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慌忙摇了摇头,然而,她却连自己为什么会摇头也弄不清楚。“好了,你们先休息吧。”唐英眼神一黯,微叹了一声,扬马就向寨外走去,一众五百多人的弓箭兵也随后鱼贯而行。她目送着他们向着漆黑的夜色走去,心里一直回响着唐英那半缕轻微的低叹,呆呆的不知该如何是处。半晌,她才转过头来,责怪罗龙,不听她的话,又要逞强上阵了。罗龙这才想起自己在营帐内答应她的说话,便不好意思地默认下来,保证以后不会再犯。过了一会儿,她见板床还没有来到,又心系探子营的马匹,不由得瞟了一眼只能站着,而勉强走几步的罗龙,微微一叹。“你先在这站着,我去探子营看看那些马儿。”罗龙大刺刺地挥挥手说:“去吧去吧,等他们抬来了,俺自己会休息的了。”吕曼儿一呆。她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行事前都会听取罗龙的意见了?是在那晚痛哭了一场之后吗?这也是刚才对唐英的邀请摇头的真正原因吗?她是时候把自己看作是罗家的媳妇了吗?今夜无月无星,她抬眼瞟了一眼漆黑的夜色,轻吁了一口气,眼看就要开战了,她居然还有心思考虑这些,还不如腾多点时间帮助他们吧。而在一旁的瞎子歌以为她害怕前面的黑路,便温柔地说:“我送你过去吧。”一听到瞎子歌要送自己,吕曼儿的心顿时光亮一片。不知怎的,瞎子歌陪过她走了不少的夜路,可是每次有他在旁,她的心都会亮堂堂的,毫无退缩之意。“好!咱走吧。”她愉快地答应了,便扶着他结实的手臂,踽踽而向探子营走去。罗龙在背后看在眼里,也微微一怔。几年前,吕曼儿承认和他的婚约后,也提出,不可以让她和瞎子歌分开,要是瞎子歌一辈子找不到媳妇,她也情愿赡养他的下辈子。由此可见,瞎子歌在她心目中的地位,有时候是他这个未婚夫所不及的。但是,又没有到了那种妒嫉的地步,因为,瞎眼毕竟是林歌最大的缺憾,他没瞎眼就是比他强十倍的优点。这次,吕曼儿扶着瞎子歌的手臂,比平时的紧张了数倍,就像是丢了孩子重新找回的样子,比上一次更加珍惜。“你捏痛我了。”瞎子歌忍不住提出抗议。吕曼儿这才察觉,连忙松开了许多。她知道,杨宝要调走他的时候,她的心是多么的不舍,多么的难过,如今,瞎子歌还在她的身边,她还能够坚实地触摸到他,但是,那种仿如隔世的不安感觉,仍然像阴影般不时掠过她柔弱的心田。“你还在担心我会被调走吧?”瞎子歌忽然扭过头来问,脸上泛着那一个小酒涡,让人感觉很安祥。“嗯。”吕曼儿肯定地点了点头。不仅是她担心他,她也感受到当时杨宝要调她的时候,他那种坚决的愤怒,让她也知道,他其实也在关心着她。然而,她还没有感受到,瞎子歌的同意调走,也都是在保护着她,不让她受到伤害。瞎子歌听了,心海也掀起了万丈风浪。在吕曼儿答应了婚约后,还一直坚持这样的关心他,虽然有时候,把他看作一个瞎子来照顾,有时候把他看作一个老朋友来看待,也正是吕曼儿这种惯性般的感情付出,让他默默地守护着她,舍不得离开她,为她挺身而出。来到了探子营,那里的探子大哥已经在往马槽添马料了。“好了,到了,你在这里稍等我一会儿,我很快就做完的。”瞎子歌却笑说:“不了,这马儿的检查治疗可不能马虎,你慢慢来,我要回中军帐那里打点一下呢。”说完,他转过身,拄着枪,依然一步一步地向中军帐迈去。吕曼儿看着他熟悉的背影又在她的眼底里晃动,才舒心一笑,心里不由泛起一种失而复得的愉悦感觉。她跑过去,和探子大哥打了个招呼,便上前去一一检查了马儿的全身,有没有受伤及疲乏,然后和探子大哥洗刷了几匹马,从他的口中得知,由于我们前进了三十里,强虏也前进了三十多里,目前,强虏就在我们前面的二十里外。“那些强虏都长什么样的?”她很好奇那些号称强虏的侵略者的外貌到底是怎么的豺狼虎豹。探子大哥嘿嘿一笑,回想着说:“他们都头戴着毡帽子,或是大卦衣或是袒胸肩,满脸络腮胡子,骑着高头大马,手持弯刀大斧,样子凶凶的,像那北方的狼。”