”“不!叔叔,爷爷教我,一个人千万不能欺骗别人,要讲信用。”东方望给小蛟儿弄得啼笑皆非,心想:怪不得地贤夫人骂他为小混蛋。看来没骂错,真混蛋极了,与奸邪之徒讲信用,既害自己,也害别人。他问:“小兄弟,你甘心受那老太婆八年的折磨?”小蛟儿抱着赎罪的心情说:“看来我命该这样,怨不得别人。”东方望真摸不透小蛟儿心里想的什么,怎么也想不到小蛟儿为了赎父母之罪,而苦了自己,他看了看小蛟儿,试问:“小兄弟,你是不是想偷学这老太婆的武功,有意留下来?”小蛟儿摇摇头:“这老太婆这么凶恶,别说她不愿教我武功,就是教我,我也不想学她的武功了。”“那你为什么不跟我走?你是不是担心走不了,给她们捉回去杀死?小兄弟,这一点你放心,凭我叫化的功夫,那两位大姑娘无法追上我。”小蛟儿一听,不由触发了自己在流云庄的事来,当时自己要是真的跑掉了,司剑姐姐和肥大婶不给自己母亲杀掉吗?便说:“叔叔,你这么说,我更不能跟你走了。”东方望愕然:“为什么?”“叔叔,我们一走,会害了两条人命的。”“会害两条人命?害谁?”“就是跟我们的两位大姑呀,我们真的跑掉了,那凶恶的老太婆不杀她们么?叔叔,你何苦为了我而害死她们?”东方望一听,不由以一种惊讶而又复杂的目光望着小蛟儿。东方望识人可算多了,他从来没见过这么个只为他人安危而不想自己的人,何况他只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一颗心比明亮的珍珠还来得可贵。他不禁由衷地感动了,感叹地说:“小兄弟,既然这样,我叫化再不劝你,但愿青山常在,绿水常流,我们今后能再见面,我叫化永远也忘不了小兄弟救我之情。”“叔叔,你千万别这样说,都是小蛟儿害了你。叔叔要不是为了我,怎会给那老太婆捉住的?叔叔,小蛟儿还有一件事想托你。”“小兄弟,你说吧。你要托什么,我叫化就是往火里跳也行。”“不!不是那样。叔叔,甘大伯有一件宝衣赠给我,我想托叔叔交回给他。”“哦!什么宝衣?”“叔叔,是一件能避刀剑的宝衣,甘大伯和绮姐姐怕我路上有危险而叫我穿上,现在我来到了这里,再用不着了,叔叔带回给他们吧。”东方望讶然:“小兄弟,你不怕我叫化起贪心吞了它吗?这么一件宝衣,是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珍品,不论是谁知道了,都会起贪心。小兄弟,这事你以后千万别再跟任何人说,更不能托给他人。小兄弟,我叫化任何事都可以答应你,但这事不能。要交,你以后亲手交回给他们好了,我叫化怕这么一来,又招来杀身之祸了!”“叔叔,这怎会招来杀身之祸的?”“小兄弟,我叫化可不同你,喜欢饮酒,一饮起来没完没了,不醉不休,万—醉倒了,宝衣亮给人看见,那不要了我叫化的命吗?”“叔叔,你不饮酒不行吗?”“噢,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叫化什么都不贪,就是贪杯。再说我叫化夜宿破庙、坟头、巷尾的,更难保不让人看见。小兄弟,你还是托别的事叫我办吧。”“叔叔,我没别的事了。”“没有,我叫化走啦!小兄弟,你心里不会怪我吧?”“我怎会怪叔叔的?叔叔说的也是。”