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夫急忙上前拦住:“那姑娘自己挑吧!不过我丑话说在前面,姑娘这身打扮,怕是买不起上等马啊!挑了也是白挑…”“我有说我要上等马么?”磬儿狡黠一笑,眼睛滴溜溜一转,一手呈兰花指状,绕着耳鬓旁的一缕长发侧颜望着那马夫,挑眉道:“你这厮,就你这态度,什么样的客人都分不出来,还做什么生意!天下的马匹多了,谁敢保证贵的就一定是最好的?既然您方才丑话都说了,那我就自己挑喽!挑到良驹,你可别哭!”磬儿的话有些激怒了那马夫,可又不便真的与一个丫头计较,闷闷地哼道:“就你这丫头?哼…你能懂个屁,难不成你爹是马房掌事?”“呵…我爹可不是什么马房掌事,他呀,不过是漠北的一个大屠夫,宰杀的马匹不计其数!我见得多了…”磬儿摇头晃脑地说着,故意装出一副孩子般,一脸得瑟样儿。果然,那马夫望着磬儿不过是个孩子炫耀自己的屠夫父亲,笑得前仰后合。原本不想与这马夫废话的,可是这厮一脸横肉,看他安逸的打呼噜、该干活儿的时候连眼睛都没睁开,就敢随意欺骗女子。出趟远门,还没走出家门口,就这么出师不利,磬儿不甘心,索性是遇上了,那就整他一整。哼,笑吧,一会儿有你哭的!“哎…我说,姑娘…”那马夫不屑地望着磬儿摇摇头,从上到下将磬儿打量一番,除了那张尖尖的小脸漂亮的紧,这身衣着实在不怎么样,马夫将手臂环于胸前,笑着等着看好戏:“你不会是离家出走的丫头吧?这大晚上的,买马这是要去哪啊?”“当然是去漠北找我爹啊!就你这里马的货色,我家吃的马肉都比这个好…”磬儿扬眉笑着,等着那马夫接招。“哼!这丫头,说你胖,你还喘起来了…”马夫甚至都不再把磬儿当一回事,扬手一指身后的一间间马棚,瞥一眼道:“哝…到后面自己挑去吧…我看你能挑个什么出来…”说完,肥胖的屁股颤了几颤,移到不远的角落放置的一把靠椅上,只听“吱拗拗”一阵响动。磬儿微微凝眉,真担心那颤巍巍的椅子会承受不住那分量,直接变成一堆烂木头。磬儿缓缓转身,这长长的马棚分左右两排马房,用土堆砌了个矮矮的墙隔开,中间留有五步间宽的小路。磬儿踱着小步朝草棚的深处走去,借着随风晃动的、微弱的灯笼光线,磬儿仔细查看了一番,再悠悠地跺了回来。立在那马夫的面前时,就看见他一脸的得意的笑。四条腿儿的椅子,让他撅起了前面的两条腿,身子微微后仰,还时不时晃上两晃。就听那“吱拗吱拗”的椅子惨叫着,伴随着他的节奏唱着哀鸣的歌。马夫依旧抱着双臂,眼睛半睁不睁,悠哉的问:“姑娘…可是看好了哪一匹良驹啊?”磬儿浅浅一笑,缓缓踱到靠左边一些的马厩,问道:“敢问,这马当是分个三六九等吧?就以您的分类标准,您指指看,这些马都是什么价位啊?”马夫瞥了磬儿一眼,高傲地将眼睛翻到了脑门上,瞅着稻草飘动的棚顶,悠悠地说:“我这马跟皇帝老儿的官阶一样,以左为尊…左边儿那一排,我劝姑娘也别费心思看了,那都是给官老爷家配送的马匹。你啊,可以去看看靠右、靠后的那个棚子吧!看你个姑娘家,我就给你算便宜点儿吧!”“便宜点儿是多少钱呢?”磬儿接着问道。那马夫一听,更是嘲讽般鼻息一喷,心想着:可不是么,这丫头就是个说大话的!这不一听要便宜,就立马原形毕露了么。原先还有点儿担心,看来这丫头不过是个晃悠子。“那个跛子,就给三两吧!刚好,你家不是吃马肉嘛?那跛子的肉质还很嫩呢…还有那个小的,我看也跑不了多远,就算你二两吧!”马夫只觉得实在浪费时间,想着赶紧把磬儿送走,自己也好早些回暖被窝接着“抱媳妇儿”去。“我才不要跛子!我就要那个小的了…帮我牵过来吧!”磬儿一扬眉,笑得招摇。那马夫再笑就要岔气儿了,晃悠着大屁股挪到最后面的那间小黑棚子,牵出了那匹极不情愿的小马,像是拽死狗那样硬生生拖到磬儿面前的。磬儿将早已准备好的二两银子,暗使手腕,借着腕力将银子击出,正好打在马肚子上。只听这小马疼得哀号一声一蹦三尺高,牵着马儿的那厮还迷迷糊糊蒙着睡意,被这马跃起时候的劲儿一带,直直撩了个大跟头,摔了个狗啃屎!“恩…这爆发力倒是比我想象的,还要好啊!”