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磬儿再次醒来的时候,竟发现自己靠在路边的树干上,冰冷冷的地面不断地向磬儿的身体输送着寒气。磬儿揉揉眼睛,张望着渐渐泛白的天际,正迷惑着萧殒哪去了,忍不住“啊切”一个喷嚏。“你醒了?啧啧,可真能睡啊…”萧殒从磬儿身后的田地里爬了上来,屈膝蹲在磬儿的面前。“喂,不是走的好好的嘛,怎么把我扔这里睡了?”磬儿没好气地怒斥。这萧殒,趁人家睡着,真不知道他又干什么好事了。萧殒闻言半眯着眼睛,以一种门缝里瞧人的眼神打量了磬儿许久,最终得出一个结论:“真是应验了那一句俗语,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说着,萧殒将双手摊开,上面赫然躺着两个拳头大小的地瓜。磬儿一见,顿时双眼泛着亮晶晶的光芒:“哇,这里有番薯地啊!”磬儿心里真要骂自己笨死了,昨日足足饿了一天,也没想想到大路的两边看看是不是能“偷”个瓜果填填肚子。可是这么想着,磬儿又不得不赞赞自己路不拾遗的好品德!即使饿得头晕眼花也不曾打着歪主意…忍不住瞄了萧殒一眼,磬儿看着萧殒沾满泥土的双手和鞋面,真是哭笑不得:啧啧,萧殒这人,在众人面前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这饿极了不也如狼似虎地想到了偷?啧啧,真是人不可貌相啊…“你又搁那儿瞎琢磨什么呢!我警告你,少在心里侮辱我的人格!”萧殒眼中划过一丝了然与厌恶:“要不是万不得已,我才不会做这种事!”磬儿就是心里面想想,肚子饿时顺手牵羊本就是人之常情,只要不祸害太严重都是可以理解的,磬儿其实没有打算真当一回事儿。萧殒这么打肿脸充胖子,磬儿就更像逗逗他了:“萧大人万不得已饿了,万不得已下了田地…一看这田里啊,万不得已长着这么多的地瓜…于是乎,萧大人万不得已做了这种事喽?”趁着萧殒还在消化磬儿口中的这么多“万不得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磬儿抢过萧殒左手里的一个地瓜,紧紧捂在怀里,笑得得意。“就不知道谁的肚子在我背上跟打仗似的…我三妹园子里的小白都比你斯文!啧啧,真是丢脸…那地里简直脏死了,要不是因为你这个人才居然在睡梦里,肚子饿得能嚎叫成那副德行,我才懒得理你…”萧殒并没有多在乎磬儿抢走的地瓜,只是纠结于磬儿的那个“万不得已”,很显然,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在她的小心思里已经将萧殒的人品盖棺定论了!哦?他说谁呢他?磬儿抱着地瓜的手指无法抑制地抽了抽,虽然不确定他口中的小白是个什么,但猜得八九不离十…曾经,在磬儿自己的家中,季默言带回来的那只雪白的懒猫,虽然一直没能起上好名字,好歹小白小白地也叫过两天。这么一回忆,磬儿又开始操心了…那日成亲却不想莫名其妙地被带到了季默言的别院里,后来发生了那么多的事,那只小猫到底怎么样了,已经很久没再留意过…想想真是造孽啊!人啊闲下来的时候无聊,就想找个玩意儿陪着,这一忙起来就不管人家死活了,这么个小生命啊…磬儿心中不禁哀悼了,阿弥陀佛,小白啊,但愿你能吉猫天相,找到个好人家真正待你好…“又想什么呢?还不赶紧吃,吃完了好上路!女人真是麻烦…”萧殒将右手里的那个地瓜也一起交到磬儿的手中,而后起身对着磬儿的邋遢样儿啧啧嘴巴,倚在旁边坐下来。磬儿一手握一个,愣愣地扭头问坐在自己身旁的萧殒:“你不吃么?”“这么多废话,你赶紧吃!我三妹的小白一次都能吃十几个,这两个对你来说应该都不够吧?”萧殒说的十分认真,这话里的意思好像是,不够么?不够的话,我再下地里给你刨几个。磬儿瞬间僵硬:“你三妹的小白…是头猪么?”“是啦是啦,女人真是麻烦!养什么不好,非要养头猪!”萧殒拧着眉,心里头兀自窝着闷火,好似非常不喜欢他三妹的那个小白。萧殒静静地坐在旁边,磬儿就用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的指甲狠狠抠进了地瓜里。随着肚子很不争气地嘶吼一声,磬儿乖乖地双手磨蹭着地瓜皮上的泥土,将皮一点点抠下来。