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要嫁他么?”季默言轻轻地问,磬儿的回答会是一次心碎的宣判吧。又是良久的沉默,接着是一声重重的叹息。“你依然放不下他,是么…即使知道即便你们逃到天涯海角,依然逃不掉这场命运、逃不掉你身为慕容二小姐的身份,更逃不掉对萧府为何追杀自己的迷惑…”磬儿凝眉:“你都知道了?知道我一直在瞒着你,为什么不揭穿我…”“你的心不在我这里,即使揭穿了你,我又能得到什么呢…难道,要听着你对我一遍一遍说着你和萧峣的过去,让我原本就倍受打击的心,再徒增几道伤痕么?”磬儿牵起唇角,笑意并不明显,倒显得有些落寞:“若是以前,我可能真得会刻意去伤害你,故意让你受挫、让你烦心…”“现在呢?”磬儿摇摇头:“我不知道,我的心好乱…我觉得我和萧峣再也回不到过去了…”这个回答,让季默言觉得惊讶:“为什么…”磬儿的眼前是永恒的黑暗,但也正因为没有杂色的干扰,磬儿觉得自己的思路更加的清晰了:“那日,刺客问我是不是慕容二夫人的女儿…当时,除了惊讶与恐惧之外,我第一次想起我那素未谋面的生母…为何她会在生我的时候,偏偏选在这个时候慕容府被人祸害?为什么萧府的人那么在意我是谁?还是因为他们是知道我娘亲的一些事情的…太多的为什么,我第一次觉得对于生母,我真是一无所知…”磬儿的话,像是梦中呓语,季默言愣神,磬儿的样子,不再是那个简单快乐的自由人,她的心被什么禁锢了。季默言坐在床边,扶着磬儿的肩膀,担忧地问道:“磬儿,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现在的你,看起来好像突然间让我觉得陌生…”“也许世俗真得有障眼法…用眼睛来看的人,只能看到现世的繁华,我失去了这双眼,但是却用另一双眼找到了被我遗忘了的责任…”磬儿答得坚决,拉着季默言的衣袖,认真地问道:“你是来找娘亲的,你一定知道娘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流落到淩晔国,死的不明不白?”季默言的眼眸暗淡下来:“对不起,磬儿…我所知道的事情,早在我以为可欣是表妹的时候,就已经都告诉你们了…更何况那时候我还很年幼,就连表姨母的长相我都不太记得了。如若不然,我也不会一开始就没有发现你的长相这般像她…也不会一次次错过了你,让你先爱上了别人…”磬儿一愣:“你说,我的容貌像娘亲?”“恩…”季默言点头:“曾经好几次都觉得你看起来很眼熟,直到昨天夜里,我半梦半醒间,突然觉得好像看见了表姨母安祥的睡颜…”“原来如此…”磬儿低眉,心中竟有着一丝安慰。娘亲,谢谢你给了我相似的容颜,至少我知道了你的样子…哪怕仅仅是这一点点,我都觉得很欣慰了,可是…“萧府的人为什么知道了我的身份后,会来暗杀我…”磬儿自言自语道。季默言凝眉看着磬儿,有些担忧:“磬儿,留在这里你会很危险…”“但是我必须留下!我的身份不能公开,我还有太多的人需要去保护…季公子,我知道你会成全我的…”季默言无奈地摇摇头:“成全?为什么每一个人都在请求我的成全…谁又来成全我呢?”磬儿摸索着拉着季默言的胳膊:“我相信命运,我相信这是天意…上天让可欣代替了我,也许就是表明了你们之间的缘分…”“天意?那么,在成婚之前让我知道了你才是我的和亲郡主,这会不会也是天意呢…”季默言紧紧逼视着磬儿躲闪的容颜。但是看着她的心力交瘁,自己又是万分的不舍,最终还是屈服了:“行了,我不再为难你…这是你的决定!但是你也阻止不了我的决定!倘若我的退让会令你身处危险之中,我一定会把你带走!并且,不择手段…”说完,季默言交代了一些事情,出门上车回了别院。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三天过去了…这日,夜深了,但是对于磬儿来说,什么时辰已经不再那么重要。磬儿摸索着下床,往昔熟悉的环境,现在让磬儿寸步难移。小心翼翼地迈出第一步,磬儿只觉得面前一会儿是一把椅子,一会儿又可能要撞上墙壁,磬儿不敢动,只是伸出手一点一点确认着方向。