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罂漓漓忐忑地从那门缝里走进去的时候,却只觉得脚底一空,低头看去,差点没尖叫出声,此时她的整个身体似乎是悬在一片虚无之中!身体似乎是在下坠?也似乎是一动不动?因为此时此地没有任何的参照物,没有天空没有大地没有万物,什么都没有,所以,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此时是处于一种什么状态....再回头之时,罂漓漓却连哭都哭不出来了,方才进来的那扇巨门已经消失无踪,这下可好,在现世的时候老听别人说什么浮云浮云,如今可算是体会到什么叫做浮云了,罂漓漓感觉自己此时就是一片浮云.....还好,经过这段日子九死一生的历练,别的长进暂且不提,罂漓漓的神经倒是大条了不少,至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精神境界算是基本达到了,所以此时她倒是没有太多的惊慌,左顾右盼了半天,她微微地偏着头,想了想,然后憋足了气一声荡气回肠的河东狮吼:“有-没-有-人-啊啊啊啊啊啊啊~”故意将尾音拖得老长,直到不得不停下来喘气为止,罂漓漓这时方才感觉心中痛快了不少,可是,在这一片虚无中,方才的那声狮吼竟是如同泥牛入海一般,竟是连个回声都没有。这般自说自话无人应答的感觉可真不太好,特别是在这样虚无缥缈的空间里,天地虚无,孑然一身,更是让人心中浮躁不安起来,罂漓漓自觉有些无趣,竟是如同耍赖的孩童一般,干脆一屁股坐了下来,双手抱胸,仰面朝天,如果这里有天的话。却就是在她坐下来的那一霎,这一片虚空渐渐有了一些变化,只见她身体的下方逐渐出现了一个金色的小圆点,紧接着,这圆点渐渐幻化成了千丝万缕的金线,开始向四面八方扩散开去,在罂漓漓几乎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的时候,自己的身下已经逐渐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金色图案,而她的身体,正处于这个金色图案的正中央。她低下头,毫不意外地看出了这个金色图案正是之前在巨门之上看到的镰刀形图案,心中的某个揣测更加地确认了,这一切,果然是和刹墨有关的。而此时若是身旁还有另外一个人存在的话,那么此人所看到的情景就是一片虚无之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呈金色的镰刀形图案的光圈,镰刀的刀尖处,盘坐着一个娇小的女子,而那女子的额头,此时也有一道金色的镰刀形印记在隐隐闪动着,似是与她身下的巨大图案交相辉映一般!紧接着,罂漓漓的耳畔忽然传来一道既熟悉又陌生的男声,说熟悉,自然是与之前一开始呼唤她的声音听起来相若,而陌生,便是因为罂漓漓搜遍自己的记忆,都没有回忆起来,这究竟是谁的声音。“你,来了。”这声音听起来有些倦怠懒散。罂漓漓再次四下张望了一番,别说人影,连半个鬼影子都没有,仿若这声音是从九天云外飘过来的一般,她瞪着那双金棕色的眸子,抿唇沉吟了一番,她试探性地开了口,竟是直接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是镰邑?”“呵呵,有趣,你这丫头倒是比前一世要聪明不少。”那声音听起来多了一分戏虐,说出来的话,确实等于间接承认了罂漓漓的揣测。“哦,这么说,我猜对了?”罂漓漓深呼吸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得意。其实这并不难猜,之前一再出现的镰刀形印记图案,和之前与刹墨族相关的种种,再联系瑶姬的灵识被封印这一点,答案自然呼之欲出,罂漓漓可不会忘记,在那个刹墨族的古老传说里,自己和瑶姬都是这位刹墨之神,镰邑的转世。既然都是转世,瑶姬在她体内,那么,想必镰邑,也是有可能同样沉睡在她体内的,只是让罂漓漓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你镰邑就算是神,好歹也是一个男人,转生变成女人,这算怎么一回事?不过,她此时还没有兴趣追究这些事情,因为在她的心中却还有另外一个更大的疑惑:“你找我有何贵干?”“不是我在找你,是你终于找到了我。”