“小兄弟,难得你这么体谅我,我叫化真的走了!”东方望说时,身形一晃,人已跃出丈外,转眼便不见了。东方望一走,梅英和兰英走了过来,梅英微笑问:“小和尚,你怎么这般傻,不跟着他跑的?”“我跟他跑干吗?”“你不想逃生?”“大姑,我跑了,你们怎么办?”梅英点点头:“小和尚,还算你聪明,你看看前面,你想,你逃得了吗?”小蛟儿往前面一看,不由怔住了。地贤夫人不知几时身似幽灵般地在前面一棵树上出现了,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梅英说:“小和尚,幸而你没跟那叫化子跑,不然,你和那叫化都没命了。”小蛟儿不由惊出了一身冷汗。心想:幸好没有跟叔叔走?不然,自己死了没什么,却又害了叔叔。梅英大声对地贤夫人说:“夫人,这小和尚还算老实,没跑呵!”地贤夫人点点头,冷冷地说:“他跑?他跑得了吗?那只有更受苦!梅英,带他回去吧!”跟着,声落人也消失,又像幽魂似的,一下又凭空不见了,看得小蛟儿惊骇不已。兰英似乎对小蛟儿有好感似的,拉着小蛟儿的手温柔地说:“小蛟儿,我们走吧!”“是!姑姑。”一声“姑姑”,叫得兰英心里高兴,暗想:这孩子不但心地极好,嘴巴也顶甜的,连喜怒无常的夫人也舍不得杀死他,破例地将他留了下来,便问:“小蛟儿,你受得了八年之苦吗?”“姑姑,我希望我受得了。”“受不了你怎么办?”“受不了咬着牙受下去,大不了就是死。”“噢,小蛟儿,你千万别作这糊涂的打算,年纪轻轻的,怎么想死的?你一定要忍受下去,说不定日后有你的好处。小蛟儿,你听我的话,真的受不了,你来告诉我,我会帮助你的。”小蛟儿想不到梵净山庄也有一个关心和爱护自己的人。就像自己在锁龙帮时,有一个在暗中关心自己的白龙夫人一样。看来这世上,好人还是处处有的,并不是全都是坏人。他激动地说:“姑姑,小蛟儿多谢你。”“是吗?那你以后别想到死呵!”“好的,我听姑姑的话。”本来小蛟儿留下来,除了救东方叔叔外,什么也看开了,生死置于度外,打算以后在痛苦受不了时,一死了之。现在,兰英的关心又燃起了他一线做人的信念。“小蛟儿,这才是有出息呵!”梅英笑道:“妹妹,看来你对这个小和尚起了同情心了。”“姐姐,难道你心里不关心他么?”“这么一个糊涂的小和尚,本来他可以走的,他却偏偏不走,说什么要见夫人,现在好啦!这是自找苦来受,我关心他干什么呵!”小蛟儿听了默然无语,梅英并没有说错,当时梅英的确叫自己走,要怪只能怪自己了。他低叹了一声说:“大姑姑,你的好心,我记在心里。”“你这小和尚,谁要你记在心里的。”兰英说:“姐姐别说他了,我们回去吧。”小蛟儿回到梵净山庄,地贤夫人对他说:“从今天起,你就是梵净山庄的小奴仆,你知不知道?”“夫人,我知道。”“好!现在你去厨房帮助林嫂,她吩咐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不得违抗。”“是。”“兰英,你带这个小混蛋去厨房见林嫂,叫林嫂安排他住的地方。”“是,夫人。”兰英应了一声,转身说,“小蛟儿,随我来。”林嫂,就是那位粗壮得像男人的妇女,小蛟儿一看见她,不由从心里升起了一股凉气,在这个凶恶的女人手下做事,恐怕不死也会脱一层皮了,何况在她身边还有一个会砍人脚的小芽莱,有自己好受吗?