磬儿满意地点点头,并不去理会那趴在地上的马夫。马夫彻底清醒了,艰难地从满是马粪的地上爬起来,指着磬儿的鼻子破口大骂:“死丫头,你敢这么耍爷爷,不想活了?”说着,就要上前扯住磬儿的衣襟。磬儿抬手,本想握住马夫的手腕,怎奈他的胳膊比自己的大腿都要粗,磬儿一个手捏不住…急中生智、反手一挡,本想侧一下身子,直接顺着他的惯性,把他甩出去。磬儿真为自己的体力郁闷,这马夫实在太胖了,磬儿即便是挡住了他的捏拽,依旧改不了他的惯性。只见他直直地朝着磬儿倾倒下去…哎,完了,惹火烧身了…都怪自己逞什么能啊,现在好了,这么重的身子压下来,指不定自己的一半骨头都要被压碎了…说时迟、那时快!磬儿闭着眼睛等待死亡的那刻,只觉得正对面的那个胖子好像被什么外力转变了方向…一想到自己的身后可是一大堆还没有来得及清扫的马粪,磬儿急忙岔开左腿倒退一步,撑住自己倾倒的身子,手臂在空中画了个大圈儿,抓住了一个什么东西,磬儿没有多想,死命地拽住绝不撒手!待自己的身子稳住了,磬儿才心有余悸地睁开了双眼。可是眼前的情景,差点又让自己跌回去…那胖子缩在墙角,大气都不敢喘一个。借着头顶剧烈晃动的灯笼,磬儿看清自己的面前站着一个人。而那人的背影煞是眼熟。与其说是眼熟,倒不如说思念成灾更为确切…原来,自己的手,死死扯住的,正是那个人手中的剑鞘。磬儿艰难的咽了一下口水,愣愣地念叨:“萧峣…是你吧…”眼前的男人,一身的禁卫军装束,头戴盔帽,高高的红缨插在头顶随风而动。身着黑丝盔甲,微带暗红色衣纹,虽是一身武将打扮,但那站姿、那漠然冷峻的背影,磬儿比任何人都要熟悉。他紧紧的握住剑柄的另一端,为了防止剑鞘被磬儿拽住而脱离剑柄,还特意稍稍靠前握了些…那只手,磬儿认得!那是一只秀气的,本该是握住纸笔的手,修长、指骨的关节细致白皙。“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为什么会穿着这身装束,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磬儿忘了自己还是那种歪歪倒的姿势,只顾着盘问眼前这个不愿正面对着自己的人。“还是管好你自己吧…站稳了,就松手!”那人猛得一扯手中的剑,将磬儿向后倾倒的身子撤了回来。下一秒,便要抬腿跨出门去。磬儿连忙上前拉住他的胳膊。“等等…”磬儿急切地叫住他,可是又实在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就这么愣愣的拉住他的胳膊,站着,望着他的背影发呆。“萧巡领…小的知错了,小的跟这位姑娘道歉,请您高抬贵手,莫要与小的一般见识啊…”卧在一角哆哆嗦嗦,好不容易爬起来的马夫,一身污秽地跪在地上祈求道。萧峣并不说话,也没有回头,轻轻地甩开磬儿拉住自己的手,而后大步朝门外走去。磬儿紧追了几步,见他没有丝毫要停下来的意思,也只好作罢了。心里像是掉了什么东西般,空空的…重新回到马棚的时候,那马夫急忙牵出一匹马来到磬儿的面前,极其奉承地说道:“小的不知姑娘是萧巡领的相识,多有得罪…还望姑娘大人不计小人过…”“你说他当了巡领?”磬儿打断马夫的话,凝神问道。再看马夫牵来的那匹马,并不是自己付过钱的那匹小马,而是型色俱佳的良驹。磬儿再看他怯怯的目光,显然是惧怕的。磬儿不懂,再问道:“看你…好像很怕他?”“姑娘不是萧巡领相识之人么?他怎会平白无故帮助一个不认识的人呢…”马夫暗自犯了嘀咕:“姑娘有所不知,自从萧巡领管辖这一带治安开始,这里的地痞的确少了很多,可是也出了不少其它的问题…”“哦?”磬儿正色想要听下去。“哎…”马夫未说先叹,磬儿隐隐觉得这事情似乎并不简单。马夫低着眉眼,一脸的苦闷:“萧巡领对我们的商贸排查甚严,甚至我们的马匹压货都能压上足月,我们的货源进不来,自然也出不去…不仅如此,萧巡领也会管辖各个通贸口岸,不管有罪没罪,一旦觉察异样就一概当做私运扣押,我们真是苦不堪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