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陵一阵沉闷,他自然知道刘志恨那句“可惜了……”是什么意思,这样一个女孩,便是他也动了怜香惜玉之心……只是……人世间的事,便就是这般的无奈。不想,那女子到了楼下却是跳了下来,手上一运劲,“唏遛遛”一连声,那匹通体雪白的骏马立时停住,足见她手上的功夫也是不俗。早有店伙上前道:“高小姐,您可有日子没来了……”高晋平如银铃般的声音响了起来道:“你真是会说,我说陈文会,你这小二越当嘴越油了嘛,本小姐不是几天前才来过的嘛!”那小二陈文会道:“小姐是贵人,我们这些下人就盼着小姐天天来呢,便是小姐小什么都不吃,只是坐着,我们也是喜欢的紧!”高晋平笑道:“那可不行,我什么都不吃来占这里的位子,别的想吃却没地的吃客还不骂死我……”“哟!”陈文会道:“我倒要看看,谁个敢不要脸,得罪了小姐,我陈文会第一个不饶他!”说着,连袖子也卷起来了。高晋平笑道:“好了好了,再这样可就过了,来,把我的雪儿喂好,用上等豆料……再来几个小吃,两壶温酒,本小姐今儿累了,要好好歇歇……”陈文会道:“您就请好儿吧!”刘志恨向丘陵看了眼,丘陵淡淡道:“没事……这位小姐不会轰人的……”说话间,楼梯处传来了蹬蹬蹬蹬的脚步声,只一下,一个一身白衣,英姿飒爽的女郎便出现在二楼之上,她美目四下一转,却是到了刘志恨的这一桌,也不客气,一下子就坐了下来,于女子之中,真真是少有了。刘志恨与丘陵对视一眼,丘陵一阵的为难,是他说没得事的,现在人家却是坐到了这边,可不是找不自在么!他正要说话,刘志恨却是站了起来道:“好了,我们走吧……”他起身说话无不自然到了极点,没有一丝慌张匆乱,却是让丘陵怔了下,才道:“是了,也吃饱了,该是走了……”正要起身,那高晋平却是道:“坐下!”丘陵脸色一变,他商人出身,这等时节,天性的胆小发作了,不自觉地坐了下来。刘志恨微微一笑道:“这位小姐,我们已经吃好了,正好让出此桌,我们这便走,定不会挠了小姐的兴致!”他神态语调无不是和气到了极点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高晋平心中一暧,正要答应,却是心神一紧,心脏没来由的一跳,她虽中了刘志恨无相音罡,但她修习的罗浮一派心法颇有独到之处,特别便是凝心定神一术,对于迷魂惑心之术自有奇效,这门功法便就是怕门人弟子于外边中了小人的迷香**,那真真是能害人一生的,是以,刘志恨小心起间没用上移魂大法,只是小小催眠一下,却是失败了。不过高晋平却没有意识到此一点,她上得楼来,只想寻个好座坐下,只是她性子与常人不同,一般富贵之人都是喜好寻那僻静之处,以屏风隔开,她却是喜欢朝阳的位置,好从窗口观看街景,只是这也是刘志恨的喜好,她眼见刘志恨与丘陵两人都是一副不凡之像,想好生结纳一下,虽出生于显贵之家,但她却是对武林传说很是感兴趣,只是碍于身份,不得常常出门,便是这样,她也是个闲不住的人,这会见了刘志恨两人,正想结交认识一番,谁知这两人一拍桌子各自都是要走,怎么能不教这位大小姐生气。高晋平一拍桌子道:“你们知道我是谁吗?”刘志恨仍是一脸的假笑道:“正是知道,这不正是给小姐让位吗?”那陈文会上来道:“高小姐,这是怎么回事?”高晋平道:“他们两个是什么人?”陈文会笑道:“这位是城中的丘老板,他是专门大宋内贩运书籍、缯帛、磁器、沉香木、甘草等药材来的大商人,不过这位大官人性情俭朴的很,认识的人都知道……这一位,想是丘老板的生意伙伴……出了什么事吗?”