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着磬儿的双手,王爷激动地说道:“磬儿,父王不催你,父王会等你原谅父王,愿意叫父王…父王全听你的安排,会好好地治病…”“是啊姐姐,父王多想和你相认啊…只是怕你不习惯,父王答应在你愿意接受这一切的时候举办宴席,将你的郡主身份昭告天下。”雅珍微笑着说道,时刻注意着磬儿脸上的细微变化。磬儿不自觉有些艰难地吞咽一下,暗暗点点头:“磬儿有一事相求…磬儿知道娘曾住过的那座园子一直空着,而且不准下人进入,磬儿想去园子里看看…”王爷含笑点头道:“你随时都可以去,如果有侍卫拦你,只要将少钦的腰佩亮出来,就没事了。”磬儿应声垂下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又坐了一会儿,磬儿便告退走了出来。站在园子里时,磬儿只觉得一切还是原来的模样,什么都不曾改变。“呦!看来,磬儿姑娘这是因祸得福了?王爷居然没有惩治你勾引小王爷啊…”钟炳臣探着脑袋,看着磬儿好似长舒一口气的轻松神态,抱着双臂悠悠道。呵…这才是磬儿认识的那个钟炳臣,果然很会落进下石!“怎的,现在看到面纱后面的脸了,觉得眼熟吧?”磬儿挑眉望着钟炳臣,这个笨蛋,脑子居然可以这么迟钝。像是被人揪住了尾巴,钟炳臣的脸部肌肉无法遏制地抽了抽,很是苦闷喃喃道:“我说姑娘,不带你这么耍人的啊?王府里漂亮姑娘数不胜数,我哪知道认识的两个姑娘居然会是同一个人…”“噗嗤”一声,磬儿失笑着摇摇头:“难道你是在说,我很漂亮么?啧啧…虽然人笨了点儿,但嘴巴很甜哦!”说完,磬儿转身要走,钟炳臣上前一步将磬儿拦下来。“你去哪儿?”看着磬儿一副洋洋得意的模样,竟有种想和她一起去的想法。“当然是去找诬陷我的家伙!狠狠地给他教训,叫他再也不敢出现在我面前!怎么,你也要去么…你不是收了人家的银子嘛?好话没说成,难道去教训他你也要跟着么?”磬儿的话像连珠炮似的,叽里呱啦说了一长串儿,钟炳臣听得有些迷糊。“你又去找矮冬瓜啊?”怎的这姑娘就不懂得宽恕呢…磬儿扬手将钟炳臣轻轻一拨,拨到一边儿去了,伸出白皙而修长的手指扬起一指天空道:“时候不早,该用午膳了。我去陪矮冬瓜絮叨絮叨,顺便炒两道滋补阳气的小菜,让矮冬瓜尝尝鲜!”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钟炳臣苦闷地干笑一声,看着磬儿悠悠走远,眼中闪现出一抹莫名的光泽。磬儿并非真的去找矮冬瓜的麻烦,就是对钟炳臣随口一说,谁让他个见利忘义的家伙,收了矮冬瓜的钱财,还想替他说情。磬儿就故意气他一气,看他还敢不敢随便做这说客…晌午时候,王府里的下人婢女要么去忙着主子们的午膳,要么都纷纷跑去下房吃饭了。磬儿朝“茗园”走去,一路上没遇到几个人,刚走到园子前面,一队巡逻的侍卫眼睛很尖,老远就看到了磬儿。几个军装威武的巡逻兵朝磬儿走来:“站住!茗园附近不可久留,府中婢女没有令箭,一律不许靠近,姑娘速速离去…”磬儿微微颔首,取出恭少钦的腰佩道:“奴婢是奉小王爷之命,前来茗园打扫的。”看到小王爷的腰佩,巡逻兵就不再说什么,列队又整齐地走开了。磬儿站在紧闭的大门前,抬头仰望高高悬挂的匾额,内心无限凄凉。物是人非啊…当年的一切还是那般模样,保存的仅仅是一抹过往的烟云,故人已不在…用力推开这厚重的大门,缓缓展现在眼前的,是像慕容府秀景园一样的山水亭榭,与王府里其他的园子没多大区别,却是因为它特别的意义而显得格外的不一般。这里是娘曾生活过的地方,这里有娘留下的足迹…磬儿一步一步走得小心仔细,只觉得娘就在自己的身畔,陪着自己一起缓缓地往前走…从怀里掏出那只金灿灿的镯子,指尖摩挲着彩色琉璃珠上深深浅浅的凹痕,磬儿一遍遍回忆着镯子上,娘留下的那一首诗。“暗水一度梦桥边,花倚竹园石径斜。凌云阁、小轩窗,画意阑珊,醉酒香暖,冷月凌空半遮面。