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归来蜀山，云卷云舒

无为道长笑道：“盘征、死活、手筋、杀气……师弟觉得，我这棋局要从哪一处为突破点？”无相道长笑道：“棋逢敌手难相胜,将遇良才不敢骄。”无为道人笑了笑，随手将那棋局一推，抓了一把棋子放了进去，道：“或许，不理会这棋子更好。”无相道长没有说话。无为道人笑道：“卿云可好？”“去歇息了。”无相道长答道，“掌门师兄，卿云这劫数，怕是还没有结……”无为道人叹息道：“命已注定。我们又何须徒劳。这是卿云的劫数，只得由他自己。”无相道长道：“想来，当初我倒是自作主张了。”“师弟，你也是为他好。只是，逆天，谈何容易。”无为道人微微的笑道，将那棋子如数收了进去。无相道长看着干净的棋盘，道：“师兄，当真能够做到不管这盘棋吗？”“世人说，下棋要走一步想三步。一步走错，满盘皆输。”无为道人淡笑道：“既然我们不知道如何下这一步，倒不如让给他们来下这一步吧！”无相道人叹了一口气。无为道人转头看那沉水香，淡淡的道：“师弟，这香要燃尽了。”那“沉水香”慢慢的散发出，心旷神怡的气味，慢慢的弥漫着整个室内。空净在外面慢慢的走着，忽地从后面来了几个人，直接将他扑到了。“三师兄，五师兄，六师兄……”空净道。那三个蜀山弟子纷纷笑道，叫空净讲一讲这一路的事情，为何没有直接回蜀山。空净瞧了瞧他们，半天没有说话。五师兄道：“小师弟，你给师兄们说一下吧。这可是二师兄第一次没有如期归来啊。你是不知道，敬玄大师差点就跑来找师父算账了！”空净想了想，摇头向一边走着：“我不知道。你们去问二师兄。”“小师弟，二师兄休息了。小师弟……”他们几个还在后面叫着。空净“嗖”的就光速不见了。三个人扑了个空，懊恼道：“你说，小净这速度怎么练的比我们还快啊？”“就是，不是师父给他开了小灶，就是二师兄……”另一个道。才落音，无相道长的声音在后面悠然响起：“咳咳。”三个人连忙道：“师父。”无相道长装模作样的“嗯”了一声，大踏步的走了过去。几个人在身后后悔道：“惨了惨了，你说师父有没有听到啊？”“看下今天晚饭有没有少分量就知道了……”另一个叹气道。臭小子，不知道蜀山经费紧张吗？背后嘀嘀咕咕不好好修行！克扣你们的口粮！无相道长离尘而去。苏卿云在自己的床榻上坐着，一别数日。他看着自己房间里熟悉的一切，默默的出神。这个地方，是他生活了十年的地方。十年了，他在这里呆了这么久。我以后还会呆在这里吗？苏卿云轻声的问着自己。答案似乎是肯定的。十六岁那年，被掌门收为关门弟子。他就也隐约懂得，师兄弟们的窃窃私语。他知道，他是蜀山未来的接班人。无相师父和掌门师父，都已经把这个重担默默的压在他的肩上了。为什么你们没有问过我，没有问过我想要什么……他淡淡的笑了。其实，那个时候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是吗？他不曾得知。他是被无相师父捡回来的一个孩子。缩在角落里，饿得要命却不愿意无功接受别人的食物。小小的孩子，固执的要为那好心人做一件事，才肯接受食物。而那好心的客商，又急得赶路。于是他的固执倔强，引起了无相道长的注意。老道士看着那个明亮眸子的孩子，微微的笑了。那个时候，他还没有名字。无相道长说：“孩子，你能帮助我一件事吗？”他点点头。老道士将肩上的包袱递给他，说：“你帮我把它背回去。”他说“好”，就跟着无相道长后面往回走。到了一处溪流，无相道长拿出干粮给他吃。小小的少年有些腼腆的接过，声音细细的，却十分的礼貌。是很有教养的孩子。无相道长猜测着，怕是大户人家的孩子。老道士和蔼的问他名字，小少年只是怯怯的说：“我姓苏。”他不记得自己是否有名字，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在那个地方出现的。一切都好像是天意一样。无相道长抬起头，看着天边的云彩，笑道：“那么你就叫卿云吧。”卿云：即庆云。一种彩云，世人视为祥瑞。他就这样成为苏卿云，背着无相道长的包袱来到蜀山。然后他才懂得，他要住在这里了。他是喜欢这里的，有待他如父的师父，疼爱他的大师兄，后来还有像老师一样的掌门师父。那个时候，他对任何人都是彬彬有礼，极度忍让的。在无相道长没有捡回他的时候，他在那个地方站了整整三天。小少年看着周围干净的一切，他忽然也想要呆在这里。所以他很害怕，他们会不喜欢他，会赶他走。所以即使被人欺负，他也从来不吭声。一个人默默的在晚上别人都睡着的时候，去洗那些被师兄弟们故意弄脏的衣服。因为怕惊动师父。其实，他也有委屈的。小小的孩子，孤立无援的样子。不对，他不是孤立无援。因为有大师兄，大师兄总是非常非常护着他。所以无相师父也很放心由姜异贤带着他。那个时候，他总是跟在大师兄后面，怯生生的样子，见谁都是很温和的笑，做什么都很努力。苏卿云静静的回想着一切，忽地，门外响起敲门声。苏卿云道了一句：“请问是哪位师弟？”“二师兄，是我，小净。”空净的声音响起来。苏卿云走过去开了门。空净走了进来。苏卿云笑道：“小净有什么事情？”“二师兄。”空净喊了一声，却没有说话。“但说无妨。”苏卿云温和的笑了。“二师兄。小净想问你一个问题。”空净想了想，似乎是下定决心般，“如果，那时候，我跟小明不去找你。你是不是就不回蜀山了？”苏卿云料到他会问这个问题，只是，没有想到会在这个时间。他笑了一下，在桌上拿了茶壶倒了一杯水给空净。空净拿着茶杯，在椅子上坐着，眼睛盯着他，“二师兄，你是不是想要跟宛素姐姐在一起？二师兄，所以你是不是不要我们了，不要无相师父，不要掌门师伯，也不要小净了……”“小净。”苏卿云淡淡的笑了笑，道：“没有了。”他看着空净的眼睛，忽然间就想起十年前，那个小小的少年。“嗯。”空净应了一声。苏卿云笑道：“不会的。”是的，不会的。这一瞬间，他忽然间懂得了宛素的决绝。原来宛素是那么懂他。他放不下。就算不是他自己选择的生活方式，他也放不下，此生此世，绝对放不下。不会离弃师父，不会离弃师弟，更不会离弃蜀山。这样的他，又怎么能够只跟她携手天涯。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相忘于江湖。他站起来，将目光看向窗外。天边，云卷云舒，若雪漫天。这里是蜀山。他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是的。这里总是会有让他觉得。哪里都比不上的空气。倘若离开这里，他又将可以去哪里寻得这一方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