高晋平道:“我一来这里,他们饭没吃上两口就要走……”陈文会笑道:“这不是知道是您高大小姐吗,哪有不给您让坐的……呀,也是小的糊涂,竟是忘了,小姐一向是喜欢这个位置的人,却是我的错,要是我事先说了,也不会闹出如此误会……”高晋平终于怒道:“怎么,我高晋平是母老虎吗?人见了都要躲吗?你们当我是什么人?”陈文会怔了一会忽然过来拉住刘志恨与丘陵的手道:“得罪了二位,且慢一下,便陪小姐发过这场火去这顿饭我免了二位的饭钱……”若是平时,刘志恨采也不采她抽身便走了,但现在却是他夺取永昌府的关键一步,真真是一点错也不能出,一旦事情败露,高光进关城聚兵,便是刘志恨也要徒呼奈何了,当下,他微微一笑,复又坐了下来,对丘陵使了个眼色道:“我二人所谈的都是生意上的事,怕是误了小姐的兴致,小姐一定要我们相陪,也是容易,要说什么,旦说便是了。”高晋平眼波流动道:“生意人?怕是未必,生意人要带这么好的剑么?”她只将眼一转,却是看见了刘志恨腰间悬着的干戚剑,她也是个练武的,罗浮更是名家剑派,于剑之道,如何不知上一二!刘志恨低头一看道:“这个世道,便是走生意,没点本事能成么?一个不好连命也没了哩!”丘陵道:“王……先生说得是!”他差一点说出王爷二字,好在他终是反应快,临到了口,又改为先生!这才没引起高晋平的怀疑。高晋平顿时对这两人刮目相看,只道自己遇到了高人道:“不知二位对现今的天下大事怎么看?”她这一番话,说得正是父亲的愁事,随着大元帝国的兴起,蒙古军一路西行,灭国无数,眼看着就要收回手来对付南方了,宋国有襄阳一夫当关,死死地掐住了蒙古人南下之路,作为一个有识之士的高光进,如何不知道蒙古人下一步很可能就是冲着大理来,但现下不说大理国内部不靖,便是那个多出来的镇南王就已然让高光进一个头有两个大了,事事上心事事烦,高晋平看在眼里,心里想着为父亲分忧,却是她能有什么主意,只得这般一日日平淡无奇的过着,眼看着父亲就要给她指婚了,高晋平心中又是气,又是无奈。刘志恨笑道:“小姐真真是有趣,不问丝稠不问花红,便说小姐是个武人吧,也不说武功上的事,却来与我们两个商人说这天下大事,这不是怡笑大方了么?”高晋平柳眉一竖道:“女人怎么了?瞧你也不是个一般的人,却原来,也是这般凡俗之见,我便问不得这天下大事了么?便是唐朝还有女主天下呢!”刘志恨点头道:“小姐说得是,既然小姐这么说了,我也就与小姐明言了,我们行商之人,看过的事多,于一些小处也能猜出些许,以我个人来看,天下不久必归蒙古人,蒙古势大,已经成了顺势之像,小姐虽身份高贵,但以小人之见,还是收拾一下,赶紧出海去,这蒙古人是马背上的民族,于这大陆之上,是无敌天下了,只是这海水一隔,也就不惧他了,不然……若是战死于乱中还是好的,若是没死,以小姐的姿色,不知要为几家之奴了!”那陈文会正好端着酒菜上来,听得这番话惊道:“真真是个作死的,这话也是你能说得?”高晋平心中虽是不悦,却是道:“我也知道一点,这位先生说得想来是不差的,只是……我大理国没法自救了吗?”刘志恨笑道:“所谓天无绝人之路,以此来断,大理还是有救的,只是这却是不在于各位身上,想现在的大理,国内不靖,杂乱从生,怎么能统合力量力抗外辱!只有一人行独栽之力,一统全局,事还有可为之。“高晋平道:“当今中国公不行吗?”刘志恨淡淡道:“他若是行,小姐还会和我说这话了吗?”