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眉间,白驹过隙,北雁又南飞,今时的紫苑香满殿,当年的桂树能比肩。岚华宫内,开满了紫苑花。云闲和几个宫女手挽竹篮,蹲在地上轻声说笑,边将盛开着的紫苑花折下,掷在竹篮里。院子侧边的桂花树下,良怡侧卧在躺椅上,看着云闲她们折花。如今的良怡已经快满十二周岁了,面容清秀而略带稚气,但随着日久的学习,也渐渐气质大方卓越,远于众人。就在良怡准备偷着睡会儿的时候,一把纨扇轻打在她肩上。“我看到你打呵欠了,要是敢睡过去,我饶不了你。”明晏公主站在良怡身后,手执纨扇轻扇,很是期待地看着云闲她们。良怡无奈地叹了口气,坐起身来,也看着云闲她们说:“天琛姐姐,要早知道你每年都会来折腾这些花,我肯定不会让那些太监栽种的。”明晏倒是很不屑地暼了眼良怡,扬着下巴说:“就你那胆小懦弱的性子,你敢吗?”说着,随意抛下纨扇,手提裙摆到云闲身边蹲下,一起将紫苑花折下掷在篮子里。良怡坐在卧倚上,将纨扇放好后,看着明晏边摘花,边畅怀大笑的样子,明艳动人,不可方物,几乎要把这天地间的光辉都掩过去。一阵清风起,满院的紫苑花都矮了一头,娇弱着摆动腰身。“莺莺燕燕春春,花花柳柳真真。事事风风韵韵,娇娇嫩嫩,停停当当人人。”良怡突然想起了古人的诗词,便坐在椅子上轻声吟诵。明晏转过身,笑道:“娇娇嫩嫩?你说的是唐世庭吧?”良怡起身走到明晏身侧,也蹲在旁边摘花,笑道:“天琛姐姐,就你时常打趣他。世庭兄其实也挺有男子风度的,只是过于秀美了些。”且说那唐世庭,面如春花,性情羞怯,肃心院众人皆好打趣几句,良怡则因收了他一杆青底雕花的毛笔,便时常论典说今,偶有书信往来。倒也知道了唐世庭实则心思缜密过人,虽外表羞怯,但骨子里总有男子那般的铁血俊朗。如今又听明晏打趣,良怡就笑着回了几句。明晏知道良怡和唐世庭交好,也就不在多说,拉着良怡起身,唤过云闲等宫女们,说:“把这些紫苑花挑一半出来洗干净,一半照往年晾干。”云闲笑着应下,携众宫女提篮退下。良怡看着云闲离去,皱着眉问道:“天琛姐姐,你前些年用麦麸炒紫苑,好不容易才做好。今年怎么又折腾别的了?”良怡也不是故意拿话消遣明晏,只是明晏明明是个聪慧异常的女子,但对于食物方面的天分,差得可以说是令人发指。明晏总是自己执拗地要亲自料理紫苑花,别人的指点也一概不信。而紫苑是一年生草本,也容不得她肆意摆弄,以至于一个麦麸炒紫苑,就生生折腾了几年。“今年做的,是我母妃生前时常用来解馋的蜜紫苑。”明晏自怀里掏出一张摺叠的纸条,展开后呢喃读道:“紫苑一斤,蜂蜜二两。温火融蜜液,入之搅匀,炒至……炒这个我拿手了。炒至色黄而不黏指……”良怡看着明晏,一脸的无奈,心下只暗自叹气。其实蜜紫苑在早几年的时候,云闲就做了一堆了。因顾及明晏,才不敢出言指点。“奴才拜见明晏公主、岚华公主!”门外一个太监快步走上前来请安,还不等回话,便先说道:“皇上驾临肃心院,特命奴才前来通告,快跟奴才走吧。”皇帝多年来,不曾踏入肃心院,便是太后寝宫,也多以政务烦忧,时常命人代为请安,今日竟然驾临肃心院,并命人来告知良怡等人,实在是出乎意料。