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水湿润,磬儿的眼前一片模糊,激动的险些跌下床榻,王婶和绣夫人连忙上前扶住,看着磬儿失魂落魄的模样,绣夫人满眼的心疼,急切地安慰道:“磬儿,先把眼睛养好,再等等,我一定会带你去拜祭的…”“真不敢相信,这一切真是太不真实了…我原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机会拜祭生母,原来娘亲的遗骸是有归宿的,原来娘亲一直都不是一抹孤魂…真是太万幸了…”磬儿双手合实,无比感激地捂在胸前,真是谢天谢地。“不急,这些事情,正是我要慢慢向你说明的…磬儿,也许你会不敢相信,但我说的一切都是真的!还有…关于季默言的事情,我也希望你能听到心里去…”绣夫人轻轻打理着磬儿的鬓角,温柔地笑着,眼角依旧挂着泪珠。磬儿身子一顿,莫名地紧张起来。瞪圆了一双红彤彤的眼睛,迷惑地注视着绣夫人满脸的凝重之色,怯怯地问:“季默言?他怎么了…”“磬儿,你先告诉我,昨夜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跟他,怎么会?”一想起昨夜磬儿竟和季默言搅在了一起,酒醉金迷,只剩下满室的温香**,而这丫头竟不懂得保护自己,绣夫人极其生气。被一语戳中伤痛,磬儿的眸光躲闪不及,全全落进了绣夫人的眼底。绣夫人看出了点儿名堂,看来,季默言果真俘获了磬儿的心…女人终究逃不过男人的花言巧语,当年的雅夫人不正是因此香消玉殒…有过一次前车之鉴,绝不可以再让磬儿如此胡来!绣夫人暗暗叹息一声,语重心长地说道:“磬儿,你太傻了…”“是我考虑欠周,不会再有以后了!”磬儿打断绣夫人的劝告,她想说什么,磬儿都知道。顿了顿,磬儿一转方才的躲闪,眸光坚定地回道:“绣夫人不必担心,我和季默言…不会再有交集了…”望着磬儿的坚定,绣夫人的眉宇间稍稍舒展:“这样就好!记住,你跟季默言的缘分,早在十五年前被调包的那一刻起,就是注定了的!”绣夫人的唇瓣微微张合,原本还有后话,可是望着磬儿落寞、低沉,却故作坚强、决绝的模样,绣夫人竟有些说不出口。“绣夫人怎会知道我的身世?难道说,那一日茶庄的初识,您就已经知道了,所以才找到我,收留我的么?”磬儿沉声问道,借助王婶的搀扶,磬儿稍稍正了正身子,依靠着床帏而坐。绣夫人轻轻笑了:“我哪有这么神,只是觉得你的面容…让我想起了雅夫人…想要多看看你,才会和你搭讪,没想到竟是这么有缘…你做绣娘的某一天,李浩宇来过一次,他看见了你,和我说起了他的怀疑…从那时候起,我才真正着手调查你的事情,当我发现你真的是夫人的女儿时,你知道我有多感谢上天么?磬儿,夫人离去后,我一直生活在愧疚之中,我没能送她最后一程…小姐成长的十几年来,我也没能照顾小姐一天…当我知道慕容可欣并不是小姐的时候,我真是痛心棘手,好在上天又把你送到了我身边…”磬儿听得愣神,第一次,原来自己如此被人需要!可是一想起李浩宇,磬儿又迷惑了:“绣夫人,我不懂!娘是皇后的妹妹,也就是李浩宇的仇人,他会去刺杀季默言,为什么会放过我?”绣夫人的脸上泛起惬意的表情,嘴角一抹似笑非笑的灵动,好似想起了一些愉快的陈年往事,绣夫人方才的凝重之色舒缓了许多:“这一切都是你母亲为你积下的福分…当年,李浩宇还是陈皇妃的手下,陈皇妃命他暗杀雅夫人,却不曾想被皇后的暗士抓住,雅夫人得知后,悄悄放了他…我不知道他们在狱中说了些什么,只见到李浩宇离开的时候神色极为凝重。许是为了报恩,后来他不但帮着掩埋了雅夫人、救了我,也找到了你…”“原来如此!”