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回 团圆（四）

磬儿颤颤巍巍地挪着步子，记得这是在九百多级的阶梯上，磬儿害怕地不敢动，颤抖着说道：“不，不是你想的那样…萧峣，你听我说啊，一行大师告诉我…”“呵…我就知道那个一行大师说不出什么好话来！”萧峣的眸光冷了冷。磬儿连连摇头：“不是的！一行大师劝我放下这一切…放下娘亲的仇恨，有求皆苦，无欲则刚。我想知道娘亲死因的欲望，会使我失去现在的幸福，所以我决定放下了…我真的…啊…”磬儿一激动，大步迈了出去。却不曾想一脚踩空，翻身倾向万尺台阶。正在千钧一发的时刻，一双有力的手拉住了磬儿，轻轻地将她揉进了自己的怀中。磬儿颤抖着、僵硬着，好久才回过神来，急切地抱着那人的脖颈，几欲哭泣：“萧峣，你怎么可以放开我？怎么可以…我有多害怕，你知道么…我真的好怕…”“放开磬儿！怎么又是你？难道你一直在跟踪我们？”萧峣冷厉的声音，是从对面传来的。磬儿一惊，急切地想要推开抱着自己的那人，可是这臂膀却是那般的有力，磬儿挣扎着，却在听到他的声音后，愣了半晌。“如果不是我，磬儿就死几回了！你明知道她看不见，为什么要放开她！她一直在叫你，听不见么！”这是季默言的声音…可是，他对萧峣愤怒的训斥声，却真的不再那么厌倦了…为什么，为什么每一次，自己身处险境，第一个冲过来的人，只有他…季默言轻轻放开了磬儿，带着磬儿走到萧峣的面前，眼眸中闪着怒火：“我给过你机会…可是每一次，你都让我这么失望…”萧峣彻底被激怒了，扬手就要开打。重拳一挥，却在下一秒停在半空中。因为磬儿挺身挡在了季默言的身前，拳风带动磬儿额前的长发微微动了动。磬儿紧闭着双眼，已经做好了承受这一拳的准备，好在萧峣及时停手！“磬儿…你为什么…”萧峣依然不知自己有错在先，还如此厉色叫磬儿。磬儿微微睁开眼睛，尽管什么都看不见，可是心里比谁都看得清楚…这些日子以来，原来改变的人不单单只有自己，只是萧峣的变化，已经让磬儿大失所望了…“让他走吧…这是我和你之间的事情，我们自己来解决…”磬儿的声音不再似方才的温柔，冷漠地就像这凌厉的寒风。季默言双手扶住磬儿的肩头，想把她推到一边，磬儿倔强地不肯挪动一步，侧颜说道：“季公子，你走吧…谢谢你刚才救了我…现在，就让我们自己来解决剩下的事情吧…你不要再参合进来了…季公子，你的确是一个难得的好人！可欣嫁给你，我相信她一定会幸福的！我不想让你辜负她…希望你能记得我们的约定！你走吧…”“约定？哼…”萧峣冷笑一声，不屑地看着磬儿立在季默言的身前，只是为了不让他受伤：“磬儿，你到底跟多少男人有过约定啊？为什么你总要在我的面前，表明你要去保护其他的男人…为什么很多事情，你愿意跟所有人说，却唯独不告诉我？为什么我必须要从这个混蛋口中得知你的情况？为什么他可以在你的家里住上一个月，而我住上一天都要祈求这么久？为什么！”磬儿听着，艰难地哽咽着，不去理会。“萧峣，你太过分了！”季默言握拳想冲上去，被磬儿拉住：“季公子，你走吧…我知道究竟是哪里出错了，我会把它纠正过来…相信我，你快走！”磬儿推着季默言，季默言无奈地走下阶梯。“呵…九百九十九级阶梯？磬儿，我们若是不去理会那个和尚，也许现在，我们根本不会站在这里争执！或许，那个和尚就是季默言找来的…”萧峣上前，想要拉住磬儿的手，磬儿抬臂，轻轻地甩开了。“萧峣，我从没有像今天这样痛苦过…这样大起大落的人生，让我的心好累…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们之间会产生这么大的误会，也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疏漏…我爱你，所以我会强迫自己把所有的一切看淡，原先，我也是这么希望你能爱我、理解我，包容我的一切…你会爱上一个做婢女的我，那么我的身世还有什么重要呢？我没有告诉你，是想保护我和你之间的单纯…而后，我告诉了你，是不想对你隐瞒…”磬儿转身面朝着台阶的顶端，一点点向后移动，话语间皆是冷漠。“磬儿，你要做什么…”萧峣愣愣地看着磬儿的举动，惊得呆在了那里。“我在乎这一段感情，所以我可以目空一切…隔绝所有的**和期盼，只想和你远走高飞…可是，你不懂我，你的心中只有愤怒和猜忌…”磬儿的脚步停在阶梯的边缘，冷得就像这漫天的雪花：“今天，我若是死了，我就真正的解脱了…倘若我没死，那么，我会坚定我的念想和期盼，找出娘亲的死因！