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绣夫人,可欣也沉闷地上了马车,一路颠簸着回了慕容府。经过前厅回廊的时候,遇上了正在查宵禁的康管家。“康管家…”可欣走过去,主动打了招呼。慕容可欣的转变,令康德忠始终无法适应。连连弯腰躬身一拜,谦卑应和道:“原来是二小姐回来了…要宵禁了,二小姐快回园子吧…”可欣看着康德忠依然怯怯的神情,无力地微微一笑,压低声音道:“恩,今天我去了磬儿那里。”“啊?”康德忠一愣,连忙四下张望一番,急切地低声问道:“二小姐,磬儿母女俩过得还好么?”可欣很早以前就听闻康管家对王婶有意,这么看来是真的了。呵呵,可欣忍不住笑出声来,遭得康德忠一脸的疑惑。可欣微微点头:“还好…康管家,哥哥休息了么?”康德忠颔首答道:“还没有,大少爷嘱咐我,二小姐回园子后,就立即去跟他禀报。”“不用了,我直接去找哥哥吧…”说完,径直带着丫头小玉朝磬徳轩而去。康德忠目送可欣走远,深深一声叹息,转身接着工作去了。可欣进了磬徳轩,望着灯笼映射下的园子,除了积雪,就是空荡荡的几棵金桂树。原先的梅花林,自从全部拔了去之后,现在早已被厚厚的积雪覆盖,显得这个园子异常的清冷、寂寞。站在书房的门外,看着虚掩的房门,还有亮堂堂的屋子,可欣知道哥哥还在忙着。不知从何时起,哥哥摒弃了颓废的样子,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比磬儿在身边的时候更加勤奋。只是,每一次问到哥哥究竟在忙什么,他总是说府里的大小事宜哪一件不是他操心,于是很轻巧的搪塞了过去。可欣虽疑惑,却也不能多问。暗暗叹息一声,可欣捻指提起衣摆上了台阶,轻轻一迈,跨过高高的门槛。隔着轻薄的纱幔,可欣看到书案的后面,哥哥披着衣服,依旧坐在那里翻阅着厚厚的一摞书籍或是信件。他的眉头时而紧拧,时而挑眉摇头,口中默默念叨着什么,完全没有留意到可欣。可欣走到八仙桌前,一手抚上茶壶试了试水温,还好茶水未凉。可欣举杯倒上,而后一步一步送到书案前。信羽发现有人来了,一手迅速将正在翻阅的几张纸翻转过来,北面朝上。而后将那一摞厚厚的物件用一本厚重的书籍压住,这才抬头看向来人。看见了可欣,信羽这才微微放下心来,同时又很气愤地说道:“可欣,这么晚了,怎么来了这里?”看着哥哥一连串的动作,总觉得哥哥好像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但是又不好说什么,于是微微一笑道:“没什么,我刚回来,在前院儿遇上了康管家,他说哥哥很担心我…所以,我就直接来这里给哥哥报平安啊…”信羽看着可欣将茶杯放到书案上,于是抬手端起茶杯,仰首喝下一口,悠悠地问道:“又去磬儿那里了吧?”可欣看着什么都瞒不过哥哥,也就直说了:“哥哥那么在意磬儿,为什么从来不去看她呢?我知道,哥哥即便面子上对磬儿不闻不问,可是磬儿的事情,根本就瞒不住你的…”信羽并不回答,眸光黯了黯,兀自问道:“他们成亲了?”可欣暗暗叹息:“没有!”“为何?”信羽迷惑地抬眼看向一脸愤怒的可欣。“今日,季公子收买了迎亲队,把磬儿抢了去…”“什么?”信羽瞪大双眼,暗暗思索了一番,兀自摇了摇头,不再言语。可欣还等着哥哥的下文,可是却见他只是兀自想着什么,于是急切地追问:“哥哥,磬儿是你妹妹啊,现在她有难,你怎么还能这么淡然地坐在这里啊?”“未必是坏事!”信羽端着茶杯,又轻泯了一口,眼眸中皆是成竹于胸的神情。“哥哥?”可欣不敢置信地看向信羽:“这话什么意思?”信羽将茶杯放下,缓缓起身,走到可欣面前,温和一笑道:“好了可欣,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明天一早,我会去一趟清幽别院,别担心,所有的事情都会有解决的办法!有时候看似是坏事,却不一定真得像表面上看起来那般无可救药!你先回去休息吧…剩下的事情,交给哥哥!”可欣被信羽推着来到房门口,方才哥哥的一番话,可欣似懂非懂。转身望向哥哥坚定的双眼,想来,没有人比哥哥更加在意磬儿的事情了。就冲这一点,可欣也无需再担忧什么,于是撇撇嘴道:“好吧,哥哥一定要把磬儿带回来!”