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回 爱与恨的纠缠（三）

“姐姐，姐姐，你快看啊…咱家门口好像站了个人，好像是个男人呀？”小月的尖细的声音果然很有震撼力，磬儿大脑都不经过思考，“噌”得一下抬起了头。与此同时，立在磬儿院子门口的那个男子，亦是闻声回头。磬儿瞪大了双眼，是他，却为什么不是他？是失落吧…难道还在期待什么么？磬儿心中不禁自嘲般笑了。下一秒，磬儿愣愣地走了过去。他的笑容依旧美丽，只是眼眸中多了一层什么，显得苍老了许多。他轻启唇瓣，迷人一笑道：“好久不见，磬儿！”这声音，磬儿永远都不会忘记！愣了好久，磬儿艰难地回应：“好久不见，慕容信羽！”在一生中，可能有一些时候你如此的想念一个人，你只想让他进入你的梦中，在梦里真实地拥抱着他！没有复杂的世俗之心，也没有那般折磨人的授受不亲，只道是感情的一种宣泄，只为了彼此最深的那份思念…去一个地方，想念一个地方，都是因为那里的人！我承认我很贪心…是那里的人，而不是那里的风景，我的贪心只因为我珍惜我所遇到的一切！一个城市会跟自己联系起来，也是因为那里有和自己相关的人，有自己放不下的人…很多时候，我喜欢了别人，他却不知道；更多时候，我伤害了别人，我却不知道…磬儿掏出钥匙打开了院门，慕容信羽跟在磬儿的身后一步跨进了门槛。院中已然积了一层厚厚的白雪，偶尔夹杂着几片枯黄的叶子。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打理过了，显得异常的萧条。慕容信羽在院子里四下张望了一番，没有任何表情。磬儿回眸，凝望着慕容信羽高大的背影。他的周身散发着淡淡的冷漠气息，欣长优雅。冰蓝色的丝绸衬底，绣着雅致的墨竹，雪白的滚边和他头上的珠玉发簪交相辉映。外衬墨色缎子长袍，微微露出里件儿银色镂空木槿花镶边。腰系玉带，煞爽英姿！“眼睛…真的没事了么？”慕容信羽并没有回头，环视着院中的各个角落，轻声问道。磬儿默默摇头：“没事了…”是不是太久没有见面，是不是那千言万语也已经变得微不足道，磬儿竟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也终于相信了，每一条走上来的路，都有它不得不那样跋涉的理由。每一条走下去的路，都有它不得不那样选择的方向！许是感觉到了磬儿的无言，慕容信羽转过身来，走到磬儿的面前，凝望进磬儿的眼眸，认真地问道：“真的没事了么？”那眼眸中关切，磬儿看到了心里。淡然一笑道：“我真的没事了…你呢？感觉…你比以前更加憔悴了…”“你又何尝不是！”慕容信羽故作轻松地笑，却让磬儿觉得距离是那般的遥远。又是良久的沉默…所有的结局都已写好，所有的泪水也都已启程，却忽然忘了是怎么样的一个开始…在那些遥远的、不再回来的日子，无论如何地去追溯，青涩的时光只如云影掠过，而那时的微笑极浅极淡，逐渐隐没在日落后的群岚下。回首往事，日子里竟全是斑驳的光影，记忆的屏障、曾经心动的声音，也已渐渐远去。此刻，翻开那发黄的扉页，命运将它装订得太过拙劣，含着泪，想要将它读完，想要重新来过…却不得不承认，青春是一本太仓促的书…过去的一页，能不翻就不要翻，翻落了灰尘，会迷了双眼！“磬儿，你和萧峣的事…我听可欣说了，你真得可以放下么？其实，你本可以远远地离开这里的，为什么不走？”慕容信羽轻声问道，磬儿的答案对于他来说，其实已经不重要了…唯一放不下的，不过是眼前这个女人，是否还能像曾经那样简简单单、幸福地生活下去…磬儿低眸，浅浅地一笑：“走又如何？心已经被羁绊，躯壳走得再远，还是逃不掉束缚…也许我真的不懂爱情，只知道一味的付出和等待，以为承诺了就会长相厮守，以为承诺了就可以白头偕老，原来也敌不过一场场不期而遇的风雪，将爱埋葬。”慕容信羽仰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觉胸口装满的，是比冰凉的气息更加冰冷的无奈，感觉心底的苍凉已远远无法用言语表达。磬儿的心经过了这么多人情世故的洗礼，已经这般的沧桑…慕容信羽不忍再看，怕自己下一秒会忍不住想要拥她入怀。