磬儿细细回想,在清幽别院外的竹林里,在桃园竹舍的那个夜晚…磬儿终于明白了,暗暗惭愧地自言自语道:“原来他早就认出了我,可是我还在别院外面刺伤了他,原来他是因为认出了我,才没有对我下手…在竹舍的那两天,他总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还处处帮我,原来这一切…”磬儿只觉得心中的羞愧之情已经彻底将自己淹没了,为什么当初没有好好想一想,为什么几次三番误会人家的好意…“绣夫人,我欠那位李公子太多,真觉得无颜面对了…改日您帮我好好谢谢他吧…”如果此时有个地缝,磬儿真想钻进去永远别再出来了…绣夫人暗暗摇头:“他不会计较这些的…磬儿,你也别放在心上…日后我们就要相依为命了,大家谁也离不开谁…磬儿就放宽心吧…”放宽心,磬儿怎么可能宽心,最怕的就是欠人情,可是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欠下了一屁股债了…先是娘亲和萧峣,再是季默言,现在还有绣夫人和李公子…怕是这一生都还不完了…“对了,绣夫人,您说李公子是大皇子的亲信,那他还会去刺杀季默言么?”磬儿忍不住问道,这是磬儿现下最担心的事情。这两人都是对自己最好的人,任何一个人受伤都不是磬儿乐见的。“磬儿!”绣夫人刚刚缓和的面容,在听到磬儿又提季默言的名字时,再一次厉声喝道:“你跟季默言的缘分就到这里,不可以再继续了!以后不要再替他说话,他没有资格让你来为他求情!”这一下,磬儿彻底糊涂了,绣夫人和娘亲一样都应该是皇后的人才对,为什么一提起皇后和季默言,绣夫人都一脸的不悦之色?可是让磬儿带着疑惑过活,磬儿是万万受不了的。“为什么?我娘不是皇后的妹妹么,皇后的儿子为什么会受到您如此的憎恨?季默言并不像你想得那般可恶,虽然有时候他的确像个浪荡公子,可是他很讲义气、对自己的承诺也会一一履行,即便是心有不甘,也绝没有强留之意…”磬儿凝色追问,不断地说着季默言的好话,磬儿自己也没有发现,原来在自己的心里,季默言的位置已然如此重要了。“住口!他是你不共戴天的仇人,就是他害死了你的生母,是他的母亲让你失去了自己的母亲!如此一来,你还要替他和他的母亲说话么?”绣夫人本想逃避地不去回想,可是磬儿的追问实在令自己气结,一气之下,绣夫人脱口而出。又是良久的沉默,磬儿只觉得连呼吸都停滞了。季默言,他是…害死娘亲的人?不,不可能…“不是的!不会的…他怎么可能是害死我娘的人…”磬儿彻底懵掉了,不敢相信这一切。绣夫人深深吸了一口气,眼里皆是愤恨之色,尽管不愿去回想,可是话即已出,只得硬着头皮说下去:“当年,雅夫人奉皇后之命来淩晔国办差,年仅四岁的三皇子非要缠住雅夫人带他同去!后来竟悄悄躲在了行李箱中偷偷混出了皇宫,直到出了城才发现他。他苦苦哀求,不肯回去。无奈,只得带着他一同上路…很不巧,在漫漫黄沙的漠北边际,遇上了封地的恭亲王…”“恭亲王?”王婶一愣,追问道:“难道是日后暴乱闯都,掀了慕容府的那个藩王么?”“正是!”绣夫人暗暗叹息,接着说道:“当时,我们的随从并不多,又是第一次途经茫茫沙漠,几次沙尘暴的袭击,我们的粮草已然所剩无几。身边还带着个不懂事的孩子,我们走得很艰辛…遇上恭亲王后,我们不敢暴露身份。只说是带着孩子去投奔身在渌城的父亲…恭亲王倒也爽快,说会一路相送。原本这一切也都很顺利,可是就是这个三皇子,他无意见暴露了身份,导致我们一干人等都被关押了起来…”绣夫人顿了顿,目光微微有些呆滞,接着说道:“后来,我们逃了出去…在藩王的人马追杀之下,恰巧被慕容将军所救…他是漠北守边的大将,刚正不阿、也是个性情中人,雅夫人对他早有耳闻,并十分信任地告知了实情…慕容将军派人将季默言安全送回了北琰国,而后亲自带着雅夫人和我来到渌城。然而,来了之后的数月里,雅夫人却并没有去执行皇后的命令,我们主仆二人一直很安详地生活在桃园竹舍里,没有外人来打扰。慕容老爷时常会来小住一阵子…我没敢多问,可是也渐渐发现了一些事情…”“什么事情?”磬儿认真的询问,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雅夫人怀孕了…害喜很严重…每每都是吃不下、痛苦地坐立难安…”绣夫人微微泯唇,强忍住泪水哽咽地说道:“后来,我才知道,我们能够从恭亲王的监狱中逃出来,并不是偶然…是雅夫人牺牲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