果然林嫂瞪着眼看了看他,问兰英:“兰姑娘,这小不点能帮我干什么呵!杀了他不更好?”兰英说:“林嫂,你这话千万别让夫人听到,小心她剥了你的皮。”林嫂愕异:“夫人喜欢这小不点的?”“喜不喜欢我不知道,但夫人存心要磨练他,你杀了他,夫人不恼么?”林嫂怔了怔:“磨练?难道夫人……”“林嫂,你别乱说,夫人的心事,谁也不知道,你派件事叫他干吧。同时你安排他一个住处。好啦,我走啦。”兰英一走,林嫂望着小蛟儿:“小不点,你能干什么的?”“大婶,我会扫地、打水、洗菜、煮饭、烧火,你随便叫我干什么都行。”小蛟儿满以为厨房的工作,不外是这么几样,这样回答,没有错吧。可是林嫂一瞪眼:“什么?扫地、打水、洗菜、煮饭、烧烧火?这是女孩子们干的事,要你来干?去,去,去,给我砍柴去。每一天,你至少要给我砍二百斤干柴回来,少了半斤,我就剥你的皮。”小蛟儿抽了一口冷气:“一天二百斤?”“对!一天二百斤,而且湿柴干草不要,尽要干柴。”小蛟儿一咬牙:“好吧,你把扁担、绳索、柴刀给我,我去砍。”林嫂瞪大了眼睛:“你要绳索、柴刀?”“是呀,不然,我怎么砍柴?又怎么捆扎挑回来?”“你要柴刀,是不是想杀我?”小蛟儿又气又好笑:“我怎么敢杀你呵!我要柴刀是去砍柴啊!”“不行,我什么也不给你。你空手去,到时得给我挑二百斤干柴回来。”“空手去了我拿什么去砍柴?”小蛟儿感到这个妇人,不但凶恶,更蛮不讲理。世上哪有砍柴不用柴刀的?林嫂熊了他一句:“你没手吗?”“你要我用手砍柴?”“你不愿意用手,也可以用脚。不管你用手用脚,都得给我弄二百斤干柴回来。”小蛟儿气急了:“用手怎么砍柴的?你砍给我看看。”“小不点的,你以为老娘不能用手砍柴吗?你看好了!”林嫂说完,抓起一段海碗口粗的松树干,放直竖在地上,举起粗大的手掌一劈,竟然一下劈开了。跟着又一连劈几下,将这—段圆术劈成了细柴,一边说:“小不点的,你看见没有,手不能劈柴吗?”小蛟儿看得眼也直了,口也呆了。心想:我的天呀?这是什么功夫呵!这个凶恶的妇人,手掌简直比柴刀、斧头还锋利,人要是给她这么一劈,那不劈成两片了?还有命吗?其实小蛟儿具有天圣老人一生的功力,要劈这段圆木,也完全可以做到,只不过他不懂得如何运气运劲而已。半晌,他问:“你,你,你这是什么功夫的?”林嫂没好气说:“这算什么功夫的?这是砍柴劈柴功,快去!”“大,大,大婶,我不会呵!”“不会,你不会学吗?这些眼见的功夫,一看就会,你总不会要老娘教你吧?”一直在灶口烧火的小芽莱这时说:“这种功夫,我也会,你怎么不会的?”小蛟儿又睁大了眼:“你会?”“你不信吗?”小芽菜跳起来,也抓起一段略小的圆木,用手掌一劈,也将圆木劈开了,问:“你看,我会吗?”小蛟儿更是吓了一跳,心想,这母女两人的一双手,简直不是手,而是一把锋利的刀,怪不得她能砍下人的一双腿哩!小蛟儿不敢再说,掉头便走。林嫂喝了一声:“你要去哪里?”“你不是叫我去砍柴吗?”“你知道去哪里砍?”“这山庄处处有树,还用去哪里的?”“你是不是想找死了?”“我怎么找死了?”“庄子里的树,你一棵也不能砍。要砍,到底下的幽谷中去,或者到山峰上去砍。不行,你这么一走,万一你逃跑了,我怎么向夫人交代?