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副将的目光顿时移不开她的脸,一眨不眨地直到把饭吃完;两人一起把铁兜放到帐外,由着待会儿,伙头军的人来收拾,重又回到各自的板**坐了下来,黄副将盯着她半晌,才慨然一叹:“你知道什么是爱吗?”“爱?”吕曼儿嘴里喃喃重复着这个字,初初以为熟悉,却越念越陌生,最后她微吸了一口气认了,她还真的不知道什么是爱。黄副将微叹一声,向她阐述说:“它是一种没有它,人就会寂寞,就会空虚,就会孤独的奇妙感情;没有它,成了亲后,夫妇间那相对无言的寂寞,回忆里没有故事的空虚,没有人了解你温柔的惆怅,将会陪伴着你孤独终老。”说完,微微一笑地看着吕曼儿,像是在庆幸她,如果有了唐英,就不应该有这种悲哀。吕曼儿娇躯一颤。她不知道什么是爱,但知道寂寞,有时候,她坐在河边饮马,天地间唯有她一人,终有万千苦水也无人可以诉说,万千的柔情蜜意也无人知会,那一刹那,奶奶就告诉她,这就是寂寞;而像她一样,纵然置身于镇上,有着左邻右舍,路人商旅,但都因为她爷爷的辞世,她的心已经一直在荒芜着,奶奶也告诉她,她深爱着她的爷爷。“那蛮小子可以给到你一份真正的爱吗?”黄副将深意地说着,自己却和甲钻进了被窝里。这也就是说,罗龙能不能够像爷爷深爱着奶奶那般深爱着她?她带着这一疑问,也钻进了被窝里,脑海不断地浮现着罗大哥这几年的热心关照,有时候,还真的让人感动莫名,然而,那就是爱吗?忽然浮现唐英那深情一笑,顿时把她的回忆打破得支离破碎,体无完肤。翌日,唐营里的士兵们都被组织到城里搬运铠甲和粮草去了,而吕曼儿早早把探子营的马儿喂饱,也趁机转到罗龙的营帐中去照顾。帐内,其他士兵已经被调派了出去,空空如也的营帐,只剩下他一个人背着向她,像只巨龟一样,趴在板**,想动也无法动弹。唐英的表白,把她带到了一个奇妙的世界,但是,它是那么的陌生而遥远;而罗龙的存在,则把她带回这个温馨而亲切场景,让她无拘束地走近他,轻轻地叫了一声。“罗大哥。”罗龙扭过头来,看见了她,他的心里顿时泛起一阵甜味,眼里溢满着幸福的亮光,不知怎的,他觉得今天的吕曼儿多了一种让人感到甜美的感觉。他很想走上前迎接这种甜美,可是,奈何身子不听使唤,便忍不住地骂了自己一句,“哎哟,他娘的,这睡觉都成了活受罪了,一动也不能动。”吕曼儿听了,微微地笑着在他的面前蹲下来,她查看了他臀部上的烂肉,心中一下子地揪紧。经过昨晚一哭,她不敢说他是活该的。她知道失去了罗龙,就是失去了依靠,就会有一种空虚无所依的感觉,无法去面对对他们抱有期待的乡亲父老。她取来了金疮药,再细细地替他涂了一些上去,极尽一个未来妻子的责任;罗龙强忍着痛,在痛与不痛间隙,不时流露着很享受的模样。“放心好了,曼儿,俺都听你的,以后俺要做什么,都先问过你。”稍微有些不痛,他就咧起嘴笑说。“真的?”吕曼儿的心一颤,动作也被他惊得停了下来,抬起头怔看着罗龙。罗龙受杖责这事,让她看出了罗龙的冲动,与唐英的深情开始越碰越接近,越来越明显,她为了他和唐英的明争暗斗不要再升级下去,而坏了保家卫国大事,昨晚就冥思苦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那就是她离开唐营,改投到城里杨真的帐下。她这不是见异思迁,而是,在无法改变罗龙的性情、转变唐英追求的同时,而想出只好自己抽离的下策。所以,罗龙突然率先提出这个让步的想法,令她大感意外。“当然是真的,你摸摸看,这伤是不是真的?”罗龙笑指着伤口,懊悔地说,“俺是吃一点,长一智,受教训了。”她万料不到,原来罗龙经过这次教训后,产生了这么个温柔的想法;她很满意,他们的心思第一次想到一块去了。这个让步的想法很好,既使他们从此走的更近,也让唐英无隙可入。她阴霾的心田顿时被清风吹开了乌云,呵呵一笑,忍不住兴奋地纠正他:“是吃一堑,长一智。”“甭管了,反正是一个意思,呵呵。”