信羽微笑着,叮嘱一直立在门前的小玉:“陪二小姐回园子,夜冷了,屋里多添置些炭火。”“是。”小玉欠身一拜,跟在可欣的身后离开了。第二天辰时刚过,信羽整装上马径直去了清幽别院。城郊的空气果然很清新,信羽一路上游山玩水,等到了清幽别院的时候,已经接近晌午了。季默言以友人之礼出门迎接,拱手一笑道:“慕容兄,第一次来我这清幽别院吧?今日没有身份芥蒂,慕容兄就在我这园子,好生游览一番吧…刚好,咱们可以好好絮叨一番了!”慕容信羽亦是粲然一笑:“如此甚好!正巧,这几日的查访,我有了一些发现,正想和季兄好好商量一下对策。”“哦?”季默言挑眉:“看来,慕容兄对于磬儿的事情,还是不能释怀啊…”“非也!只是,透过磬儿的事情,我查到了更多的意外罢了…”慕容信羽挑眉一笑,泰然自若的样子,好似早已看淡了一切般。“呵,进去说…”季默言右手一摊,做出请的姿势,两人先后进屋落座于八仙桌前,婢女上了茶点后,很是乖巧地闭上房门退了出去。慕容信羽嗅着茶香,稍稍环视四周,赞叹一声道:“都说北琰国的屋舍讲究最大限度的取暖存温,这一番设计果然非同凡响啊!”“呵呵…”季默言笑道:“慕容兄过奖了…这也是我北琰国的国情所致,我国百姓常年受寒雪困扰,有这样的建筑形式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啊…”慕容信羽低眉轻泯一口茶水,眼眸中有些许异样在流转,口中微吐气息,好似无心又似有意地说道:“但愿,磬儿能早些习惯这样的环境那就更好了…”季默言听得这话,先是一愣神,而后失笑出声:“呵!真是什么都瞒不了慕容兄啊…看来,慕容兄是早就知道磬儿在我这里了?”慕容信羽浅笑着摇摇头:“我没这么神通,是昨夜可欣告诉我的…”“哦?这么说,慕容兄是冲磬儿来的?”季默言把玩着手中的茶杯,眸光变得凝重。慕容信羽倒是直接啊,一进门就把话挑明了,此行他是要带磬儿走么?“是!”慕容信羽坚定地回答,顿了顿接着说道:“但我并非要带磬儿走!”季默言挑眉凝视,慕容信羽认真、严肃的神情,不似在跟自己开玩笑。于是正了正身形,凝神问道:“难道你不是来追究我抢亲一事的?可欣猜到是我做的,应该就是拜托你来把磬儿带走的吧?”“我也想这么做!可是…”慕容信羽苦闷地一笑:“唯一能把磬儿安全带走的人…只有你!”看着慕容信羽痛心疾首的神情,季默言心中一个寒战,怯怯地问道:“难道说,磬儿的事…与你暗查到的那些意外收获有关?”“在说之前,我先向季兄赔礼,那日季兄去慕容府问及磬儿的身世,我并未据实以告…”看着季默言满不在乎的神情,慕容信羽牵起唇角,苦闷地一笑,:“季兄是知道的,萧府与我慕容府积怨已久,这几日细细查来,我终于弄清了一些眉目,此事与磬儿的生母有关…十五年前,渌城第一书香门第余世海的府邸,被皇上下旨,满门抄斩!其实在此之前,皇上一直怀疑通奸叛国的是我慕容府,听闻当时正是二娘进宫面圣,才使得岌岌可危的慕容府免遭此劫…”季默言仔细听着,沉声问道:“你的意思是说,正是因为表姨母向皇上证实,才使得皇上将矛头指向了余府,如此才有的余府被灭门一事么?”“可以这么说!”慕容信羽看了一眼凝眉思索的季默言,接着说道:“还有一件事,萧国玉大人和余世海是多年的至交,听闻他们是一起考的科举、一起入得官场,因此,这也是余府灭门后,我们慕容府就成了萧国玉一直攻击的对象。”季默言暗暗点头:“原来如此…萧国玉几次三番暗杀磬儿…”“所以,我今天来,是拜托季兄将磬儿带走…离开渌城…不要告诉她这些事情,磬儿喜欢自由的生活,我不希望她卷入这一场血雨腥风…”慕容信羽的胸口暗暗起伏着,好似在强制自己忍耐着。季默言静静地看着,竟有些说不出的敬意:“这么为磬儿,可是却终究无法爱她…甚至连面对她,都很困难吧…”季默言举杯,凝视着慕容信羽痛苦的神情:“慕容兄,我季某没遇到过几个值得我钦佩的人,你是第一个…我敬你!”说完,仰首一饮而尽。慕容信羽笑,笑得凄然:“拿酒来!喝茶怎能痛快?就当是我给你们送别了…”“好!今日不醉不归!”季默言豪迈地笑,复而一转神色,沉声道:“只是,醉酒之前,你不想最后一次清醒着看看磬儿么?她看不见,不会知道你也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