磬儿抬眸,看着颐方清澈的双眼,脑海中一直浮现着李浩宇满身的血迹,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彬彬有礼的男子,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剑客。磬儿凝眉,意有所指道:“离开这里我就能安全么?不过是掉进了另外一个更深的水潭…好歹这里有我熟悉的水草,我还能赖以生存…也许到了深海,我究竟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季默言皱眉反问:“磬儿,你…怎么感觉你的话很奇怪,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季默言对磬儿的担心表露无疑,磬儿假装无视,冷冷地说道:“季默言,不要再为我的事情烦恼了…我们还是不要再靠近为妙,这样对你、对我都好!早些带可欣回北琰国去吧,替我好好照顾她…”磬儿挥开颐方的手臂,大步朝前厅酒席而去。微微侧眸,眼角的余光瞥见季默言和颐方一直凝望着自己的背影。心下一疼,却也无可奈何…还是别再靠近了,我要寻找的真相里,倘若真的是皇后娘娘杀害了我的母亲,对于你,我会很难面对…“爷…”颐方欲言又止。“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磬儿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本想着顺了她的意,让她回到绣织纺过她想过的生活,也许才是最好的结果。很显然,她并没有比之前活得轻松…”总觉得哪里出了错,季默言捻起指尖摩挲着方才的那一抹绯红,后悔当初的决定。这才慎重地想起磬儿从别院离开的那夜,惜莲回禀时说起过,明明看见了大皇子的侍卫李浩宇就在马车上。想了想,季默言认真说道:“颐方,去给我查查绣织纺的那个绣夫人,究竟是什么来历!”“是。”颐方沉色应声,而后跟在季默言的身后,也朝着磬儿离开的方向走去。不远处的梅花妖娆,慕容可欣定定地立在树的后面。方才的一幕,可欣看得清楚,虽然离得太远,可欣依然能够确定,和季默言拥吻的那个女子正是磬儿。十几年的相处,就算她突然“胖”一些、“丑”一些,可欣都会一眼认出她来…虽然也很迷惑磬儿为什么这身装扮的走在慕容府里,可是那样一番景象,早已将可欣的心思打得乱七八糟,无从想起。“二小姐,三皇子实在太过分了,怎么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做出这样的苟且之事…那女子究竟是谁啊,居然敢勾引二小姐的夫婿…二小姐,小玉去查一查吧,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她!”小玉看见慕容可欣的脸色很不快,在一旁帮腔道。“不必了…这里不用你伺候了,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可欣的眼中明显闪过一丝凄凉,也许真的是命中注定的缘分吧。磬儿,不管不愿不愿意承认,纵使你被调包,从小姐变成了丫鬟,纵使你与萧峣的爱那般的轰轰烈烈,依旧撇不清你与季默言的关系。“可是小姐…”小玉担忧地呼唤着,可欣只是微微摆手,缓缓走过小玉的身侧,漫无目的地抬脚向前。“我该怎么办…该放手了么?不,为什么…凭什么!难道我天生就要做磬儿的垫脚石么?当了二小姐,也要低人一等…可是,若不放手,抢了她的未婚夫,这辈子总觉得是欠了她的,凭什么!”“他们究竟说了些什么?磬儿为什么会主动抱着季默言,她不是说过希望我能幸福么?难道这一切都是假象,磬儿啊磬儿,你怎得如此心机之深啊…”可欣的思绪混乱着,时而脸色凄凉,时而目闪凶光,不知不觉竟走到了前厅的酒宴之上。本是不想理会,可是这心总是逆着自己的思维,可欣的眼神流转,在宴席上众多的桌子前寻找着。果不其然,在一个偏僻的角落位置上,磬儿与季默言、颐方三人对峙而立,可欣不由自主地悄悄凑上前去。磬儿一脸的烦躁,没好气儿地撇着嘴说道:“季大公子,你做什么总要跟着我?”季默言笑,故装一副轻挑的姿态,捻指滑过磬儿桌前的酒杯,轻轻一勾手握住杯身,抬臂仰头一饮而尽:“既然是你哥哥邀你入府,为何会坐在这么个位置?