我得用一条铁链将你的脚锁起来。这样,你就是跑也跑不快了。”“你放心,我不会跑。”“男人的嘴,我永远也不相信。”“你锁了我一双脚,我怎么下山砍柴?”“最多走路不方便而已,为什么不能下山的?”林嫂真的找来了一条铁链。小蛟儿感到对这凶恶的似男人般的妇女没法讲道理,她们螃蟹般打横来,说:“你锁就锁好了!”心想:我砍不了柴,顶多给你打死而已,这样也好,免去了我受八年之苦。林嫂锁好小蛟儿的一双脚后,看了看,感到很满意,说:“晤,你去砍柴吧。还有,你夜里就睡在山下的凉亭内,梵净山庄内,可没有男人睡的地方。”“什么?叫我夜里睡在那没遮没拦的凉亭内吗?”“不好吗?”“万一来了猛兽,我不完了?”小芽菜说:“猛兽怕什么?你没手跟它打吗?我呀,还打死了一头豹子哩!”小蛟儿不敢说不相信了,这两母女,掌可劈柴,功夫奇怪得不可思议,说不定她真的打死过豹子哩!小芽菜又说:“你不相信,我今夜里和你在一块,有猛兽来,我可以打给你看看。”小蛟儿心想:既然我死都不怕了,还怕什么猛兽?来了,我就逃,逃不了,便跟它打过,打不赢,顶多叫它吃了而已。何况自己是个男孩,叫一个小姑娘来保护自己,也不光彩,便说:“不用,我就睡在凉亭中好了。”恶妇人奇异地看了看小蛟儿,对小芽菜说:“你跟着他一块去,监视他,别叫他偷懒睡大觉。”“妈,好的。”小蛟儿感到自己受了侮辱似的,气忿地说:“你以为我是偷懒的人吗?”“你不偷懒,又怎么怕人跟着?”小蛟儿一时气得没话说,是呀,自己不偷懒,又怕她跟着自己干什么?自己再说不要她跟,那不更引起她们的疑心?说:“好吧!你喜欢跟,就跟着我好了!”小芽菜笑了笑:“那我们走呀!”小蛟儿二话没说,拖着铁链,像囚犯似的,叮叮当当地走出梵净山庄洞门口,来到幽谷中,小芽菜却在他后面一步步地跟着,俨然似押解犯人去服苦役的差人一样。小蛟儿到了幽谷的密林中,四周打量了一下,心想:没刀没斧头的,我怎么砍柴呵!用手掌砍,我有这么大的功夫吗?他不由看了看自己的一双手,犹豫起来。小芽菜在旁瞅着他说:“小不点的,砍柴呀!”小蛟儿本来就是—肚的怨气,听到小芽菜也叫自已为小不点,不由生气了,但他还是忍了下来,冷冷地问:“你叫我小不点,你有多高?你还没有我高哩,我是小不点,你是小不点点。”小芽菜不生气,反而笑了:“你不喜欢我叫你小不点,那叫什么,叫你小光头吗?”“我叫小蛟儿!”“小娇儿?嘻嘻,一个男孩子,怎么娇呀嫩的,不怕笑坏人么?”“我是蛟龙的‘蛟’,不是娇滴滴的‘娇’。蛟龙,是水中的灵兽。你懂不懂?”“哎哟!还蛟龙呀!我看你跟懒蛇差不多,不会动。”“你……”“生气啦?你会动,怎么不动手砍柴的?”“砍就砍!”小蛟儿生气地一掌朝一株碗口粗的树拍去,跟着“喀嚓”一声,这株碗口祖的树应声而断,飞了出去,又是一片哗啦啦的响,撞得其他树上一些枯枝残叶纷纷掉了下来,散得满地都是。小芽菜惊奇地看着他:“哎!看你不出,还有一股牛力哪!好啦,地上的枯枝干柴恐怕有五十斤了,我帮你拾起来。”小蛟儿因生气才朝一棵树拍去,想不到这一下倒是意外砍到柴了,不由愕住。小芽菜说:“你再拍断一棵树呀,不很快就有二百斤柴了吗?”小蛟儿一想不错,我怎么老想到我没刀的,还没想到我能拍断树?看来,每天二百斤干柴,也不算难呵!