从此，不再期待爱情…”说着，身子渐渐后仰。下一秒听见萧峣撕心裂肺的哀号：“不…”永别了……是永别么？为什么我会看见娘亲的脸？娘，您是来接我的么？您会不会怪我太自私，怪我没有考虑其他人的感受？可是，娘，我真的好累了…为什么感情会让人心力交瘁？为什么爱一个人会这么难？为什么总会有那么多的误会和猜忌？娘，你的身影为什么这般的模糊？您要去哪里？不要走…“磬儿…磬儿…天啊，老天保佑，我的磬儿终于醒过来了…”王婶哭倒在磬儿的床前。磬儿眨眨眼，依然是一片漆黑。娘，您终究不愿带我走…“磬儿姐姐，你吓死我们了…怎么好端端的，就从那么高的台阶上摔下去了呢？”小月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是哭了很久了吧。“这是哪里？”磬儿挣扎着想要撑起身子，王婶扶着磬儿，帮着掩好被角。“别动，孩子…我们在家…你都昏睡大半天了，吓死娘了…大夫说没有大碍，你多休息…萧峣也没事，在外面的**睡着…后天就要成婚了，怎的今天还出了这等事情…天色也不早了，先好好休息吧…”王婶无奈地摇摇头。磬儿不再说话，不问婚事，也不问萧峣。脑海中一遍遍回忆着，所有的一切都来得太突然…无求，自然不争；不争，自然无嗔；无嗔，自然少怨；少怨，自然多福。一行大师的话，听懂了却终究没有做到…思绪渐远，周围的声音也渐渐淡下…磬儿长长地叹息，隐隐约约听着周围的动静。“咳咳…”“你这孩子，让你好生躺着…怎得就不听话呢…”“我方才听见磬儿是不是醒了？”“恩，这会儿又睡下了…你们都好好休息吧，大婚将至，这算怎么回事啊…”…娘，对不起…“磬儿，醒了么？”隐隐约约，磬儿听见萧峣温柔的呼唤。动了动麻木的手指，感觉到一只温暖的手掌紧紧握住自己的手。萧峣轻轻地抚摸磬儿额角的发丝，满眼含情地说道：“对不起，昨日是我说话太过分了…磬儿，原谅我…”都说女人的心是水做的，即便是冻成了冰，也会有被捂化的时候。面对萧峣，磬儿再气、再恼，可是一想起来她们的曾经，此刻的烦躁愤恨也就消掉一半了…如果是以前，磬儿一定会不顾一切地扑向萧峣…但是，现在她迷茫了…磬儿的心里装着生母的容颜，她的笑、她的苦痛、她的坚毅，还有她倔强不屈的眼神…拥有这样的母亲，却不能知道她的过往，这让磬儿的心很痛。这样的母亲给了自己生命，却绝然地赴死，让磬儿忘记这些，磬儿做不到！“萧峣，该说对不起的人，应该是我！你说的没错，有一些事情，我早就应当跟你说清楚的…这些日子，我的心中有一个念头每天都在膨胀。很早以前，我就听说过生母的一些事情，每一件事都让我觉得很震撼…我为有一个这样的母亲而自豪，同时，我发现我越来越放不下她…她为什么会被人追杀？为什么会中毒？为什么怀着身孕却还在逃亡？”磬儿顿了顿，暗暗为自己鼓劲儿，坚定地说道：“萧峣，我可能真的无法跟你去我们的世外桃源了…”好久的沉默，萧峣的眼眶微微有些红晕，愣愣的摇头：“磬儿，不要说这样的话…我不能放开你！如果你的生母泉下有知，一定不会同意你对她的死念念不忘…死者长已矣，你应该放下这一切，让娘亲安息啊！更何况，明日就是我们的大喜日子，我们一定会幸福的，磬儿…”萧峣急切地呼唤，想要唤醒磬儿被那些纷扰迷住的心智。死者长已矣！磬儿心中暗暗叹息，一行大师，对不起，你的教诲磬儿终究无法参透！我不是娘亲，没有她的释然…轻轻地摇头，磬儿张口刚想说什么，王婶和小月推门进来，手上提着一个包袱，满脸的喜色。“磬儿姐姐，呵呵，猜猜这包袱里面是什么？”小月故装神秘地提着包袱在磬儿面前晃了晃。磬儿的思绪还陷在方才的苦闷中，倒是萧峣一转焦虑之色，变得喜气洋洋：“小月，我猜是你磬儿姐姐的喜服吧？”小月嘟着嘴巴：“一猜就中，真没意思！”“好了小月，快拿出来让磬儿摸摸看。”王婶帮着把喜服铺展在磬儿的手边，看着她面色凝重地摸索着，轻轻地说道：“孩子，娘知道这喜服没能让你自己亲自绣，是遗憾了…可是咱不用太在意的，有萧峣这样的人照顾你，娘比什么都开心…”小月凑到磬儿身前，十分羡慕地说道：“姐，这喜服是绣夫人连夜赶工，亲手为你做的…今天，我去绣房的时候，绣夫人把这个交给我，她的面色好憔悴哦…绣夫人还说，明日她一定会来参加姐姐的喜宴的…”磬儿的心头微微一沉，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淡淡地应声：“小月…谢谢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