而你这身不伦不类的装扮,季某更是好奇…想来这大半年里,磬儿的举动总是让我不想去在意都难啊…”“不伦不类?”磬儿气结,忍不住悄悄低头看一眼自己的衣装。就算自己的乔装水平太低级,也不至于不伦不类吧…本以为今日能好好发挥一番,却不曾想刚进府就碰上了这个大瘟神,而且还躲都躲不开!就在此时,酒宴的礼乐想起,拜堂的吉时到了。众宾客纷纷向厅堂移动,不多会儿功夫,这里只剩下了对峙的三人外加躲在暗处的可欣。“磬儿姑娘,你应该知道爷不是那个意思…爷对姑娘的心意天地可鉴…颐方从没见过爷为了哪个女子这般上心过…”颐方感受到此刻有些紧张的气氛,怯怯地插嘴道。“颐方!”季默言厉声打断颐方后面的话,也说不清究竟是怕颐方解释得太清楚,自己会丢面子,还是真得觉得磬儿是聪明人,就算不去挑明,她也该知道自己的心意。只是看着磬儿眉头紧锁,季默言晃神,难道真得是我的错觉?那夜的吻,就像我深爱着她一样,明明她也爱着我,为什么非要拒绝…堂前不时地传来一阵阵欢呼声,那里的热闹气氛将这里如冰封般化不开的寒意衬显得更加刺骨凌厉。“请高堂上座!”听着通赞口中响亮的字眼,磬儿的眼眸猛然一亮,跟季默言耗费那么久的时间,差点儿忘了正事。“今天不想再提这些…哥哥大婚,我是来送祝福的,不想自找麻烦!我先走了…”说完,磬儿大步朝着拥挤的人群而去。“送祝福…真的是这样的么?颐方,你有没有觉得磬儿哪里怪怪的…”季默言叹息,望着磬儿离去的背影,无可奈何地说道。颐方回望,也是满面的不解:“颐方愚钝…”可欣隐着半个身子,听得一头雾水。自言自语道:“这气氛…真是诡异…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磬儿小心地立在人群中,远远地注视着慕容老爷和夫人端坐在高堂的位置上。一对璧人双双跪于堂前,满厅的欢呼雀跃,磬儿的心中不禁感慨:“这才是新婚之喜啊!慕容信羽是个有福之人,但愿他们能够白头偕老…”磬儿双手相握交于胸前,默默地祝福着,时而四周传来阵阵呼声,磬儿又站了一会儿,而后悄悄地撤出人群。闪身绕过厅堂,磬儿小心地穿过回廊。这里的每一条小路,磬儿都无比的熟悉,只要不遇上认识自己的婢女家丁,就可以顺顺利利地潜入老夫人的慈敬园了。磬儿都被季默言搅迷糊了,难道说自己的乔装打扮真得这么不入眼么?被他一眼识破,磬儿丢人不说,总觉得若是其它人看到了,也会很快认出自己的吧…还是小心些,尽可能不要与曾经的熟人碰面为妙!可内庭院的下人婢女多不胜数,尽管已经小心再小心了,磬儿还是被人撞上了。眼看着就要到慈敬园的门口了,就在正前方,迎面而来的人正是秋儿。她的衣装已然换了绚丽的绸缎,再也不是下等婢女的粗布衣服,磬儿只看了一眼,连忙低下头恭敬地立在路边。心跳怦怦的,感觉秋儿的每一步靠近都是一种逼迫。磬儿心下微凉,季默言都能一眼认出自己,那与自己相处这么些年的秋儿怎可能不觉得自己熟悉呢…磬儿将头埋得很低很低,只能看见一双绣鞋轻悠悠地飘过,却是在自己的身前停住了…她停住了?难道…难道真的认出我了…秋儿凝神望着眼前之人一身的妇人装扮,盘发欠身,还提着包袱,看起来并不像个宾客,可也不是府里的丫头。于是,好奇地问道:“你是谁?提着包袱来内庭院做什么?”听这一问,磬儿暗自揣测着,这口气也许并没发现自己是谁。于是赌上一赌,磬儿憨着嗓音,怯生生地回话:“奴婢是新来的,刚见过康管家,吩咐奴婢到慈敬园当差…”“原来是这样,你这身装扮是不可以在内庭院走动的,赶紧去自己房里收拾一下,换上婢女装然后到前厅帮忙去,那里人手不够。”秋儿直直地站着,盯着磬儿的头顶,说得耀武扬威。发完了威风,秋儿一甩眼眸,花枝招展地离去。凝神望着秋儿的背影,磬儿刚刚放下悬着的那颗心,又忍不住暗暗摇头:“秋儿,数月不见,你真得变了好多…看样子,你晋升后很享受现在的职务啊…”低眸瞅了瞅手中的包袱,磬儿淡淡一笑:“好在早有准备!”磬儿转身很快进了慈敬园,讨得一处荒僻之地,磬儿连忙打开包袱,换上事先准备好的婢女服。眼下,前厅的拜堂仪式还在举行,磬儿只有躲在慈敬园等着老夫人回来,才可以单独见到她,而且不必引起太多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