是欢喜,却是伤离,错、错、错!”这首诗,难道真的没有任何的意义么?为什么觉察到诗中无限的感伤,却还有种欲哭无泪的惆怅?娘是爱过王爷的,却又为何选择了离别…难道真的如绣夫人所说,娘的身份被王爷发现,王爷想要赶尽杀绝么?不会的!磬儿用力摇头,心中很肯定这双眼睛看到的并不是一个冷血无情的父亲,他一直那么爱娘亲,他不会那么做的…抬头看向四周,环绕而立的假山怪石颇有点儿南方园林的格调。正前方一座四层的琉璃瓦吊角观望楼,在正午时分微微露脸儿的太阳下,闪耀着点点粼光,昭显着皇家的富贵奢华。楼前墨绿色的云杉遮掩着金碧辉煌的匾额,磬儿缓缓走了过去。但见“凌云阁”三个端正威严的金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华美而英挺。磬儿推门而进,厅堂开阔宽敞,陈设简单而不失雅致。正中的两把红木椅子尘埃不染,可见王爷时常会派人来此打扫。厅前两边陈设了两排整齐的梨木椅子,这一番陈设看起来足以证明这座观望楼身份尊贵。那么,住在这里的,一定是享有过王爷特别殊荣的人…磬儿淡淡地笑着,继续朝后堂而去,绕着扶梯,小心地上了二楼。也许娘是喜欢登高眺远的,甚至乐意在这观望楼上住了下来。二楼径直朝前,就是这凌云阁最大的一间休榻之所。磬儿走进去之后,第一个感觉就是,这宽阔的可供十人把酒言欢、瞭望吟诗之所,却是被改造的甚为温馨。首先就是两道自房顶垂地的纱幔,将这间屋子一分为二,粉红色的纱幔让磬儿忍不住摸了摸,真是柔软之极、暖心之极。这样的居住之地,任谁都会觉得舒心。每日醒来就能听到窗外树枝间鸟儿的鸣唱,宛如就在耳畔。轩窗敞开、撩起纱幔,远山近水尽收眼底…这是何等的美妙啊!内堂的一张绣榻简约大方,料子却甚是讲究。这黑檀木的雕工姑且不说,光是床板的铆合就是极为精细的。第一次觉得娘曾经是那么的辉煌!娘的一生虽然短暂,可是她拥有了世人渴求一辈子,却不曾得到的真爱…直至今日,那份珍惜只增不减…磬儿长长叹息,可胸口已经不再觉得憋闷了。缓步走到轩窗前眺望远方,原来漠北并不似人们想象的那样漫天尘土,遍地枯草、黄沙,这里的山像渌城的一样碧绿,这里也有云雾缭绕的美景,这里真的可以看到大漠孤烟的雄浑壮阔!收回目光,磬儿低头看了看茗园里的景致。茗园偏东是一条长长的、蜿蜒的溪流,现在正值冬季,水流不似盛夏那边欢愉。但见点点白雪镶嵌在水道旁的假山石上,亦是别有一番风趣。假山林间,隐隐约约可见一座木质小桥横跨溪流,顺着石子铺就的小道蜿蜒着朝向一片竹林的尽头。隐隐约约得见,那竹林的深处一座风格与凌云阁相似的吊角廊亭。真是一处颇美的景致!磬儿唇瓣微微弯成一道上扬的弧线,悠悠地摩挲着手心里的镯子。无意地低头,磬儿在心中默念着,忽的心中如这拨开云雾见日明的天际般,瞬间明朗许多…“暗水一度梦桥边,花倚竹园石径斜。凌云阁、小轩窗,画意阑珊,醉酒香暖…”原来,原来…这就是娘在诗中描画的场景…原来,娘留恋的,依旧是这座她爱着、却不得不离开的园子…还有这个她爱着、却不得不离开的男人…那么,这欢喜与伤离的错,究竟错在了哪里?磬儿将镯子紧紧捂在胸前,心中暗暗有了计较。这一切的答案,离自己越来越近了…走出茗园的那一刻,磬儿心情甚好!此刻,多希望能够有人和自己一起分享…若是季默言在身边该有多好,他一定会捏着磬儿的小鼻子,嘟着嘴嘲弄说:“瞧你那点儿出息”,而后,笑得比磬儿更加幸福!或者,他才不管王爷的病情承不承受的住,先去讨要了雅夫人真正的镯子,再拉着磬儿直奔北琰国皇宫…半晚时分,恭少钦回府里来的时候,也带回了新鲜的鹿血。急急忙忙传唤磬儿去上殿配制鹿血酒,看到磬儿没再戴着面纱,这才知道他不再府里的这几日里究竟发生了些什么。可是看父王和妹妹都心照不宣的模样,许是磬儿还不想这么快坐回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郡主,于是,索性跟着他们一起默不作声。