吕曼儿心领神会地点着头,这样子的话,她日后要是遇到他们,也容易分辨了。忽然,她见有一匹马一副不太开心的样子,便向探子大哥说一声,要带着它出去遛一下。探子大哥便交代说:“不要跑得太远。”她刚飞身上了马背:“为什么?”“因为,这里已经离强虏很近了,还不知道他们扎营了没有,要是被他们发现了,他们不消半个时辰就可以赶到。”吕曼儿点了点头,心里却想,那么唐英他带那一营的弓箭兵还要继续向前去,到底干什么了?他就不怕碰上了强虏吗?她心里疑问着,便也把马头调向了唐英的方向,轻轻一拍马屁股,马儿便欢快地“嘀嘀达达”地在路上小跑了起来。此时,峡谷下的路上,虽然没有搭起营帐,但仍然把柱子竖起悬上了灯笼。过道上总算有了一点微弱的光线。离远了人群,前面又是伸手不见不指的漆黑。但总算还能依稀辨析到唐英白马赤甲的影子。“是你?”漆黑中,唐英回过头来的眼眸充满了惊喜和深情,“你来了?”“呃,”她避开他犀利的眼神,别过脸去,差点儿就忘记自己为什么而来这里,“我,遛马,顺便来看看你们在干什么?”“你果然跟着来了?”唐英的眸光顿时亮若星辰,熠熠地闪着光芒。“你不要误会,我刚去探子营照料完,顺便陪这匹不开心的马出来逛逛。”吕曼儿马上矢口否认,事实上是不是,她自己心里也没个准。“咦?他们呢?”她左盼右顾了一番,发现眼前就只有唐英一个人,那五百名弓箭兵却一个不剩地不见了。“我让他们都去上山埋伏去了。”唐英随手往峡谷两边的山坡上的草丛里一指。吕曼儿循指看去,左看右看的,依然一片漆黑,果然看不出什么端倪。却又不得不充满了疑问,“就五百人埋伏人家三万人?”“为什么不能?”唐英扭过头来,却眼神一黯地说。吕曼儿不可思议地讪笑了一声,她不懂军事,所以不敢去断定,但这个数字的差距实在超乎她的想像。但看到唐英那黯然迷离地眼神,她不由对他更加的捉摸不定。“你不相信吗?”唐英忽然抬眼正看着她。这一次,吕曼儿看到的不是深情,不是邪笑,而是一种她从来没有在唐英眼中看过的悲凉,就像一抹淡淡的愁雾,忧郁地袭向她。她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他这是怎么了?“我信——”她脱口而出,心里却怀疑得把尾音拉得长长的。“真的?”唐英的眼神一闪,一扫刚才的愁雾,眉头也舒展开去,恢复了正常,嘴角掀起了笑意。吕曼儿微微点了点头。她还在想,刚才那悲凉的眼神有点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好,只要你相信就好了。”唐英一拉马缰,便想把白马泊近她马儿的旁边。她忽然想起不能和他单独交谈太久,免得惹来是非。就匆匆地调过马头,对他告辞说:“好了,我不打搅你们了,我也要把马儿遛回去了。”说罢,慌张地拍马狂奔起来,唐英正想叫住她,她只消一下子,就消失在微暗的光影中。唐英望着她的背影,不由得喟然长叹了一声。回到探子营前的时候,正赶上伙头营派饭的时间,她拴好了马,瞎子歌拄着铁枪俏立在夜色中,冲着她马儿奔来的方向噙着一抹舒心的微笑。她不知情地从他的面前跑过,却即时被他截住:“是曼儿吗?”瞎子歌的鼻子真是灵敏,又在迷蒙的夜雾中分辨出她那种隐微而独特的体香。她蓦然回首,这才发现像一根柱子般屹立的瞎子歌。“是你?”她细看之下,发现他居然还一手端着她的镂空花边青铁兜。“你怎么会有这个的?”她走近过去,一把接了过来,奇异地问。瞎子歌又从另外一只手像变魔术般转出一个铁兜,倚到旁边的拴马柱旁,才笑说:“是那个伙头营的兄弟给我的,他认为我一定可以找得到你。”吕曼儿惊喜地地听着,心中一甜,也傍着他的身边,一起共进晚膳。忽然,她想了唐英的事儿,便问:“你认为,五百人可以埋伏三万人吗?”瞎子歌听了,停下了动作,想了想,然后肯定地说:“能。”能?如果吕曼儿没有忘记算术的话,那可是一对六十的战斗,那五百人有那么强吗?他们的箭囊虽然能够放一百支竹箭,但他们能够做到百发百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