罗龙在受杖责的时候,就亲眼看到吕曼儿的担心,看到她怎样为了他,凭着一己柔弱之力,冲出来推开那些训练有素的士兵,亲耳听到她熟悉的声音与杨真他们对抗,那一刻,他终于接收到吕曼儿的心思。回到营帐后,他思前想后了一晚。他终于明白了自己之前所做的行为,是多么的愚蠢,粗鲁,是多么的没有顾及曼儿的心情,是多么的令曼儿伤心难过。唐英说的对,他还没有查清楚原因,就乱揍人,其实是对曼儿的一种不信任,是间接伤害了她,羞辱了他们之间的关系。所以,他决定以后都尊重曼儿,让她替自己拿主意,这样子顾及了她的心情,起码不会再惹曼儿伤心难过。两人为了那大相径庭的成语,而呵呵笑了起来。冷清的营帐里,顿时弥漫着温柔的气息,明心见性,扩阔了他们的胸襟,呆在营中,就像躺在秋天的河边草地上,柔柔地享受着浪漫的风。两人又旧事重提,罗龙就过往的错失,一一向吕曼儿坦诚道歉,乐得吕曼儿像发现了一个新的罗龙,惊喜莫名。也就隐隐泛起一种不再孤独,寂寞的感觉。半晌,正当两人聊得正欢,帐帘忽然掀起,唐英和瞎子歌两人的身影出现在帐门前。他们走了进来,吕曼儿连忙敛住了笑容,肃然地站了起来,却瞥见瞎子歌已经浑身披金带甲,明枪悬挂,气宇轩昂,比以前更显英勇不凡。她心中也是一喜,正想庆贺他有了战甲后,像极了飒爽英姿的将军,但是,当惊鸿一瞥唐英忧愁的目光,她连忙垂下了头,尽量不让自己去正视他。心里却讶异:他这怎么来了?他看起来很颓丧的样子,估计昨夜一晚没有睡好吧?她在心里揣测着,唐英的目光则伤感地在她的身上扫视了一眼。他一进来,刚才在帐外听到的欢声笑语就戛然而止,这是对他多么的不信任,多么的不欢迎呀。难道他真的无法融入他们,无法夺取她的芳心吗?转而,他从袖中翻出一个白玉小瓷瓶,递给她,沉声说:“这是顶好的‘雪肌痊’能够令断骨再续,腐肉重生,给他敷上吧。”“雪肌痊”是宫廷禁药,听说,是北方一个叫翟的小国高山上的特产,而这个翟国从来不进贡本朝,所以,本朝欲得到它们,只好用重金来购买。一般的朝臣权贵也都视若珍稀,轻易不会示人。吕曼儿也深知这药的名贵,不由得惊讶地转过脸去,“这,太名贵了吧?”“罗龙有骁勇,我们需要他尽快痊愈归队,”唐英转眼瞟向她,一言一语地解释着,人比药贵的道理:“我们现在外宿在城外,随时都会有机会遇到敌人的偷袭。”不惜名药救良将,还亲自前来探望。唐英这一举动,在罗龙眼中看来,是珍惜人才,重视士兵的表现,他想起过往对唐英的种种误会,不由慨叹一声,“将军,俺老罗以前误会你了,等俺伤好了,再给你赔个大礼。”吕曼儿听了,也大胆瞟了他一眼,发现他说话时的眼神中绽放着正义的光芒,隐没了昨晚山坡上那一抹深情的注视,让人感觉自然轻松了很多。唐英按捺着自己的深情,瞟了吕曼儿一眼,笑着对罗龙说:“没事。大家都是为了父老乡亲出力,受你一拳总好过受敌人一刀。”“好!将军,俺从来不怕虎狼,只怕人狼,以后,只要你一句,俺都替你上刀山下油锅。”罗龙在他的话中听出了他一如既往的宽宏大量,心中不由豪壮起来。不料,唐英笑意一敛,剑眉微轩地说:“不用!我反而要你每次都要活下来,替我们坚持下去,直到强虏完全退出咱们的皇朝!”“瞧,你又来了。”吕曼儿也转过脸去嗔怪罗龙的冲动,而让唐英感受了她们之间存在的默契。罗龙自知又犯了鲁莽之戒,不由讪笑地向唐英解释:“嘿嘿,俺刚才说了,俺以后都不乱来,都听曼儿的话,你以后也可以叫她传话给俺。”唐英听了,心中不由微微一怔,目光在罗龙和吕曼儿的脸上来回扫视了几次要。他很是惊讶到底是吕曼儿用什么招数儿驯服了他,还是他自己突然有了爱的觉悟?然而,吕曼儿瞟完那一眼后,又别过脸去,再也没有看过来,让他无法再揣测下去。他只好再次把药瓶递了过去。吕曼儿眼珠子一瞥,盯了那瓶子一会儿,才缓缓伸手接过,却又即时别过脸去,把那晚唐英的深情拒之千里。心里只想着他亲自送来名贵的药,也很是感激。但要是唐英这一举动,是别有用心,是以她为目的,以药为诱饵的话,那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