抱着拳头大小的地瓜瓤咬了一大口,上下左右地咀嚼着,不时转动着郁闷的眼珠子瞟瞟无所事事的萧殒。出门在外,磬儿都快忘了在府里生活时的那个舒坦安逸,狼吞虎咽地塞下一个半冰凉的地瓜后,天色已经见明了,磬儿跟在萧殒的身后接着上路了。又走了一个多时辰,两人便绕进一个岔路口,沿着小路走了没多远便看见前方的一家茶肆。磬儿迫不及待地小跑着奔了过去,萧殒拦不住只得加快了脚步。铺子里没什么喝茶的客人,萧殒跟小二絮叨了两句,小二就带着两人进了后院,当绕进后院儿的时候,磬儿就忍不住哽咽着呼唤道:“绣夫人…”只听院里一间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绣夫人一身天蓝色嵌花纹雪缎长裙立在门框里,看到磬儿的瞬间亦是开心不已:“磬儿,我终于见到你了!”磬儿飞奔过去,泪水在途中就已经泛滥成灾,两人在回廊下终于拉上了手,那温暖的触感才让磬儿感受到真实。磬儿张开双臂想要紧紧拥抱,可突然想起萧殒说过绣夫人身上有伤,磬儿忍住心中的委屈,拉着绣夫人急切地询问:“绣夫人,你的伤严重么?”绣夫人摇摇头,话语间依旧优雅:“无碍的,伤得再重我也不怕…倒是你,一声不响地离开渌城,因为担心你,我整夜整夜地睡不踏实…”磬儿心中很惭愧,低着头沉声道:“磬儿知罪,磬儿让夫人担心了…”“夫人还是和磬儿进屋里聊吧,我去前面店里取些饭菜送过来。”萧殒很识相儿地将两人让进屋里去,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样。两个女人的谈话,萧殒没心思打听,因为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了。绣夫人拉着磬儿进屋坐下,看着她捂着腰际微微皱眉,磬儿的心掉进了冰洞里。都是因为自己的任性妄为才导致绣夫人受了伤,磬儿眨巴着饱含泪珠的双眼,湿嗒嗒的睫毛像雨搭般挂着晶莹:“都是因为我,绣夫人才会受伤…”“好了,都已经这样了,难不成还要一直埋怨下去么?”绣夫人抚了抚磬儿冰凉的面颊,温和地笑着:“快告诉我,你怎么会和萧殒在一起?”这个问题已经缠绕了她很久,自从那日看见两人拼杀冲出包围,绣夫人就纳了闷…萧府的人接近磬儿,无外乎是想得到她生母的秘密,可那天所见,萧殒是拼了命在救磬儿…早料到绣夫人一定会问萧殒的事情,绣夫人不喜欢他,即便是他救了磬儿的命。萧府的人害了雅夫人,这梁子早就已经结下了,怕是需要很久才能解开:“他本来是要抓我回渌城的,不过现在他不会再强迫我了。我们已经说清楚了,我知道他会相信我说的话。”“你留下一封信就离开了,第二天我就听闻萧府的人半夜拦截你,担心地没有多想就追了出来。查看了很多的小道都没有你的消息…后来听闻和亲的仪仗队深夜遇袭,我去问了究竟,可是怎么看都觉得那个女子像你。磬儿,快告诉我,那个刺客是不是你?”绣夫人眼中是深深的询问,尽管心里已经有了答案,还是想听磬儿说出个原委来。依她多年的经验,磬儿一定是查到了些什么…磬儿拉着绣夫人的手,缓缓道来:“是我!我是为了取慕容可欣戴着的那只镯子。离开渌城的这些日子,我遇到了很多事情。经过一个小镇的时候,机缘巧合我找到了一个线索,我觉得娘很有可能将秘密刻在镯子上。”“镯子…”绣夫人微微皱了眉,面色不怎么好看:“曾经,雅夫人对着那只镯子愣了很久…那时候,我并不明白主子为什么对着皇后娘娘送的镯子发呆。只记得她曾说过,很多事情不是想放开就能放开的…我想,她对皇后娘娘的感情爱恨参半,更何况这么重要的秘密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刻在一只镯子上呢…”磬儿愣愣地点头,眸中是掩不住的失望:“是啊,这么重要的秘密,是我的话也不会刻在镯子上让女儿戴着四处招摇的…怪不得娘在镯子上只刻了那么一首诗而已…”“诗?你拿到镯子了?给我看看…”绣夫人莫名其妙地盯着磬儿,因为北琰国的姑娘刻在自己镯子上的文字,可以是喜怒哀乐的心情,也可以是愿望等殷切的期盼,甚至是诅咒谩骂之类的字眼…它们的共同点都是短短的不会超过十个字,怎么可能会是一首诗呢?曾见过主子对着镯子发呆,也见过主子趴在桌子前刻了好几天,却怎么也没想到会是一首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