那声音依旧懒懒散散的,仿若是刚从睡梦中清醒过来一般。“我找你?我怎么不知道有这回事?”罂漓漓不屑地撇撇唇,语气略带调侃,在这之前,她甚至连自己体内还有这尊神的存在都不知道,也从来未曾想过,又何来找他一说?而且,对于这样的交谈方式,罂漓漓颇有些不太习惯,自己一个人傻乎乎地对着虚空说话,感觉颇为诡异。“是你的灵识将带你来到这里,因为,你需要我的力量....”那话音还未落,却被罂漓漓一声怒喝所打断:“等等!”此时罂漓漓的眼皮重重地跳了跳,从方才猜出这个人的身份开始,就一直蓄谋要做的事情,在心中蠢蠢欲动,在听到方才这番自以为是的解释之后,罂漓漓的忍耐终于突破了极限!只见她此时柳眉倒竖,再次深呼吸一口之后,竟是出人意料地破口大骂起来:“你以为你是刹墨之神了不起啊!装神弄鬼的很好玩吗?故弄玄虚很有意思嘛?这样玩弄别人的人生是不是很好玩?看人家翻来覆去宿命轮回很过瘾是不是!你还刹墨之神呢,我看你是无聊之神差不多!告诉你,我罂漓漓信天信地信祖宗,就是不信神!你有话就说,有屁就放,不要给我装神弄鬼说一堆废话!”此时罂漓漓的心中那是怒浪滔天,一腔怒火似乎都找到了发泄之处一般,从小时候第一次做那个朱雀之梦起到回到虚冥界所经历的林林种种,万般艰辛,万般委屈,万般愤恨,都化成这一句一句尖酸刻薄的反问句,毫不留情地扔给了这个自以为是的始作俑者。罂漓漓此时盘坐在那金色的光圈之上,双手叉腰毫无形象地仰天怒吼着,骂得好不痛快!管他是神还是仙,总之姑奶奶先出了心头这口恶气再说!而那位不知身在何处的刹墨之神,此时竟是被这番劈头盖脸的咒骂给骂愣住了,也许在他的设想里,罂漓漓在听到他那番话之后,应该是感恩戴德地接受他赐予她的力量,然后虔诚地对他顶礼膜拜,如同上一世的那个叫做瑶姬的丫头一般。却是没有想到,这个叫做罂漓漓的丫头,性子却是如火一般的泼辣,可真真比她的前一世厉害多了,想那前一世的丫头在猜到自己身份的时候,那态度可是从一而终地恭敬虔诚.....虽然有些不悦,可这镰邑毕竟是刹墨之神,如此这般被罂漓漓劈头盖脸骂了一顿,倒是也不生气,只是云淡风轻地继续用着那懒散倦怠的声音继续说着:“你这丫头,虽然本事不怎么样,脾气倒是不小。不过,要是你的修为也能跟你的嘴皮子一样厉害,就更好了。”似是被戳到了痛处一般,罂漓漓一下子跳将起来,那双金棕色眸子似是要喷出火来,正要脱口而出:“不劳你费心!”甩手而去,可是心下一嘀咕,却又不期然地想起了莫奕,想起了他和他的族人所遭受的那个诅咒,也想起了那永徽城中将要誓死一战的龙宇,甚至想起了自己那在现世的父母....是的,她可以逞这一时的口舌之快,可以不理会这个人的胡言乱语,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她可以不在乎自己最终会变成怎样,可是,她能够眼睁睁地错失那替莫奕解咒的机会么?她能够放弃那能够助龙宇一臂之力的力量么?她能够放弃这回现世和父母团聚的希望么?不能,罂漓漓扪心自问,这一个个假设,她都做不到,她的牵挂实在太多,虽然不愿意去承认,可是,这位刹墨之神,却是掌握着一切,却是拥有着能够改变一切的力量,所以,在发泄完了自己憋闷已久的一番愤怒之后,罂漓漓竟是在心中有些妥协了。好汉不吃眼前亏,识时务为俊杰,所以罂漓漓的眼珠子一转,竟是如同变戏法似的,顿时脸上就笑开了一朵花儿一般,厚颜无耻地话锋一转:“欸,其实刚才都是小女子的一番掏心窝子的抱怨,您知道,这压抑太久了,人总是要歇斯底里的,这一发泄出来就没事了,所以,欸,您老刚才说什么力量来着?要不您继续?”.....沉默,长久地沉默....沉默到罂漓漓开始心虚起来,心想这下完了,看来自己方才的口无遮拦是把这位大神给得罪惨了,罂漓漓啊罂漓漓,你说你的嘴巴怎么这么快呢?却是不待罂漓漓悔恨地抽自己俩二刮子,忽然一阵惊天动地的爆笑声从四面八方迎面而来,似是要盈9满这虚无的空间,震得罂漓漓的耳膜都有些嗡嗡作响。“你这丫头,倒是懂得什么叫能屈能伸!思想活络,不错,这一点倒是比前一世那个一根筋的丫头强得多!”那声音听起来却是有几分欣赏和夸赞的意味,这下变成罂漓漓愣住了。这是怎么一种情况?难道自己方才的一出发飙,竟是歪打正着,让对方另眼相看了?看来,这神啊,被人捧久了,还是需要被骂一骂的。罂漓漓在心底不怀好意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