小月端着汤药,推门进来,看着磬儿下床,紧张地要过来扶。“磬儿姐姐,你怎么下床了呢?有什么需要,你叫我一声就好了…”“小月,你站在那里别动!”磬儿温和地笑着说:“等我,慢慢地走过去…”小月一愣,真的就不敢动了。可是心里万分焦急:“磬儿姐姐…”“没事的,你等着我…”磬儿很认真地说道。然后,顺着声音的方向,一点一点移动着身子。即将撞上炭火盆的时候,小月急忙将火盆移开。磬儿感受到了手边的温暖,先是吓了一跳,而后才意识到是险些撞上了炭火盆。心有余悸地抚了抚忐忑的心…“姐姐,我们先回**坐下来好么?该喝药了,大夫说了,你的眼睛是可以治好的,姐姐耐心等待些日子吧…”小月扶住磬儿,一手端着药碗,走回到床前坐下。磬儿有些失落地接过药碗:“小月,我想要快一些好起来,我要去弄清楚一些事情,我必须去找出那些迷惑…”“是是是,磬儿姐姐会好起来的…先喝药吧…”小月打断磬儿急切的期盼,安慰道。“磬儿姑娘,萧公子求见!”里屋的门前,一个侍卫躬身回禀道。磬儿听小月说过现在已经过了戌时,这么晚了,萧峣还来这里做什么呢。“请他进来吧…”说完,磬儿将苦涩的药汁大口喝下。萧峣进了屋,抖了抖满身的雪花,微凉的一阵让磬儿感受到一丝变化,打散了磬儿心头的焦躁。轻轻地问道:“外面下雪了么?”“恩,很白、很亮,等你好些了,我带你去感觉一下,好么?”萧峣的话语很柔很轻,就像这燥热的暖室里的一阵凉风拂过,让人精神好多。磬儿微微点头,感觉到萧峣走近,磬儿伸手,萧峣很自然地扶住磬儿起身,慢慢地走到了窗前。腐朽的窗缝不严实,寒风顺着窗子的缝隙吹进来,磬儿感觉到凉意,抬起另一只手轻轻地扶了上去。风从指间划过,像一个顽皮的小生命,嬉笑着摆弄着芊芊玉指。“磬儿,等你好一些了,我带你到雪地里走走…”萧峣看着磬儿蜡黄的脸色,很是担忧地抚上她微微瘦削的下颌。磬儿微笑着点点头,不再言语。这几日,磬儿越发的沉默了…萧峣就像做错事的孩子,安静地守在磬儿的身边,小心翼翼地配合着她的情绪。“磬儿,我把新房布置在城南的那个房子里,可以么?虽然很简陋,可是我想我们暂时以那里为家,等成亲后,我们就离开渌城,找一块桃园之地,好好地过一生…”萧峣看着窗外纷飞的雪,这么美,却只有自己一个人欣赏的那种孤独,实在很难过。磬儿还是一贯的微笑着点点头,轻轻地开口:“萧峣,如果我一辈子都这样看不见,我…”“不会的!”萧峣打断磬儿的话,将磬儿搂在怀里:“大夫说了,这毒救治的很及时,你不会有事的。”救治的及时,这要多亏了季默言。磬儿倚在萧峣的胸膛,想想自从那日季默言离去后,就再也没有来过了…每日都会有人送来药材,有专门的人照顾着磬儿的安全和起居,身边还有小月的相伴。磬儿甚至连感谢的话,都没有机会跟他说…“想什么呢…”磬儿回神,将手抚在窗棱上一点一点摸索着:“没什么,可欣来过了…她说再过几日就会带娘亲出府…”“你还是不打算让慕容信羽知道么?”萧峣凝望着磬儿,慕容可欣上次来的时候,说起过信羽为了磬儿的事情和老夫人闹得很僵。隐隐约约,每一个人都感觉到慕容府里微妙的变化…“府里的事情已经够让他烦心了,我不想再打扰他…我们成亲后,就早一些离开这里吧…我时常会感觉不安,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磬儿忧心忡忡地说着,眼前好似总能看见各种事情的变换。时常在梦中醒来,也是一身的冷汗。萧峣抱紧了磬儿:“不会有事的!昨天我父亲来找过我,我已经很直接地回绝了他!惹不起,我们可以躲着他…如果实在担心的话,等接来了娘亲,我们就离开这里,好么?”“婚房都布置的差不多了,没必要再去重新布置。没关系,我们成亲之后再走…”磬儿安慰地说道,想了想,磬儿再问:“萧峣,如果我说,我放不下我的身世,我想要弄清楚生母的事情,这个愿望越来越强烈,我的心可能不再平静…你会不会生气?”萧峣的身子一顿,好半晌才说:“如果这是你的选择,我愿意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