高晋平一滞,自宋哲宗绍圣元年,高升泰权柄自擅,以“群臣请立”为口实,废段正明,自立为王,改国号为“大中国”。高升泰篡位后,遭到除高氏以外的白族领主和其它民族部落领主的反对,尤其是靠近高氏领地都阐的“乌蛮”三十七部的强烈反对。他们根本不接受高氏“大中国”的支配。在强大压力下,高升泰在位两年即郁郁病死。高升泰知道段氏在众人的心目中仍是据有正统的地位,没得奈何,留下遗命,还位于段氏,其子高泰明不得不遵照遗嘱,拥立段正明之弟段正淳为国君,重建大理国,段氏虽然复位,但依旧大权旁落,实权仍操纵在高氏手中。高家世袭“布燮”,被封为“中国公”,赏罚政令皆出其门。段氏王位形同虚设。段思平开创大理国时重于轻徭役,薄税赋,这种连连的政策得到了国民的爱戴,到了高氏时,初时实是大力振作,做了不少好事实事,但到了高泰隆的手上,族权纷争,私斗不断,国事已然艰难了起来,更要命的是,高泰详不得不加的税赋使高氏不再受人欢迎了,若不是高氏紧握着八府的府兵,大理已然又要变天了。于此情况下,便是高泰详再本事,也没用了。高晋平怔了会道:“先生微言大义,还请问先生大名!”她见这人见识不凡,不由想引荐给自己的父亲,高光进。刘志恨笑道:“我姓贾,叫贾明,真真是一个商贾,小姐要是对我们的谈话有兴趣,改天我们再聊,说来,我的确是还要在这里多逗留一些时日,现在时间不早了,我们还是告辞了……”他人一站起来,丘陵也站了起来。高晋平道:“不是姓王么?”刘志恨道:“小姐想是听误了……”高晋平知道这次再留是没用的,也只好道:“今天真是有幸,能遇到二位真人,不如我们明天再来这里一叙,如何?”丘陵看向刘志恨,刘志恨道:“明天不行,我们生意人,时间紧,这样好了,最多五天,我们一定登门拜访,如何?”高晋平还不知道这是引狼入室道:“真的,这可真好!”刘志发与丘陵双双一笑,离开席位,于店口提了足够的素包子等食物,这才出门。刘志恨道:“你什么时候能到勾漏派的地方?”丘陵道:“王爷放心,快马加鞭,不到一天半,就可,王爷……”刘志恨道:“怎么了?有事就说!”丘陵道:“王爷是打算五天后去吗?”刘志恨道:“五天后你不是说他们有一次操演吗?”丘陵道:“正是如此……难道……难道……王爷您是要……”刘志恨笑道:“我便是要在校军场上,杀其人,夺其权,占了他的永昌府!怎么,你觉得本王做不到么?”丘陵赶紧摇头道:“这怎么可能,只是……王爷,那位高晋平小姐……”刘志恨淡淡道:“这个女孩很对本王的脾气,但本王不能冒险,还是得劳她去死的好,你下不了手吗?放心,会有人下手的,实在不行,本王亲自出手!”丘陵只觉浑身打了个冷战,心道:“都说帝王之家无私情,这便是无私情的境界吗?刚才还说得好好的,转过脸来,心里动的却是杀掉对方的传为念头?!”他心中不由害了怕道:“那……属下告退……”刘志恨点点头,丘陵立时飞身远离。刘志恨暗自摇头,野心是有,只是和魏英功等人比起来就真真是差远了。还是不能得之以大用啊!忽然间,他生出了感应,抬头一看,就见到高晋平忽闪忽闪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见刘志恨望了过来,高晋平俏皮的吐出香舌,扮了个鬼脸。她也是真个不知人心险恶,虽然她也算得上是个聪明机警的人物,但如何能猜出刘志恨心里盘算的是要杀她!人心险恶,可见于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