于是,小蛟儿一连拍断了五六棵树,弄得密林中一片响声,惊得鸟飞兽走。同时也惊动了半山崖上梵净山庄的人,先是兰英奔了过来,问:“你们这是干什么的?”小芽菜说:“兰姑姑,小蛟儿在砍柴呀!”兰英看了看横倒直卧的断树,皱皱眉间:“有你这么砍柴的吗?”小蛟儿怔了怔:“兰姑姑,那怎么砍?我没有斧头和柴刀啊!不将树拍断,我每天就弄不到二百斤干柴的。”“你这么砍,恐怕不到一年,幽谷中的树木全叫你毁了!到那时,幽谷就变成了死谷,连半只飞禽走兽也没有,你叫我们梵净山庄的人吃什么?”小蛟儿更怔住了:“兰姑姑,那我怎么办?林大婶要我每天交二百斤干柴,交不了二百斤,她要剥我的皮呵!”“小蛟儿,人家是养鸡生蛋,吃蛋。你这样,为了吃蛋,是杀鸡取蛋了,以后又哪来的蛋?你不能再倒树了,只能砍伐树枝,而不伤树才是。”“兰姑姑,你给我弄一把柴刀来好不好?没刀,我怎砍树枝的?”“小蛟儿,你有这么奇厚的内劲,怎么不能用手掌砍?”“我,我能吗?”“你没试过,又怎知自己不能?来,你试用手掌砍砍这条断桠看看。”小蛟儿依言,用手掌往树桠一砍,“喀嚓,”一声,树枝虽然断了,断得半点也不光滑,显然,这树枝不是给小蛟儿的掌沿砍断的,而是给他的内力震断的,所以断得很不规则。兰英摇摇头:“小蛟儿,你真的空有一身奇厚的内力,而不知怎么运用,就像一个百万富翁,不知道怎么运用自己的财富一样,要就一个钱也舍不得用,要就一花起来,将金银似水般泼出去,岂不浪费?小蛟儿,我教你如何运气用劲吧。”兰英传给了他一套运气用劲的方法,小蛟儿一一记在心里。兰英问:“你记住了吗?”小蛟儿反复默记了一会,说:“兰姑姑,我记住了。”“是吗?那你依这样的方法,再砍砍树桠,看能不能似刀般的砍断。”小蛟儿暗暗运气,将力凝聚在自己的掌沿上,朝树桠砍去,啪地一下,树桠断了,虽然有一半是震断的,但有一半的确是给掌沿砍断的。小蛟儿大喜:“兰姑姑,我也会劈柴功了!”兰英微笑:“虽然火候不够,但总算可以了。你以后要多练练,不愁自己的掌沿不锋利。”“是,兰姑姑,我以后一定要苦练。”小蛟儿满心高兴,暗想:这一下,我也可以不用柴刀砍柴啦!这时,一个冷冷的带讥讽的声音说:“真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和尚,一点点粗浅的功夫,也值得这么沾沾自喜!这功夫,连小芽菜也会,而且更好。”小蛟儿一看,是梅英,不知几时来到了。兰英笑着说:“姐姐,你也怪不得他高兴的,他以后砍柴不用刀啦!”梅英看看他,挖苦地笑道:“小和尚,人家将金链银链套在脖子上,你怎么将一条铁链子套在脚上了?不错,很新鲜呵!”小芽菜说:“梅姑姑,妈怕他逃跑,才将一条铁链锁在他脚上的。”“这小和尚不会跑。不过,锁锁也好,让他尝尝带着脚链走路的滋味。”兰英说:“姐姐,你别再挖苦他啦!这里没事了,我们走吧。”以后,小蛟儿就日日在幽谷中的树林里用手掌砍柴劈树,一个月时间,他的手掌比刀锋还利,砍柴无声,“嗖”地一下,树枝应声而断,而且如刀削般的平滑。这功夫,在梵净山庄的人看来,只不过是粗浅的功夫,可是在武林中人看来,却是武林中最为可怕的邪派武功——掌沿刀。没有深厚的内力,根本无法练到,小蛟儿为了砍柴,不知不觉地练成了,要是他再学会掌沿刀的刀法,便可以与武林中任何一流上乘高手交锋了。