良怡和明晏相看一眼后,也不敢回房多作梳妆,忙跟着太监,朝肃心院快步走去。赶到院中时,并不见皇帝在殿中。梁大人脸泛红晕,似有醉意,坐在左边侧位上,太监宫女们又是递醒酒石,又是端蜂蜜水,瞧着很是喜感。太子则是一身青绿常服,皱眉端坐着,想来也是疑惑于皇帝召见于肃心院的事。其余人皆在宫外,约摸正赶着入宫。良怡打量了殿中众人,便随在明晏公主身后,寻了个位子,也端正坐好,不敢随意走动。不多会儿,就见急猴般的贾荣轩匆匆赶到,见主位尚空,舒了口气,一坐定就端起茶杯大口喝茶,急得她身后的宫女想换上热乎的茶,又不敢出手拦着。贾荣轩大喝了三杯,才长叹一气,靠着椅背喘气。接着入殿的是翰林学士的长子闻源,此人平日就端稳不多说一句闲话,只喜好与太子聊些前朝典故,当朝战事,反倒让人称作是太子的师友。现在见他虽喘气不匀,但面容依旧端稳,入殿后依次拜见殿内众人,才堪堪坐在了太子身侧,并耳语几句后,方接过茶水。良怡侧头偷瞧明晏,见明晏正托腮看着宫人给梁大人解酒,还时不时笑出声。良怡也就不再理会明晏,而是探头皱眉看着殿外,心内正焦急着唐世庭怎么还没赶过来,万一皇帝入殿了,岂不是会受责罚。此时,一玄服人自殿外急急闯入,良怡挑眉而看,却见是皇帝身边常带着的大太监徐公公。这徐公公也不管众人百态,只欠身尖着嗓音道:“皇上随后便到,请整好衣裳,注意仪态。”传话一完,便躬身退出殿外。话音一落,帮着梁大人醒酒的宫人更是手忙脚乱,而明晏则在旁看着大笑。良怡双手交握在腹前,探身看着殿外,心内急道:这唐世庭平日里也不见是有事忙的人,怎么这会子倒赶不来了。“皇上驾到——”殿内众人忙起身,面朝殿门跪下,梁大人这时虽有醉意,倒也在宫人搀扶下跪拜国君。良怡只见明黄云纹绣五爪金龙靴自自己身侧走过,耳边依旧是儒雅的声音:“无须多礼,坐回原处吧。”良怡随着众人坐回椅上,还不等皇帝再多说其他,便见殿外闯进一人。见此人褒衣博带,甚是风流,可髻冠偏在左侧,梳好的头发也略散了两缕在脸颊上,手中攥着一个玉佩,约是半路掉落在地,匆忙拾起的。其面容姣好,有春花秋月之姿,脸泛潮红,喘息不匀。良怡一见这人,心头大惊,正是唐世庭!唐世庭并不多看众人,连忙跪拜皇帝。皇帝在正位上,见此也未曾责怪,反而笑着让人引入后室整理仪容。众人见状,也不敢多说一句,倒是贾荣轩很是嘲笑地看着唐世庭离去。良怡则不但没有看唐世庭,反而面无表情地看着正前方,似乎殿内之事,她从不关心一般。并未费多大时间,唐世庭便再次入到殿内,此时的他衣襟整齐,腰间也系好了玉佩,只是依旧带着羞涩的笑,朝众人揖礼,口中多是歉意。皇帝挥手让唐世庭坐到良怡身侧后,笑着对众人道:“朕不多留意你们的功课,今日恰好有空,便来考考你们。”众人忙作礼应下。皇帝接过徐公公端上的热茶,抿上一口后,才朗声说:“前些日子,快马来报,说殷国又犯我阜国边境。殷国地域多宽广无山脉沟壑,遂常使百鸟阵,让阜国难以一举歼灭,倘若追过去,又恐其以伏地阵反攻我军。”说到这里,皇帝便将手中的茶杯置在桌上,也不再多说,而是看着众人。欲知后事端详,且听下章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