变了，真得都已经变得尴尬了…磬儿与慕容信羽之间，这良久的沉默，总还要说些什么吧…这僵局再这般冷场，只会让人变得更加凄凉。慕容信羽缓缓说道：“如果你明明已经看出了他有不值得你爱的地方，而你却还要执迷不悟的话，那就是自讨苦吃…为爱情牺牲自己，说起来很美！假如他并不值得你这样的牺牲，换不来你们之间的幸福，那就该好好想想了…”“是该好好想想了…呵…”磬儿淡然一笑，扬眉的瞬间，慕容信羽的心微微颤抖着，只觉得她的笑将整个院子的风雪融化了。这超脱的神情，好似真得放弃了一切…是在努力说服自己，还是真的已经说服了自己？真的可以忘记么？你和他，曾经爱得那般轰轰烈烈…“其实时间一直都在，只是自己的心在变、情在变，前世的因，来生的缘…错在我和他今生相见，却是徒增了一段无果的恩怨。”磬儿倦了，与萧峣的一次次错过，已经全无回天之术！也许这就是所谓的有缘无分吧…“磬儿，你既已知道自己的身世，为何还要逃避？随季默言回北琰国去，在那里你依然可以重新开始啊！季默言对你的情…我看得真切…虽然会觉得痛心，但只要是为了你好，我宁愿你离开这里，忘记这里的一切，甚至包括我…”这话，慕容信羽说得艰难！因为是妹妹，才不得不放手；因为是妹妹，才不得不亲自选择另一个男人，代替自己守护磬儿。心中沉甸甸的，磬儿只觉得有口难言。慕容信羽，你可知道我并不是慕容将军的女儿，并不是你的妹妹；你可知道我的病情已然不允许我选择安逸地虚度光阴；你可知道我的生母那些繁复的过往，已然成为我日后生存的目标！在我仅剩下的岁月里，我只有一个心愿！我那所谓的父亲，是否真得迫害着我的母亲，逆转了娘的人生，也让我变得这般悲惨…如果真的如此，我不会饶恕！我需要一个答案，一个日后赴了黄泉见到娘亲的时候，能够给她交代的真相！这些话，磬儿不能说！望着慕容信羽的期待，磬儿的心头只剩下无奈：“对于季默言，其实不是真的习惯拒绝，而是怕一旦牵手了，再回到一个人的时候，会受不了那份寂寞与悲凉！不曾拥有，就不怕失去。”“他不会那样对你的，不会让你无助地一个人生活…磬儿，你不该畏首畏尾，日后的事还未发生，谁也说不准会发生什么…”慕容信羽极力相劝。磬儿只是淡笑着，摇了摇头。慕容信羽，你误会了…我不是担心自己的命运，而是在乎季默言的人生。他的爱越是深沉，将来我真得赴了黄泉，他该怎么办？心，还在等待那淡淡的美丽；雪，却冻结着心的跳动；爱，因为心的冻结而死去！“不说这些了…就像你说的那样，日后的事还未发生，谁也说不准会发生什么…那些未知的事情，就等以后再说吧…”磬儿轻轻打断慕容信羽的劝说，顿了顿，挑眉问道：“今天，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是知道我会来么？”慕容信羽摇头：“只是随意走走，却不想走来了这里！没想过会在这里遇见你，其实，本不想遇见你…磬儿，我要成婚了…不想接受这个事实，可是不得不去接受！我承认依旧放不下你，可是我不能伤害你。我不确定真得可以忘记你，但愿成婚之后，我就可以将对你的爱，转变成亲情…这样，你就不用再四处逃避！因为，我希望你能回来…”“回来？”“曾经，你离开慕容府，不就是担心怕我知道了真相，会不愿接受这个事实么？那时候，你牺牲了自己，现在，我也可以为了你，将你忘记！既然你不愿随季默言离去，我也不想让你流离在外受苦，我希望你能回到慕容府！”磬儿无力地泯了泯微微干裂的双唇，摇头一叹：“我已经回不去了…爱情里没有谁对谁错，只有爱或不爱！不爱了，那就什么都不是了！我也不愿再回慕容府…那里并不属于我！我不可能为了自己，夺去可欣的一切！我已经欠了她太多…”凝眉笑看慕容信羽的沉色，磬儿认真地说道：“哥哥！这是我第一次认真地称呼你，也会是最后一次这样称呼你…对自己好一点，因为一辈子不长；对身边的人好一点，因为下辈子不一定能够遇见…你的命中注定，并不是我！因此，不要再为我费神了…试着用心去爱你的妻子，你会发现其实真爱一直都在你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