小蛟儿日日在幽谷中砍柴,小芽菜也日日监视着他,但小芽菜并不真的在监视,却是自己跃上树去,不是摘花采果,便是与密林中的一些猕猴追逐嬉戏。小蛟儿一心只想砍柴,初时并不留意,以后,便渐渐发现小芽菜身段的轻盈,行动的优美、敏捷,举动的多变莫测,几乎如猕猴般的,在树林中来往如飞,往往追逐得猕猴吱吱的乱叫乱跳。他看得既惊奇也神往,暗想:要是自己也能像小芽菜这般灵巧,来往如飞,以后碰上凶恶的人,不是可以逃跑么?因为有几次他看见小芽菜将一些猕猴逗得发怒了,群起包围她,都叫小芽菜嘻嘻哈哈地笑着以灵巧的身法从群猴当中一闪而过,谁也捉不了她。小蛟儿看得羡慕极了。小蛟儿虽然比别的孩子成熟,世故,会说叫人喜欢的话,不愿也不敢去麻烦别人,但毕竟还是个孩子,好玩的童心未泯,也想上树与群猴追逐相戏;二来他更希望能学到小芽菜那敏捷而灵巧的身法,将来万一给众多恶人包围,好脱身而逃。他想学武功,适应了武林中人的一句口头禅——强身自卫。但他的自卫完全是消极的,只想闪避和逃跑,没想如何制敌,更谈不到取人性命了。小芽菜见他呆望着自己与群猴相戏,便说:“喂!你怎不上树来玩玩?”“不,我要砍柴。”“嗨,你砍下的柴,有多啦!我妈暗暗赞你,说你每天挑回去的干柴,不下五百斤。上来玩玩吧,不会误了你的砍柴时间。”小蛟儿看了看自己脚上的铁链,叹了一声说:“我脚上有一条铁链,怎么能跃上树呵?就算我能上树,也不能纵跳如飞。”“有条铁链才更能练出极好的轻功哩!小蛟儿,你知不知我当初练轻功时怎么练?”“你怎么练?”“我妈妈在我双腿上绑上了两块沉重的大铁块哩。你现在绑上一条铁链子,还算轻哩。”“真的?”“我骗你干吗?”小蛟儿一下想起自己练轻功时,母亲不也是给自己双腿绑上沙袋么?小芽菜又喊道:“喂,你上来呀!你不高兴别人叫你小不点,说自己是什么蛟龙灵兽,连跃上树的勇气也没有,算蛟龙灵兽吗?”小蛟儿给小芽菜这么一激,顿时激起了他的好胜心,一咬牙说:“好!我跃。”小蛟儿具有一身非凡的真气,已有徐神仙教会他的轻功,尽管双脚有铁链锁着,他略略运劲一跃,竟然跃到一棵高高的大树上,反叫小芽菜吃了一惊,“咦”了一声问:“你以前学过了轻功?”“唔。”小蛟儿点点头:“我学过,但没有你这么轻灵好看的。”“我有什么轻灵好看,梅姑姑她们才好看哩!”“哦,是她们教你轻功?”“不!是夫人教的。”“夫人?是地贤夫人吗?”“我们叫夫人,当然是她啦!这里还有谁称‘夫人’的?”“你们的功夫,都是她教的?”“是呀,就是我妈妈的功夫,也是她教的哩!喂,我们快去追猴子,你看,它们见你上树,全都跑开了。”“我怎么能追得上它们?”“嗨!你这个人真没出息,追多了,看看它们的纵跳身法和攀枝的动作,学过来,以后就会追上它们了。我当初学轻功,还不是一样的笨手笨脚?看猴子看得多了,学它们的动作,就会变得轻盈了,不但追上它们,还可以闪避它们哩。”“真的?你不是说夫人教你的吗?”“夫人教我每天去树林中看猴子跃跳和攀枝的动作呀!”“好,那我以后有空,就留心多看猴子的动作,将它们的动作学过来。”“小蛟儿,单看还不行,一定要追它们。它们在逃跑中,动作才变化多哩!”小芽菜在行动上,是小蛟儿的监视人,可是在轻功上,不啻是小蛟儿的良师益友。一年来的砍柴生涯,小蛟儿不但学到了掌沿刀的功力,更学到了灵猴身法的轻功和动作,这时,他虽然脚戴铁链,可是在森林中,却仿佛脚无载负,在树上纵跳自如,行走如飞,由于他内力深厚无比,灵猴身法的动作,已远远超过小芽菜了,几乎是来往如电闪,行动无声息。武林中的上乘高手见了,恐怕也自叹不如,何况小蛟儿的内功心法是天山一派的,在天圣老人一生功力的配合下,可以说是身轻如燕,小芽菜怎能不被他超过?第二年,林嫂不让他再去砍柴了。小蛟儿问:“那我干什么?”“到山峰中的冰湖捉鱼去。”捉鱼,那是小蛟儿的本色,他从小就在洞庭湖边长大,跟爷爷在风浪中闯荡,水性极好。他二话投说,回答得很干脆:“好!我去。冰湖在什么地方?”“什么地方,小芽菜自然会带你去。”林嫂说时,将他脚上的铁链取了下来。“哦!你不怕我逃跑么?”“跑什么,你现在要逃跑,恐怕这条铁链也锁不了你。不过,我劝你还是别打算逃跑的好,你怎么也走不出这座梵净山。我问你,你打算怎样去捉鱼?”“最好有捕鱼的网和工具。要不,有四五条钓竿也行。”“那叫捉鱼吗?”“要我用手捉?”“当然是用手捉啦!记住,每天得给我捉四尾一尺以上的大鲤鱼回来,要活的,不要死的,这是夫人的吩咐。”小蛟儿不禁怔住了,每天要用手捉四尾一尺以上的大鲤鱼,这不是故意与我为难吗?小蛟儿虽然跟爷爷在洞庭湖上捉过鱼,那是用网、用钓线或者在浅水的湖边上用鱼罩。用手捉,只有一两次,而且要碰巧才行,捉到的都是一些小鱼,一尺以上的大鱼根本不可能捉到。小蛟儿疑心这凶恶的妇人是在故意捉弄自己,要不,就是存心在害自己。林嫂瞪了他一眼:“什么?你不听吩咐?”“你真的叫我用手捉?”“你不用手,用脚也行,但是你想用其他工具,恐怕办不到。小芽菜,带他去!”小芽菜应了一声,便拉着小蛟儿说:“我们走吧。”小蛟儿知道再说也没用,心想:我用其他方法捕鱼,你又怎知我是用手捉还是用工具捕到的?问题是怎么弄到鱼网或钓线。林嫂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意似的,说:“小不点,你别跟老娘耍花招,用手捉和用其他工具捉,我一看就知道,你瞒不了我。”看来,这凶恶的女人,的的确确是叫自己用手捉鱼了。小蛟儿无精打采地跟着小芽菜转上山峰。谁也想不到这条登峰之路,竟然先要进入梵净山庄的一处高楼阁,盘旋似的一连爬上十多层楼,出阁顶门,又是一条古木参天、怪石奇岩的小山径。原来这座高楼阁,是贴着悬崖峭壁而建的,不经过这座楼阁,从峰顶下不了梵净山庄,从梵净山庄也上不了山峰,不是梵净山庄的人,根本想不到这座高楼是上落山峰的必经之路,以为它不过是座高楼而己。在古木参天,怪石奇岩中的小径一边,有股清清的细泉沿山崖潺潺而流。这情景,真如一副古联所写的:“明月林间照,清泉石上流”了。小蛟儿跟随小芽菜穿过这条山径,离这不远的山坳处有座清雅的小院,坐落在奇岩林深处。突然间,从林中窜出一只异常矫捷的怪兽来,豺不似豺,虎不像虎,浑身雪白,宛如一只白色的大山猫。小蛟儿吓了一跳。这怪兽吃不吃人,小蛟儿打不打它?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